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归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我想吃肉
“还是有不一样的,”卫希夷郑重地道,“就算有,只要没有灾祸,或者有灾祸而能度过,就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发生。”
庚忽然笑了:“这个你说了不算的,你管不了那么多的。”
“我会想办法管的。”
“那得是王才行,不对,王也不一定能管到每一处,可是不是王,就一点也管不了,”庚的神态变得狡猾了起来,“你要做王吗?”
“嗯。”
这下轮到庚惊讶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庚再次询问:“你要做王吗?哪怕现在未有寸土,哪怕风昊自己都没能够成功。”
卫希夷道:“嗯。”没有发誓,没有讲道理,卫希夷简简单单地点头。庚却感受到了她的认真,不管因为什么,庚都开心极了。压抑住兴奋的心情,庚道:“那,那个小公主呢?”
“阿莹吗?”
“嗯。”
“我会与她一起报仇的,报完了仇,我就回来。天下那么大,申王也不是唯一的王呀。”
如果最后你们成为了敌人呢?庚肚里默默地问,最终忍住了没有讲。现在何况说出来呢?万一说出来之后主上犹豫了呢?未有寸土、没有士卒、没有粮草,一个三无主品,庚也敢认其为主,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她与卫希夷也是蛮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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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雪变得小了些,没有人再提什么等到雪停了再走,反正是春天,雪不会下大之类的话。临行前,卫希夷问庚:“你要不要拜祭一下他们?”庚冷漠在摇摇头:“我挨过的打比吃过的饭多,有什么好拜的?”
卫希夷不说话了。
一行人默默赶路,谁也不再说辛苦。卫希夷又被风昊塞到了车里,也不抗议了,怂得十分乖巧。因下雪,路上走得略慢些,三日之后,狼金才与他们分开,分别时再次叮嘱:“一旦乏食,必要来寻我。”
风昊不客气地道:“行啦行啦,管好你自己吧。你有一国的人要养呢。你那地方,过于肥美,不好、不好。”狼金道:“谁敢抢我?”风昊笑了:“阿金啊,一旦有事,必要来寻我。”
狼金低下头,低低地应了一声是。从腰间解下一柄长剑来,无锷无镗,玉柄,递给卫希夷:“这是我惯用的佩剑,别的好处说不上,煞气还是有一些的,拿着防身。”她到底还是有很深的顾虑,深怕一路行来有什么不好的气运缠着风昊一行人。
以风昊的脾气,是不会理会她这种忧虑的,就算有,也会让她自己小心。不如将佩剑送给卫希夷,临别赠礼,小师妹还没有师父那么干脆的无耻风格,是会收的。这柄长剑之下斩杀的人敌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够煞气了。
卫希夷双手捧过这柄长剑,发现它做工谈不上精致,却有一股气势扑面而来。笑道:“这个我喜欢!”
狼金揉揉她的脑袋:“喜欢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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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昊难得用无奈的口气说话:“有我在,你们担心的什么?”
狼金不答话,打个呼哨,她那两队美人儿人人兴奋,提起缰绳,座下骏马人立而起,长嘶不已。一行人打马往西而去,再不回头。
风昊伫立风中,良久,提高了声音道:“好啦好啦,看到她我眼睛都疼,终于走了!咱们也走。”
卫希夷闷笑两声,这位老师真是胡说八道,眼睛疼,是因为想哭了吧?哼唧!
当天投宿,卫希夷主动下厨,做些吃的想安慰风昊。食物端上来的时候,风昊不开心了:“你是同情我对吧?我看到你偷笑了,还看你,现在还说我在无理取闹。”
“没有啊,我看到你不笑还能哭吗?”
风巽听不下去了,生硬地道:“您年纪是她五倍,让她哄您,果然不是无理取闹。”
风昊:“……”逐出师门!现在就逐!
姞肥是个厚道人,不忍心老师再被师弟埋汰,也不忍心师弟被老羞成怒的老师揪出去“切磋切磋”,只好出来打圆场。问卫希夷做的什么,什么时候教他,好容易将场面给圆了回去。
往日姞肥的心愿就是大家能够聚到一起好好热闹热闹,现在突然发现,也许允许大家四处谋生的老师才是最明白的那一个。就这么一个师门,人不多、事不少,聚在一起,自相残杀的机会真是太多太多了!
经过这一出,车队的气氛好了起来却是真的。此后一路,吸取了宿营的教训,每每紧赶慢赶,总要赶到城镇村落关隘之类的地方,不再露营,便再也没遇到什么突发的事件了。
大师兄住的地方离龙首城说近不近,说远也不算太远,在地上青草渐多、城池渐少之后,一条绵延不息的山脉出现在了面前。山脉的走势由西向东,略向南偏,一眼望去,怎么也看不到边。
姞肥跳下马来,在地上抖抖腿、抻抻胳膊:“到啦,到啦。”
此时春雪已止,天很蓝、白云浮在天上,衬得天更蓝了。山是青色的,山尖蒙着雪,白得可爱。一条大河从山中流出,河水映着太阳的金光,远远看去,像是从山上垂下一道金银拧成的线。
卫希夷也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大叫一声:“嗷~~~”
风昊刚跳到地上,难得被惊了一下:“你嚎的什么?天宽地广,你又不是没见过!”
卫希夷深吸了一口气:“这里味道好!”
“那是山河!不是你的早饭!”
“哼!”
每当此时,卫希夷便能得到小师兄摸狗头的优厚待遇。这一次,也不例外。只要能让老师不那么痛快,小师兄就会很痛快地摸摸卫希夷的脑袋。数次之后,风昊忍无可忍,在大弟子的门前语重心长地道:“希夷啊,你还在长个儿的时候,总被摸头,摸得不长个了,变成个矮矬子,为师可是会伤心的啊!”
“哈哈哈哈!”先是卫希夷,接着是风巽,姞肥也加入了起来,不多时,笑声便响彻了天地之间。
笑声之中,一队人马远远奔出。听到马蹄声,笑的人也不在乎,依旧笑闹,卫希夷还撺掇着风昊与风巽再“切磋”了一回。人马到得面前,一场切磋也刚刚收场。
当先一人,面容清癯,着青衣,戴高冠,颔下三缕长须,约摸三十来岁的年纪。见到风昊,滚鞍下马,口称老师。
这位,便是那位在师门里也显得很奇怪的大师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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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兄姓任,家中居长,又是风昊首徒,因而以次序为名,外面提起他来都称之为伯任,非关身份地位,只是排行而已。
卫希夷听过关于大师兄的传说,那个“总不能让人觉得我名不符实,所以我就不出现了”,让卫希夷深觉怪异。这样傻的想法,居然还没有被逐出师门,也是奇葩呀!
伯任见到风昊,心中十分激动,叫了一声:“老师。”
风昊的脸上居然现出了怀念与纠结的神情来,卫希夷悄悄挪了过去,戳一戳姞肥。姞肥会意,低下头来,小声说:“我也是听别人讲的,你可不要告诉别人呀。”
“嗯嗯。”
“那个,当年,你知道的吧,传说大师兄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嗯嗯,听说还有不太会的,所以就……不出来了。干嘛这样啊?认就认了呗。那个,以后再学就行了。”
姞肥做贼一般瞄了一眼正在上演久别重逢闹别扭戏码的师生二人,将声音压得更低了:“当年老师才开始收学生的时候,还很年轻,教导大师兄也颇为尽力。大师兄的父亲十分高兴,酒醉吹嘘……”
哦……卫希夷明白了。伯任是为了维护父亲的名声,不能让父亲背上一个吹牛之类的不好的名声。大概也有为风昊的原因,不能让人说风昊教出来的学生,并没有那么好。
风巽慢慢地踱了过来,鼻子里发出一个轻蔑的音来:“不要教坏希夷。”
“咦?阿巽你说什么呀?”
风巽见那边二人还没说完,也弯下腰来,低声道:“伯任,前妻所出……”
卫希夷眨眨眼,没有听得太懂。风巽又补上了一句:“他的父亲又有了新的妻子、新的儿子……”
哦……这下卫希夷全明白过来了。与庚处得久了,听庚说了许多这这那那的,卫希夷也是南君宫里长大的,想到后来听过的阿朵夫人与许后的恩恩怨怨,也是反应了过来。
有点同情又有点不解地看向伯任,卫希夷问风巽:“他为什么这样做?打不过吗?老师的眼光一向很好的,既然看好他,他就不差,为什么相让?如果他的家族有比他还贤良的人,我就应该听过,可是没有。他不喜欢自己的国家吗?要将它让给不能治理好国家的人,百姓要受苦的。”
现在回头看看南君家的一地鸡毛,太子庆固然不足以继承南君的事业,阿朵夫人等人的儿子也是能力不足,倒是自己姐夫喜是个能干的人。统治国家,还是要看能力的。既然伯任有能力,为什么不可以?同门做了国君封君的,谁不扬名天下?身为大师兄,伯任这是为什么呢?
姞肥道:“也是为了维护他父亲的面子嘛。”
卫希夷道:“不是吧?要给父亲营造一个虚假的荣誉干嘛?”
三人叽咕了一小阵儿,那边见面终于结束了。风昊道:“那边的几个!好了没有?!滚过来见你们大师兄!”
三人给面子地滚了过来。
伯任和熙而优雅,姞肥与风巽学习的时候,伯任而未曾出师,二人也蒙这位大师兄的照顾,姞肥那照顾人的习惯,倒有一半是跟他学的,另一半是因为老师太……
轮到卫希夷,伯任似乎十分喜欢这个漂亮的小妹妹,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冷不防,风巽咳嗽了一声:“大师兄,师父不让摸她的头,怕将她摸成个矮子。”
“噗——”伯任笑了出来。一见他笑,身后的骑士们也都大声笑了起来。
风昊愤怒了:“你混蛋!”
眼看又要打起来,伯任忙将二人分开:“还是先安顿下来,这里的演武场虽比不得天邑,倒也还算宽敞,地方是尽够的。”
卫希夷也不在乎被风昊与风巽夹中间儿怄气,不拿自己当外人地与伯任交涉起来:“大师兄好,大师兄,我母亲和弟弟也一同前来,不知可否安置?”
伯任痛快地道:“是么?哎呀,在哪辆车中?我当先拜见长辈的。”及见女杼温婉有理,而卫应也乖巧可爱,伯任的笑容愈发真诚了些。只是看到庚的时候,两个人对了一眼,似乎有些怪异的火花擦了出来。
不等卫希夷出言询问,伯任便收回了目光,请他们一同入城。
城在山前不远,是很标准的建城风格——背山面水,林木平原皆全。卫希夷心道:这可比路上见过的很多城池都像样子啦。这里离龙首城也不算很远了,居然能做出这样一番事业来,还不与申王起冲突。这个,非但与传说中的隐居情况不符,与风巽、姞肥的说法,好像也有那么一点隐情夹在了中间呀。
卫希夷惊讶了。
第70章 流星雨
隐士是什么样的呢?
卫希夷开始认真思考这样一个问题。
在她人生的前面八年里,对于隐士的了解十分有限,伯任是她第一个接触到的“隐士”。隐士这种生物,在南君的地盘上,是被“爱干干,不干滚,咱们不兴矫情”对待的。到了申王那里,他似乎已经收集完了“隐士”。所以,在听到隐居的故事之后,她以为,她师兄就是找了个荒山圈了一下。
——必须是荒山,特产丰富的,都有主儿了。
然后,也是带上几个或者多一点,几十上百个弟子,盖一处不算很小的住所。圈点地,开个荒,种点粮食种点菜。如果有富余,再养点鸡鸭鹅猪牛羊什么的。如果旁边有河,还能有鱼鸭蟹捉来吃。对了,一定要有树,不然没柴烧,也没得房子盖。
对了,大师兄如果什么都会,又能招到人的话,纺织编织烧陶什么的手艺人也能各有一个地方。
大师兄就过着这样自给自足,顺便带学习并且自学的……隐居生活。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去之前,卫希夷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不可能再像在龙首城太叔府里那样,什么都有太叔玉给照顾得好好的,衣食住行全不用自己操心,还有侍女做家务什么的。这个她倒不怕,在老家的时候,她也不是什么娇气的小姑娘,自己穿衣叠被,自己跑腿淘气。别说太叔玉还给准备了侍女和家当,就算没准备,她觉得自己在学习之余也是能够帮女杼做许多家务兼照顾弟弟的。
直到看到一座城。
卫希夷的内心是懵逼的。
高大的城垣,依山而筑,比起龙首城,这里的占地面积略小一些,看起来比龙首城显得粗犷一些,该有的却一点也没少。城门往外延伸出来的道路宽阔而平坦,车马走不多远,便能看到整齐的农田,划作方块样,灌溉的水渠也开挖得很规整。这里的雪下得却不大,薄薄的一层快要化完了。
风昊一面看,一面点头,心中也有些疑问。伯任侍奉在他身侧,恭谨而自然。风昊一抬手,伯任便凑了上来。风昊手中的马鞭指指点点,问道:“只有这些田地吗?”伯任满心欢喜,笑容由内而外地生发出来:“不愧是老师,一眼便看出来了。”
风昊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那意思,少拍马屁,讲重点。
种田这个行当,国君公子们不会亲自去做,却很重视它,食物是战略储备。储备好的城池,粮草可支三到五年,再极端一点,可达十年。差一点的地方,也要能凑够一年的粮,否则这个城池就是不安全的。
风昊不曾自己种过什么地,却知道粮食的产量,也知道凡种植,南方湿热的地方总比北方寒冷的地方收获要多。南方春天可以开始种植的时间也早,一年可以播种两次,北方就只有一次了。
他留心估算了一下伯任这座城外的田亩,觉得数量太少。这座城,以风昊的估计,人数在万户以上。每家六人计(可能还有更多),再算上奴隶等等,人数约摸在十万开外了。这些田亩是不够的。
伯任比较得意的就是这个了,他采用了新的耕种技术,进行了精细的田间管理,并且选取了良种,水利灌溉也跟上了节奏,提高了产量,便不需要开垦太多的土地了。毕竟过于分散,不利于管理。
风昊对这此十分感兴趣,细问了伯任具体的做法,伯任趁机邀请风昊在此长住。
风昊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斜他:“那你看我是来做什么的呢?”
伯任笑道:“恭喜老师又收了一个合意的弟子。”
风昊道:“看你这个样子,我就担心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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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任道:“不会让老师失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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