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八妹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丹阳木
“等拥军回来你问她,我家猫耳真没强迫她,他俩真是在处对象……”刘大妈被轰到门外还要力证猫耳不是对顾拥军耍流氓,老四顾春芳在里屋坐不住了,书一丢,她冲了出来。
“刘伯伯你干嘛呀?你这不当着大伙面坏我大姐名声吗?”春芳冲刘大妈嚷嚷道:“你提亲就提亲,平白无故说这些不是故意让人误会我大姐,你该不会是想搞臭我大姐好让她最后嫁给你儿子吧,哪有这样的?”
至此,刘大妈终于醒悟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她瞠目结舌看着围拢来的邻居,想还顾拥军清白又怕再度说错话,她欲语还休反更激发左邻右舍汹涌澎湃的八卦之心。一时之间,猫耳和顾拥军的事经口口相传迅速在村里传开,背地里说什么难听话的都有。
事情闹到这般田地,屠八妹在家捶胸顿足哭骂开了。她先是骂猫耳,继而又捎上顾拥军,大骂顾拥军不要脸,扬言等顾拥军回来要揭掉她一层皮。
她在家大哭大闹,吓得顾西都噤声躲在一旁不敢靠近她。
老五悄悄溜出家,她准备去大岗哨外等顾拥军,却在十字路口的中巴车车站撞上猫耳。
“猫耳哥哥不好了,我妈要打死我大姐……”老五立即把情况跟猫耳做了汇报,“怎么办呀猫耳哥哥,要不你带我大姐跑吧,你俩躲起来躲到我妈找不到的地方……要不你带我大姐去香港好不好?好不好呀?”
她拽着猫耳衣袖哀求他带顾拥军去香港,在她想来香港是世上最安全的避风港。
第五十六章 撕破脸
“好冬莲,谢谢你跑来告诉我,没想到你这地下联络员做得还挺称职,我得奖赏你。”猫耳捏捏她鼻子,掏出两毛钱递给老五,“拿去。”
“我不要!”老五一掌打掉钱,“我都快急死了,我不想看我大姐挨打,你快想办法救救我大姐呀……”
猫耳拍拍她背,“放心,有我在天塌不下来。就算你妈是座顽固的雕堡,我也坚决把她拿下。走,跟我去上面等你大姐。”
厂里上下班广播站都会有大喇叭长鸣,大家管这喇叭声为“叫卫子”,卫子叫过后广播里响起《五星红旗》之歌,岗哨大门在歌声响起后徐徐开启。
不一会,骑着自行车的工人们摇着铃铛源源不断自厂区内涌出,从岗哨外往里看去,但见绵延几十里的马路上黑压压全是骑着车的人,如匹会流动的黑色绸缎冉冉朝着大门哨而来,场面甚为壮观。
“大姐,这边,这边……”老五眼尖,一眼从车流中看见顾拥军,她踮起脚尖挥手大声朝顾拥军喊着。
听见有人喊自己,顾拥军带住刹车,扭头朝右后方瞟了眼。她先看到站在路边的猫耳,她跨下车,偏过自行车笼头,让过后面几辆车后推着车到了前面路边。
老五撒腿跑上前,“大姐,不好了,刘伯伯上门提亲,妈知道你和猫耳哥哥好把刘伯伯都骂哭了。”
顾拥军心下一沉,视线越过老五朝她身后的猫耳看去。
“别担心,一切有我。”猫耳咧嘴冲她笑笑,走上前把手中袋子挂在她车笼头上,又从她手上推过自行车,继而回头叫老五,“冬莲,上来,你坐前面,你姐坐后面,咱们回家。”
老五一脚踩在自行车踏板上,侧身偏腿坐在了车杆上,又回头喊顾拥军,“大姐,妈发了很大的脾气,说要打死你,你真的要回去吗?”
猫耳抬起右手摁在顾拥军肩上。
一股暖流袭上肩膀,再流至心窝,猫耳的从容淡定无形中给了顾拥军力量。望着眼前的男人,她唇边绽放一缕微笑,“走吧。”
“走喽”猫耳连蹬几下踏板,顾拥军紧跑两步跳上车,猫耳反手抓起她一只手放到自己腰上。稍愣会,她另一只手也主动环上他的腰,而后将脸轻轻贴在他背心上,全然不顾及路人偶尔投来的目光,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往家而去。
猫耳在小医院那放下老五让她先走着回去,他猜想这会只怕他和顾拥军已成全村的名人,要是让屠八妹知道老五跑出来给他们通风报信免不了一顿打。他猜得没错,当他载着顾拥军刚骑到三食堂就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注目礼。
“怕吗?”他一脚点地,定住车,回头问顾拥军。
顾拥军摇头,“迟早要面对。”
他笑笑,用脚背将踏板顶高半圈,再往下一蹬,载着顾拥军大摇大摆往前而去。
好戏即将上台,又赶上下班的人陆续回了家,放眼一看,家家户户门口都有人。有坐在家门口吃饭的,有拿把菜站在门口边择菜边喊着自家孩子的,不管他们眼睛朝没朝屠八妹家门前望过来,那耳朵一定都是竖着伸过来的。
平静的生活中一旦泛起大波涟漪,就足够邻里街头巷尾谈论个十天半月,更何况还和“丑闻”沾边,这样的好戏谁肯错过?虽说镇上有俱乐部,看场电影啥的也不用掏钱,都是单位组织免费观看。可那到底有回数,不是天天想看就能看的,电视机也不是家家户户都买得起的,一些八卦心重的还打着劝架旗号登门做起两家的和事佬。
猫耳载着顾拥军从余月红家的前门绕过来,屠八妹高一声低一声的咒骂就飘进两人耳里。
“你先去我家陪陪我妈。”猫耳见两家门口都有人,他停好车子对顾拥军说,明面上是让她陪他妈,实则是避免她和屠八妹起冲突。
“不。”顾拥军再度摇头,“不管什么咱俩一起面对。”
两人会心一笑,众目睽睽下,猫耳牵起顾拥军的手,头一摆,示意她跟自己进屋。
屠八妹正在家跟三两邻居痛斥猫耳,一妇女劝她算了别伤了邻居间的和气,她梗着脖子冲屋外骂道:“她都不怕伤了和气我怕什么,她儿子不懂事她几十岁了未必也不懂?她这摆明就是欺负我家没个男人撑腰!也不拿镜子照照她儿子,三堆牛屎高要人才没人才,要工作没工作,凭什么敢打我女儿主意?兔子都知道不吃窝边草,她那儿子比畜生还不如!”
她越骂越气愤,起身欲冲出屋再骂给刘大妈听时,猫耳牵着顾拥军恰好进来。她一见之下如疯了般扑上来,揪着猫耳衣领就狠狠扇了他一耳光,继而拽扯着他又撕又撞,扬言要跟他拼了自己这条命!
“妈,你放开他,放开他……”不过眨眼功夫,顾拥军见她就把猫耳脸上脖子上都抓出血痕,还不停用头撞着猫耳,她哭着去扯屠八妹,“我喜欢他,我俩是真心实意相爱,你就成全我们吧!我求你了,妈!”
“你个不要脸的烂货……”屠八妹放开猫耳,一把揪住顾拥军辫子拖着她就往墙上撞,“今天我就成全你,我打死你再拿我这条命偿你,反正我也没脸见人了……”
顾拥军抱头,强忍着不吭声,倒是顾西吓得躲在床角哇哇大哭,屠八妹气红眼也顾不得她了,手脚并用狠揍着顾拥军。
“你放开她!”猫耳欲解救下顾拥军,无奈屠八妹死死揪住她辫子不撒手,另只手在顾拥军肩背上不停掐着扭着,“住手!”猫耳一把钳住她另只手,瞪眼咬着牙说:“无论你怎么打我都行,打她,不行!”
他一脸睚眦欲裂,屠八妹肺几欲气炸,怒而挣了两下没能挣脱他的禁锢。头一低,她照着猫耳胸口一头撞去——
这一撞,屠八妹用足了劲,直接将猫耳撞翻在地;她又顺手抄起一张板凳,在顾拥军的惊叫声刘大妈仓惶出屋奔到她家门口;见屠八妹举着登子欲朝猫耳头顶砸下,刘大妈吓得两腿一软,“扑通”就给屠八妹跪下了。
第五十七章 往事不可回味
“妈,你要打就打死我吧!”刘大妈跪倒的瞬间,顾拥军已扑过来护住猫耳,不管不顾地冲着屠八妹大喊道。
“好,我今天就打死你们这对奸夫/淫/妇!”屠八妹手中板凳高高举起。
“哎呀使不得……”几个妇女见势不妙,合力从屠八妹手中抢下板凳。
刘大妈跪爬几步至屠八妹脚边,抓着她的手,老泪纵横。
猫耳爬起去扯她,“妈,你这是干什么?你起来!”
刘大妈推开猫耳,两手扇着自己耳光,哭着说:“都是我的错,是我该死,你就放过他们吧……”
此时,两家门外,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一个个伸长脖子往里看着,嘴里还啧啧有声。屠八妹本就让顾拥军方才护着猫耳的行为给气昏头,这会刘大妈又以年长之躯当着众人面跪她,在她看来刘大妈是故意把她屠八妹置于道德的火炉上炙烤。
屠八妹一时怒火攻心,偏猫耳又冲过来抓着刘大妈两手,“妈!你别这样,你起来,你别让儿子为难行不行?”
“什么儿子?谁知道你是打哪冒出来的野种!”屠八妹掀开猫耳,随既揪扯着刘大妈双肩,用力晃着她,“你说,他是不是你年轻时偷人生下来的野种?你生个野种来害人,你还装可怜,一切都是你预谋闹出来的,我跟你拼了!”
“你?你……”刘大妈指着她,大张着嘴,脸色发白,没等大家反应过来她就闭过气去。
屋里屋外登时乱了套,有人挤进来用力掐着刘大妈的人中,猫耳和顾拥军一边一个焦急呼唤着她。
顾爱民和建新下班回来不知发生何事,两人匆匆分开围在外面的人冲进屋,这时刘大妈已悠悠醒转,眼还没睁开泪先滚落。
“你少在我面前装死,吓唬谁呢?你哭给谁看?”见她醒来就哭,屠八妹气不打一处来,搞得好像是她在欺压良善一样。
“都散了都散了,有什么好看的?”建新不分青红皂白驱赶着屋内屋外看热闹的人,“笑人前落人后,你们谁家没有磕磕碰碰的时候,有意思吗?看别人家倒霉很开心是不?”
“怎么说话的,谁开心了。”
“就是,这不都是邻居才过来关心一下。”
有几人面上挂不住,嘴里叨叨着走开了,一会人就散去大半。但仍有少数看热闹心重的不肯离去,还说自己是站在刘大妈家门前建新管不着。
“刘大姐,自己身体要紧,先回屋躺着去。”一个平时与刘大妈交情好的妇女搀起她劝她回屋去休息,猫耳二话不说反手抓着刘大妈两手就将她背起来,顾拥军在后面扶着刘大妈欲跟他们一块往门外走去。
“拥军!”屠八妹一声厉喝:“你今天要跨出大门半步,我们母女就一刀两断!”
顾拥军脊背一僵,屠八妹先前一句“奸夫/淫/妇”已令她名声扫地,她心一横,转身学着刘大妈给屠八妹跪下,她连磕了三个响头,挺胸抬起头后,她又再次恳求她,“妈,我求您成全我们,我自己挑的人,今后过得好与不好我绝不敢怨您半句。您就当发善心,成全我们吧!”
屠八妹气得用力“啐”她一口,“我看你是鬼迷心窍,你想嫁他,除非河里水干!”
顾拥军垂眸闭上眼,跟着又睁开,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已经有了,从今往后你就当我死了吧!”
短短两句话,屠八妹听在耳里犹如石破天惊,不等她作出反应顾拥军就起身重又扶住刘大妈,“走吧。”她对猫耳说。
顾拥军一脚刚迈出门,身后就乱成一锅粥,之前说刘大妈装死的屠八妹急火攻心下也一头栽倒在地。
刘大妈提个亲提得自己和屠八妹先后昏倒,一时成为街坊四邻茶余饭后的热点话题,当晚好些人就借看电视为名聚到余月红家里,先是用屠八妹曾和余月红干过架做为开场白,然后迅速转到顾拥军和猫耳头上。但重点已不再是他俩的恋情,而是猫耳究竟是不是刘大妈年轻时偷人养下的,以及顾拥军未婚先孕上。
一时之间说什么的都有,倒是余月红未就这两件事发表言论。她不说不代表她不市井,只是她向来自恃知书达理,轻易不肯说人长短,尤其在人多的时候。
“对了,前不久我听人说屠八妹家的老三和你家光明在谈恋爱,有这事没?”一妇女突然问道。
余月红装傻,“你听谁说的?不可能,绝不可能。我家光明准备明年报考电大,现在每天都在抓紧时间复习,哪有闲功夫去谈什么恋爱,肯定是误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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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坐的有几个妇女偷偷交流了一下眼神,脸上都写着“骗谁呢的”表情,只是她不承认也没人去戳穿她,大家今晚的谈兴不在这上面,是以话题仍回到以上两件事上。
她们在这说得高兴,刘大妈在家泪湿枕巾,小镇上没人知道刘大妈是北方人,她六岁那年母亲带着她和哥哥躲日本鬼子逃离山东,母亲死于逃难的路上,不久她又与哥哥走散,后被一戏班子收留才得以活命。
今年五十五岁的刘大妈早年间跟随戏班子辗转大江南北,鬓毛未衰便已改了乡音,说得一口地地道道的南方腔。新中国成立后的第二年戏班子解散大家各回原籍,刘大妈因离家时才六岁不记得家乡在哪,于是十六岁的刘大妈跟随她师哥到了孝坪镇。同行的还有她师弟。那会镇上人口才几千,又适逢工厂招工,他们三个便一块报名进厂当了学徒工。
以前工厂的学徒工要满三年才出师,出师那年刘大妈就嫁给了她师哥。谁知婚后不到百天她师哥就死于肺病,连个孩子都没能给她留下。唱着戏长大的刘大妈信奉好女不嫁二夫,暗地里一次又一次拒绝了师弟的求婚,然而却又在二十九岁那年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于师弟,也就是那一次她有了猫耳。
那年月,一个寡妇身怀有孕众人的唾沫星子都能将她淹死,孩子的父亲也势必会被揪出来。她试过很多法子想自己弄掉孩子都没能成功,为掩孕肚她天天在家裹腹,加上又正赶上六零年的苦日子,孩子生下来还不到三斤,看去跟个小猫儿一样,她便给孩子取个小名叫猫儿。别人听岔了,一来二去就成了猫耳。
第五十八章 孽种不能留
清凉的夜风从屋后山崖边吹来,穿过菜园,吹得在后院门边煤炉前煮面的猫耳扎在裤腰带里的白衬衫,向后飞飙着鼓起一个苞,仿似有了生命般在舞动。
面下好了,猫耳端去里屋刘大妈的床边,“妈,我给你下了碗面条,还卧了一个荷包蛋,我扶你起来吃点。”
刘大妈闭目、摇头。
“不吃东西怎么行呢,儿子给你下好了你就多少吃两口吧。”猫耳拖过一把凳子坐在她床头,抓过她一只手,轻轻拍拍,“别想了,事情已经发生你再怎么想也于事无补,况且我早晚得面对她,早面对早解决。要怪只怪儿子没用,让您老夹在中间受气了。”
大滴大滴的泪自刘大妈眼角滑落……
她能闭上双目,却无法关闭泪水与回忆的阀门,在她三十岁那年的除夕夜,她愣是自己咬牙躲在家中生下了猫耳。自己给自己接生这事,搁在今天简直让人无法想象,更令人难以想象的是大年初三在她生下猫耳的第三天凌晨,她就冒着刺骨寒风用篮子提着襁褓中的猫耳,步行过洞子徒步去了县城。
刘大妈在县城找了户人家寄养猫耳,那时她一月工资不到三十块,她留下零头给自己,另外二十块每月都准时送到寄养猫耳的那户人家。那年头二十块钱相当于如今的六百块钱,人家拿着可以养活一家人,不过那时的人心大多都简单善良,拿了刘大妈的钱人家也尽心尽力照看着猫耳,四处找奶将孱弱的猫耳喂养至三岁。后来刘大妈以领养名义带走猫耳时那户人家的女主人还抹泪不舍,毕竟自襁褓中带大也吃了不少苦头。
“伟平啊……”刘大妈从回忆中抽离思绪睁开眼,未语泪先流。
猫耳慌了,刘大妈从没叫过他大名,一直都是猫耳猫耳的叫。他抓起刘大妈的手放在自己手心,紧紧握着,“妈,你别哭呀,你一哭我这心里就跟猫抓似的难受。有什么憋屈你也别闷在心里,那对身体不好。凡事看开点,那些让你伤心的话别往心里去,不能让闲言碎语先污您的耳朵再伤您的心,那多不合算,是不?”
刘大妈摇头,“你去把二胡拿来,我想听你拉支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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