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女荣华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繁朵
宋宜笑这才恍然,关心的问了几句陆冠伦的身体,使人去库房取了些药材让她带回去,这才陪她上了车。
将袁雪萼一路送回昭德伯府,又看着她喝下一碗安胎药,宋宜笑方告辞回自己家。
她回到燕国公府时,梳洗好的简虚白已经在内室等着她了。
“陛下为何忽然转了态度?”宋宜笑进门后立刻挥退左右,小声问,“可是与衡山王府现在的世子有关系?”
她思来想去,衡山王府能同梁王沾边的事情,也就是立陆冠群为世子这一件了——陆冠群本来一直不在世子候选人里的,是因为韦梦盈遇刺身故后,梁王在端化帝面前提到,陆冠群与他们的嫡亲表兄弟关系,端化帝这才暗示了衡山王,立了陆冠群。
否则以衡山王这两年对幼子陆冠云的宠爱来看,说不准他就要依了韦梦盈生前之愿,立陆冠云呢?
“我方才那么说不过是为了搪塞雪沛的妹妹。”简虚白却摇头,道,“其实陛下为什么转了主意的缘故,我出宫前已经打听到了,同衡山王舅父子原没有关系——他们不过是适逢其会罢了!”
他神情阴沉下来,说道,“是因为真阳大长公主殿下进宫面圣的缘故!”
真阳大长公主是梁王妃司空衣菡的嫡亲祖母,端化帝的姑祖母——当年正是这位大长公主忧心司空家后辈子孙中没有出色子弟,为了延续司空家的富贵,特特进宫,向太皇太后请求,让嫡孙女司空衣萝与梁王结为夫妻,好借到皇家之势。
除了这件事外,这些年来真阳大长公主一直非常低调。
低调到除了必须出席的宴席外,她根本不露面,也不跟身份、年岁相近的贵妇来往。
所以帝都上下基本都把这位大长公主给忘记了。
宋宜笑也不例外——此刻听说她进了宫,愣了会,才问:“她进宫……她进宫竟能叫陛下改了主意?”
记得司空衣萝去世时,晋国大长公主跟她说到这件事情,也只意思意思的道了句“可惜”,显然同真阳大长公主之间的亲情不是很深厚。晋国大长公主只是真阳大长公主的侄女,端化帝同真阳大长公主可是又隔了一辈的。
端化帝会这么给真阳大长公主面子吗?
“真阳大长公主跟陛下提到了崔太后之死。”简虚白说到这里看了眼妻子,“你还记得当年梁王妃怀孕期间,曾被身边人使暗手的事情吧?当时,还是你提醒了司空家,梁王世子才保了下来。”
宋宜笑沉吟道:“是有这么回事,不过同崔太后之死有什么关系?”
“梁王妃本来跟娘家关系很坏,因为这件事情才和好的。”简虚白道,“司空家出手助她安胎后,自然也要追查是谁在害她。后来他们跟你说,是因为崔太后被禁足后,有宫人因琐事怨恨梁王妃,私下所为——其实只是搪塞之词——实际上这件事情非常复杂:梁王妃当时是有太医时常过府诊断的,怎么会那么长时间被下了药而不自知呢?司空家查出来,那是因为她中的毒非常高明和隐蔽,以至于连太医都被蒙蔽过去了!”
“而这样的药,自然不可能是区区宫人能够弄到的?”宋宜笑沉吟道,“司空家可查出真凶?”
简虚白摇头道:“没有!因为他们查到后来,竟查到崔太后头上去了,之后就再也查不出端倪,想着幕后之人手段了得,私下同崔太后禀告后,崔太后也束手无策,又由于当时的局势,崔太后不想节外生枝,叮嘱他们保密,也就这样不了了之。”
现在梁王世子都落地了,时隔数年,真阳大长公主再提这事,当然不是为了替孙女讨个公道。
却是借这件事情提出对崔太后之死的怀疑:“崔太后素来身体好,即使偶有小恙,身在深宫,召太医是非常方便的,怎么会一晚上过去,说没就没了?当初既然有人可以悄悄谋害本宫的孙女,焉知太后之逝,是否也有什么内情?”
至于说她为什么早不说晚不说,偏偏现在才说,真阳大长公主也有理由,“当初崔太后做主将此事按下,我们司空家虽然心疼孩子,到底也不忍拂了太后之意!这两年梁王一直好端端的也还罢了,如今梁王忽然被下了狱,虽然陛下宽仁,许其妻子仍居王府。可陛下请想:本宫那孙女儿是在庄子上长大的,何曾学过大户人家的手段?”
“梁王世子年纪既小,身体也不好,又肯定得占去本宫那孙女的许多时间与精力!”
“万一当年害本宫孙女的人,卷土重来,现在没有梁王在府里主持,却叫他们母子怎么办?!”
“为了他们母子的性命计,本宫也只能违背崔太后生前之命,来求陛下开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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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王妃当年为什么会被下药,端化帝再清楚没有。
现在真阳大长公主打着关心孙女跟孙女之子的旗号重提此事,端化帝难免怀疑,这是真阳大长公主知道内情,拿圣誉以及崔太后的身后名来跟自己讲条件了。
司空家在开国时虽然显赫一时,但眼下也已衰落。
皇帝并不畏惧真阳大长公主,然而肃襄二王未除,端化帝到底有些顾忌,犹豫之下,最终还是决定,依照真阳大长公主之意,彻查崔太后姑侄的死因!
简虚白夫妇之前并不知道梁王妃被下药的真相,但此刻观端化帝的态度转变,也不禁起了疑心:“嫡亲儿媳妇怀着身孕却被人暗中谋害,崔太后查不出真凶来也还罢了,居然还要司空家息事宁人?这可是奇怪了!”
“所以我怀疑,崔太后可能知道谁才是真凶,而且这个真凶,是她要维护的。故此找借口压下了司空家的追究。”简虚白皱眉道,“故陛下这会听了真阳大长公主的话,方改了主意。”
夫妇两个对望一眼,心中均怀疑谋害梁王妃的没准就是端化帝——毕竟当初能让崔太后庇护、现在能让端化帝妥协,来来回回也就那么几个人罢了。
“接下来我会盯紧了这件事情的。”简虚白委婉的安慰妻子,“顾相这两天也在私下跟卫溪等人商议,要如何助皇后脱困。”
第四百七十五章 凤州卫
崔太后“病逝”的那个夜晚,端化帝是跪在显嘉帝跟前,从头到尾听着宫人禀告经过的。
所以他虽然同真阳大长公主妥协,对外却只说要彻查崔见怜之死。
这件事情虽然已经过去了几年,当初涉及的宫人也大抵被杖毙。
但端化帝发下话去,前前后后两日光景,显嘉帝生前倚重的一班宫人也就来禀告真相了:这说的真相是真正的真相,崔见怜自己作死,宋宜笑与卫皇后一个有心算计,一个落井下石。
又由于当时争储的局势,最终宋宜笑跟皇后没付什么代价,就炮灰掉了崔见怜。
“燕国夫人那时候出阁才几天?她娘家又没什么人庇护她,做下这样的事情却能逃出生天,还叫母后事后再三对她示好。”端化帝看到这个结果之后,不禁冷笑,“不必问也晓得,必然是晋国皇姑念在阿虚的份上,给她帮了忙了!”
甚至连太皇太后也有份。
而这两位晓得真相,会不告诉简虚白吗?
可这些年来,简虚白什么时候同自己透露过丝毫口风?
想来前几日他讲什么挑果子的故事,劝自己要信任顾韶,不要相信梁王,可不是真心替自己这皇帝考虑,而是为了保全他的妻子吧?
除了庆王那件事外,端化帝从来没怀疑过简虚白,此刻却发现这个看着长大的表弟,其实也不是没有事情瞒着自己,心情可想而知!
“奴婢斗胆说句实话:庶人崔氏能够侍奉陛下,乃是前世修来的福分,却不知道珍惜,落到后来的下场,其实也是咎由自取。”皇帝的心腹内侍朱芹壮着胆子委婉劝说,“何况陛下素来宽厚,若知庶人崔氏幼时对燕国夫人主仆所做的事情,多半是不会纳她的。”
朱芹这么讲,却是听出端化帝对简虚白生出了不满,担忧表兄弟生出罅隙——毕竟端化帝上台以来,心腹大患肃襄二王到现在都没解决呢,从龙功臣倒是先倒霉了,卢以诚一家去年就悲剧掉了,顾韶在宋卢氏面圣时受到当众呵斥,袁雪沛刚刚下狱,如果连简虚白也被猜忌上,这叫其他人怎么想?
好在端化帝这两年皇帝也不是白做的,此刻虽然心中不满,定了定神之后,道:“朕晓得轻重。庶人崔氏若自己行得正坐得直,皇后跟燕国夫人即使想害她,又如何得手?归根到底是庶人崔氏自寻死路,不能太怨其他人!”
朱芹低着头不敢作声,他知道皇帝说“不能太怨”,而不是“不怨”,显然是记下这一笔了。
“……再让他们去查一下,皇后与母后生前的近侍之间,可有什么瓜葛吧!”端化帝思索了会,有些疲惫的吩咐,“燕国夫人也是!”
当初崔见怜死后,崔太后亲口告诉端化帝,一切都是崔见怜自己作的孽,怨不得别人。
端化帝当然是相信自己生母的——现在确认卫皇后与宋宜笑在这件事情里脱不开关系,皇帝不免想到宋卢氏当日之语:崔太后当初未必是没察觉到端倪,只是争储的局势下,端化帝不能跟发妻离心,更得罪不起晋国大长公主以及太皇太后!
所以崔太后为了端化帝的储位着想,隐瞒了事实,免得那时候不算有城府的端化帝,在卫皇后与简虚白面前露出破绽,导致二者与他离心。
那么卫皇后跟宋宜笑,就有谋害崔太后以灭口的理由了。
虽然说崔太后死于弑君,可谁知道,撺掇她弑君的,到底是不是申屠贵妃那个时代的余孽?还是显嘉帝的暗示,又或者,是出自皇后与宋宜笑的手笔?
当然端化帝最不愿意相信的,就是主谋乃显嘉帝;而皇帝的理智告诉他,即使有简虚白帮忙,宋宜笑的手也伸不到那么长;如此算下来,最可疑的,还是卫皇后。
“惜素……”想到结发之妻,端化帝的目光又阴沉了几分,“如果真的是你,朕……朕该如何是好?!”
毕竟,卫皇后是太子的生母。
太子年纪虽幼,却聪慧孝顺,哪怕二皇子还活着的时候,端化帝也更喜欢嫡长子的。
二皇子去后,端化帝膝下可就这么一个男嗣了。
皇帝忽然之间体会到了显嘉帝当年的心情:赐死崔太后对显嘉帝来说不过是一句吩咐的事情,根本没必要隐瞒,之所以要秘密行事,无非是考虑到自己的长子。
而现在,端化帝,他自己也要这么做吗?
端化帝沉吟良久,最终再次吩咐朱芹:“朕已出父孝,膝下却仍空虚……皇后这两日乏着,想来也管不上,你把这话私下跟……跟太后那边透一透口风吧!”
本来后宫要添人,肯定是由卫皇后主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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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端化帝现在同皇后有了罅隙,跟嫡亲祖母太皇太后也撕破了脸,这事却只能找嫡母苏太后了。
朱芹忍不住提醒他:“长兴长公主殿下的下降之期已经不远,太后娘娘这两年又一直凤体欠佳,皇嗣这样的大事,若托于太后娘娘,奴婢恐怕……恐怕太后娘娘力有不及?”
这可关系到端化帝日后的枕边人啊!
万一苏太后从中使坏怎么办?
但端化帝有他的想法:“一来朕眼下没有其他可以托付此事的人;二来肃襄二王这两年一直很惶恐,朕想着到底也是朕的手足,若知朕将逼死了代国姑母跟姑父的梁王下狱,又托付重任与嫡母,想来也能安心些。”
最后一句要反着听:正因为苏太后不可信任,让她去做事,一旦出了岔子,也好有理由追究到肃襄二王头上不是?!
这两个心头大患,端化帝也实在受够了!
要不是因为他们,这回的事情,堂堂皇帝需要这么束手束脚吗?!
朱芹这才领命:“奴婢遵旨!”
梁王跟袁雪沛先后下狱,帝都上下本来是人心惶惶的。
但端化帝担忧子嗣单薄,有意充实后宫的消息传出来之后,大部分人家顿时把其他事都扔到一边,盘算着自己家、亲戚家、知交家,是否有适合送入宫廷的女孩儿?
“看来陛下是真的恼上皇后了。”卫府,国丈卫溪抚着颔下长须,淡淡说道,“不然梁王跟博陵侯的事情,到现在都还没个说法出来,皇后也尚且禁足之中,陛下手头这许多事情,怎么会想起来纳新人呢?”
“皇后素来大度,若只是后宫添人,倒没有什么。”卫家长子卫丕皱眉说道,“问题是眼下这情况陛下要纳人,摆明了存心落皇后体面!这一批人进宫之后,少不得有人会因此藐视皇后!”
顿了顿,“甚至连太子殿下……”
说到这里偷看了眼父亲的脸色,踌躇道,“爹,咱们这回也什么都不管吗?”
“这回是肯定要管的!”卫溪冷静道,“不过现在也不急,毕竟还有顾韶顶在前头不是吗?”
卫丕忍不住委婉表示意见:“顾韶位高权重,又是先帝亲自托付过的辅政大臣,虽然他是太子的老师,但也未必肯把前途全部押在太子身上吧?毕竟眼下皇后跟太子若有个什么不好,是动摇不了他的地位的。万一他袖手旁观,那可怎么办?”
再者,“本来皇后就很尊敬顾韶了,如果这回也让顾韶顶在前面,往后皇后与太子焉能不对顾韶感激万分?到时候,咱们家即使也出力,被顾韶一比,却怎么同皇后还有太子交代?”
卫家虽然是卫皇后的娘家,可人心都是肉长的,卫皇后又不傻,卫家之前已经袖手旁观过一回了;如果这回还不表现下,皇后没熬过去也就算了,熬过去之后当了家,岂能不怨恨娘家?
卫丕可是知道自己那姐姐的——卫皇后打从嫁进皇家起,图谋的就是铭仁宫,儿女情长的心思都要往后排,想凭亲情吃定她那是做梦!
“你不懂!”然而卫溪摇头道,“当今这位陛下,因着自幼受到先帝庇护,根本没吃过什么苦头,心志所以不算坚定。偏偏他又不是刚愎的人,故而明君该有的‘兼听则明偏听则暗’,到他这儿,就变成了摇摆不定:你看这回的事情吧,最初是皇后跟燕国公夫妇联手,向陛下检举崔家跟梁王还有宋卢氏。”
“陛下闻讯大怒,立刻把这三方拘到宣明宫责问!”
“之后宋卢氏当殿揭发皇后与燕国夫人,陛下跟脚就把皇后禁足。”
“继而顾韶进宫陈说自己的一番忠心,于是梁王马上下狱了!”
“梁王下狱之前在宣明宫单独面圣了一会后,若非燕国公劝说,陛下肯定又要听他的。”
“但梁王妃的嫡祖母真阳大长公主也进了宫——梁王的目的顿时又得逞了!”
总结了下端化帝这两天的举动,卫溪嗤笑出声,“所以你不要看皇后被禁足了就着慌!你们长姐可不是坐以待毙的人,我瑞羽堂精心栽培出来的嫡长女也没那么好欺负!”
卫丕皱眉道:“爹,我自然晓得皇后的厉害,可是咱们到底是后族,什么都不做的话……”
“皇后被禁足的原因是什么?”卫溪瞥了眼儿子,决定给他好好上一课,“明面上,是崔太后姑侄之死!实际上,是这两件事情,影响了她在陛下心目中的印象!”
“皇后真正参与的只有崔见怜之死,不过,崔见怜活着的时候虽然宠夺专房,到现在死了也有三四年了。陛下不是贪图美色之人,你以为陛下现在还记得她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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