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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官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随轻风去

    而我平川县干旱缺水,秋收只怕也是大大不足,若是不努力自救,只怕这千里黄土之上便是饿殍遍野。你们要走,自是情理之中。但是逃籍而去,人离乡贱,要如何走,何时回,你们可曾考虑过?”

    逃籍之后,想要再回原籍也只能偷偷摸摸,等于放弃了自己的权利,连祖宗都不要了。这对乡民来说,其实是一次重大的艰难选择,若不是实在迫不得以,这些淳朴的乡民也不会做此决断。

    叶行远这个问题,直击这些人的内心,谁想一直背井离乡,谁不想日后叶落归根。圣人教化千年,这些概念都早已深入在每一个中原人的心中。

    邹海忍不住问道:“吾等愚昧无知,还请老爷明示,咱们都是平川人,祖宗父母都葬在这片黄土之下,哪有不想回来的道理?只是这一步既然迈了出去,又哪里能回得来?”

    这话也就是默认众人在商量流民了,其他人都默然无语,只眼巴巴的瞅着叶行远。叶行远笑道:“所以尔等不可逃籍,若是得官府认可,暂避荒年,等来年再回乡务农,岂不是好?”

    这样也行?众人大喜,如果真如叶行远所说,那可是两全其美了,如果这能成为常法,日后荒年出外,丰年返乡,何至于流离失所?

    当然逃荒之时,必有苦难,但总不至于眼前一片茫然,走到哪里算哪里,身后有可以回返的故土,心态就大大不一样了。

    眼看众人都有些意动,邹海眼珠子骨碌一转,蹙眉道:“老爷所言固然大好,但朝廷法令森严,哪有这样的好事?若是全国农人尽皆如此,那岂不是天下大乱?老爷当真能求得朝廷允可么?”

    这个牵头人果然有几分见识,一句话就问到了关键所在,叶行远一笑,“我为这一县父母官,自然先为我平川一县考量。再说朝廷强盛,除了我们西北之地遭了些灾,其余四方百姓俱安居乐业,何必要背井离乡?

    我县离乡求生之民,只要常记得县中家小,不可为作奸犯科之事,知法守礼,朝廷为什么不允许?”

    这可是叶行远想好的关键所在,你要组织出外流民,行!但是要举家外迁,那可不成!流民携带家眷,便无后顾之忧,便无什么羁绊牵挂,在面临生死之时哪里还会有半分犹豫。

    要是流民在外,家小在乡中,那就算是被逼得要扯旗造反,也难免要担心祸及家人,这一念之差,可能就改变了许多。

    有人急道:“怎的是我们出外,家小还留在乡中么?老弱妇孺,哪有什么求生之能,那那岂不是让他们活活饿死?”

    叶行远摇头道:“哪有此理?朝廷赈济虽然延误,但也不是一点粮食都调拨不过来,何况今年虽然必是荒年,但也不可能颗粒无收。想要养活县中全部百姓,是本官无能做不到,但是走一部分人,留一部分人,县中粮食,也可助他们勉强度过荒年。

    你们出外务工,就算是带着老弱妇孺同行,也做不得什么,只能是拖累,若是三餐不济,他们所受苦楚,岂不是比留在乡中更多?”

    此言大有道理,原本流民一定要带上家小,是因为他们几乎没有回返家乡的可能,那无论如何一家人总要齐齐整整在一处。如今想来,将来还有回来的希望,那何必要带着家眷吃苦?

    正如县太爷所言,他们担心家人挨饿,但是若是随之出门,一样是有一顿没一顿,这路上的苦,可要比在家中更难得多了。

    又有人疑问道:“那县中徒留老弱妇孺,若是受人欺负,那又如何是好?”

    叶行远耐心解释道:“正是因为如此,也不可所有青壮都离乡而去,依我之意,父子同在盛年者,父离乡而留子;有兄弟者,兄行而留弟;独子父母衰朽者不可离乡。

    各乡自编练队伍,卫护村庄,帮忙农活,守望相助,也是护着乡中妇孺。这一批人的钱粮,可由县衙负担。”

    这又是一条善政,诸人大喜。叶行远看他们多数已被说服,趁热打铁道:“青壮出外务工,求三餐温饱,若是走运,还可带回银钱,养活家小。老弱妇孺,在家中伺候庄稼,今年雨水不济,收成有限,农活也不重。加上朝廷适当赈济,也可得捱过苦日子。

    你们出门之人,也得以保甲为编,守望相助,时时与县中通信。须知不管如何,平川县始终是你们的家,我这一方知县,也就是你们的后盾!”

    叶行远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但其实本质就很简单。第一,青壮活不下去了,那你们出去乞讨也好,打工也好,随你们,但是要有组织有联系。第二,老弱妇孺,留在村中,作为羁绊,有这许多人质在手,料想你们在外面也不敢乱来。

    第三,县中仍然留下一部分青壮,还要进行编练,一方面是为了互助剩下的农活,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应付一些突发情况。

    可惜大乾朝末期江南一带手工业虽然有所发展,还是无法接纳大量的农村富余人口,否则的话,叶行远这三策一出,可就是提前把成熟的民工潮给弄出来了。

    这样出去的流民,组织性要好得多,行事也会有更多顾虑。虽然因为客观条件的限制,他们最终不是乞讨就是劫掠才能活下去,但至少在某个方面降低了流民暴乱的可能性。

    如果西北诸县,都采取叶行远一样的办法,或许当真能够延缓流民大乱,给走向末路的大乾王朝续命。叶行远心中一片澄明,在顺利说服以邹海为首的乡民首领之后,立刻回衙奋笔疾书,上书于朝廷,希望将自己的这个突发奇想,化作西北诸县的普遍政策。

    这也将是叶行远考试中流民策论的一部分,就不知道在幻境之中,朝廷能否采用他的方法,这也决定这一策能否成为他考试文章主要立论的关键所在。

    叶行远写完奏章,盖上县衙大印,飞书入京,也不去管结果。马不停蹄又聚民众于乡中,不厌其烦的为他们分配组织,以十人为一甲,五甲为一保,指定老成敦厚之人为保长甲长,叮嘱他们看顾同行的年轻人。

    三日之后,叶行远便在县衙门口亲自欢送,还拉起了横幅“恭送亲人暂避荒年,县中妻儿翘首盼归”。敲锣打鼓,倒是一场热闹。

    这一番行动之后,流民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的出境,县中倒是暂时平静下来,但到底之后效果如何,朝廷与周边诸县又会如何反应,叶行远心中没数,只能静观其变。(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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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章 幻境里外
    这一安静下来,叶行远终于发现了识海之中剑灵的不对劲。在执行了礼送流民出县,赈济妇孺,编练官办民间团练的政策之后,剑灵的震荡更加明显,昼夜不停嗡嗡作响,时而还放出眩目亮光,让叶行远半夜不得安睡。

    这又是怎么了?宇宙锋剑灵可是帮了叶行远许多次,想不到在这推演幻境之中竟然这么不老实,难道是因为他这次在幻境之中的所作所为,又引动了天命不成?

    按说也不是没有可能,省试乃是科举大事,贡院自有神通,可推演发展,栩栩如生。这推演幻境之中,事物皆假,情理却真,因为引动天机,天命也必加之。

    可剑灵这般搅扰,叫叶行远怎么能静心思考?如今他虽定三策,但尚不知效果,离策论结果还早得很。烦躁之余,只得在书房之中一遍遍临摹“宇宙锋”三字,希望能将剑灵安抚下来。

    可惜未见成效,剑灵反而越见凝实,简直呼之欲出。

    “要是真能把这剑拔出来就好了,可惜是虚幻之物”叶行远掷笔发牢骚,但话音未落,却听铿锵之声在脑中响起,一道玄光从他眉心射出,在空中盘旋一阵化作实形,当啷一声坠落在面前桌案之上,寒光闪烁,正是一口隐含锋芒的利剑。

    叶行远也算是见惯世面,突然有一口宝剑从自己脑袋里面飞了出来。却也让他大惊失色,赶紧摸了摸额头。未见伤口也没有流血,这才松了口气。

    识海之中安静了下来,再无剑灵的嗡嗡之声,难道宇宙锋当真化虚为实,落在了面前?叶行远大奇,伸手将那宝剑拿起。在眼前细细观看。

    此剑长三尺有余。镶金嵌玉,华贵非常,却一点儿也不影响剑刃的锋锐。剑脊之上隐隐可见血色痕迹,仿佛是山河地理模样,看不真切,却只觉一股豪情杀气扑面而来,即使只握在手中,也只觉得冷风飒飒,令人观之胆寒。

    这是宇宙锋?叶行远早知道自己识海之中盘踞着剑灵。但从来也没想过剑灵能够化虚为实,这是怎么回事?他轻轻挥动长剑,只听呼啸风声,剑尖在桌面上轻轻一点。便如穿腐土,刺入两寸有余。

    若是用来杀人,只怕是滴血不沾。

    难道自己在识海之中养这宇宙锋一年多,它终于有了实体?叶行远摇了摇头,心念一动,想要将这剑再收回识海,却已经做不到了。

    更大的可能。应该是因为自己现在身处推演幻境之中,而剑灵本身就是宇宙锋投影的虚幻之物,因此才在幻境中化为真实,就像叶行远现在的身份衣着,等到他在考场之中黄粱梦醒,自然也就会消失无踪。

    想不到靠着这机会,可以一见宇宙锋真容,叶行远想明白了之后也觉得甚为欢喜,就找人做了皮鞘,将宝剑收纳,挂在腰间,时时不离。

    推演幻境之中不用打打杀杀,宝剑暂时也没有用武之地,但至少平添几分贵气。或许是因为宇宙锋上有皇者威严,叶行远觉得县中诸人,对佩着宝剑的他也更尊敬了些。

    推演幻境之中时间过得甚快,无事便是月余,日子过得甚是平静。不过有一日县中发现不少飞蝗,叶行远知道这是蝗灾前兆,赶紧让人全力防治,还去稷神庙举行了一次祭祀活动,以求保佑。

    这也不过聊以心安罢了,叶行远知道这几年间旱、蝗灾祸不断,神通不敌天数,这些神祗更是无力回天。就算一县之地尽力捕杀,也挡不住周边各地蝗虫为害,只能期待这一年的蝗灾不要太严重,能留下一点点种子收成。

    这一日在稷神庙归来,叶行远有些疲乏,在衙中打了个盹儿,却见一位神人入梦,对他甚为恭敬报告:“叶公子,贵方布政使潘大人托我来转告一言,说到如今你气色已成淡青,策论到此最为领先,只怕有人要对你不利,须得小心。”

    叶行远一怔,旋即明白这是潘大人想办法在给自己传信。入推演幻境,做策论文章,完成之前就算是主考诸人也不知道情况,却能够从笼罩于考生周围的雾气颜色之中,判断策论的质量和效果。

    若适得其反,便是灰黑之气。无所成就,便是白气,略有所成,便是黄气。青气已经是卓有成效,这说明叶行远的应对之法,得到了天机的承认。

    叶行远心中大定,但这策论之时,怎么能够对自己不利,他却没有头绪,难道趁着自己在幻境之中做策论是时候,对他的肉身进行毁灭?这有天机护佑,又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可能做到啊?

    他忙问道:“是如何不利,还望神使告知。”

    幻境之中的神人并非真神,但客气点总没错,那神人点头道:“省内有人看你不顺眼,自不会轻易让你在省试中过关,诗文一道,无有文章可做,唯有这策论之法,终究有人能搞些花样。

    原本你以一县之地,应对流民,不受干扰,但若是有意将两个推演幻境连接,就会有其他早有准备的考生针对你行事,叶公子千万不可大意。”

    还有这种法子?叶行远啧啧称奇,还想再问是哪一个或者哪些考生被连接过来要对付自己,那神人却飘然而散,叶行远也从梦中惊醒。

    想来即使是以一省布政使之能,也不可能太多干涉省试科举,能够传这么一句话,已经是颇不容易。叶行远也不担心,反暗自好笑,潘大人传讯之余,也不忘了攻击其它几人,给他们挖坑。

    但叶行远心里清楚,即使是巡抚或者按察使,想要在策论考试中玩这么大也是难能,唯一有机会直接做到这一点的,只有王学政一人而已。

    说起来王学政一开始也不过是受人指使,现在倒是成了生死仇敌一般,不过只是因为科考发榜撤榜一事而已。这又不关叶行远事,还不是王学政自己缺乏风骨,才被人拿捏,如今连这种下作手段都用出来,真是小肚鸡肠。

    不过叶行远也自不惧,你王学政要是亲自下场跟我玩,那我当然吓得退避三舍,不过只想用一两个考生来针对自己,未免也太小瞧了叶行远这三个字。

    叶行远就不信,在这片推演幻境之中,区区几个没什么见识的秀才,还能赢过自己?原本他还担心自己的影响力不过一县之地,纵有妙策,奈何不便推广,如今有人送上门来,那是求之不得!

    他抖擞精神,倒是比前几天更振作了些,派出衙役,四面打听,不几日果然听到了一个消息。说平川县西面有个晋山县,知县名叫秦霖,这几日故意鼓动、放任流民往平川县来,不知有何目的。

    别人不知道,叶行远一听到这个名字,哪里还能不明白?想不到王学政找来找去,居然找了这么一个衰货来对付自己,当日集会被自己清心圣音差点洗脑的所谓才子,如今就算是在策论考试之中,又有何能来跟叶行远做对?

    王学政也真是没有眼光,叶行远心中鄙夷不屑。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却重视敌人,继续派衙役打听消息之余,也让新编的团练多加巡逻,有异动立刻报告。

    其实秦霖要是想捣乱,要么能够在应对流民的策略上彻底压倒叶行远——这一点他显然做不到。要么就是故意坏事,来平川县惹出祸端,这种行径属于两败俱伤,看上去对方是把自己给恨上了,否则也不至于被王学政所利用。

    “晋山县流民蠢蠢欲动,本官怕有不轨的企图,这几日我也随团练一起巡逻,必要保得我平川一县安宁。”叶行远亲身巡逻,举着宇宙锋慷慨陈词,颇有几分样子,又收得人心无数。

    此时省试贡院之中,太阳才不过刚刚升到中天,方交午时。王学政稳坐钓鱼台,一边瞟着叶行远考棚,一边也注意着另一边秦霖的变化。

    秦霖身周雾气一片浑浊,全无光华,看来策略是一塌糊涂。不过这个自视甚高的才子在集会中被叶行远压制之后,一腔恨意,根本就没考虑要不要考上举人。

    他有莫名的傲气,就想奔着解元来,这样心思与王学政一拍即合,王学政让人稍稍挑拨之下,秦霖便下定了决心,要在策论之中拉着叶行远一起倒霉。

    叶行远身周原本已经成了淡青色的烟霞,一众考官都在点头,即使是省试之中,这种淡青色也并不多见,尤其是这一次策论考试乃是个难题,一般认为有黄色便能过关,出一个如此高才的叶行远,当场的考官也是面上有光。

    “咦?”正在他们得意之时,头顶艳阳畔忽然飘过一朵乌云,而叶行远考棚的淡青色烟霞之中忽然涌现了一股黑气。考官们一起惊呼,面面相觑,此乃不祥之兆!

    难道说叶行远的应对策略之中,出现了什么弊病,以至于如此反复?这可如何是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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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章 要动刀兵了
    叶行远在推演幻境之中已经连续亲自巡逻了两个晚上,在潘大人通过神人入梦的方式向他示警之后,叶行远内心也起了警兆。

    县中异常情况出现,也证明了形势确有变化。

    秦霖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所谓才子,在王学政的唆使之下,在晋山县中汇聚流民,故意放纵。似乎打算以邻为壑,劫掠平

    川县。

    这个消息,叶行远的人没费多大劲就打听到了——流民毕竟是乌合之众,秦霖又不是什么英明之主,计划多有疏漏之处,人多嘴

    杂,哪里能封得住风声?他自认此事隐秘,绝不可能为叶行远所知,所以才有一举建功的信心。

    “可恶!此时方当国难,晋山县竟然不顾大局,一味以私人恩怨为重,行此怙恶不悛之事!大人,这要上报朝廷,重重治他图

    谋不轨之罪!”叶行远身边的师爷听说消息之后义愤填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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