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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谁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西西特

    “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没有。”

    容蔚然的手放进微乱的发丝里,他低着头,眼睑被一片阴影遮盖,“我在想,我们有孩子了,第一个会是男孩,还是女孩?”

    施凉愣了愣,“女孩吧。”

    “男孩万一继承他爸的脾性,指不定会祸害多少小姑娘,那到时候,我给他擦屁|股,都得烦死。”

    容蔚然的面部抽搐。

    他躺回去,半响笑,“其实我不太喜欢小孩。”

    “我知道。”

    施凉把一条手臂横到男人的颈后,让他枕着,“不过我想你有了自己的孩子,一定会是个很成功的父亲。”

    将近一米九的个子,容蔚然长手长脚,蜷着并不舒服,但他眉间的纹路却减轻了许多。

    “也许吧。”

    容蔚然又一次陷入幻想,这次是施凉带他进去的,“我估计会跟他们争风吃醋,划好地盘,从小就告诉他们,你是我的……”

    慢慢地,他在那些勾勒出的美好中睡去。

    施凉天亮前才合了会儿眼。

    人生来孤独,上了年纪会越发清楚这一点,无论如何排斥,最后都只能接受。

    老爷子养了只漂亮的八哥,那位小祖宗不知道是心情不好,还是吃的不满意,它在笼子里窝着,精神萎靡。

    把老爷子急的,清早就为它忙左忙右,那动静把大家伙都吵醒了。

    施凉跟容蔚然简单洗漱完了,把房间收拾收拾就下楼去了。

    老爷子在哄八哥,让施凉他们先去吃早餐,不要等他。

    施凉看了看笼子里的八哥,她第一次来黄金殊家,黄金殊带她到院子里,蹦蹦跳跳的指着八哥给她看,那一幕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爷爷,它快二十岁了吧。”

    老爷子一怔,喃喃,“原来是老了啊……”

    他叹口气,释怀了,“老了有老人的去处,都一样的。”

    客厅被突如其来的伤感笼罩。

    容蔚然想到自己已逝的母亲,住院的父亲,他的眼底蒙上一层忧郁。

    八哥叫了两声,老爷子提着它往书房走,步履蹒跚。

    施凉在后面问,“爷爷,不吃早餐了?”

    “不吃了。”老爷子有些吃力的迈过门槛,“你们多吃点。”

    施凉把粥给容蔚然,生老病死是常态这种话安慰人,太轻了,起不到半点作用。

    所以她没有说,“吃完了就走。”

    容蔚然揉额角,还想那八哥,“养只搁家里挺不错的。”

    “再养条狗,哈士奇或者德牧,把它们都放在后院,天气好了就能出来撒欢,再种一片竹林,夏天会有蜻蜓……”

    施凉听着他的描述,没有打断,在他说完后给出笑容,“那要多大一块地?”

    “怎么也要大几百,”容蔚然俊朗的眉眼神采奕奕,“再挖一个湖,丟进去鱼饵,有空就去钓点鱼,还能带孩子们上那儿散步。”

    “你觉得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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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凉停留在容蔚然那个孩子们的“们”上面,挺想问数字是大于等于几。

    “还行。”

    “你这口头禅……”容蔚然无奈,“喜欢,不喜欢,就这两个选择,你回回给我第三个。”

    施凉也挺无奈,“习惯了。”

    “刚才我说的,你可以随便补充,或者任性的更改。”

    容蔚然深深地看着面前的女人,用承诺的口吻说,“你是一家之主,不要丢了自己应有的权利。”

    施凉偏头,亲亲他的下巴。

    “早……啊”

    王建军打着哈欠过来,他咳两声,端了杯豆浆,外加三个大肉包子,两个烧饼回了房间,去伺候饿瘫了,又不想起来的老婆。

    走到房门口时,王建军的头扭到一半,又扭回去,“那个……你们今天要离开c市吗?”

    施凉说,“还不确定。”

    王建军哦了声,“那有决定了,跟我们说声啊。”

    施凉说好,她收回视线,见男人在看自己,眼神询问。

    容蔚然漫不经心的擦嘴,“走吧。”

    “跟爷爷打个招呼再走。”

    离开黄家,施凉带容蔚然去了一处水库。

    天气晴朗,微风徐徐,水面掀起层层涟漪,他们并肩站着,只觉心旷神怡。

    “我上高中那会儿,喜欢绕路来这边。”施凉手指着水库,“以前中间没有填路,现在变成旅游景点了。”

    路边停着不少私家车,都是过来钓鱼的,享受那种钱可以买到的满足感。

    容蔚然皱眉,“你上水库干什么?”

    施凉说,“游泳。”

    容蔚然捏她,“游泳?在这里游?”

    “这里没人打扰,”施凉说,“从水库一头游到另一头,我在两个月的时间里,翻倍缩短时间。”

    容蔚然的眉头更紧,“哪儿不能练,为什么非要跑这么危险的地方。”

    “这个水库淹死过不少人,大多都是来玩的学生。”施凉的神情淡漠,“我见过一个,他是追我的一个男生,捞上来时已经死了。”

    “当时我刚巧路过,往里头看了眼,看到他塞满淤泥的手指,被水泡的浮|肿,我当场就吐了。”

    “第二天我就上这儿来了,跳下去的时候,就感觉那男生的手拽着我,一直跟在我后面。”

    “我游的很快,因为我不想被他拖下去,落得一样的下场。”

    容蔚然沉默,看他的脸呈现的状态,可以知道他|咬|住|了牙关。

    “你才是疯子。”

    施凉微笑,“没有那时候的我,哪儿在你面前的我。”

    过了许久,容蔚然突兀的问,他的嗓音干哑的厉害,“姐,你有没有想过,萧荀是在通过你,思念着什么人?”

    施凉面不改色,她不答反问,“我傻吗?”

    容蔚然,“不傻。”

    施凉撩开眼前的发丝,“那你还问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

    呼吸一滞,容蔚然把她摁在怀里,手掌用力箍住她的后脑勺。

    他们去下一个地方,目的地是一间酒吧,在半路上,一辆大货车朝他们迎面开过来。

    那辆货车上司机扭曲惊恐的表情在容蔚然的瞳孔里放大,有短暂的一瞬间,他想,就这样结束吧。

    在离开的最后一刻,他们陪伴着彼此,这就够了。

    急刹车声刺破心脏,容蔚然破裂的思绪震动不堪,他搁在方向盘上的手颤抖不止,冷汗打湿后心。

    听到耳边的声音,容蔚然迟缓的扭头,瞳孔涣散,目光没有焦距。

    他张张嘴,好半天才发出声音,“你怎么样?”

    施凉深吸一口气,“我没事。”

    她解开安全带,什么也不说就把男人抱住了。

    分不清是谁的身子在抖,谁的气息紊乱,谁先吻的谁,他们需要从彼此那里得到什么,又需要给对方急切想要的。

    货车司机惊魂未定,也不管事,手忙脚乱的开车跑了。

    有交|警过来敲窗,他嘴里公式化的一套说词在看到男人赤红的眼睛时,卡了一下,“都没有受伤吧?”

    容蔚然深呼吸,刚要说话,手机就响了,他接通以后,不知道听见了什么,神情全变了。

    “怎么……”

    施凉从包里拿出手机,她看到来电显示是姜淮,眉心蹙了蹙。

    那头的姜淮说容振华病重,医院已经下了通知,人不行了。

    ☆、第62章

    回去的路程不变,却漫长的令人窒息。

    容蔚然的焦躁写在脸上,他按喇叭和手指敲方向盘的频率都极度不正常。

    逼仄的车里,盘旋的是阴云压顶的沉闷。

    施凉一直在打电话,接电话,都是公事,涉及容氏,她也没刻意压低音量,避讳什么。

    嗓子干了,施凉难受的咳了几声,水杯就递到她面前。

    她拿在手里,“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就能下高速。”

    “嗯。”

    容蔚然望着前方的路况,不再多言。

    施凉喝了水,陪他沉默。

    一下高速,两拨人就在那里等着,一拨是姜淮陈沥沥带头,一拨是容家人。

    施凉在开门的那一刻,她突然顿住了,仿佛在等什么。

    然而容蔚然似乎并没有什么动作,或者开口的迹象。

    门打开的轻微声音响了,施凉把门一推,阳光猛一下扑向她,有些刺眼,她闭了闭眼睛,酸涩感没有缓解。

    施凉的胳膊被大力拽住,背后是男人嘶哑的声音,“等我的消息。”

    “好。”

    施凉下车,被拽过的觉得那条胳膊疼的无处安放,他指间的温度和力道一同刻在了她的骨头上。

    多道目光投过来,其中就有萧荀的人,施凉只扫过姜淮跟陈沥沥,前者是一贯的精明姿态,不见其他情绪,后者眼中有着迟疑,凝重。

    见施凉看向自己,陈沥沥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抿了抿嘴。

    随后容蔚然出来,面无表情的走到容家人那边。

    两拨人往两个方向离去,很快就消失在极速的车流里。

    容蔚然被带去医院,走廊站了不少人,他们的沉重把悲伤的气氛渲染的更加浓烈。

    “老六,你终于赶回来了,进去看看爸吧,他一直在说你。”

    容幕远几个都看过来,容斌没有,他低着头,胡子拉碴,满身满脸的穷途末路。

    容蔚然也没有要跟容斌说话的意思,他抬脚走进病房。

    容振华弥留之际,人已经迷糊了,“是老六吗?”

    几瞬后,病房里响起声音,“爸,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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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蔚然垂在两侧的手动了动,“我回来了。”

    容振华的呼吸时有时无,眼睛里却一下子有了一丝光亮,“过来……给爸爸看看……”

    容蔚然走到床前,微微弯下身子,望着自己的父亲。

    人都有老去,死去的一天,谁也不例外,不过是有早有晚的问题,他是这么告诉自己的,然而视野里猝不及防的被泼进来了水,湿湿的。

    容振华静静的看着小儿子,他并没有再说平时说的那些话,也许是就快死了,才醒悟过来,从前计较的,什么都不重要。

    “爸爸很想你妈……”容振华断断续续的说,“还有施凉的外公和……和她妈妈了……”

    “他们……他们会……会见我吗……”

    容蔚然说,“会的。”

    容振华布满皱纹的眼角湿润,泪水滑进鬓角。

    他这一生,都陷在名利场里,算计别人,被别人算计,最后悔最愧疚的就是对吴家一家做过的事。

    那时候他已经不是毛头小子,不可能用年轻不懂事作为欺骗自己的借口,他就是被利益冲昏头脑,丧失良知,成为一切不幸的□□。

    到头来,还害了容家,小儿子,太多人都被牵扯进来。

    容振华身上的死亡气息越发清晰,很快就可以见到吴家父女了,他会去请罪。

    “你们几个兄弟都要好好的。”

    容蔚然听着。

    “爸在国外有个账户,上面有一笔钱,是给你留的,等你结婚的时候用。”

    容振华突然又有精神了,说话也利索了些,“具体都在你房间书架第二排的一本书里。”

    “老六,你是最像你爷爷的,重情重义,可惜啊……”容家已经败落了,否则早点交给小儿子打理,一定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这都是命。

    不给容蔚然开口的机会,容振华闭上眼睛,“你出去吧。”

    容蔚然的唇角压紧,他出去时,所有人都齐刷刷的朝他看。

    “老六,爸有对你说什么吗?”

    “那个……姚秘书说了,爸没有留遗嘱。”

    “是不是爸跟你提了?”

    容蔚然大步往前走,将那些令他暴躁的声音全部甩在后面,片甲不留地|剥|出自己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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