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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归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我想吃肉

    庚看看左右无人,才悄声问:“太叔的母亲是瓠人?那是不是与夫人有什么关系?嗯,很近的同族。”

    卫希夷心里咯噔一下,经庚一提,她猛然想起了太叔玉的脸。庚道:“细看一下,太叔和你们长得像。他们都道是母系同族,或许比同族要更近些。”

    卫希夷严肃了起来,道:“不管是不是,不能随便说的。”

    庚没有反驳道:“当然啦,夫人不愿意认,那就不管了呗。不过,一定要小心虞公涅。”

    “嗯?”

    庚面无表情地道:“太叔一向委曲求全,只因受他父亲恩惠,他又是太叔唯一的侄子。一旦君与太叔亲近,虞公涅就不是唯一。他被惯坏了,不知回报,只会索取。发起怒来,只会认为错的是别人。‘都是因为你们,如果没有你们,那就好了。’”

    卫希夷也严肃了起来:“真会有这样坏的人吗?”

    庚认真地点头:“有,很多。有些人出身卑贱,一辈子也做不了什么。有些人身居高位,能做的就很多。贵人少、庶人多,便以为世上的恶人少,并不是。非不愿为,是不能为。虞公涅能为。”

    卫希夷道:“怪不得娘要走。”

    “不是为了躲虞公涅,如果天邑对君与少君有利,有虞公涅也要留。如果在天邑对你们不利,没有虞公涅也不能留。”庚很自然地认了卫希夷做自己的主君,虽然主君只有八岁,连一寸土地也没有。

    卫希夷道:“离开之前我都要看好娘和阿应了。”

    “太叔会管的。走之前,多跟太叔学学吧。”

    “要真是……那样,我们走了,就又留下太叔和虞公涅了。”

    “还有夏夫人,”庚的语气依旧没有起伏,“太叔也看明白了。若太叔照旧自苦,谁心疼都是白费。不如做自己该做的事情,随公子先走出可以,他缺可信的人。在困境的时候帮他,会有丰厚的回报,这是该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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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小女孩儿凑到一起,居然有了一点指点江山的意思。而在她们窃窃私语的时候,太叔玉被夏夫人很好地表扬了一番。得到了鼓励的太叔玉心情极好,却担心正旦之后女杼会离开。

    夏夫人道:“老人家有心结不解,留下来也是尴尬,否则认了下来是最便宜的。况且……我今日对夫君说实话,我很担心阿涅。若是让他知悉内情,我恐他对老人家不利。”

    祁叔玉倒吸了一口冷气:“可是,在我这里,我能看着,出去之后。若是有人再对他们不利,我恐鞭长莫及呀。”

    夏夫人道:“那便给她们配甲士护士。”

    祁叔玉忽然打了个手势,夏夫人住了口。祁叔玉道:“我想到了,既然如此,就择一个安全的地方好了。”

    “嗯?”夏夫人发出了一个单音节。

    祁叔玉笑道:“若我不能亲自奉养她们,让她们受苦,我心不安。若是……为小妹寻一位名师,让她随师而行。”

    夏夫人道:“王已招俫名师在天邑了呀。况且,名师门下,也是良莠不齐,万一……”

    祁叔玉道:“风昊。”

    夏夫人眼睛一亮:“他?”

    “不错,就是他。才收到的消息,他与偃槐二位,也来了,这是个机会。这世上,哪有能不被招揽的名师呢?”

    夏夫人道:“可是,他择徒不拘一格呀。我知道小妹妹讨人喜欢,可是名师的脾气都是古怪的。”




于归分节阅读55
    与偃槐争长短斗嘴,并不是风昊的全貌。他有弟子八人,个个性情不同,世人完全找不到他收徒的标准。

    长徒隐世多年不知所踪,却传言他无所不知,次徒如今是息国的国君,第三位是位女徒乃是与戎王帐下封国之君,第四位掌申王之祭、凡大事占卜皆经其手,第五位勤恳憨厚常随左右,第六位擅造兵器,第七位又是女徒,又与第三位不同,传言遍识药草,无治不医。第八位更是离奇,总是向老师“讨教”,被痛打之后,依旧痴心不改,苦练本领之后再来“讨教”。

    这八位乍看只是寻常各有特长之人,闻名天下,却是因为次徒在从师学习之时,息国国都被攻破,于是风昊领着弟子相帮,不但助其复国,反手将敌国给吞了。正是这一战,世人才知道,王之卜官……很能打!申王曾有意使其领军,卜官却沉顷于卜筮之道,声言以和为贵,让他领军他就要跑掉了!

    风昊收过女弟子,教导成材了,这是太叔玉选他的第一个原因。第二个原因是——他护短,对弟子看护得紧。凡他认定的、收下的,又或者只有些许交情的,他都能蒙起眼睛来不管对错去护着。

    太叔玉道:“我知道他如何择徒,希夷正合适。”

    “咦?”

    “聪明啊,第一要聪明。要知恩图报,不拘一格。尊敬不在脸上,而在心里。风昊有野心,希夷可以实现他的愿望。不需我求他,求他也没有用,只要将希夷送到他的面前,就好了。”

    第53章 不开心

    在侄子那里数年如一日用功,唯一的回报就是这个侄子越长越大个儿,越长越能作,弄得祁叔玉差点以为事间的事情都是这个样子的。直到遇到了卫希夷,发现原来付出之后还能有这样温情的回报,这大大地激发了他的热情。

    在与夏夫人说完自己的计划之后,第二天一早,祁叔玉便去求见了申王。入冬之后,申王反而忙碌了起来,第一件是他要新娶王后,第二件是要准备冬日大祭,尔后是正旦的典礼与祭祀。期间,还有一件突发的事情,便是两大名师将到龙首城。

    名师入天邑,隐约有了投效之意,虽是意料之中,申王也是不肯怠慢的。祁叔玉曾经说过,世上没有不被招揽的名师,此言不中亦不远矣。欲立一国,说难是真难,说易是真不容易。遭逢不好的年景,有的人能趁乱起事,有的人便只好投效他人了。

    天下名师,已有三人投了申王,剩下这两个,申王也不想他们落到敌人手上。现成的,如果风昊或者是偃槐投了戎王,就会给申王造成不小的麻烦。所以,申王对此二人也是十分重视的。如果没有遇到申王,说不定这几位名师里,或许真的有人可以另有一番天地也说不定。

    见太叔玉来了,申王喜道:“你躲的好懒!我正要寻你。”

    太叔玉笑道:“未及恭贺我王,今日臣来,还不算晚罢?”

    申王大笑:“晚不晚,看你怎么做了。”

    太叔玉道:“不知王有何吩咐?”

    申王道:“现今有四件事情,你领哪一件?”

    “哪四件事?”太叔玉先问了一句,“非臣职所专,恐力有不逮,耽误了王的事情。”

    “莫过谦。”申王并不将他的话当真,凡交给太叔玉的事情,从没有他办不好的,至于虞公涅,那个可不是他交待的,是祁叔玉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

    谈笑间,祁叔玉微跛着在申王指定的左手边第一张座席上坐下,申王见走路些微摇晃的模样,大为惋惜。待他坐定,才说:“你办事我放心。”哪怕之前没办过的,交到祁叔玉手上,他也会尽力学习,然后办好。申王讲了四件事,笑问祁叔玉要领哪一桩。

    祁叔玉关切地问道:“公子先还在宫中?”

    申王口角露出一点笑来:“那个孩子,沉闷了些。”他不觉得姜先需要憎恨他什么,他既不曾灭了唐国,又没有杀了姜先亲爹,恨什么?他还要培养姜先为他守唐国呢,这可是很大的恩典了。

    像虞国,申王就没打算帮虞公涅恢复——这孩子太不招人疼了,看了祁叔玉的样子,谁还想浪费精力对虞公涅好呢?何况祁叔玉那些异母的兄弟们,背后的外家势力也不小,不值得申王劳民伤财为虞公涅与人敌对的。这样制衡着,正好。

    如果是祁叔玉想做虞王,申王搞不好还会考虑一下。祁叔玉人品好,能力亦好,帮他不用担心烂泥扶不上墙,也不用担心他反咬一口。

    这些,申王就不打算对祁叔玉讲了。

    祁叔玉趁机说了姜先的事情:“越是小的孩子,是容易养熟,却也容易别扭。”

    申王瞅了他一眼,心道,像你侄子那样的,也是世间罕见,哪里是别扭?简直是天生的债主。不过祁叔玉讲的事情,申王也不得不多加考虑。姜先虽然没有表示出明显的抵触,却也没有十分亲近自己。便问祁叔玉有什么办法。

    祁叔玉道:“再小的孩子,也应该知道人心向背、孰好孰坏。男孩子总是向往英雄、崇敬英雄的,将他养在宫里每日着人讲王如何好、如何待他宽容,未免枯燥,不如命人引他在城里四下转转,自己去听、自己去看。龙首城比唐都更繁华,百姓更加安居乐业,不是么?”

    办法并不出格,甚至可以说是套路。四夷来宾,也是要让他们见识到军容的威整、国力的强盛,令其心生向往、再生不出反抗的情绪来。南君之子便是这么拜倒在申王阶陛之下的。祁叔玉一提,申王便听明白了。

    “哎呀,近来事多,我都忙糊涂了,这个办法很好。”申王对祁叔玉的提议加以肯定,顺手便将这件事情交给了祁叔玉,又隐讳地提到了容濯与任续。这二人能力是有的,忠心也是有的,坏就坏在这忠心不是对申王的。带着姜先一路跑到南方去的就是他俩!申王颇为担心他二人常伴姜先左右,会令姜先与自己离心。

    祁叔玉并不想多沾姜先,姜先是否会臣服于申王,还是五五之数,既然出了主意,他便不想接这个手。设若后来姜先欲与申国争雄,祁叔玉也不想在中间受夹板气。于是婉言谢绝了这项任务——打着与侄子好好沟通的旗号。他虽然看明白了不少事情,却也不愿突然放手不管了。女杼说的“大寒大暑”便是此意,祁叔玉也想找个合适的说客,再劝导一下虞公涅。毕竟是花了多年心血培养的孩子,纵然不与自己亲近,也不想他就这么废了。

    申王叹息道:“你呀……虞公不知道做了什么样的好事,才有了你这样的弟弟!他抚养你数载,你也转养了他的儿子这么大。阿涅正旦之后便是十三岁了,比你初次出征,小不了多少。他永远是你的侄子,你永远是他的叔父,到他七十岁,你还要将他当作童子去纵容吗?”

    祁叔玉作出受教的模样:“是该让他长大了。”

    申王缓缓地道:“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想想其他的事情啦。你的婚事,是我与元后一力撮合,如今但见花开,不见结果,我心不安呐。”将纳新妇,申王也没有忽略亡妻的家族。

    太叔玉低头微笑:“今冬无事,也想在天邑多住些时日,正旦之后,与夫人往祁散心。”

    申王道:“你明白便好。你到龙首的时候还年幼,虞国残破,我收留你,并不为你能做什么,只因你没有乘虞公之薨做什么。父死子继,兄终弟及,你选了前者,这很好。有这样品德的人,我才能放心栽培。一念之间,你成栋梁,是上天对我的回报。有此福报,我便再为你费一回心。”

    太叔玉委实不知道还有旁的什么事需要申王费心的,虞公涅那里,他有了新的策略,而女杼这边,他并不想借外力去逼近女杼作什么决定。所以略带惊愕地望向申王,不自作聪明,是申王另一个喜欢太叔玉的地方。

    叹息着遥指太叔玉,申王道:“你呀,你呀,只会往好处想事情,就不会往坏处去想。虞公开春十三了,不算小啦,你再事无巨细地代劳,小人们会说你别有所图的。离间者对虞公讲,你要将他做傀儡,你有什么说的吗?”

    “这些我也想过的,”太叔玉平静地道,“还是不忍。”

    “被扶着的孩子,学步慢,走路是摔出来的。”

    “是。”

    “好啦,知道你现在没心情,你回去好好想想怎么将家事处置妥当,”申王摆摆手,又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哎,你接到家里去抚养的那个女童,现在怎么样了?听说,带去见车正了?”

    提到卫希夷,祁叔玉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是。说是与车正的妹妹以前同处,如今担心朋友。车正有心结,没让见着。”

    “那个女童很不错,”申王道,“我不看错的。看看人家,才几岁?就那么懂事,被为难了也不灰心,不耍赖,性情也好。”申王言语之间,又给虞公涅上了一回眼药。

    祁叔玉听到有人夸卫希夷,这个还是申王,由衷地开心:“是。她是很好,有仁心。”

    两人又闲聊几句,宦者来报,道是卜官奉命前来。申王笑道:“只有在他老师要到的时候,才见他这么殷勤。吾命宗伯迎二师,可否?”

    宗伯乃是为申王管理宗族之人,是申王之族弟,做事倒也条理分明。祁叔玉道:“听闻宗伯与风昊师出同门,倒也合适。只是偃槐不知从何而来,随从又良莠不齐,这个……”

    “那也够啦,总不能要太史令他们去迎吧?”其时太史令所司之职颇广,地位颇高,典籍、历法、祭祀之事皆能插手一二,申王以之安排已投效的三师之一。

    祁叔玉不再多言,心道,宗伯有些傲气,不过对方既是闻名天下的名士,想来宗伯这份傲气也不至于做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情来。此行目的已经达到,祁叔玉很快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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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家中,祁叔玉也不表功。只命人留意宫中动静,姜先连续两次出宫,他都按兵不动,到姜先第三次在龙首城内闲逛,祁叔玉才作“偶遇”,并且邀请他到自己家中赴宴。

    姜先十分欣赏祁叔玉,正自遗憾到了龙首城也无法与祁叔玉多见几面,一见到祁叔玉本人相邀,如何不答应?何况他还有一个小心思——长辫子正在祁叔玉家里,万一能见着呢?祁叔玉的夫人曾答应过,若是有消息,会代为传递。他等了好长时间了。

    欣然前往。

    姜先的随从也多了起来,容濯看起来比先前苍老了一些,任续脸上也多了点风霜之色,天邑比里外更加催人老。姜先本人却从宫宴时略显成熟,祁叔玉不自觉地拿这个男孩子与自己侄子比,最后只能叹息——自己可能真的不适合去教导虞公涅。否则为何卫希夷在自己这里如此乖巧进步,不是自己教导的姜先也比虞公涅更像个承祖先基业的贵公子?

    这些时日,祁叔玉慎重地考虑了说客的人选,皆不能放心。此时一见姜先,也生出一点别的想法来:容濯虽则看事稍嫌不足,公子先确实是被他照顾得很好,不知可否使容濯与阿涅聊聊?

    分心二用,祁叔玉还问候了姜先的起居与功课。姜先答道:“王待我很好,还欲为我择名师佐臣。”

    祁叔玉看了一眼容濯,容濯缓缓笑道:“倘使公子得益,吾不恋栈。”

    祁叔玉赞一回容濯大度,容、任二人既能活到现在,可见已向申王服软,申王虽不信他们,也不至过于为难他们。想到姜先曾想帮忙(虽然看起来像是拖后腿),祁叔也略提到了偃槐与风昊将至。容濯苦笑道:“这哪里我们能挑得呢?正旦之后,公子归国,再说罢。”

    姜先见祁叔玉态度和缓,忍不住问起了卫希夷的事情来。他在龙首城,在王宫的这些时日,除了自己心情压抑之外,自申王而下,对他都还不错,也可见申王的态度。他对自己的处境,如今也有了明确的认知,表现得更幼稚一点,是一种保护色。所以,想问就问,直白一点,也没什么不好。

    祁叔玉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敏锐地觉得这个小公子对卫希夷的好感似乎太大了一点。嗯?这个认知让他不那么痛快了起来。吾家有女初长成,是件开心的事情。可是!希夷不会缺了人喜欢,不稀罕你这一个!虽然你有眼光喜欢她,可是你傻呀,怎么能让你与她多作接触?看你可怜,她都会对你好一点。不行,坚决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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