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女荣华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繁朵
而此时最普遍的观念里,四代单传的江南堂,怎么也不能放弃宋宜耀的!
哪怕宋宜笑心里,宋宜宝的份量可能更在宋宜耀之上,但倘若她选择了妹妹的话,没准就会被人质疑,她是记恨前事,故意让娘家绝嗣——以宋宜笑现在跟宋家的感情,她绝对不肯为了宋宜宝,吃这样的亏!
蒲妈妈眼底闪过分明的悲哀,“所以四公子的前途,还有一线希望;但二小姐……你以为我们故意不给三小姐解毒,只是为了让大小姐消气吗?也是怕三小姐受那卢氏牵累,落到那等见不得人的地方去……我江南堂的嫡女……”
她惨笑道,“二小姐年岁最长,与大小姐接触最多,大小姐对她也许还有几分不忍。但三小姐,连面都没跟大小姐照过几回,之前老夫人过世停灵时,大小姐来吊唁,三小姐受奶奶暗中唆使,还对大小姐出言无礼过。如果三小姐落魄,你觉得,大小姐会帮她吗?”
“咱们现在倒是可以依旧把二小姐当心肝宝贝似的宠着护着,可是你想想,万一这位小主子将来当真沦落……她受得了这样的落差吗?”
“倒不如,现在就让她适应一下。”
“对她将来,反而是件好事!”
小丫鬟听得脸色苍白,呆立了会,才颤声道:“……是!”
她正要告退下去,外间却又有一名丫鬟赶来,同样脸色煞白,眼带惶恐的禀告:“三小姐不好了!”
“解毒丸又不是仙丹。”蒲妈妈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只平静的说道,“三小姐服用时太晚,本就没什么希望了。不过是为了平息大小姐的怒火,才特意取了一颗……把这个消息报去燕国公府吧!”
……宋宜笑前脚才回到府里,尚未来得及梳洗,下一刻就接到同父异母妹妹的死讯,心里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愣了半晌,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挥了挥手打发报信的人下去,定了定神问左右:“夫君早上进宫,到现在都没有回来吗?也没派人回来传什么口信?”
留守府里的大丫鬟赤蔷才摇了头,外间倒传来一阵喧嚷,说简虚白回来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宋宜笑闻讯,忙起身迎了出去,见丈夫脸色铁青的大步走进来,知道他在宫里的经历一准也不会愉快,当下出言把伺候的人都打发了出去,亲手沏了盏茶推到他面前,急声问道,“怎么会忽然闹出这样的事情来?!”
“你去过宋府了?”简虚白打量了下她身上外出的衣裙,叹道,“那边情况怎么样?宋卢氏才说出门之前给三个孩子都喂了鹤顶红,我就求了陛下,陛下也立刻遣了人去宋府施救——然而算算时间,那时候距离三个孩子服毒已经至少过去一柱香了!”
他跟端化帝其实都不抱什么能够救下人来的指望了。
“宜宝没把鹤顶红吞下去,待卢氏离开后,她出去向下人求助,有人跑了过来找我。”宋宜笑脸色阴沉的说道,“我所以去了一趟——有一批我以前没见过的世仆忽然冒了出来主持大局,他们给宜耀喂了解毒丸,所以宜耀已经没事了。却故意没给宜娇喂,主事的妈妈跟我说,这是为了偿还萃儿那笔债,你说好笑不好笑?!”
她刚才在蒲妈妈面前发作,逼他们再取了一颗解毒丸,给宋宜娇喂下去,除了她自己讲的同病相怜外,其实也是担心落下话柄。
毕竟蒲妈妈都直接讲出来,要还安阳郡主一条命了,宋宜笑倘若接受了,或者默认了,传了出去,舆论会怎么讲她?
这会虽然不讲究一人做事一人当,可也有稚子无辜这句话的。
何况蒲妈妈这些人,宋宜笑两世为人都是头一回见到,前世她被生生浸了猪笼,这群人也没有说冒出来给她说句话的——虽然他们是奴仆,但且不说那位蒲妈妈才露面就把卢氏之前用的那些心腹压了下去,单说她敢做主宋宜娇死活这点,可见在江南堂的地位!
宋宜笑相信,如果前世这蒲妈妈出来给自己说句公道话,宋缘未必还会坚持杀女。
他们到底没出现,无非是因为宋宜笑只是女孩儿,死与活,都不干江南堂传承。
现在卢氏不想活了,想带着儿女一块去地下——他们马上就出来了。
想到这儿,宋宜笑就觉得发自内心的厌恶。
以及防备。
毕竟宋卢氏前脚被召进宫,蒲妈妈等人后脚就露了面,还那么及时救下宋宜耀,这很难不让人怀疑,这是约好的。
宋卢氏谋划了对韦梦盈的刺杀,宋宜笑不觉得这个继母对自己存着善意,又怎么肯相信蒲妈妈?
“那蒲妈妈既然这样在意宋宜耀,倒不妨留意下。”简虚白闻言,思索了会,却道,“宋卢氏……今日入宫,拿出了皇舅留与代国姨母的遗诏,皇后娘娘……恐怕不太好了!”
简虚白跟卫皇后的关系还是可以的,但他现在之所以忧心忡忡,却是因为,“宋卢氏主要盯着的是崔见怜那件事情,现在你也被卷了进去。蒲妈妈他们到底是宋家世仆,没准能用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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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宜笑才在为宋府发生的事情感到各种无语,此刻闻言不由愕然:“崔见怜那件事情是崔太后亲自查的,而且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卢氏要怎么给崔见怜翻案?”
“关键在于皇舅的那道遗诏。”简虚白苦笑了一声,将今日入宫看到的经过大致说了下,“这封遗诏,直接击破了陛下对皇后的信任。然后崔太后之死,老实说,确实是皇舅存心而为!”
而宋卢氏揭发皇后统共三件事情,一件有遗诏支持,一件只要端化帝略作推断必然生疑,那么最后一件,即使没有什么决定性的证据,端化帝会一点都不怀疑吗?
“最要命的是,陛下正当壮年。”简虚白其实真正担心的,是这一点,“后宫也没什么特别得宠的妃嫔,皇子更是只太子一位。眼下皇后落入困境,那些有意做皇亲国戚的人家,岂能不群起而攻之?!”
本来端化帝因为不是贪图美色的人,在东宫时,即使顺风顺水的那几年,也没有太上心后院。
崔见怜这个得宠一时过的侧妃,还是崔子玉起了心思,通过崔太后塞进东宫的,并不是端化帝主动打表妹主意。崔见怜去后,端化帝后院便没了能上台面的侧室侍妾。
之前没了的懋妃,也是生子有功,兼卫皇后为表大度,才给了妃嫔之位,否则以她的出身跟宠爱,连婕妤都未必做得上。
也就是说,本朝后宫的高位,基本都是空悬无主的。
所以当初端化帝登基之后,很多人家就蠢蠢欲动的想出位娘娘了。
只是端化帝说要给显嘉帝守足二十七个月的孝——前两日才满日子——但因为卫皇后乃皇帝的结发之妻,生下的嫡长皇子又已正位东宫,小道消息还流传,端化帝极重发妻,亲口许诺卫皇后,不会再纳新人。
这种情况下,即使有人家想送女儿入宫,也要掂量掂量了。
可现在卫皇后有了倒台的危机,这些人家哪能不大喜过望?
太子尚且年幼,只要干掉卫皇后,自家女孩儿入宫之后承了宠,还怕没办法这块绊脚石?
就算端化帝厌弃皇后之后,仍然疼爱太子——但端化帝的城府,大家心里都有数。
在他手底下谋害太子,可不是特别困难的事情!
一如当初宋宜笑给了卫皇后机会之后,卫皇后非常爽快的配合宋宜笑,彻底解决了本就在自寻死路的崔见怜一样。
如今,所有有志参与后宫争锋的人家,都会像闻见血味的鲨鱼一样聚集,好将卫皇后打落深渊!
而宋宜笑,也必将受到牵累!
看到妻子神情变幻万千,简虚白心生怜意,轻轻拍了拍她手背,安慰道:“你也别太担心!凤州卫没你想的那么孱弱,尤其眼下他们有着大好局势,怎么舍得放弃卫皇后母子?何况,太子之师,乃是顾相!皇后未必过不了这一关!”
第四百六十二章 自刎
虽然说卫皇后有陷入四面楚歌的困境之势,但实际上现在最尴尬的却是端化帝。
“朝雨!哀家的朝雨!”太皇太后举袖掩面,放声大哭,“当初显嘉要将你流放,哀家想着纵然咱们母女从此天隔一方,知道你们好好儿的,哀家死也瞑目了!谁知显嘉去后这才几天?他坟上黄土未干啊,你们夫妇就这么去了!”
“若是你们自己做错了事情,哀家也没什么话好讲——可是!”
“可是你们明明什么都没做!”
“竟被人生生逼死!!!”
“哀家这个当娘的,怎么对得起你们?!”
“早知道咱们娘儿俩个这样招人恨,哀家就该先一步下去,总好过在这世上,看你走在前面呵……”
太皇太后哭得死去活来,丹墀下跪着的端化帝,却是汗流浃背。
本来他以为找出了逼死代国大长公主夫妇的真凶,太皇太后有火也应该朝宋卢氏等人去发作,但太皇太后得知经过后,却依然把矛头对准了他——理由非常充分:谁叫端化帝当初要冤枉代国大长公主,委婉逼迫太皇太后跟晋国大长公主答应,将代国一家废为庶人的?
“要不是这道圣旨下去,凭那宋卢氏跟崔家派的人,把话说的天花乱坠,哀家的代国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因为一块玉佩就相信?!”太皇太后这样说,“何况宋卢氏也还崔家也罢,之前从来没听说任何风声,他们同代国夫妇之死有关系,怎么现在忽然冒出来,什么人证物证都有了?!”
显然太皇太后根本不相信端化帝,或者说不肯全信端化帝——她更怀疑,即使出面逼死代国大长公主夫妇的是宋卢氏,是崔家,但罪魁祸首,真正的幕后主使,还是端化帝!
偏偏她这么怀疑的根据,是,“皇帝自幼有聪慧之名,又是吾儿显嘉手把手调教出来的,怎么可能糊涂到被崔家跟宋卢氏一个寡妇蒙蔽的地步?!这样的话你拿去搪塞那些不明所以的黎庶也还罢了,还来哄哀家?!”
端化帝听着这话简直想吐血:“孙儿愚钝,不堪皇祖母之语!”
“你要是愚钝的话,当初吾儿显嘉还会力保你登基?!”太皇太后冷笑,“难道你是在说显嘉没眼力吗?!”
这话当然很难回答,倘若卫皇后在的话,凭借卫皇后的城府,倒也未必圆不了场。
但现在卫皇后涉及崔见怜、崔太后之死两件事情,虽然没有被废,但也被端化帝下令回未央宫休养数日,等于是变相的禁足了,此刻自然无法出现在清熙殿上,给端化帝助阵。
端化帝自己无言以对,只能撩袍跪下磕头,表示请罪。
然而太皇太后根本不吃这一套,见皇帝不说话,抹着眼泪就开始哭自己女儿了!
本来端化帝就拿这个皇祖母颇没办法,这会太皇太后又理直气壮——祖孙两个一哭一跪,足足僵持了大半日,最后太皇太后哭累了,才渐渐止了哀泣,接过玉果递来的参茶啜饮,以恢复精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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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果趁太皇太后喝参茶的光景,悄悄拦下端了水盆上来要伺候太皇太后净面梳洗的小宫女,给底下的端化帝使个眼色。
端化帝会意,有些狼狈的起身,卷了袖子,上来接过水盆面巾,要亲自服侍太皇太后。
然而太皇太后瞥见,却冷笑着打开了他的手:“哀家担当不起!”
“……”清熙殿上死一样寂静片刻后,端化帝面无表情的将水盆与面巾扔到了丹墀下!
他不是暴躁易怒的人,可究竟贵为天子,哪怕太皇太后是他嫡亲祖母,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折辱,他也是受够了!
“这几个月以来,皇祖母又哭又闹,千方百计的折腾朕,无非是觉得朕杀了代国夫妇!”端化帝忍无可忍的直起身,寒声说道,“但朕这里要问皇祖母一句:代国夫妇之所以不得善终,难道不是皇祖母教女无方,让他们拥有尊贵的地位与身份,却不能有相应的恭敬与谦逊,所以才导致了这些年来,皇室中的一幕幕悲剧吗?!”
想起生身之母,端化帝心中怒火更炽,“相比代国夫妇,朕之生母的委屈又与何人说?!皇祖母如果还要继续闹下去,索性召集群臣废了朕,再让朕给代国夫妇抵命好不好?!”
皇帝突如其来的发作,让玉果等宫人目瞪口呆之余,亦是惶恐万分!
但太皇太后什么场面没见过?
见状冷冷一笑,非但没有让步,反而腾的站起,指着端化帝怒叱道:“哀家教女无方?!莫忘记汝父显嘉,也是哀家教出来的!何况哀家的朝雨再怎么张扬,到了长辈跟前也素来规规矩矩,从来没有说当众同长辈争执的!你身为皇帝,为万民之表率,谋害嫡亲姑母姑父在前,今日对哀家不敬在后,你也配说‘教女无方’四个字?!哀家他日到九泉之下见了显嘉,倒要问问吾儿显嘉,他的教子之方在哪里?!”
“看来皇祖母心意已决,是非要取朕之性命才满意了?!”端化帝被气得瞠目大喝,“既然如此,请皇祖母赐下鸩酒,朕这就如了您的愿,可好?!”
他这话说得四周宫人都吓傻了,包括玉果在内,纷纷跪倒,慑于此刻殿中的气氛,众宫人不敢说话,只匍匐战栗。
“岂是哀家要取你性命?!”太皇太后想也不想的喝叱回去,“你先是指责哀家教女无方,继而说哀家存心取你性命——这根本就是嫌哀家碍眼,定要哀家去死才高兴!”
说到这里,太皇太后直接取出身畔小几底下的银刀,反手朝颈间就抹去,悲愤道,“哀家成全你!!!”
“娘娘!”玉果原本跪在地上,见状吓得几乎魂飞魄散!尖叫一声扑上去阻拦,然而她本来跪在几步之外,这哪里来得及?
索性端化帝虽然也被太皇太后说死就死惊住了,到底他站着,离太皇太后又不远,赶紧抢上一步抓住了太皇太后的手臂,才避免了血溅三尺的景况——饶是如此,因着太皇太后下手时根本没留力气,刀刃也在颈间切出一道三寸来长的浅痕!
鲜血瞬间滑落衣襟,望之触目惊心!
“快去传太医!”玉果哆嗦着上前扶住太皇太后,流着泪看了眼伤口,跺着脚催促宫人,“都愣着做什么?!快点把院判喊过来!”
又哭着问太皇太后,“娘娘,您怎么这样糊涂?您跟陛下是嫡亲祖孙啊,有什么话不能好好儿的话,何必要弄成这个样子?如今却要怎么办?”
她一说“却要怎么办”,脑子里还有点浑浑噩噩的端化帝猛然一个激灵,只觉得如坠冰窖!
——不管祖孙两个的争执因何而起,现在他平安无事,太皇太后却因自刎割伤了脖颈,这事儿传出去,朝野上下会怎么看,还用得着说?!
他本能的想要喊住去召太医的宫人,但话未出口,又赶紧止住:刚才的一幕,这么多宫人都看到了,除非太皇太后也愿意帮他封口,否则根本瞒不住的。若再加个“太皇太后自刎被阻止后,陛下甚至不许为太皇太后召太医”,他头上“不孝”的罪名必定又多一顶!
端化帝不知道玉果是不是故意的,但他晓得,自己麻烦大了!!!
皇帝手足无措的时候,披着连帽斗篷的宋宜笑,正在狱卒的带领下,沿着昏暗的通道,走向诏狱深处的囚室。
“夫人,您只能在这儿待半柱香的时间,若是久了,小的却不好交代!”狱卒在一间囚室外站住,边开锁边小声叮嘱,“里头的人上了枷锁,想来无法暴起伤人——只是夫人最好还是不要太靠近她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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