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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官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随轻风去

    ps:昨晚11点半才回来,连夜加凌晨码字,先补一章,现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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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智勇双全
    布政使潘大人也绝非简单人物,他能够到此高位,心机城府岂能是等闲?平日虽然不显山不露水,但在这关键时刻,也知道当机立断的道理,这番话就是为叶行远去后顾之忧。

    刚才唐师偃离去,众幕僚争执的时候,潘藩台就没有在听,而是在思考。唐师偃和叶行远唱这一出三顾茅庐真假大贤,是什么意思?叶行远此人的目的是什么?他到底有没有把握应对这一场流民之变?

    外人或许不明白,但潘大人自己很清楚,这次自己是被人坑了,如今巡抚不在省里,流民生变的话,背黑锅的毫无疑问是本省布政使。这个流民问题,很大程度上就是有人煽风点火冲着自己来的。

    所以潘大人毫不怀疑,这一次的流民事件的爆发,幕后可能某人的影子,这个人是谁,潘大人猜测是按察使司里面的那一位。

    于是无形之间,他竟然与叶行远行成了一种同仇敌忾的关系,至少他们两个与按察使司都有芥蒂,叶行远更是害的按察使降级留任,几乎断了一切升迁可能。

    叶行远是个乖觉的人,他一到省城就把自己深深的掩藏起来,躲在唐师偃的光芒之后,这是典型的灯下黑,或许可以躲开一些麻烦。但是之后省试即将到来,他不可能不冒头,这时候必然还有风浪。

    无根之木易倒,但如果有位布政使站在叶行远身后,那情况就完全不同了,在省城只有仇家没有靠山叶行远肯定需要这个支持。

    所以潘藩台见面的第一句话,就很意味深长了,既是鼓励又是施恩。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叶行远心中感慨,他已经没有了拒绝站出来的理由。事实上他也不可能拒绝这次邀约。

    省城官场一共就这么三四个巨头,他不可能在已经把按察使得罪到死之后,再跟布政使刚正面,那不是牛叉是作死。

    树欲静而风不止,人太有才华,也是一众负担啊!叶行远心里连连感叹,躬身行礼道:“多谢大人厚爱,敢不为大人效死!”

    一直捏着把汗的唐师偃终于放心,叶行远别看年纪小,他素来是谋定而后动,既然敢说“效死”这样的话,只怕胸中早有成竹。

    众幕僚面色古怪,都不怀好意的望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后生,心中大都鄙夷不屑。这段时间以来唐师偃在省城红透半边天,他们不敢说什么怪话,刚才也就忍了。

    而今天唐师偃突然又自己认怂,把叶行远又推了出来,这不是一环套一环的连环骗么?出来混饭吃的这些幕僚师爷们,哪个没有玩过这种自抬身价的把戏?在他们面前玩这套,简直就是班门弄斧。

    只是这叶行远和唐师偃配合得太好,炒作成功罢了。但姓叶的这小子如此年轻,真想要在这等大事上发言,只怕还差点火候!

    幕僚于东家,那也是要争宠的!当即就有人站出来向藩台进言,“大人容禀,叶公子虽然才高八斗,但毕竟年轻,此等省内实务,事关重大,大人不可轻信!”

    有人挑头,立刻就有人附和,“我等随大人多年,于省内情势亦了如指掌,尚不能有把握平息今日局面。黄口小儿有何高才,能解大人之忧?”

    又有人直接呵斥道:“招摇撞骗,自抬身价,平日或可宽宥,但今日论及大事。尔等狗胆包天,还敢胡言乱语,就不怕祸及苍生,造成赎不清的罪愆么?”

    对这群幕僚来说,定湖省的流民之乱还真不是什么大事,就算乱起来了,这些刁民难道还真敢扯旗造反不成?就算造反,他们还能攻得下省城不成?他们无论闹得怎么乱,都不可能影响到他们在省城的小日子。

    就算是藩台吃不住劲变成了倒台,他们也无非树倒猢狲散,另找东家便是,有了在一省布政幕中的经历,还怕找不到一份薪水优渥的新工作?

    所以除了金师爷这种地位,与潘藩台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得不用心考量之外。另外这些尸位素餐之辈,更担心的不过是有人要来抢饭碗罢了。

    这可是关系到他们收入和颜面的大事,布政使手下幕僚虽众,却总是能少张椅子就少张椅子,这等嘴上没毛的少年,岂能容他居于众人之前。

    还未开口就被攻讦,这也在叶行远意料之中,他不慌不忙道:“大人之忧,不过是流民癣疥之患而已,我有锦囊三道,便可轻定此事,何用诸君碌碌聒噪?”

    叶行远的声音并不高,就好像是在说及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众翻脸指责的幕僚初时目瞪口呆,随后便是哄堂大笑。

    “大言不惭!”“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初生狗崽敢咬狼!”嘲讽声四起,叶行远却只是站在当场,微笑看着居中而坐的潘藩台。

    在这一刹那,潘大人微微探身,屁股已经离开了椅子,脸上闪过一丝焦灼与渴望,对此叶行远完全看在眼里。

    看起来唐师偃的铺垫做得相当不错,而且这位藩台的眼力也一点儿都不差。别人不信,潘藩台却对叶行远充满了期待。

    这就够了。这些幕僚之言,叶行远根本没放在心上,碌碌无为之辈,就如蝼蚁苍蝇,谁会在乎?他们成事不足,就连败事也不足,叶行远都懒得去看他们一眼。

    “锦囊在何处?速速呈上来!”潘大人强忍心急,又坐了下来。

    叶行远从怀中摸出三个锦囊,捧在手中,“大人不必着急,学生之计须得用时才能生效。这锦囊自然也是要到了时候才能拆开,若是提前开启,只怕就不灵了。”

    “装神弄鬼!”“无稽之谈!”“大人,此人是来搞笑的,速速将他逐出才是!”幕僚们又是一通鼓噪。叶行远却浑不在意,只微笑等着潘藩台的答复。

    潘大人冷静下来,微蹙眉道:“就叶公子所言,何时才是开启锦囊的时机?”叶行远笑道:“这个容易。”

    他举起第一枚锦囊,傲然扫了幕僚们几眼才道:“这一枚锦囊,当在大人派人急往流民处,与流民首脑会谈,令他们暂时止步之时开启!”

    什么?潘藩台都惊讶出声,那群幕僚更是哑口无言,若是叶行远说别的,他们早就要出言讥讽,先喷个痛快不可。

    但说这件事一时却没有人敢开口,万一惹火烧身,被藩台大人看中,并派去去见流民首脑怎么办?

    叶行远嗤笑,他早料到是这种结局,干脆步步紧逼,又道:“大人幕下人才济济,必有蔺、张之辈,不如就请他们选出一个人来,派往流民处斡旋如何?”

    话才出口,一众幕僚立刻就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两步。开什么玩笑,去见流民首脑,这可是提着脑袋干活的事,他们这些养尊处优的读书人怎么会愿意?叶行远也真够毒辣,明知没人愿去,却提出这种狠主意!

    潘大人回过神来,看见幕僚们畏缩不前,心中轻叹,手下到底是没有得力的人才。金师爷是自己的心腹,也不可能让他去做这种冒险之事,此议虽然他也想执行,但实在是没有人选。

    “叶公子是金玉良言,只是如今流民不服王化,胡作非为,只怕前去为使者凶多吉少”潘藩台唉声叹气,总不能他堂堂布政使亲自前往吧?

    叶行远大笑,“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大人既养幕宾众多,正该他们效力之时,然而却却踟蹰不前,若是阵前则可斩之!”

    这句话说得杀气凛凛,让人脊背冒汗,一众幕僚又气又怒,偏又不敢反驳,怕被这愣头青给扯了进去自己倒霉。

    叶行远冷眼瞧着别人,又摇头道:“既然不得用,就请大人屏退左右,让他们自行去吧!今日之事,非智勇双全之辈不可与闻,这趟学生愿亲往!”

    他愿意去!一众幕僚们听到叶行远要藩台屏退左右,本来不管如何也要反唇相讥,但叶行远说了这话,又让他们全数哑口。

    这小子是靠着作死来争面子啊!大家都是成年人,何必赔一个十六七的小年轻玩命?他爱去便去,若去了流民那边回不来,在藩台面前还不是他们这些人有面子?

    幕僚们都老成了精,干脆不顾潘藩台铁青的脸色,陆续告退,就让叶行远这种智勇双全的人作死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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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双骑入营
    定湖号称天下粮仓之一,但主要的产粮区还是集中在有江水灌溉的东面。西南方多山,土地贫瘠,在天地元气匮乏的现今,也有几分萧瑟之相。

    叶行远与唐师偃骑着瘦马并辔而行,只见前面暮霭沉沉,又到了黄昏时分。他们两人从省城江州出来,作为官方的使者去慰问劝阻流民,已经过了六日有余。

    唐师偃气喘吁吁,两股战战。他不惯骑马,早磨破了皮,疼得龇牙咧嘴,但也忍住了抱怨叶行远为什么要带上他。

    “据金师爷的消息,流民暂时在孔雀峡一带驻扎,没有再往前。不过几日之内,他们余粮不足,肯定还会继续前行。”唐师偃抹了把额头的汗水,向叶行远报告。

    孔雀峡位于定湖省西南,是沟通定湖与荆楚、蜀中的必经之路,山道难行,荆楚流民为数众多,又多老弱妇孺,想要通过此地,怎么也得几天功夫。

    叶行远喟然叹道:“邸报上说这次流民足有七八万之众,饥饿可怜,也不知该如何度日。”

    若是有粮食,这些流民也就用不着背井离乡,来到人生地不熟的定湖省。前面府县施舍了一些米粮,但杯水车薪,哪里够他们吃用。虽有野果、动物之类,但也不可能解决这七八万人的吃饭问题,只怕树皮草根也不会放过。

    试想流民情状,唐师偃打了个寒噤,苦笑道:“我见书上说人饿的狠了,只怕有易子而食的惨况,本来是绝不信的,但看路边饿殍,实在是心有余悸。”

    他们一路行来,只见道旁倒卧的难民愈来愈多,也不知是死是活,但至少有一部分人是永远站不起来了。越是靠近荆湖省境,这种情况也就更加恶劣。

    这些还是逃荒的零散难民,那裹挟七八万众的流民,却不知又会是什么情状。唐师偃想着就害怕,心道不会他们两人送上门去给人加一道小菜吧?自己身躯肥胖,似乎蒸着吃更妙

    唐师偃抹去脑中胡思乱想,小心翼翼看着马背上的叶行远。叶行远一袭青衫,背影磊落,远远眺望着天边起伏的山峦,听到唐师偃之言,也是深深叹了口气。

    “这一次七八万流民,若是能救他们回转,那也是功德一件,他们的生死存亡,说不得就在我们二人身上,前辈须得尽力而为了。”叶行远的语气倒没什么起伏,又交代了一下。

    不能太善良!他一路上都得提醒自己,免得不小心又踏入天命陷阱。在离开省城之前,他已经想好了全盘的计划,如果能够顺利实施,至少可以保得这一群流民今年能够吃上饭。其他的,叶行远尽量不去多想。

    叶行远在潘大人那里留下三道锦囊,自告奋勇前往安抚流民,让他们暂时停住脚步,等待朝廷赈济,却偏偏带上了唐师偃。

    “老唐年纪大了肩膀窄,只怕扛不起这一副担子。”唐师偃干脆耍无赖,“我知道这次是我坑了你,但这流民之事到底该怎么办,我还是全无头绪,总得贤弟先给个章程。”

    叶行远带上唐师偃当然也有自己的打算。他还是要保持低调的策略,纵然迫不得已在潘藩台面前露了相,但别的时候还是需要唐师偃这块挡箭牌。

    “章程?不过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罢了。”叶行远知道自己的法子治标不治本,只要不能最终解决这批流民,日后必然还会生变,但以自己的能力,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

    叶行远又叮嘱道:“你要记得,这次去见流民首领,你是正使,我是副使,只是你的助手而已。”

    唐师偃的年纪大他一倍有余,若是充任副使,终究有些说不过去。与这些没什么知识的流民磋商,还是不要给他们太多疑惑为妙。

    “但凭贤弟吩咐。”唐师偃垂头丧气,他现在也就是滚刀肉,本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精神,对叶行远言听计从。两人拨转马头,寻了路边驿站歇息,问清路径,知道此去孔雀峡已经只有半日行程。

    此处乡里人心惶惶,担忧流民前来祸害。虽然一路上未曾听闻有这种消息,但是人饿急了的时候,谁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来。

    孔雀峡这边,便是相对的平原地带,收成也比别的地方要好些。此时虽然是春荒,但农民手里或多或少还有些积存,今年的种子之类更都刚刚准备好,要是流民作乱,那可什么都毁了。

    叶行远默然无语,同为百姓,但凡手里有那么一点儿粮食,就把自己的同类当成了大敌。这大约是无法扭转的习性,也无关同情心,确实是这世道太艰难。

    一宿无话,第二日一大早,叶行远与唐师偃两人就赶早奔往孔雀峡。行不过半日功夫,就见地势渐渐险峻起来,两边山峰变得险峻许多,与之前大不相同。

    再往前看,只见两道山脉延绵不绝,中间夹一线枯水,正是孔雀峡的所在。远远望去,就能够看见远处人头攒动,炊烟袅袅,应该是在埋锅造饭,只不知道这些流民能吃些什么。

    唐师偃大为担心,求助似的望了望叶行远,看他神情自若,也知道已经走到这里,断无折回的可能,只能硬着头皮策马而前。

    “什么人?”两人才刚刚奔到峡口,就见几个瘦骨嶙峋的汉子涌了上来,虽然面黄肌瘦,但眼神却颇为凶狠与警惕。

    距离流民扎营的中心差不多还有二里地,这就有人拦截,可见之前必然伏有岗哨斥候,早就通报了消息。

    对此结论叶行远暗暗心惊,果然不出所料,这很能说明流民已经开始有半军事化的组织了。有组织力的民众和无组织的民众,那绝对是两种生物,不知道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想想就知道,七八万的流民能够集结起来穿州过省,还有了一定的组织力,这也意味着流民的首领很可能是个强有力的人物。

    流民的组织性,这是一杆双刃剑。对于地方官员来说,如果流民非要过境,自然希望能够有些秩序,免得四散作乱,骚扰民生。

    但是如果组织的太好,并有核心人物或者团体,那又产生了一个巨大的隐患。他们随时有可能揭竿而起,夺县抢城,劫掠大户,成为流寇。

    叶行远之所以在三道锦囊之外,力主必须要面见流民首领,先劝导此人,就是这个原因。现在的荆楚流民,正属于“组织太好”的范畴。

    叶行远定了定神,勒住缰绳,肃然道:“我们乃是藩台派来的特使,特来解决荆楚流民之事,你们能做主的人是谁,快带我们去见他!”

    现在他与唐师偃都没有官方的身份,但毕竟是堂堂读书人,腹有诗书气自华,这一番话倒说得凛然生威。

    “藩台?与知县大老爷哪个大?”拦路的汉子们有些懵懂,布政使的品级太高,这些乡人一般情况下接触不到。

    他们顶多知道知县知府是大人老爷,从戏文中得知总督巡抚有王命旗牌尚方宝剑,可以先斩后奏,这藩台又是个什么官?

    对他们说话需要更加直接,叶行远拍了拍脑袋,心想把这茬给忘了,赶紧补充道:“藩台大人乃是二品大员,知县只有七品!

    在这定湖省内,藩台大人是一人之下万万之上,掌管省中民事,你们想要活命,都得靠着藩台大人的恩赐!还不快快去通报!”

    他直接把品级给摆出来,连从二品里的从字都省略了。对面一听藩台乃是二品,二品比七品可大得多了。拦路汉子们肃然起敬,赶紧散开行礼,早就有机灵的向回跑去,想是向首领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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