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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谁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西西特

    “我快受不了了,容蔚然,我真的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这段时间,楚禾失眠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不止一次的梦到他死去,从世界上消失,不是他躺在血泊里,地上掉着水果刀,就是他从楼上跳下去,她扑过去,连他的一片衣角都没抓住。

    再这么下去,楚禾觉得自己也会在这家疗养院有个床铺。

    房里响起声音,因为长时间没有说话,嘶哑难辨,“你可以放弃。”

    楚禾拿指甲抠着手心,以此来刺激自己不去发脾气,她闭了闭眼,“如果我现在放弃,我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的。”

    “所以容蔚然,你也不要放弃。”

    容蔚然又不说话了。

    他最多的状态就是静静的听着歌,把自己与世隔绝,去用力抱紧那些回忆。

    楚禾没办法,只好叫人过来帮忙,把被子拿出去晒了,再给容蔚然理头发。

    容蔚然的头发长了,到肩头,和干练毫不相干,衬的人更颓然,憔悴。

    在知道有人要靠近自己时,容蔚然大力反抗,他扔掉手边的所有东西,面目可憎,歇斯底里的吼,“滚!”

    楚禾一番解释,叫人等一下,她拿镜子给发狂的男人,“你看看,你现在跟个野人有什么两样。”

    容蔚然粗声喘气,手背青筋都出来了。

    楚禾说,“哪一天你们走在大街上,她认不出你,和你擦肩而过,难道这就是你想看到的?”

    容蔚然眼中的暴戾凝固,他缓缓扭动脖子,面向楚禾。

    楚禾不是第一次面对这个男人极度危险可怕的一面,还是会头皮发麻,手脚僵硬。

    她的喉咙干涩,竭力温声细语,“我知道你不想的。”

    “你很爱她,她也是,”楚禾的手心沁出一层细汗,语气维持着平静,“容蔚然,老天爷肯定给你们安排了重逢的时间。”

    容蔚然反抗的情绪慢慢地减轻,“真的?”

    “嗯。”楚禾|舔|舔|发干的唇,“你坐好了,把头发理一下吧。”

    “施凉喜欢以前的你。”

    下一刻,她就看见男人坐到椅子上,双腿并在一起,曲成九十度,背脊挺直,端正的和一个等待家长检查的小孩子一样。

    楚禾的眼眶里一片湿热,她偏过头,匆匆擦了几下眼睛。

    有了那一出,理发的过程就顺利多了,容蔚然的头发蓄短,人精神不少,他身上的病服空荡荡的,下颚削瘦,犹如被刀刃残忍的切过,但他还是英俊的。

    谁见了,也不会联想到丑陋这个词。

    楚禾凝视着眼前的男人,不到三十岁,鬓角就白了很多,墨眉之间有一道深刻的纹路。

    她想对他说,人生挺长的,你还没有过完五分之一,为什么不换一个人来爱。

    也许是刚才男人坐在那儿的模样太过单纯,在楚禾的心里刻下印记,她有些恍惚,凉那番话不自觉的说了出来。

    等她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只能小心紧张地观察男人的神色,唯恐他失控,做出过激的行为。

    容蔚然说,“换不了。”

    楚禾压着声音问,“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容蔚然垂眼,右手手指放进左手的袖子里,摸着那处字母,心被那个女人拽走了,那里是空的。

    没她,他连怎么去爱一个人都不会了。

    容蔚然的爱情叫施凉。

    一天夜里,疗养院发生惊动,护士带着|警|员|四处搜寻。

    他们在一处灌木丛里找到中国患者,对方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这样的情况在一周后再次发生,疗养院对容蔚然的屋子周围加强|监|视|,唯恐他再做出类似的疯狂举动。

    门口,楚禾看着容蔚然被几个人大力压住手脚,看他在镇定剂的药效下慢慢平稳,这个过程并不漫长,她却好像直接从夏天跨越到寒冬,浑身的血液都冻僵了。

    有一瞬,楚禾对自己的信念产生怀疑,活着……真的好吗?

    她惊醒了,一身冷汗。

    不敢再待下去,楚禾落荒而逃。

    半个月后,楚禾跑来了,她的气息有点乱,脸发红,额前的发丝上都是汗。

    “有人找你。”

    容蔚然坐在窗前,眼神空洞,他没有听见。

    走到他面前,楚禾拔高声音,“是陈沥沥来找你了,她说有东西要给你。”

    椅子倒地,砰一声响后,是容蔚然混乱的脚步声,他捏住楚禾的胳膊,“你说谁?”

    “陈沥沥,”楚禾一字一顿,“施凉的那个妹妹。”

    她立刻就被放开了,眼前晃过一道身影,快又慌张,生怕慢一秒,就会错过什么。

    花园一角的长椅上,陈沥沥坐在那里,腿上放着一个很大的纸箱子,她用两条手臂抱着,似乎很重要。

    望见一人跑过来,离的近了,陈沥沥惊在那里,她睁大眼睛,不敢相信出现在视野里的,是她认识的那个天之骄子。

    短短几个月,到底在这个人身上发生了什么?

    她只知道对方精神有问题,在疗养院接受治疗,跟国内容家断了联系,其他的一无所知。

    没想到他变的不人不鬼。

    陈沥沥的手被一股可怕的力道钳制,她回神。

    容蔚然从喉咙里碾出几个字,裹着血腥味,“她在哪儿?”

    陈沥沥摇头,“我不知道。”

    “你们是姐妹,她那么信任你,”容蔚然死死的盯着,“你不可能不知道!”

    陈沥沥抽凉气,“我是真的不知道。”

    她痛的脸都白了,“容蔚然,你快松手。”

    半响,容蔚然垂下手,仿佛那个动作要了他全身的力气,“那你来找我干什么?”

    陈沥沥顾不上检查手腕,“纸箱子。”

    如果不是父亲病逝,她在离开前决定收拾屋子,还发现不了。

    那纸箱子就会继续和灰尘为伴,极有可能容蔚然永远都不会知道,姐姐给他留了东西。

    陈沥沥又会想,或许姐姐算到她会发现纸箱子,并且交给容蔚然。

    姐姐是那么聪明的一个人。

    和这个容蔚然一样,重情重义,所以才受困。

    听闻陈沥沥所说,容蔚然低头去看,神情茫然,因为太害怕只是一场梦了。

    “这是我姐的东西。”

    陈沥沥要去抱纸箱子,被一只手先她一步抢走,宝贝似的紧抱在怀里,谁敢碰一下,就跟谁拼命。

    不是不知道这人对她姐的感情,在这一刻,陈沥沥的心头仍然感到震撼。

    她望着男人离开的背影,又瘦又高,随时都会倒下去。

    “我要去英国了,如果我有我姐的消息,我会想办法告诉你的!”

    陈沥沥喊完了,她的耳边隐隐传来一声,“谢谢。”

    台阶上的楚禾目睹了这一幕,她退开几步,让男人过去。

    今天他应该是想一个人度过,她不会来打扰。




你是谁分节阅读159
    回到屋里,容蔚然把门关上,再反锁,又去关窗户,确保接下来不会有任何生物出现。

    做好一系列动作,容蔚然蹲在纸箱子前面,他伸手摸了摸,将纸箱子打开了。

    入眼的是一个掉漆的黑色打火机,刻了r的手机挂坠,还有一条红色的围巾,一个狐狸玩具,和一个很大的抱枕。

    容蔚然一一拿在手里,寸寸|抚|摸|,他思念的目光骤然一滞,猛地把手伸到纸箱子下面,翻出一个东西,是生日卡片。

    上面写着一行漂亮的钢笔字——生日快乐,我在等你。

    容蔚然瞪着卡片,像是上头会窜出什么洪水猛兽出来。

    他发了疯的把纸箱子翻过来,往地上一倒,所有的东西全部摊在眼皮底下。

    卡片一共五张,用了同一句话,记载着那五年的时光。

    还有耳钉,也是五个,全是黑色的,不同款。

    容蔚然的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哽咽声,他手里的卡片上凝聚了一滩水迹。

    “原来你爱我,像我爱你一样……”

    “大骗子,”容蔚然低低的笑出声,满脸的泪,“你是这世上最成功的伪装者。”

    他拿起一个耳钉,扎进左耳,那里空了几年,有些不适。

    那种不适是活着的证明,令容蔚然的灵魂都在叫嚣着,想见她。

    想象着她在写卡片时的样子,容蔚然的唇角一扬,他坐下来,认真仔细的去看那些东西。

    就在容蔚然准备把卡片收好时,他的手臂顿在半空,手指在其中一张卡片的边缘来回摸了摸,再拿到眼前看,发现卡片后面还有一张,黏在一起了。

    第六张卡片上面只有两个字——等我。

    跟其他卡片上的字迹不同,并不规整,像是匆忙留下的。

    容蔚然看了很久,久到他的眼睛湿了,又干了。

    他躺在床上,做了个梦。

    梦里是一个村子,容蔚然从村口进去,看到一群小孩子在玩耍打闹,几个妇女坐在墙角边唠嗑边摘菜,满脸的“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再往里走,他见到牵着牛,步履蹒跚的老人,干完农活回来的壮汉。

    村子不大,容蔚然很快就走到村尾,他站在树荫下,望见远处有一个高挑的女人,背对他站着,身上穿了件长裙子,跟着风轻轻摆动。

    她转身,朝自己一步步走来,眉眼一如从前般妩|媚动人,容蔚然醒了,手里攥着卡片。

    卡片被攥的地方已经有点皱了,被汗浸|湿,字迹模糊。

    大梦初醒,容蔚然心脏一阵发疼,他侧身,虚虚地抱着狐狸玩具。

    第二天,楚禾来看容蔚然,他刮了胡子,衣着整洁,正在专心地给屋里的植物浇水。

    窗帘拉开了,阳光洒进来,男人身上镀了层光晕,和昨天的颓废胖若两人,所有的情绪都收敛了。

    楚禾扫视屋子,没见那个纸箱子,不知道藏哪儿了,她想,应该是施凉的东西,被收起来了。

    刚回来的时候,容蔚然不吃不喝,是想方设法给他|注|射|的营养,甚至强行往嘴里灌,后来就动用施凉来击破他的攻防,打进他的世界。

    今天他和正常人无异,一份早餐几乎就没剩下。

    楚禾的心情很好,“想不想出去走走?”

    出乎意料的,容蔚然很爽快,“好啊。”

    楚禾微怔,她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只要他好,就够了。

    八月里,正值炎炎夏日,清晨还有些稀薄的凉意,一转眼就会消失全无,让人措手不及。

    容蔚然换上t恤长裤,他走在街上,像杂志上抠下来的冷峻模特,不会有人相信他是从疗养院出来的,身边跟着医生,口袋里还揣着药瓶。

    走在旁边,楚禾一直在留意容蔚然的变化,犹豫提不提容家的事,想想还是算了。

    他不问,说明并不想知道。

    容蔚然突然说,“手机给我用一下。”

    楚禾抬头,目光里充满深究。

    她忘了,容蔚然不发病的时候,不露声色,是看不出名堂的。

    楚禾拿了手机给他,自己走到一边去了,没问原因。

    容蔚然按了个号码,他开口表明身份,那头就传来小助理的惊喜声,哭的稀里哗啦的。

    “我还没死,等我死了再哭。”

    “……”

    容蔚然问了一些事,小助理如实交代,又开始哭,情绪难以平复。

    啪的挂了,容蔚然又打了几通电话,他把手机还给楚禾,面上没有表情。

    楚禾找到机会去看手机,通话记录全删了。

    走了一会儿,他们在公园坐下来。

    “你好好接受治疗,控制住病情,再出来找施凉,”楚禾|拨|弄|着一片树叶,轻声说,“总会找到的。”

    容蔚然突兀的说,“楚禾,如果你是萧荀,你会把她带去哪儿?”

    闻言,楚禾侧头,看到男人仰起脖子,阳光透过树梢投下的斑驳光影都在他的脸上,那么不真实,又美好。

    她惊诧的发现,男人的生命力正在一点点地复原,就像是干涸已久的一盆植物,终于等来主人的灌溉。

    “如果我是他……”

    楚禾思索着,“我会去一个谁也不认识我的地方,和她在那里生活,就我们两个人,不想被以前的人和事打扰。”

    “谁也不认识……”容蔚然问,“那会是什么地方?”

    “某个山庄,小镇,海边的村子……”楚禾一连说了多个,“在这个世界上的所有角落,可以供萧荀选择的地方有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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