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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女荣华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繁朵

    打发了内侍跟梁王,端化帝踌躇了一阵,命人去清熙殿外打探消息:“阿虚今日进了宫,现在可走了吗?若还在宫里,着他来见朕!”

    宫人去的很及时——这时候宫门接近下钥,简虚白已经辞别了太皇太后要出宫回府了。

    差不多在靠近宫门的地方,才被拦下来。

    闻说端化帝这会要自己过去,简虚白知道肯定是有要事,也顾不得即将宵禁,边跟宫人朝宣明宫走,边问:“可知陛下召我,所为何事?”

    宫人知道太皇太后跟端化帝都很重视这位燕国公,不敢怠慢,但也因为端化帝跟梁王说话时清了场,实在提供不了什么内情,只能把自己知道的告诉他:“……朱总管带梁王殿下去诏狱后,陛下没过多久,就唤了奴婢去找您!”

    虽然现在大家都知道梁王要悲剧了,但端化帝一天没下诏废去梁王的王爵,宫人称呼上还是不敢有差错的。

    “这样啊?”简虚白心念转了转,晓得端化帝现在找自己,多半是跟梁王有关系了。

    果然半晌后他披着星光灯色步入宣明宫,皇帝看到他,忙道:“阿虚你终于来了——且坐下说话!”

    待宫人沏上茶水,又吩咐清场。

    这才叹息道:“今儿个朕先见了顾相,继而拘了梁王来问话。不想现在倒不知道相信谁了!想着阿虚你恰好在宫里,不如听听他们的说辞,与朕出个主意?”

    “陛下英明神武,些许小事何用臣献丑?”简虚白忙道,“陛下若不弃,臣自是洗耳恭听!”

    端化帝现在没心思理会这些套话,皱着眉头将顾韶跟梁王的说辞大致讲了下:“现在顾相说梁王图谋篡位,梁王则指责顾韶与皇后都居心叵测——要说证据,自然是顾相手里证据确凿,而梁王则是空口无凭!但朕瞧梁王的样子,也未必全是骗朕的……”

    讲到最后一句时,端化帝似觉得作为皇帝说出这样优柔的话来实在很没面子,下意识的住了口,用期盼的目光投向简虚白。

    简虚白凝眉深思。

    片刻后,他缓声开口:“臣年轻,与顾相相处也只是这几年的事情,至于梁王殿下,说起来也是臣的表兄了,但之前臣有六年不在帝都,与之过往也不算频繁。如今陛下要臣说这两位,谁更可信,臣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闻言,端化帝面上不禁露出失望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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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简虚白却继续道,“不过,陛下此问,倒让臣想起在乌桓时的一件事情来了!”

    端化帝兴致不高的随口问:“噢?什么事呢?”

    “在乌桓时,他们那里有一种当地才有的果子,与咱们这儿的时果大不相同。”简虚白说道,“其中甘美者极为可口,但若是不会挑,挑着了尚未成熟的,那就是又酸又涩,令人难以下咽了!”

    “臣就属于不会挑的,是以最初那边的侍者上了果子来,臣只能碰运气。”

    “倒是雪沛,很快就发现如何挑选好的果子了。”

    “而臣也跟着想到个法子,就是雪沛挑好之后,臣看他不注意,偷偷拿走。”

    “如此,臣也能吃到可口的果子了。”

    端化帝耐着性子听到这儿,正觉得无聊,忽然心念一动,喃喃道:“不会挑,就拿会挑的人挑好的吗?”

    ——顾韶跟梁王彼此攻讦,听起来谁都有道理。但,顾韶是显嘉帝专门挑出来辅佐新君的人选!

    显嘉帝,岂非就是那个会挑果子的人?

    所以端化帝要不要听信梁王的空口之说,怀疑顾韶,还用得着说吗?

    “阿虚此言甚是!”端化帝原本已经被梁王打动的心,在“显嘉帝”三个字面前,忽然就平静了下来,有些感慨道,“朕差点真被那不争气的东西给糊弄住了!”

    简虚白安慰道:“陛下这是宽宏仁厚。”

    其实皇帝不知道,简虚白随口编了个挑果子的故事,却也是怀了私心。

    因为顾韶跟卫皇后,由于太子的缘故,已经成为一派。

    前两日宋卢氏的揭发,已经导致卫皇后被禁足了,如果顾韶再有个三长两短的,皇后母子的处境,肯定会更加严峻。

    而卫皇后要倒台的话,很难绕过崔见怜这件事情。

    那么到时候宋宜笑也难免要被拖下水……

    简虚白为了保全自己的妻子,也得帮着顾韶。

    这会见端化帝已经顺着自己希望的方向去考虑了,简虚白暗松了口气,又讲了几句场面话,见端化帝没其他吩咐了,这才告退。

    这时候天色已晚,但有端化帝给的手令,他还是顺利出了宫,回到燕国公府。

    此时宋宜笑等他已经等得有点心焦了,见丈夫终于归来,也不及待他去梳洗更衣,直接遣散下人,拉着他在榻上坐下,开门见山的问:“今儿宫里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怎么梁王被下诏狱了?”

    “陛下一直拿他当左右手栽培,他却图谋不轨,陛下哪能不生气?”简虚白哂道,“说起来这事把咱们也有点卷进去了——本来宵禁之前我是赶得回来的,然而陛下单独召见梁王之后,竟被他说动,对顾相也有点疑疑惑惑了。最后把我拦在宫门之前,要我去宣明宫给他说一说,梁王同顾相到底谁才可信?”

    宋宜笑忙问:“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我自然说顾相了。”简虚白说到这里看了眼妻子,“毕竟宋卢氏背后就是梁王,他想拖你下水,我怎么能不送他一程?”

    关于宋卢氏跟袁雪沛,许多事情夫妻两个其实都是心照不宣,自己心里清楚,却没同对方讲起过——此刻简虚白这么一讲一看,宋宜笑心头顿时跳乱了一瞬,定了定神才道:“原来今儿个宫里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我说呢,快傍晚了,帝都上下这乱的,你回来之前,竟有十几家人家来咱们府里打听消息!”

    顿了顿,“不过,我今儿晌午后,倒是打着你的旗号,给袁侯爷递了帖子,请他过来一叙,在小花厅里同他颇说了一会话!”

    第四百七十二章 简家往事(上)

    “是吗?”简虚白虽然才回来,但进门之后到后院的这一路上,已经有底下人把袁雪沛今日来访、与宋宜笑长谈之后才离开的事情,同他讲过了。

    所以此刻听妻子这么讲,也不意外,只平静道,“我记得去年你也跟他在外面谈过一回,却不知道都说了些什么?”

    “我跟他原也没什么关系。”宋宜笑仔细考虑了下措辞,其实简虚白回来之前,她已经考虑了好几回了,然而此刻说来,到底还是觉得艰难,所以语速很慢,“特特见面说事情,无非是两件:一件是关于我娘家;一件,就是关于你。”

    说到末了一句,她拿眼角瞄了眼丈夫,见他不动声色,也不知道是该松口气还是失落?

    顿了会,方继续道,“我娘家的事情,我那继母已经竹筒倒豆子,全部讲了出来……我也不赘言了!”

    “但是,你……”

    “你是说,我并非简离旷之子的事情?”简虚白忽然打断了她的话,轻声道,“雪沛跟你说了这个?为什么?”

    宋宜笑愣了一下,才道:“当初我怀疑我继母杀了我娘,又导致我妹妹夭折后,本想报复她的,袁侯爷为了阻止我这么做,给我讲了你的身世——只是他当时不肯跟我说详细,只说这件事情被人拿了把柄,他必须同那人虚与委蛇,否则你的麻烦恐怕就大了!我思来想去,决定相信他。”

    “这件事情,早在乌桓时我就知道了。”简虚白没什么表情的说道,“雪沛也知道——那时候我中了毒,又得知了下手之人,自然万念俱灰!还是他日夜陪伴鼓励,我才缓了过来。不过,此事其实也就我们这些小辈才不知道罢了。年长些的,如爹那一辈人,谁心里没个数?就算原本不知道的,这些年看下来,猜也猜到了。”

    他瞧着波澜不惊,但越是这样的神情,越说明他在意这件事情。

    宋宜笑心头百味陈杂,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默然了会,正要开口,又听他继续道,“所以,这件事情有什么把柄好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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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说他骗我?”宋宜笑怔了下,道,“这么说,当初是二伯母主动把你与真正的二房幼子交换的?”

    这下轮到简虚白怔住了:“什么交换?我本是二伯母的亲生子啊!”

    夫妻两个对望一眼,同时意识到他们听到的简虚白身世,说辞似乎不一致?

    “那时候二伯母听说我中了毒,派人前去探望,晓得真凶后,与我说了我的身世,道是当初二伯嫉恨爹,设计二伯母与爹……本想着拿这件事情要挟爹,但因为二伯母的维护,此事不了了之。”

    简虚白脸色不太好看——毕竟这种叔嫂**所出的身世委实尴尬——他望着不远处的摆瓶,字斟句酌的说道,“爹知道我是他的骨血后,一直想把我要去三房,但二伯母舍不得,就这么拖了下来。去年天花之事,因我出花,将爹急得跟什么似的,二伯母心生愧疚,这才松口,允我认回生父!”

    又说,“当年外祖母从帝陵返回帝都,皇外祖母之所以忽然召了你进宫,其实是受我所托。因为虽然爹说他跟二伯母之间并无感情,也非故意背叛咱们现在的娘,可我终究觉得跟外祖母照面有些惴惴,怕你看出破绽,这才求皇外祖母将你支开。”

    而他之间对于端木老夫人的前来,心神不宁到了溢于言表的程度,也是这个缘故。

    宋宜笑见他说完了,深吸口气,道:“袁侯爷说,你其实……其实就是三房之子!是咱们现在的爹娘唯一的骨血!也就是说,当年娘虽然遭遇难产,但孩子是保了下来的。由于那时候娘跟二伯母都在占春馆中待产,所以你跟二伯母亲生的幼子,虽然差了几日出生,但互换之后,也没人看出来。”

    “至于把你跟二伯母之子交换的人……”

    “袁侯爷说,是外祖母流放前,专门送到娘跟前的女医。”

    那女医为什么这么做,原因不问可知:简家二房与三房之间势同水火,本来简离旷才学平庸,简离邈不但考取了探花,娶了郡主表妹,岳母兼姨母,还是城阳王妃!

    这么着,哪怕简平愉给二房拉偏架,三房也有一战之力!

    但显嘉帝登基之后,城阳王府受申屠贵妃牵累倒台,端木老夫人虽然靠着海内六阀早年的交情,得苏太后进言侥幸活命,却也被流放塞外——那时候简平愉倒是位极人臣了!

    而且简离旷休了结发之妻,尚了晋国大长公主,单凭晋国大长公主在显嘉帝心目中的地位,二房碾压三房已经不是问题!

    这种情况下,仪水郡主难产而去,撇下来的独子,如果由简离邈抚养,很难不受到家族内斗的影响。

    一旦简离邈落败,简虚白的下场可想而知!

    但简虚白有了晋国大长公主幼子的身份,就不一样了——哪怕他一辈子不跟简离邈相认,平平安安长大的指望,却大了许多!

    “女医吗?”简虚白皱眉思索了会,道,“这不太可能,毕竟二伯母身份尊贵,你是知道的。那女医又不是二伯母的人,哪来的本事,在二伯母那么多侍者的眼皮底下,做成这样的事情?”

    宋宜笑对于这件事情的知晓,也是全部从袁雪沛那里听来的,所以此刻只能尽力回忆他当时的说辞:“袁侯爷说,当时二伯母的幼子先两日出生,但身体不是太好,所以就请那女医帮忙调养——那女医据说非常擅长调养妇婴——而娘那会也即将临盆,女医得在跟前伺候着,离不开,所以二伯母的幼子,就放到了娘的屋子里。”

    “后来娘生下你,就把你跟二伯母的幼子搁一块养着。”

    “那时候二伯母正在坐月子,自然看不到孩子。”

    “你出生后半日左右,二伯母的幼子忽然夭折,伺候的人吓得六神无主,女医趁机劝说她们将襁褓互换,把你说成二伯母的幼子——因为你长得酷似先帝,所以数日后抱到二伯母跟前,二伯母一点没怀疑,还夸奖那女医将自己孩子调养的好,连才落地的孩子,小半个月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只是那些伺候二伯母幼子的人,最初为了躲避惩罚瞒下了此事,后来由于某些原因,却把事情经过悄悄泄露了出去。辗转被人所知,拿去要挟了袁侯爷。”

    “现在想来,这人应该就是梁王了。”

    又说,“袁侯爷当时拿了证据给我看的,两个襁褓,就是你跟二伯母幼子幼时用过的,以及知情人的亲笔叙述,上有签押。那两个襁褓,我各要了一块布片,事后悄悄使人查过,确实是你出生前后,二伯母那边做过襁褓的料子。”

    仅仅这样,她也未必肯信,“但照着他说的时间地点,我的人看到一名仆妇出入梁王府名下的庄子,后来我打发下人记下那仆妇的容貌特征,寻机与二伯母府里的老人旁敲侧击过,确确实实是幼时服侍过你的——而照二伯母府里老人一致的说辞,她在一次回家探亲时,意外身故,当时二伯母还赏了她家里一笔银子!”

    简虚白听着这番话,再也维持不住平静之色,神情急剧变化片刻后,喃喃道:“但,我是二伯母与爹所出,这是二伯母的人亲口所言,那人是二伯母的心腹,断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乱说……何况我回到帝都后,曾当面向二伯母询问往事,她当时也是这么说的!”

    虽然晋国大长公主公然在府里豢养面首,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甚至还抚养了个“义女”聂舞樱,然而没有一位母亲,希望自己在孩子眼里,是个荡妇。

    倘若简虚白是仪水郡主与简离邈之子,晋国大长公主为什么不肯告诉他真相,甚至给自己背上一个与小叔**的名声也在所不惜?

    从简离旷这些年来对简虚白的仇恨来看,他了解到的简虚白的身世,恐怕也是晋国大长公主说的这个?

    不只简虚白,宋宜笑都糊涂了:简家这上一代人,到底在搞什么?

    她皱了会眉,忽然想到一事:“你还没出生之前,简家二房与三房就势同水火了,而祖父则从一开始就偏心二房——这是为什么?毕竟二伯跟爹可是同母所出的同胞兄弟,即使爹是咱们现在的外祖母抚养长大的,但照理来讲,祖父顶多就是更偏心自己养大的二伯吧?怎么会偏心到要对三房赶尽杀绝似的?”

    “……”简虚白对这个问题沉默了一会,才道,“其实不是的。”

    见妻子不解,他吐了口气,似乎有些不堪承受的合上眼,低声道,“二伯与爹,其实并非双生子,更不是同母所出!”

    “二伯的生母,其实是祖父后来的续弦,温氏!”

    “爹才是祖父的原配发妻所出!”

    宋宜笑惊得目瞪口呆,半晌才道:“你确定?!”

    ——她要没记错的话,温氏,现在一般呼为温老夫人,是在燕国太夫人去世后一年,才被简平愉迎娶进府的吧?!

    “温氏之前是祖父的外室,但深得祖父之意,所以她怀孕三个月时,祖母也有了妊娠,祖父就设计,在她临盆前夕,悄悄于祖母的安胎药里下了催产之药。”简虚白面带厌恶,沉声道,“导致爹提前了三个月落地——所以爹身体一直不好,这些年来,看了多少名医妙手,始终都是病恹恹的,乃是因为爹的身子骨儿是在胎里受得折损,后天根本无法根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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