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心者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布卡布卡
所谓聊天,主要是她聊,他听。他喜欢听遇冬无厘头的吱吱喳喳,也喜欢听她欲语还羞地控诉,悄悄地吼,“混蛋风声声,你就不能轻点啃!”
每次看她脸红的样子,他就特别开心,一生中从未有过的开心。他会无比正经板着脸回答,“不能。”
他看她气结,眸底便升腾起温暖的笑意。
他想,一辈子这么过也挺好。
只是今天早晨,封硝没有心情。他看手中的报纸,无论是看社会新闻,还是看财经版,都一个字没看进去。
他心情糟糕透顶,这不应该是一个医生术前的状态。他还是低估了给仇人做手术带来的心理压力和抗拒,更恼火的是,他没有把握易清铃能在术后醒得过来。
可是,再不做心脏手术,易清铃随时都会撒手人寰。到那时,遇冬会不会埋怨他一辈子,说他见死不救?
封硝此刻特别没胃口,却还是放下手中的报纸,冷着脸把早餐吃完,还加了个餐。
他拿纸巾优雅擦嘴,然后喝一口柠檬水才叫她,“遇小冬。”
遇冬像个逃学的学生,胆颤心惊被点了名,手里的叉子哐当一声掉在桌上,有些不确定,“你,叫我?风声声你真的在叫我?”
“你吃好了吗?”封硝敛着眉,薄唇如刀,“要不,我先去,你一会儿晚点再来医院。”
“哦不,”遇冬三两下拿面包塞满自己的嘴,又一口气把牛奶喝个底朝天,“我跟你一起走……”好容易逮着个说话的机会,讨好地问,“风声声,一会儿你能陪着我,对吗?”
她说这话时,下意识伸手抓住他的袖子,可怜巴巴的,“我一个人害怕……你能陪陪我吧?”
封硝冷硬的线条微微柔和了些许,声音也软得温存,只是内容就不那么和谐了,“我今天公司有个会,很重要。晚点我会来找你。”
遇冬的眼睛明显黯淡了下去,喃喃的,“哦,这个会……很重要?”
“是啊,很重要……”封硝的表情没有丝毫起伏,“其实你可以这样,先去把手术同意书签了,然后回家等信儿。段凉会在那里守着,有什么事他通知你。”
“不,我要在那儿等。”遇冬已经吃好,飞奔上楼,边跑边喊,“风声声,你等我!一会儿你带我去跟靳医生见个面……”
在她想来,术前跟主刀医生见见面,说点好话,那不是再正常不过了吗?
可是到了医院才知,根本见不到靳医生。
护士拿来一堆资料,要求她签字。风险告知书,手术同意书等等等等……她看得眼冒金星,并且忽然智商退化,字是认识的,就是不知道那些条款里到底讲的什么鬼。
签字的手,也抖得不行,但觉自己那颗心脏随时都会蹦出来。
封硝一直陪在她身边,话很少,只是叫她签字。
他简略告知她一些必知事项,例如即使手术成功,也只能等待病人苏醒。病人是否苏醒,不仅要看心脏手术,还要看别的脏器情况。
遇冬两耳嗡嗡,听得隐隐约约。有时看见封硝的嘴一张一合,也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然后,封硝准备离开医院。
遇冬拉着他的手,红着眼,半天不肯松开,“风声声,能不能别走?”
封硝的心又一次刺痛,有种不能言说的尴尬。有那么一秒,他几乎就要脱口而出,“我就是靳朗,我现在去给你妈妈做手术。”
可是瞒了太久,到了现在才说,似乎天时地利都不占,人也不和,一切都不对劲儿。他柔声拍拍她,“我很快就回来,你现在去看看你妈妈。”
他冷硬着心肠走出医院大门,然后再从医院侧门进来,去了办公室。
换上白大褂,戴上纯白口罩以及帽子,他下楼,走进手术室。
少有人见过靳医生长的什么样子,更少人知道这个医院的大股东封先生就是靳医生……因为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靳医生自从来到这个医院就职后,所做的手术零失误,近乎完美。
所以今天大家都盼望能创个奇迹。有传言说,易女士很有可能是封先生的岳母,有人亲眼看见封先生在那个病房出入。甚至那个病房,都是封先生亲自安排的。
护士小陈替靳医生穿上手术服时,芳心没来由跳漏好几拍。这男人真高大,身形比例也是完美得令人移不开眼。
她冲动地想把他的口罩揭下来看看,看他到底长的什么样子……却不敢那么做。只敢顺手揭下了自己的口罩,做出想要透气的样子,脸红红的,风情万种瞥了一眼他。
只可惜,靳医生的眼睛始终幽深,无波无澜。对于有脸盲症的男人来说,那样做无疑是没什么卵用。
遇冬那时候腕上戴着易清铃送的手镯,没敢瞎哭,只一个劲儿地傻笑,“妈,我等你啊。做完手术咱就好了……我跟你说,靳医生亲自主刀呢。手术一定会成功的……”
易清铃想起昨天那个戴着口罩穿着白大褂进来的男人,想起他揭开口罩的一刹那,也想起他叮嘱的话,“暂时不要告诉遇冬,我就是靳朗。”
封硝就是靳朗!
他为什么要瞒着遇冬?易清铃想不明白,却仍是遵守诺言,没有说出真相。
今天为自己主刀的,是未来女婿。神秘的封先生,神秘的靳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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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一瞬间,易清铃像是闻到了危险的味道。她似乎在此刻才读懂封硝眼里那抹深沉的纠结……也许今天凶多吉少。
因为凶多吉少,所以笑得更加灿烂,“小冬儿,妈妈这辈子最开心的有两件事,一是嫁给你爸爸,一是有了你……”
遇冬本来压抑了又压抑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妈,你说这些做什么?等你好了再说嘛!”
易清铃拢一把自己的头发,又理一下女儿的额发,“不要哭,冬儿……妈妈会好的。我还要看着冬儿嫁给……封先生呢,还要帮我的冬儿带娃娃……你喜欢女儿还是儿子?嗯?女儿吧!好吗?像冬儿一样好的女儿……”
遇冬泪流满面,泣不成声,握着母亲的手不停地抖,停不下来。
易清铃笑得快哭了,“真的,妈妈有你,没遗憾了……”
段凉看到那个场面,轻轻叹息一声,退出去,对外面的护士说,“再给她们五分钟吧。”
第77章 我把女儿交给你
干净整洁的手术室里,充满浓烈的消毒水味。
麻醉师已在准备,所有人员全部到位。
易清铃在最后时刻,忽然抓住封硝的衣服,嘴张了张,眼泪无声流出来。
封硝一窒,别扭地弯下腰,将耳朵凑近,听到她断断续续交待。
封先生,我把女儿交给你了。
封先生,我没有别的要求,只求你对她好点。
封先生,冬儿这孩子吃了太多苦,你想都想象不到的苦……请你,善待她……我没有别的心愿,就这一个。
我是否能醒来,是否能活着,这都随缘,这是命,我不强求……但唯一让我放心不下的,就是冬儿……
易清铃边哭边交待,如遗言般,声音很小,隐隐约约,断断续续。
封硝从泣血的每个字里,都听到了爱。这就是母爱,如果自己的母亲还活着,必然也是如此。
他的心被她柔软的声音狠狠激荡着,眼眶微微湿润。他第一次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这是一个承诺,“我会对遇冬好。”
易清铃的眼泪更加汹涌……
封硝刹那间冷静下来,声线低沉,“易女士,你需要平静。”这句话更重要在提醒自己,我需要平静。
他转过身去,深呼吸。
护士小陈为他递来水杯。
他脱下手套,漂亮修长的手指接过,很深地敛眉,水流进喉间,十分苦涩。忽然想抽烟,想用烟雾驱散迷茫……一生中从未如此纠结。
仇人,爱人的母亲……恨,淡得只剩决心。手术一定要成功!不想再让遇小冬哭了。
每次她一哭,他的心就疼。
封硝再次转过身来时,已恢复一贯的清冷。深黑的眸底是淡漠,仿佛再也无人能扰乱他的心神。
门外。
这是遇冬给封硝拨的第七个电话,一直响,无人接。
遇冬对自己依赖封硝的劲儿,鄙视了一百遍。然后第八次拨打封硝的手机,听那永无止境又单调的嘟嘟回铃声。
边听着,边盯着手术室的门。
段凉走近,递过矿泉水,“遇小姐,这手术说不准要做多长时间。不如你先回去……”
遇冬摇摇头,“不,我就在这等。我妈妈出了手术室第一眼就想看见我……”她说着,又第九次拨打了封硝的手机。
段凉感觉到包里此起彼伏的震动,心里悠悠叹口气。
遇冬低着眉眼,弱弱地问,“段先生,今天早上的这个会议很重要吗?”
“嗯,很重要。”段凉看着遇冬那双单纯的眼睛,有点想遁走的冲动。
“那你怎么不跟着他啊,”其实遇冬想的是,如果段凉在封硝身边,打不通这个的电话,还能打那个的电话,多好。
段凉用笑声掩盖了真相,“封先生觉得遇小姐重要,所以派我跟着,看看有什么可以效劳。”
遇冬的心终于在动荡中浅尝了一丝甜味,觉得封硝还是很重视自己。脸上一抹红晕,盖住了之前的惨白,“麻烦段先生了,其实我没有什么事需要做。”
她的眼睛又盯到了手术室门上,红晕退去,惨白的脸色重现,如一只惊弓之鸟。
五个多小时后,几个护士推着昏迷的易清铃出来。
心脏手术很成功,但醒不醒得来,要看之后的情况。
遇冬不知道有生之年多少次如此时般冲上去,而这一次尤为心碎……即使听到“手术成功”这样的好消息,心仍旧像是被巨轮辗碎了。
她又一次忘了找靳医生,等跟着易清铃的推车去了监护室外才想起这茬。
在她想找靳医生道个谢时,封硝的电话便打进来了。
他声线异常低沉疲惫,“情况怎么样了?”
遇冬那会子有点闹情绪,阴阳怪气,“不劳封先生您操心,好着呢,一切都好着呢。有靳医生在,还有什么事情搞不定?”
“嗯,那就好。”封硝深邃的五官隐在幽暗光线中。四周的窗帘拉得严实,他像是躲在黑暗中不能见人的勇士,功成身退……这样,也好。
他不需要她的感激。
大拇指轻触屏幕,挂断了电话。头仰在皮质靠椅上,重重闭上眼睛。
遇冬听到手机里响起嘟嘟忙音,火大死了……嘿,这男人!居然就这样挂了!
她这几个小时里,到底给他打了多少个电话!恐怕一百零八个都有了吧!
他居然就这么挂了!
这算什么?他不是要跟她结婚吗?他不是她订了婚的未婚夫吗?
从昨天晚上就开始变得奇奇怪怪!是他安排了靳医生没错!可这是有多不愿意,多不乐意!
刹那间,遇冬早上那一百零八通电话的怒气灌得满满,每根头发丝儿都充满了暴跳如雷的气质。
狂燥电话拨过去,这一次,封硝很快就接了。
不等他开口,遇冬像吃了炸药,噼哩啪啦炸响,“封硝,你到底当我是你什么人?不是要结婚吗?不是白天晚上明目张胆滚床单吗?你知道这几个小时我到底是怎么过的?你看看我给你打了多少电话,你一个都不接!一个都不接!一个都不接!”
封硝把手机拿离耳朵半米,一只眼睛睁着,一只眼睛闭着,被轰炸得头皮发麻。
倏然,电话直接被挂断,他一个字都没来得及申诉。
段凉在一旁忍得辛苦,最后还是笑出了声。
封硝漆黑的视线扫过去,凉凉地问,“怎么,很好笑?”
段凉认认真真点个头,“嗯,很好笑。”
封硝面无表情,“那笑吧。不笑我扣你钱。”
段凉怕扣钱,果真笑了,“封先生,你没发现你变化很大吗?”
“我能有什么变化?”封硝疲惫的嗓音比往常多了一丝慵懒,更加沙哑低沉。
段凉倒了杯红酒递过来,“最起码,你学会开玩笑了。”他用自己的杯,碰了一下封先生的杯,抿一口在嘴里,渐渐敛去了笑,“你真的给易清铃用了那个药?”
封硝深邃的眼睛透出平静,淡淡一个“嗯”字,沉在红酒的醇香里。
“这要是被查出来,封先生,你会……”
“吊销医师执照?”封硝抬起眼睑,一抹戏谑扬在眉间,“到那时,我当不成医生,就到你段律师那儿谋个职。我给你当助理,如何?”
段凉凉凉地拱了拱手,“要有那一天,我一定做牛做马把你这助理供起来……”
两个男人相视一眼,一起爽朗爆笑。碰杯,叮一声,无比和谐。
这是两人第一次同时大笑。
段凉的眼睛甚至偷偷湿润了一瞬,无比感性。封先生居然会笑了……遇小姐虽然脾气不怎么好,但能让封先生学会笑,也算是功劳大大滴。
彼时,遇冬拧巴地坐在监护室外。她进不去,只能在外面的椅子坐着等消息。
护士通知她可以先回去,说病人现在体征暂时稳定,不需要担心。
怎么能不担心?妈妈都还没醒。遇冬不肯,非得等着。等待的过程中,莫名其妙迁怒于封硝,把人家狗血淋头骂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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