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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归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我想吃肉

    实在无法,南君宁愿留着公子先一个人情不用,也不会轻易借这机会将幼女给随便嫁了。人情虽然比起女婿来,要差一点,也比浪费了的强。

    大雨给许后造成了一点小小的困扰,她的下裾是湿的,这让她走进来的时候有些局促。面对丈夫,她又恢复了贤良妻子的模样,轻声细语关心过南君灯火黯淡伤眼睛。才说起晚宴的事情:“公子先好像是多看了阿莹几眼,却没有去看阿媤,这可如何是好?”

    南君道:“公子先若看不上阿媤,此事就先放下,不要再提。”

    许后惊道:“这怎么行?阿莹的样子,是做不好妻子的,我想先将阿媤的事情定下了,再好好教导阿莹……”

    南君打断道:“明日我会试探公子先,他们要没有这个意思,此事便休!我宁愿他欠我一个人情,日后补还给我,也绝不要随便浪费了。”

    “公子先虽然年幼,可是清雅高迈,见识不凡,日后必有大福……”

    “正是因为见识不凡,怎么会看得上阿媤?”南君埋汰自己女儿毫不留情,“此事不要再提!”

    许后面色惨白:“哪怕王觉得我有不妥,阿媤总是您的亲生女儿,您为什么不为她着想呢?”

    “哼!”那是我一不留神,闺女就叫你养成废物了。

    “不说阿媤,王不是喜欢阿莹吗?由她来嫁公子先呢?”

    南君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个,没错,南君不喜欢女人跟他唱反调,却也不喜欢自己周围都是活死人一样的女人。“我疼爱阿莹,自然会给她最好的。她自己就会是国君,而不是哪个国君的妻子。”

    许后倒吸了一口凉气:“女人最好的归宿,是有一个强有力的丈夫,为他生儿育女,就像我嫁了您一样。您风吹日晒,征剿四方,那么般辛苦,怎么忍心让娇嫩的女儿也过同样的生活……”

    “生孩子,活着的女人都会,我不缺,可取可弃!我的女儿,不能成为可以被人随便抛弃的人。她可以选任何喜欢的男人,当她不喜欢了,就可以抛弃他们,再换一个。这才是最痛快的人生。”

    “她有您。”

    “我会死。”南君冷酷地说,并不忌讳死亡。死去的国君去往天国,成为神明,享用着子孙的祭祀。

    这个话,许后便不敢接了,只能含泪一礼,心里咬牙:我的女儿,怎么可以风餐露宿,像个野人一样的生活?在血肉横飞的战场上,丢掉性命?绝不!公子先不喜欢阿媤,那就阿莹!她们的父亲死了,还有母亲,还有兄弟,都会庇佑她们的生活。

    南君摆摆手,冷声道:“不要自作主张。”

    许后心道,你懂什么?蛮人懂什么?公子先,上邦公子,我才是他的同类。打定了主意,许后,挺起了脊背,回到自己寝宫的时候,脸上又是一片略带点点笑影的平和之意了。

    寝宫里,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在等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

    鸡仔:老师,美丽强大就可以了,不用公主对吧?

    老师:不是说傻的不行吗?

    鸡仔:我不是在努力找借口吗?肯找借口你就接着吧!

    第19章 秘辛一

    这一夜,注定不太平。

    这一夜,南君有点忙。

    继许后前来闹了一个不愉快之后,还未及休息的南君又迎来了另一个能力让他头疼的人物——他的母亲。

    这个国家的太后,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与普通老妇不同的是,她的眼睛依然明澈有神,当这双眼珠黝黑的眼睛落到谁的身上时,能够轻易地给她注视的目标带来阵阵凉意。

    南君对他的母亲抱有很深的敬意,直到现在,他依然认为母亲在许多事情上的见解能够给他带来有益的启发。同时,他对母族又抱有颇深的愧疚,是母族的数次让步与支持,才让他得以在关键时刻度过难关。

    太后与王后不和,南君一向都知道,双方都自认为克制,而认为对方手伸得太长。鉴于太后在数次重大事件上的让步,以及王后最终基本得到了后宫的控制权,南君心里便更偏向母亲一些。然而这种偏心,在以往的二十年里,没有帮助太后获得任何实质上的好处——南君更想一个文明而强大的国家,在这方面,许后和她背后的许国,能够给予他想的东西。

    现在,情况变了。

    母亲冒雨前来,南君心里居然有些惶恐与涩然,不等母亲踏进来,便快步迎到了门口。太后清瘦而健康,行走不用扶杖,南君还是搀住了母亲的臂膀,问道:“这么晚了,娘有什么事,叫我过去是一样的。”

    “你事情多,我事情少,还是我来找你说的好。”

    南君吸了一口气,不知不觉间,心中的涩意变浓:“娘有什么事?”

    太后瞥了儿子一眼,口气有些奇怪:“你有心事?”

    “没、没有,真的没有。”南君将太后扶到上首坐了。

    太后换了个舒服的坐姿,凝视着儿子,道:“看你今天晚上很开心,才来找你说点事。如果现在心情不好,就换个时间再讲。”

    南君就差赌咒发誓了:“娘跟儿子说话,还挑什么时候呢?我是真的没有心情不好。”

    “说事情,当然要选在心情好的时候。心情已经不好了,再添一桩费心的事,有什么意思?”太后毫不留情地说,口气一如南君幼年时承她教导一样,“男人丈夫,痛快一点。”

    南君道:“不过是王后,来说阿媤阿莹。”

    太后一声冷嗤:“她?好好的孩子,都叫她糟蹋坏了。看好阿莹,别变得跟阿媤一样了。”

    这话太合心意了,南君连连称是,小声地说了自己对两个女儿的打算,以及对公子先的态度。太后赞许地道:“你很明白。”

    南君见太后放松了下来,自己也随意地盘膝坐下,笑问太后:“娘还没说什么事儿呢?”

    “嗯,我就直说了,我为阿喜的婚事来的。”

    南君心头微惊:“阿喜?他?怎么了?”

    “他很好,比他那个学得假模假式、不像活人倒像傀儡的哥哥好得多。”太后毫不客气地在南君面前讲自己的孙子、南君的亲生儿子太子庆的坏话。十分不幸的是,南君觉得太后说得并没有很错。太子庆,有时候表现得确实像是一个大木偶,从小时候起,他的脸上的表情就是固定的,不见大喜、不见大悲,活脱脱一个男版的许后。

    南君关心的是王子喜:“喜的婚事……”

    太后对儿子的了解十分深刻,截口道:“阿满配他,不算裹乱吧?”阿满是太后的侄孙女,阿朵夫人兄弟的女儿。

    南君在太后提及王子喜的时候,便有了一点不太妙的预感,此时听太后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也是呆了:“她?”

    “她。”太后很有耐心地等南君的答复,她认为这个提议是很不错的,以南君的智商,应该明白,蛮族土著与后来的外乡人之间的矛盾,是南君不得不解决的问题。

    南君深吸了一口气,坐姿也没有那么惬意了,试图说服母亲:“我已经答应喜了,他的妻子另有人选。如果是阿满,配太子也是……”

    “就阿喜!”太后斩钉截铁地道,“太子?”太后的口气里带着浓浓的鄙夷,“你瞧得上他吗?”

    趁着南君犹豫的功夫,太后将自己的分析说给南君,在这一点上,她与南君、王子喜的观点是一致的,只不过在人选上,有了分歧:“这二十年,外乡人带来了许多,在他们刚来的时候,咱们虽然受了些拘束,日子却过得好了不少。但是到了现在,不止拘束,还被打压。以前,我还能为你压一压这些不满,现在一个被王后管制的老婆子说的话,谁会听呢?将阿满嫁给阿喜,不是为了阿满,你明白吗?是要做给别人看!”

    南君心头的愧疚感几乎要凝成实质了,依旧冷静地对母亲说:“我意属屠维的女儿阿羽做阿喜的妻子。她在宫中生活,您也见过,性情很好,您也不讨厌她。她不是外来者,也熟悉王后她们的性情,可以从中斡旋。您说的这些,阿喜都明白,阿喜明白,事情就不会变糟。”

    太后目不转睛地盯着南君,良久,发出一声苍老的叹息:“我老了,你总是有道理的。”

    南君心中愧疚得要命:“除了阿喜,您再选一个吧,看不上阿庆,您别的孙子呢?都可以。”

    太后心中泛冷,声音却依旧那么的无力:“我只相中了阿喜,别人都不如他。阿庆管不了这么大的国家,别人也不行,只有阿喜或许可以。我不能再让娘家受辱了,我的兄弟、侄子们一直都忠于我,帮助我,维护着我们的利益。而我,给他们带来太多不堪。如果他们二十年前就被损害,二十年后还如此,至亲之人尚且是这样的下场。你要所有的蛮人怎么看你?”

    南君的脸痛苦地扭曲了一下,又恢复了平静:“是我对不起阿朵,也让舅舅们为难了。”

    太后摇头:“这不怪你,是咱们懂得太少了。咱们蛮人,姐妹同嫁一夫,今天你坐在前面,明天我坐在前面,哪有什么分别?姐妹的儿子和儿子的儿子,有什么不同?两族通婚,从来没有计较过。错就错在,我们不知道中土人分妻妾的!只想着,她来了就是一家人,带来那么多好东西,该敬她一敬。阿朵就……中土的东西是好啊!想要统治更广大的王国,就要有法度,这是我和你舅舅都明白的,所以我们鼓动你去求娶许侯的女儿。万万没想到,我们给自己的脖子套上了绳套。那些东西,是该为我们所用!绳子应该用来捆住敌人、捆住奴隶、捆住牲口,而不是让绳子做了你的主!”




于归分节阅读16
    为了脱身,也因为南君帮过忙,容濯为他仔细解释了为什么“野有遗贤”:“申王是有此意,奈何他们不肯。中人之资,俯首贴耳、甘供驱供,可得王之封赐。本事太大,反而难以安置。”

    人家自己有本事,干嘛给你当孙子使呢?自己有本事,天赐的好脑子、好身手,却又因为出身,没有世袭的广大领地。申王有志做天下真正的王,可见这世上不受控制的地方多了去了,随便找个背山面水、地势开阔的好地方,干嘛受你驱策?

    这会儿并没有什么“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的说法,想做出事业来,氏族又不够强,除了依附他人,还有一个办法——用知识而不是财富和武力来做原始积累。

    纵然不想称王为君,白手起家,有能力的人,多半自负,想辅佐名主做出一番事业,也通常嫌弃现在这些国君不是傻逼就是**——老子一眼就看穿你想放什么屁,陪你玩真没意思。但是一身本事,随风而散太可惜了,不如教几个顺眼的弟子来,传其衣钵,也可扬名。

    他们性格各异,目标也不相同。有想立国,有想立教,他们是开创的一代,必然会有极佳的能力、极强的人格魅力,他们凝聚起来的人才,很难为姜先所招徕。

    容濯将他们放在最后选项,还因为他们还在创业阶段,并没有进入到体系内,则行为方式、遵循的规则就与大家会有不同。

    南君仔细听了,尔后起身,郑重谢过容濯。容濯连说不敢,却又含蓄地道:“您现在与其将眼睛放到外面,不如先慎查国内。”

    南君感兴趣地问道:“我国内有何贤者是我不知道的?”

    姜先曲手成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没有贤者,一时亡不了国,同室操戈才会。”

    南君的脸色变了。

    姜先道:“君宫内与宫外,两重天。”

    南君沉默了一下,如果这些外来者都看出来了,那么,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国内的问题,已经很严重了。

    南君试探地请教容濯:“君可有策教我?”

    容濯也不含糊:“外臣不知端底,不好妄想,不过,凡这等事,不过两个办法:其一、事缓则圆;其二、雷霆手段。”

    这与南君考虑得差不多,不过南君最终决定选择第一条,第二个办法,不大适合他现在的情况。投桃报李,南君也对姜先道:“公子四处游荡,终非良策,认识的人多了,没有深交,有什么用?认定一件事、一个人,不管多难,坚持去做,才能受益。”

    抛开了将姜先作为棋子的计划,南君的表现令姜先君臣颇为感动。没了那点算计,南君的豪爽也令人心旷神怡。是以容濯也顺势答应了南君关于授课的请求。

    姜先心中别有计较,问道:“君之子女颇多,长者七尺,幼者在抱,长者已识礼仪,幼者犹自懵懂,不知听容师授课者都有谁?不定个章程下来,讲什么好呢?”

    容濯先一句公子心细,也跟着问了一句:“不知可有安排?”

    南君沉吟了一下,道:“还请讲些中土风物,为人处事之道,长幼皆可受益。”

    容濯答应了。

    姜先也表现出了满意的样子,笑道:“那我可一起听了,那日赴宴者都在么?”

    “然。”

    “唔,陪伴者呢?”

    南君不觉得八岁的孩童这般询问有什么好奇怪的,姜先考虑得周到,让南君有些羡慕。也略作介绍了:“都是我国内大臣之子女。”

    “令重臣之子与王子同长,是很不错的主意。”容濯中恳地点评道。

    姜先叹道:“可惜我没带出人来,”又笑了一下,“他们的学业好吗?”

    仿佛一个好奇的孩子,姜先诱导着南君不知不觉地将子女的朋友们介绍了个遍。终于,说到了女莹,姜先肚里偷笑,戏肉来了!

    南君宠爱幼女,也喜欢卫希夷,介绍的时候居然多说了两句:“是我獠卫屠维之女,与我儿甚是投契。极是聪慧,过目不忘,再没见过更聪明的孩子了。”

    “听说,聪明的父母才能生出聪明的孩子来。她全家都聪明吗?有兄弟姐妹吗?她父母聪明吗?”

    南君笑答:“屠维有子七人,夭折了三个,余下四个,希夷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可惜只有四岁。”

    姜先抽抽嘴角,心说,我又不是要她弟弟做伴儿,嘴上却问容濯:“老师,那咱们试一试她?”

    容濯肃容道:“岂可胡闹?为君者,当礼敬臣子,否则是自取灭亡!”

    南君也认真听了,赞同道:“确是如此。”

    两人又就治国之术、为君之道交换了意见,姜先肚里已经笑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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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君行动力很强,与容濯敲定了授课的事宜,本着“多赚一点是一点”的原则,笑对容濯道:“天阴下雨,枯坐无聊,不如叫他们过来?”

    容濯想的是,早点还完人情早点走,当即答允。

    于是,卫希夷崩溃地低头跟着女莹到了大殿。她们到的时候,座位已经安排好了,姜先的意思:“个头小的坐在前面,个头大的坐在后面,这样不会被挡着。”

    这安排太贴心了,南君很赞同。容濯却悄声对姜先道:“唉,是臣无能,臣精于细务,公子随臣学习,也是小处着眼,这样很不好。趁这几日住在此间,公子要多向南君请教,彼虽蛮夷,实是一国之君,君与臣的眼界,是不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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