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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官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随轻风去

    叶行远继续无语,看来这舅妈的优越感是与生俱来,对这个儿子的宠爱也是无边无垠,自己除了不能与下人计较,同样也不能与她计较。

    他看了看周围,又问道:“不知表舅可在家中?外甥此来拜见,见了表舅一面,还须赶路。此去城中十里,并不算远,下午还能去府学报到。”

    如果陆家为人亲切,他多耽搁一阵也无妨,原本他还是想着将欧阳紫玉在小树林晾半天算了。现在看来,与其跟这陆家人虚以委蛇话不投机,还不如去跟欧阳大小姐扯淡,好歹不至于句句话都让人心里憋气。

    陆夫人皱了皱眉,“你表舅去隔壁乡邻家算账,中午便回。外甥你风尘仆仆,好不容易来到府城,还是见过你舅舅,在家中吃顿便饭。虽没什么好东西,但也比你们乡下那些苦楚要好多了,我这就让奶娘下厨加几个菜。”

    这邀请殊无诚意,请的人也是满心不乐意,叶行远瞧这位舅妈的表情就知道,她对自己这乡巴佬外甥毫无兴趣。

    他也觉得浑身不自在,但囿于礼数,舅妈既然开口邀请,也不能一点儿不给面子的立即脱身离去。

    所以接下来的气氛就更尴尬,在等待陆表舅回来的过程当中,陆舅妈跟叶行远也没什么话说,自顾自地为儿子编织一副绒线手套。偶尔想起家中还有客人,抬起头冷不丁地说两句戳心窝子的话,无非就是“你们乡中有多苦多苦,多不容易,哎呀呀太可怜了”

    弄得叶行远如坐针毡,只能干脆半闭双目,静思圣人学问,装作什么都听不见看不见。

    等到晌午时分,才听到门外传来兴冲冲的声音,“夫人!我将唐先生请回来了!快叫伟儿出来迎接,他不是一门心思要找唐先生么?”

    叶行远觉得自己可算熬到头了,应该是表舅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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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你叫什么?
    听到唐先生三个字,后院传来响动,一个面容有几分苍白的年轻人面带惊喜之色,急匆匆地奔了出来。

    “唐先生在哪里?在下有失远迎,还请恕罪!”这年轻人恭恭敬敬地站在大门口道。

    原来自己这个表兄弟在家啊?叶行远对这家人的德性实在无言以对。八成是年轻人更不懂事,懒得应酬自己这个乡下来的“穷亲戚”,干脆就不露面了。

    就连陆夫人都放下了手中活计,眼巴巴地朝着门口张望——他们大概都快忘了家里还有一位亲戚客人在。

    陆老爷当先而入,他身穿一件圆领襕衫,脸上笑逐颜开。他瞧见儿子迎出来,立刻又显出几分宠溺,仿佛为儿子买到了心仪的玩具似的。

    叶行远知道表舅开了家酒铺,这几年光景好,此时远远看见,只觉得表舅脸上多了几分富态,但面容还算是依稀认得。

    只是这唐先生又是什么人,竟让这一家三口都如此激动?叶行远不由有几分好奇。

    紧跟在陆老爷身后的,是一位身材高大的士人,头戴破烂的秀才方巾,身着青衫,两袖却沾着油污,脸上有三四分醉意,脚步也略踉跄。但此人气度却毫无拘谨寒酸,反而有点睥睨众生的狂态。

    还是个秀才相公?但又怎么落魄至此?叶行远回想起乡中的几位秀才,哪个不是仪表堂堂一本正经,哪有这种狂生的模样?

    不得不说叶行远久居山中,于这府城的时髦风尚还是有些跟不上。科举之途漫漫而长远,中间卡顿几下可能就是几十年。有些读书人勤勉了一辈子,头发都白了,终究还是差了些气运,皇榜之上难有姓名,也就只好借诗酒浇愁,放浪形骸。

    在这些科举竞争激烈、文风鼎盛的地方,渐渐形成了一股风气,不但是前途无望的中年人,就是年纪尚轻的才子,也以风流不羁为傲。若是一味死读书,行径古板方正,反要惹人嘲笑。

    今日陆老爷请来的唐师偃唐先生就是汉江府才子界中了不得的人物,此人年少时即以诗词扬名,才气过人,不到二十岁就中了秀才,本被视为本府极有希望的大才子。

    不想造化弄人,一晃就是十几年,别说皇榜提名,就算是一个举人也未捞着,只能是感慨时运不济了。

    此人过了而立之年,渐渐也就失了考下去的兴趣,平时狎妓饮酒无所不为,留下不少清新小令新词艳曲,在汉江府中也算得上是才名卓著,更是本省有名的风流名士。

    而陆家公子这几日不知怎么动了念头,吵着要赶时髦学诗,还点名想跟这位唐先生学。陆老爷夫妇一贯宠儿子,自从宝贝儿子中了童生之后,更是无所不依,就是要天上的月亮也得想办法摘下来。

    唐师偃好酒,手头又拮据,也不知在陆老爷手里赊了多少酒账。这日再来打酒之时,就成了自投罗网,被陆老爷死拖活拽,终于不情不愿地跟着到了陆家。

    唐先生打了个酒嗝,睁开半醉不醒的眼,却看到两位年轻人,便转头问陆老爷道:“说好只教你儿子作诗,怎么又多出来一个?这可要另算,多教一个,就得多送我三十斤杏花酒!”

    陆老爷也是愣了愣,没料到家里多出个年轻人来,便拿目光询问夫人。

    陆夫人心疼酒钱,赶紧解释,“唐先生误会了,多出一位是我家老爷的乡下亲戚,哪里懂得什么作诗?所教的,还只是我家伟儿。”

    陆公子陆伟连忙点头,“正是!唐先生不必管他,唐先生的绝句语不惊人死不休,堪称当世少有。晚辈诚心求学,还望唐先生指点一二。”

    叶行远对这家人彻底没话说,也就懒得多纠缠,当下上前一步,对着陆老爷行了个礼,“我乃潜山村叶行远,十数年不见表舅,今日路过特来拜见。表舅家中既然有事,那外甥我就先告辞了。”

    话说清楚,然后赶紧闪人,他们爱干什么干什么去,与自己也没什么关系,叶行远想道。

    “哦哦”陆表舅哦了两声,脸上倒有几分尴尬。他记得叶行远,年轻时候自己走街串巷贩粮食卖酒,也时常在潜山村表姐夫家落脚,说起来两家关系也算不算远。

    只是后来自己发达了,定居在府城,而叶家也越发败落,两家往来就少。后来只是表姐夫落葬之时去过一次,送了二钱银子的丧仪,此后再也没见过叶翠芝叶行远姐弟,一时间自然认不出这少年。

    当着外人的面,陆老爷不想表现的太薄情,干咳一声道:“外甥既然来了,急着走做什么?用了饭再去。你表弟读书的事,你不必理会,且坐,且坐!”

    这时候到底还是儿子的事情要紧,叶行远这样的山村少年,招待他多吃几块肉多喝几杯酒,他自然也就高兴了,值得什么?

    看来这顿没滋味的饭还不得不吃了。叶行远没奈何,只好又坐回角落,反正这一家人都围着唐先生团团转,他也就继续自己枯坐神游的状态。

    唐先生听说少了三十斤杏花酒的由头,不由叹口气,瞟了陆公子两眼,狂士风范展露无遗:“瞧你这模样,读书读傻了,心窍堵塞,又不经世事人情,只怕不是一个会做诗的。”

    他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接过陆老爷殷勤献上的香茶,又道:“所谓诗无离志,乐无离情,文无离言,你既然想要学诗词,那我先问问你,你为何要学作诗?”

    陆公子被问的猝不及防,一时间瞠目结舌,竟然答不出来。他心中自有学诗的理由,说白了离不开“风流”二字,但这怎么能在父母面前宣之于口?

    陆老爷看到儿子呆呆的模样,顿时就急了,赶紧替儿子回答,“诗以言志,我们家伟儿心中有大志向,故而欲以诗言之,只是文辞朴拙,这才想向唐先生你学习”

    他年轻的时候也读过几本书,穿门入户更是能言善道,倒说得还有几分意思。唐先生却是瞥了他一眼,轻声嘟囔,“什么大志向?这时候要跟我学诗词,正所谓临时抱佛脚,还不是为了金秋花魁时呈现风流?”

    唐先生半醉状态下说话本就含糊,压低声音后,陆老爷陆夫人自然没有听清楚。只有陆公子心中有鬼,隐隐听见花魁二字,心里吓了一跳,偷眼瞧父母,见他们没什么特别的反应,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陆公子知道自己心思瞒不过唐先生,脸上露出恳求神色,“先生,我自知资质驽钝,不堪造就,只求先生瞧我一片诚心的面上,略略提点几句,让我能学得先生十分之一,也就够了。”

    他在一片诚心之前含糊说了几个字,神色满是哀求,期待着唐先生看在他家美酒的面子上,能够帮他一把。

    唐先生会意,又深深地叹了口气,“你的心志,我已明了,只是写诗这事,天赋第一,苦学还在其次。你既然一定要学,又必是求速成之道,我喝了你爹的酒,总要给你个取巧的法子。”

    听到“取巧法子”四个字,陆公子心花怒放,恨不得五体投地,“求唐先生不吝赐教!”

    唐先生点点头,正色道:“既如此,我就教你个法门。”

    他从怀里掏出一本破书,送到陆表弟面前,“我这里有韦拾遗全集一部,你选他的五言诗一百首读熟,再选周文正的七律两三百首背下,另在读本朝沈相的七言绝句一二百首,以这三个人为底子。

    再把陈、古、杨、墨四大家的诗一看,另把花间集背熟了,纵然你这资质不成,但至少也能糊弄出几首歪诗,大雅之堂自然是登不上的,不过哄哄没见识的小姑娘,也就够了。”

    叶行远在旁边点头,这法子放之古今中外而皆准,所谓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真要学作诗的新人,自然是从死记硬背开始,渐有诗感,笔落则成诗。

    陆表弟却是苦着脸,忍不住计算道:“这岂不要记诵上千首诗?总共不过两个月工夫,哪里能背得下那许多?”

    “咄!”唐先生大怒,恨不得一棒子敲在他头上,“你这蠢物!这还算多?这本就是速成的法门,给你糊弄场面而已!你真要学诗,不背几千首名篇,岂能窥得门径?何况你又不是天资卓绝之辈,就算是有少年才气纵横,那人家也必定暗下苦功的。

    就说近日归阳县出了个少年诗家叶行远,一句‘无物结同心烟花不堪剪’写尽闺怨,引得满城青楼同唱。你可知这‘同心’‘烟花’‘剪’这些意象,来自多少名篇?他又读过多少诗,下过多少苦功?”

    叶行远正在角落里默默喝茶,忽然听到唐先生褒扬自己,然而大家又没有意识到自己就是唐先生嘴里那位少年才子,这种感觉极其古怪。

    唐先生摇头晃脑,吟起近日哄传的三字诗,等念到一半的时候,突然顿住,仿佛意识到什么。

    他猛然回头,满面狐疑的看着老老实实坐在屋角的叶行远,“少年人,你刚才说你叫什么来着?”

    唐先生刚才确实听到了叶行远自报姓名,但当时根本没放在心上,直到开始说起这新崛起的少年诗家,这才觉得这名字有点熟悉,好像就在刚才听过?

    叶行远苦笑着,起身拱手再次拜见道:“唐前辈!晚辈乃归阳县潜山村叶行远”虽说被人当面吹捧有些尴尬,但大丈夫总得站不更名坐不改姓,这也不能骗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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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穷亲戚的逆袭
    陆公子一个哆嗦,回头直直地瞪着这位叫“叶行远”的表弟,脸上充满了不敢置信的神色。

    陆夫人和陆老爷虽然有点迟钝,尚未意味到发生了什么,但也隐约感觉到“叶行远”这个名字可能是了不起的,都是惊讶地合不拢嘴。就这么个穷亲戚,难道还是个人物?

    “啊呀!”唐先生大叫一声,回过头来,气愤地指着陆老爷大骂,“陆真夫你这匹夫!家中有这等人物,你不去请教,偏让我这种半瓶子水晃荡的人来讲诗,你是何居心?”

    叶行远满腹狐疑,自己有这样的名气?他本人怎么没有觉察到?

    但唐先生是真怒了,他一辈子桀骜不驯,天不怕地不怕,但对真有才学之人确实也服气。叶行远这一首三字诗在前几日传到府城,他与几个好友细细琢磨,都是拍案叫绝。

    这首诗是写给薄命红颜的,但又何尝不是他们这些怀才不遇落魄文人的另一种心境写照?愈是诵读,就愈觉得催人肝肠,这几天唐先生都为这诗句醉了几场,只恨无缘识得作者。

    之前唐先生在酒后就跟朋友说过,若是这作者叶行远到府城来,他定会不顾年纪差别,拜于对方脚下,请他一饮三百杯——当然这是酒后狂放之语,不能太当真。

    没想到机缘巧合之下,今天居然在这儿遇上了,而且还在叶行远面前讲诗。讲诗倒也罢了,关键是让这自己公开表示过敬重的才子坐在屋角,没有半点尊敬,若传了出去,自己也脸面无光。

    这陆真夫一家在搞什么鬼?唐先生惊讶过之后,同样也有点狐疑。

    陆老爷瞠目结舌,并没有明白唐先生为什么对自己发火,自己这个便宜外甥又会作什么诗了?这都什么莫名其妙的?

    他原本请唐先生只是为了儿子,本身对这种落魄文人也没什么太多敬意,更无法理解读书人的精神世界。再加上不了解情况,一向八面玲珑的他竟不知道该如何接口,只能再用目光询问陆夫人。

    陆夫人其实也是一头雾水,目前的情况看起来是这样,儿子求着要跟唐先生学诗,唐先生却对自己这个表外甥叶行远推崇备至,自认远不如他。叶行远来的时候倒是跟她说过已经考过童生,但也一句没提过作诗的事儿啊?

    她们一家三口期期艾艾说不出话来,叶行远为了化解这尴尬局面,也不得不厚道地开口解释,“唐前辈,今日是我十几年来第一次登门,表舅不知我这些诗词小道。想不到这薄名居然传到前辈耳中,晚辈愧甚。”

    陆家居高临下的态度叶行远当然不满意,不过他是要做大事的人,不想跟这些目光短浅的市井小民斤斤计较。至于自己受了唐先生不着痕迹的吹捧,当然第一时间要谦虚两句。

    “什么小道?”唐先生却瞪着眼喝道,把叶行远吓了一跳,以为无意间触怒了对方。

    却见唐先生转而大笑,又道:“诗乃天籁之言,叶贤弟这一首,精妙绝伦,巧夺天机,越是格式古怪越能显现功力!我看便算是一百年的道德文章,也比不上贤弟这一首诗,切不可妄自菲薄。”

    唐先生已无功名之念,看得通透,道德文章在他眼中都是狗屁,天机于他也如浮云。而叶行远这诗却令他耳目一新,仿佛诗道奥妙就在他眼前展开,堪称莫大的精神享受。

    叶行远一阵无语,之前唐先生一副落拓狂生的模样,看上去颇有几分风骨,转而露出讨好神色,实在是画风突变。不过这人倒是个实诚人,只是有些痴气,自己也不介意有个脑残粉便是。

    至于什么一百年道德文章不如一首诗,这种话听听就好。要是叶行远自己,那可宁可用这一首诗去换个有用的功名。

    唐先生拉着叶行远就要走,今日得见心目中的大才,他也没心思再教什么诗,非先去喝个痛快不成。陆老爷脸上肌肉抽动,出言留客,唐先生兴致一起,哪里还肯听他的,拉着叶行远便扬长而去。

    陆夫人心疼呆木木的儿子,瞧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啐了一口,“伟儿,这不学便不学了,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一个落魄的老秀才么?十几年都考不上,今后也没什么出息,断不会是伟儿你的助力。”

    她又瞪了陆老爷一眼,“你这什么外甥也是?我原以为他还是个老实孩子,没想到也是个酒色之徒,读书还没成呢,小小年纪就写什么艳诗?

    你刚才可听那姓唐的话了?什么青楼传唱,什么闺怨?这是好人家孩子该学的东西么?以后别让他上门!”

    一方面是确实厌恶,另一方面也是为自家孩子抱不平,陆夫人的话也就越发刻薄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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