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竹马未老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蜜丝余
“毓珠,好好照顾你表妹吧,薛三姑娘既然醒了,我也就放心了,总归是张嬷嬷出的主意。”
薛云晗转头看去,林恒已经恢复了温雅神色,似乎刚才的生气是她的错觉,不等她细辨,林恒就出了房门。
薛云晗看夏毓珠眼里蓄着泪,拍拍她的背安慰道:“这不是没事儿吗?别哭了。”
夏毓珠闻言拧了眉头,作势想捶薛云晗几拳又忌她病中刚醒,改作一把掐在腰上软肉:“你现在倒是个没事儿人了,左右担忧害怕的又不是你。”
薛云晗自知理亏,那日虽然于她而言不得不为,但到底是以命犯险,夏毓珠和她感情甚笃,为此担惊受怕,气她草率也是情理之中。
等等,林恒那个反应,怎么和夏毓珠有点像?
想起林恒最后的那句话,薛云晗由着夏毓珠掐了两把,才道:“什么张嬷嬷的主意?”
“表妹,没事儿啊,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夏毓珠闻言有点犹豫,转头看窗外日头正盛,方说道:“那老虎本是强弩之末,虽然把你扑倒了,却半分也没伤到你就死透了,你一个姑娘家被吓昏了也情有可原,可是没想到你在床上躺了一夜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皇上命了太医院的随扈太医来给你诊治,都说是内外伤俱无,查不出病因,又灌不下汤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气息和脉搏迅速消弱下去。”
薛云晗是觉得做了很长的梦,但是没想到竟然有三天这么久。
“皇上都准备派人回京接姑姑和姑父来见你最后一面了,这时候姨母身边的张嬷嬷说,你这不像生病,反而像民间常说的小儿离魂。”夏毓珠给薛云晗到了杯温水,继续道:“这种话也就张嬷嬷敢说,她老人家是先太后宫里的掌事宫女,是个十分和善心慈的人,皇上幼时多承她照顾,太后薨逝以后皇上特意恩准她入了安阳姑母的府里。”
那时宣和帝兄弟们都还在,生母位分不高,母子二人过得不大容意,而皇后年老无子,索性万事不争,还时常叫张嬷嬷照拂宣和帝几分。
“话头是张嬷嬷提的,她没入宫前是见识过的,太医又已经束手无策,皇上便请她老人家替你喊魂,还好你命大,当真醒过来了。”夏毓珠白薛云晗一眼,“是以表哥方才奉姨母之命过来看看你,毕竟如今张嬷嬷是姨母府里的人。”
林恒是奉安阳长公主之命前来探望,担忧是怕事有不成吃了挂落,这么说倒是很合情合理,薛云晗也就不再疑惑。
“皇上驾到!”
门口想起太监尖细的唱喏声,夏毓珠连忙跪下见驾,早前因张嬷嬷喊魂,薛云晗身上衣服穿得齐整,这会儿也连忙要下床跪下,宣和帝进来抬手制止了她,对夏毓珠道:“毓珠丫头,你先出去,舅舅有话要单独问薛姑娘。”
第四十八章
薛云晗坐着,宣和帝站着,两个人都没有觉得不妥,似乎这样的情形十分自然,就像天底下其他普通的父亲们看望生病的女儿一样。
宣和帝这几年老了许多,脸上的纹路加深了,两鬓染上了霜雪白,他原本是个清润儒雅的中年男子,如今却显出了些老年人的衰颓之象,张了几次嘴,有些艰难地问道:“你是谁?”
眼前的姑娘正是豆蔻年华,和老五去世的时候差不多大,虽然病中苍白虚弱了些,却依旧盖不住清丽相貌,五官一点老五的影子都没有,唯有一双眼睛,半含泪花,毫不避讳地看着他,满是孺慕之情。
宣和帝当然知道这是谁,去年和今年见过这姑娘好几次了,尤其最后一次是舍命为他护驾,虽说臣子们忠君爱国是本分,但是要说只凭这一点便甘愿为之付出性命,宣和帝并不相信。
第一次见面便让他误以为是女儿,清河殿宫宴时画了一副意有所指的画,前两天更是奋不顾身拿命救驾,最后昏迷了不是太医治好的,反而是喊魂喊回来……
窗外立着一株高壮的梧桐树,盛夏时繁茂如云的阔叶已经黄透,秋风轻轻一过便簌簌落下,岁月总是如此流转无情。
宣和帝拉开一把椅子自个儿坐下,算一算,他登基已经二十几年。
宣和帝年轻的时候爱好颇多,譬如游山玩水,譬如吟诗作对,唯独对当皇帝这累人的差事毫无兴趣,没想到两个聪明的哥哥相争了多年竟相继离先皇而去,宣和帝、康王、宁王成了硕果仅存的三位皇子。
先帝突然病殁时还不到五十,并没有留下储君遗旨,康王庸碌无大志,大臣们只得在宣和帝和宁王之间选择,宣和帝本无意相争,但他母妃因先皇去世深受打击,咳血病危时告诉他,想和先皇葬在一起。
母妃不过一介嫔妃,要和先皇葬在一起,只有他成为皇帝,封母妃为太后方可达成,家事亦是国事,宣和帝犹豫不决,张皇后亲自跪下痛陈母妃一生艰辛,才以孝道说动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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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母妃如愿和先皇葬在一起,不过那是在当了十年的太后之后,他后来才知当初是张皇后知他有意相让宁王,说动母妃联手骗他,这两个女人,一个生养他,一个是少年夫妻——皇家的亲情只是一枚比其他更重的砝码,随手可拿来算计至亲,更遑论其他。
薛云晗顾及夏氏和薛家,不敢贸然托出实情,听到宣和帝问她是谁,几乎要喜极而泣,忍者眼泪就要回答,“我是……”
却见宣和帝脸色陡然一黯,挥手道:“算了。”说罢再不言语,立起身就往外走。
薛云晗一怔,剩下的半截话生生断在舌尖上,起身下床,赤脚追出去,却在门口被梁三全拦住。
梁三全直觉这姑娘在宣和帝心里很特别,是以只是客气地伸手一挡,微微摇头:“姑娘保重。”
薛云晗想起在魏国公府的湖里,她四肢百骸俱是寒意,一点一点无助地往下沉。
安南侯夫人和夏毓珠回房来的时候,看到的是薛云晗赤脚站在水磨石地板上一动不动,脸上有眼泪风干之后的泪痕,夏毓珠有些忐忑地把手背伸到薛云晗额头:“表妹,你不会又丢了魂儿吧……”
额头触及一片温热,薛云晗回过神来,最绝望的死亡都经历过了,这一世本来就是赚来的,只要活着便还有希望,朝夏毓珠一笑:“我没事。”说完坐到床沿上,拿手轮流搓两只僵掉的脚。
林氏见状对夏毓珠道:“你表妹病了这几天,怕是有些体虚畏凉,你去找宫人领一个手炉过来。”
清河行宫接驾的次数多,物什备得齐全,夏毓珠是郡主女儿,要个不应时令的物件并不难,这事儿叫个下人去也就办了,大伯母叫她亲自跑一趟,看来是有话要避开她,夏毓珠闻言知意,应一声:“行,表妹你现在被子里捂一捂吧。”
“喝口热的暖一暖身子。”林氏倒一杯热茶递给薛云晗,“晗姐儿,舅妈一向把你当女儿待的,如今你父母不在这里,有些事少不要由我来问一问。”
这个年龄的姑娘本来就最鲜最美,何况外甥女还长了一张眉目如画的脸,林氏这辈子见过的姑娘不少,除了年轻时的大姑子,少有比外甥女更亮眼的。
“这话本不该和你说,想必你也知道,你娘和你爹算不得如意,你娘就你这一个女儿,富贵权势不重要,她只希望你平安喜乐。”林氏斟酌着,“皇上的年纪和你舅舅差不多,又一心对亡故的淑妃念念不忘,这几年几乎没有纳新人。”
薛云晗捧着茶杯一脸茫然,话题也太跳跃了吧?
林氏看薛云晗懵懂不觉,心里倒放心了两分,柔声道:“那日你为皇上舍身相挡,可是有什么念头?”
“噗——”薛云晗一口茶没忍住,直接喷了出来,本来上辈子和这辈子都练过仪态的,实在是因为太过震惊,震惊过后又恍然,女儿救父亲是理所当然的,但是那天的情形在别人看来,一个是没落侯府的姑娘,一个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在场的侍卫太监大臣无数,怎么也轮不到她搏命,实在是……其心可疑。
“咳,咳……”薛云晗深呼吸顺了气,认真道:“那天大家都在听皇上和傅姑娘说话,只有我离老虎最近,那只老虎的动作太快,我想喊一声却又来不及,脑子一急就下意识挡了过去。”
林氏看外甥女呛到了,心里责怪自个儿对小姑娘说得太直白,听到薛云晗如此说,又安心她心思单纯,并不像外头传的那样有攀附之意。
这几天宣和帝对薛云晗有多上心是有目共睹的,今天甚至纡尊降贵,亲自上门探望,林氏对薛云晗放了心,却又升起另外的担忧:“皇上他刚才跟你说什么了,可有露出什么意思?”
薛云晗这下是弄明白了,摇头道:“皇上只是想起了五公主,说她去世的时候才我这么大,皇上和五公主父女情深却白发人送黑发人,我一时感动便忍不住哭了出来。”
既是见到外甥女想起了爱女,那便没什么可担心的了,林氏摸摸薛云晗的头:“之后肯定会有很多人打着探望你的名目过来,行宫都是些达官贵人,舅妈也不能都帮你拦住,总之,不管别人说什么,你都别往心里去。”
外甥女乖巧地点头,林氏怕她吃亏,补充道:“有那说话难听的,如果实在忍不住,你就骂回去,凡事有我们给你顶着。”
事实证明,林氏的话非常正确。
第四十九章
虽然宣和帝尽量低调了,但是这世上从来不缺有心人,他前脚去探望薛云晗,后脚这消息就传遍了清河行宫,到了下午的时候,果真如林氏所说,探病的人一波接着一波。
先是皇后遣了身边的掌事宫女常姑姑过来,皇后向来注重贤惠名声,交泰殿的宫人对外也是如此。
“二公主常夸姑娘貌美如花,奴婢有幸见到您,果真是个俊秀无双的人物。”常姑姑福了一礼,笑得亲亲热热:“咱们娘娘最是平易见人,姑娘得闲了常去陪娘娘说说话儿,娘娘必是欢喜的。”
这话说得有些奇怪,薛云晗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就是得闲了也是去找二公主玩儿,没事找皇后干嘛。
常姑姑和以前的五公主是老熟人,听她这会儿没口子地说假话哄自个儿,薛云晗起了些鸡皮疙瘩,好在都被衣服遮掩住了,她知道皇后打的什么盘算,垂下头遮住眼里的嘲讽,有些慌乱地绞着帕子,语气里有掩饰不住的兴奋和得意:“谢谢皇后娘娘。”
常姑姑满意了,长得好看,有两分心机而已,不像个上得大台面的,若是宣和帝果真纳叶依兰入后宫,皇后正好可以拿捏着这姑娘去打擂台。
送走常姑姑没多大会儿,又进来怀庆大长公主的儿媳妇,宜春侯世子夫人钱夫人。
薛云晗深信钱夫人母女俩是单纯来看热闹的,毕竟钱夫人的小女儿钱霏和薛云晗的交集仅限于同在女学念书,两人不但不同班,甚至也不是同一届。母女俩一样的圆脸,一样的既想端着又掩饰不住好奇,两人互相推了半天,钱霏才问一句:“你明年还来学里念书吗?”
若是定了要进宫,就得在家备嫁,自然就不会再回女校念书,薛云晗看到钱夫人自以为隐蔽地朝女儿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聪明。
大长公主是宣和帝的姑姑辈,身份超然,宜春侯因为尚了公主所以一辈子都走闲散富贵的路线,而钱夫人出身高,嫁的也好……综上,如薛云晗上辈子接触到的,这是一家身份高贵但是又闲的无聊的人。
这样无聊想来打探的人想必很多,只是大多身份不够高,都被林氏挡在了外面而已。
不管是常姑姑这样明面上交好还是钱夫人这样单纯无聊的人都比较好打发,不好打发的是出门不带脑子,身份却又不低的,比如韩秀晴。
韩秀晴以为薛云晗病了三天会肤色暗沉、满脸憔悴,没想到还是那副一贯惹人厌的模样,她下巴一抬,身后跟着的叶依兰将手里捧着的锦盒递到薛云晗跟前。
“这是送你的礼物,”韩秀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然温和地笑了起来:“打开看看,你一定喜欢的。”
薛云晗又不是第一天认识韩秀晴,听到这话笑一笑:“多谢,你有心了。”
至于那劳什子礼物,她看都懒得看一眼。
韩秀晴见状“哼”一声,自个儿上前亲自打开了锦盒,把里面的东西取出来展开,是一条巴长宽的大红色腰带,顶好的缎面上满是精致的刺绣,中间还坠着个洁白莹润的玉扣,看起来价值不菲。
薛云晗一愣,不知这是何意。
“喜欢吗?喜欢就趁现在多穿多用。”韩秀晴十分得意,恢复了一贯鼻孔看人的姿态,“我听说你也上赶着做人家小妾,若是成功了,以后可就不许用这样的红色了。”
薛云晗简直想喷一口老血,实在是太……蠢了,首先,这样背后议论皇帝,其次,她很想说一句,你姨母卫贤妃就是这样的小妾好吗?不过她是有原则的人,不能和蠢人吵架,那样会显得自个儿也很蠢。
所以,薛云晗抓住了别的重点:“也?还有谁?”
韩秀晴闻言嫌恶地看了叶依兰一眼,后者几乎想退到墙角,把自己缩到墙里。
薛云晗表示不懂,卫贤妃一系既然处心积虑地想把叶依兰培养出宠妃,为什么还让韩秀晴这么对叶依兰?
其实这真是冤枉,韩夫人知道女儿天真单纯,所以不敢把带叶依兰来的真实目的告诉韩秀晴,以至于韩秀晴虽然知道这个外乡表妹要入宫,也只以为她是偶然被宣和帝看中而已,这种娘家无人扶持的新进低位妃嫔,以她的身份,根本不必放在眼里。韩夫人叫女儿来杀一杀薛云晗的气焰,韩秀晴就自作主张把叶依兰也带了来。
这个表妹看着胆小怕事,背地里却竟然敢勾引皇帝,韩秀晴心里厌恶叶依兰的程度已经能赶上厌恶薛云晗了,正好一起恶心下这两个小贱人。
傅晴柔进来的时候恰好在门口和韩秀晴错身而过,薛云晗松一口气,总算来了个可以正常说话的人,而且傅晴柔大气爽朗,气质从容,叫人一见便容易卸下心防,跟着轻松起来。
“刚刚那位姑娘想必也是来探病的,你看着面色挺不错,怎么她出去的时候还一脸郁郁。”傅晴柔把玩着一柄四五寸长的象牙小匕首,笑盈盈地说道。
薛云晗知道她虽然直爽,但心思缜密,不会看不懂韩秀晴那么明显的脸色,便直接说道,“就是见我没有想象中的不好,才不高兴呢。”
傅晴柔眉毛一挑,她对薛云晗印象不错,听她肯如实以告,更顺眼了些:“我在京里见到的姑娘们说一句话总是要绕三五个弯才肯罢休,没想到你说话这么痛快。”
“对痛快人方说痛快话。”薛云晗报之会心一笑,“你这把象牙匕首好别致,刀柄嵌了绿松石,刀身又小,撇开刀鞘就跟头簪似的。”
“可不是,”傅晴柔极喜欢这把新得的小匕首,“四皇子那天和我比了一场不服气,后来又约我比试,这是他输给我的。”
薛云晗嗅到些不一样的味道,却没有说破。
***
薛云晗自忖昏迷可能真的是离魂,身子原是无碍的,饶是如此,也被林氏强制着在屋里休息了几天。
头两天和宣和帝来的那天下午一样,抱着各种目的来探望的人络绎不绝,然而此后清河殿毫无动静,宣和帝也再未派人给薛云晗送过东西,甚至再也没过问过一句,就好像完全忘了这个人一般,而另一边,却接连赏赐了叶依兰两回,虽然都是小物件,也足够众人明白其中含义。
薛云晗被拘在房里并不知情,到了三天后出门透气的时候,发现众人看她的眼光和之前很不相同,前两天或好奇或巴结的人,看到她都是一股透着热络的笑意,今天看到她虽然也在笑,却明显有些幸灾乐祸,有些甚至明晃晃地露着嘲讽。
薛云晗心如明镜似的,浑不放在心上,只管扶着南碧的手在行宫东边的烟霞湖岸边散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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