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八妹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丹阳木
屠八妹分节阅读24
刘大妈说这话可不能乱说,自己和屠八妹打了多年邻居,对屠八妹的品行还是信得过的。姜姐说刘大妈傻,太老实,受了屠八妹的蒙蔽。最后她拍着胸脯说,一定给猫耳物色个比顾拥军强百倍千倍的好姑娘。就这样,刘大妈带去的糖让她一句话堂而皇之给收下了。
糖没了就没了,刘大妈发愁的是,上哪找个媒人给猫耳说下这门亲事呢?
“给我玩,给我玩……”
江有春修整好菜地,他从豆角架上抽根竹子给顾冉做了个人偶玩具,用绳子串着搁桌上缝隙处,两手在桌下扯绳子,人偶能走能坐,顾西和顾冉高兴坏了。他表演过后抓着顾冉手教她操作人偶,顾西在边上急得跳脚,喊着嚷着给她玩会。
“是二哥给我做的,我先玩。”顾冉推开顾西,顾西不干了,“也是我二哥,妈妈说了是你的也是我的。”
两人为是谁的二哥又争起来,江有春怕她俩闹,哄着顾冉让顾西玩会。顾冉听话让了,却又“哼”了声,凑近顾西耳边强调:“是我二哥。”又说:“我还有……有几个呀?”她偏头问江有春。
“五个。”江有春蹲在顾西后面抓着她两手摆弄着人偶说。
“我还有五个哥哥。”顾冉立即向顾西炫耀。
顾西眼睛从人偶上挪开,看看顾冉,嘴张了张,冒出一句:“我有六个姐姐。”
“老八有七个姐姐,你只六个,她比你多一个。”建新站在灶旁用抹布包着一根烧红的锯片在粘黏鞋绊子,她插话逗着顾西。
“多嘴,把她惹哭就好。”屠八妹在边上炒菜,闻言瞪了建新一眼。
屠八妹话一落音,顾西就呈现出哭的趋势,让江有春两句话又哄笑了,江有春说:“她还有一个姐姐是你,你有妹妹她没有。”
“你还挺会哄小孩。”春芳夸他。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
“妈,你看啊,这粘上多难看?”建新一掌将鞋子从灶上扫落,屠八妹说,“让你放在那等我来弄你非自己弄,你时间烫久了不就焦了。”
江有春捡起她扫落的鞋子看了看,随后给出一个好主意,“用细塑料管扎朵花粘在上面就遮住了。”
屠八妹一听就指责建新,“不动脑筋,遇事就会发脾气,发脾气顶什么用?多跟有春学学,长个脑袋不光是好看的。”
建新本就擅长钩编花类的活,经江有春点拨后,她用细塑管扎了六朵小花,一只鞋绊上并列粘上三朵。这么一加工,鞋的式样倒比之前更为好看,她这才转怒为喜。
“有春啊,还别说,你这读了年高中就是不一样。”
春芳接过屠八妹的话,“所以我才选择升高中没去考技校和师范,你那天还说我呢。”
让春芳捡漏打了脸,屠八妹倒也没有不悦,她说:“我呀,就等着我们家出你这个女状元给我争口气,在人前露个脸。如果到时你没考上大学看我怎么收拾你就是。”
晚饭上桌后,顾西和顾冉都争着要和江有春挤在一块坐,屠八妹解释说是小孩子爱热闹,家里饭桌上多个新鲜人她们觉得新奇才缠着他,她让江有春别嫌她俩烦。
“喜欢都来不赢咧。”江有春表示并不烦,有俩小孩在边上他还省了拘束,心下求之不得。
吃过饭屠八妹嘱他别回家,路远,早回豆腐房去休息。他嘴上应着,到底还是回了家,进屋就告诉他阿大阿娘说顾冉跟他亲。
江富海眯缝着眼说:“那娃跟咱家有缘,我看啊,早晚是咱家人。”
江嗣春缠着江有春问:“冉妹妹还记得我不?有问过我不?”
江有春逗他,“那是阿大给你挑的媳妇儿,你说她会不会问起你?”
“我只想当哥哥。”江嗣春红脸跑开了。
“这个没出息的货。”江富海磕磕烟斗,起身对何婶说,“我去村长家走一趟,你在家琢磨下明晚的酒菜,该准备的就准备起来。”
认干女儿在乡下是件大事,马虎不得,十年****许多习俗随着破四旧被城镇人遗忘舍弃,但在一些乡下却得以传承。
第二天,江富海不仅请来村长及村中几位德高望重的老人作见证,还在院中摆了一桌丰盛的酒席。顾冉又在村中老人指引下按规矩恭恭敬敬给江富海和何婶磕头奉茶,改口管他们叫干大干娘;江富海给了她一个红包,何婶给她戴了把纯银长命锁,随后她在村长介绍下依次见过五个哥哥,这才算礼成。
整个认干女儿的过程还挺顺利,只是中间闹了点小插曲,顾西见顾冉给江家二老磕头她也要跟着磕头,又哭着吵着要长命锁。当着很多人的面屠八妹不好让顾冉摘下来给她戴会,只是哄着顾西说家里有,这才让她安静下来。
开餐前,江富海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鞭炮,让老大挂去院门口的土墙垛上点燃。建新悄声对顾拥军说没想到江家这么看重老八,两家一块吃顿饭意思一下就过去的事搞得这么隆重。屠八妹听见接过话说建新不懂,人家并不是看重老八而是看重她们家。江家在本村是外姓人,攀上镇上人对他们而言能提升他们在乡下的身份地位,人家当然要大张旗鼓宣扬一番。
鞭炮声引来一群小孩,通常鞭炮燃到一半或快燃完时大人就不会再守在边上,一些胆大的孩子便会冲上前争先用脚踩熄引线,孟建波和他哥也在这群孩子当中。
孟建波在乡下打滚一天浑身已脏得跟个泥猴一般,他猫着腰在地上搜寻未燃过的鞭炮,转到院门口无意抬头瞅见从堂屋出来的顾西,他欢呼一声,丢掉捡到的鞭炮就冲了进来。
第五十四章 小河淌水
“去看大肥猪不?”孟建波冲到顾西面前,一脸期待地望着她,不等顾西表态他又去拉她手,“走,我带你去看。”
“要吃饭了不去,你自己去玩吧,啊?”屠八妹过来牵起顾西,顾西仰头说:“妈妈,我想去。”
“她说想去我带她去。”孟建波急忙去掰扯屠八妹的手,屠八妹还没来得及发话,孟建波就被江家老三拎了起来。
老三将孟建波扔出院外,“别处耍去。”
江家除老二江有春个子偏单瘦点之外,其余几个都挺壮实,尤其江老三长得牛高马大,加之皮肤黑跟个黑脸包公似的,又不苟言笑,村中孩童多半不敢跟他嬉皮笑脸。孟建波却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踉跄几步稳住身子后,他从地上摸起一把石头就砸向老三。
“你个小兔崽子……”老三跨前一步,“快跑!”孟建波他哥冲上来扯着他飞跑而去。
酒菜上桌,江富海请村长讲几句话,村长举杯说既认了干闺女两家往后就算沾了亲,日子长着呢,好好处吧。村长又让江有春敬屠八妹一杯,说是托了屠八妹的福他才得以到镇上做事,嘱他好好干别丢了村里人的脸。
这餐饭吃得屠八妹很是开怀,她的酒量也很惊人,竟不输在坐的所有男人,半斤酒下肚面不红心不跳,村长直夸她是女中豪杰。
“她婶,咱俩喝一个。”江富海举起杯,“这村长说了,咱两家往后就是沾了亲的,家里有啥重活只管让老二捎个话来。我家别的没有,几把力气还是有的,不愁没人干活。”
这话屠八妹听着受用,有江家这几个生龙活虎的小子撑腰,从今往后在镇上她还怕谁敢欺负她们家呢?当然这都是她心里的想法她不会宣之于口。
“干娘,我要吃那个……”顾冉被何婶抱在膝上,她用筷子指着一碗红烧肉,江嗣春马上起身挟了块瘦肉扔进她碗里,缩回手时他瞥见江有春冲他笑,他忙低头大口扒着碗里的饭。
这一幕让顾拥军无意尽收眼底,她看出江有春眼里的意味深长,回去的路上她跟屠八妹说起这事,担心江家人对顾冉好是另有打算。
“想什么呢?”建新说:“我相信他们家不会连这点自知之明都没有,你见过哪个镇上人会嫁到乡下去的?认他们做干亲已经是给他们天大面子了。”
屠八妹也说顾拥军想多了,“小孩子懂什么,不过是图个新奇。他没有姐妹,就好比老七老八没有哥哥弟弟一样,见了他们家老二热乎得不行。昨天你是没瞧见,她俩为争哥哥还争哭了。”
顾拥军听她这么说没再多话,她不担心别的,主要是看两家现在关系走得近,担心以后会为此伤和气。
屠八妹摸摸顾冉头,眼睛落到她胸前长命锁上,席间何婶告诉她,这把长命锁还是生老大后她婆婆给老大挂上的。何婶说破四旧那会她用油纸包着在后院地里埋过好几年,曾经家里穷得揭不开锅时她也想过偷偷拿去当掉,虽值不了几个钱但好歹能换顿饱饭。只因念着是家中老人传下来的才没舍得当掉。
“你戴了这么久给姐姐戴会,明早还你。”屠八妹从顾冉脖子上取下长命锁,顾冉发怒,叫道:“这是我干娘给我的!”屠八妹一指戳在她额头,“那我现在送你回你干娘家,以后你就呆她家,我们都回去,不管你了。”
顾冉坐在自行车后座上一脸气鼓鼓。
“戴几天就还给妹妹,啊?”屠八妹把长命锁给顾西挂上,顾西低头看看,心满意足地“嗯”了声。
屠八妹斜眸,见顾冉小脸绷得紧紧的,便又戳了她一下,“西西成天在家带着你玩,一片破锁让她戴个新鲜劲回头就还你,你有什么好委屈的?再做出这副鬼样子就别跟我们回家。”
母女几个到家后,忙碌一番,屠八妹照例坐在灯下做起针线活。
日子在飞针走线中悄然流逝。
转眼屠八妹承包豆腐房已有一月,除去别的开销仅她自己所得那份就是过去她一月工资的好几倍。开心之余,她给豆腐房每人包了五块钱的红包,说是承包头个月就算自己不赚钱也要给他们发奖金图个好彩头,请他们今后继续帮衬着她把豆腐房生意做好做旺。
她几句话说得大家都很开心,过去的一个月里姜姐纠结豆腐房原先的几个人又来闹来两回,一些风言风语也传到屠八妹耳里。她对此采取不理不睬的态度,后面这十来天姜姐兴许觉得再闹也没意思,事情已成定局,也就没再来闹过了。
而屠八妹自包下豆腐房除去头两天没准时来过,这之后每天她都准时准点到达豆腐房。早上起床她熬上猪食就往豆腐房赶,至于早上吃的红薯她改在每晚睡前煮上,起床后揭开锅红薯还带着温热。她每天起得早,晚上自然就睡得早,要做的鞋子她则利用下午生意清淡卖豆腐时搭着做做,夏天穿凉鞋也不着急等单鞋穿。
屠八妹一心扑在豆腐房,早出早睡,顾拥军和猫耳相处的时间就多了。她每天凌晨和猫耳在菜园都要偷偷说上一会话,晚上屠八妹睡下后她又从后门溜出去和猫耳约会。
这期间,随着两人相处时间的增多,她胆越来越大,两人也不往别处去,每晚都跑去大集体下面的河堤,坐在溪边青石板上,看星星看月亮。猫耳给别人维修电器赚到钱买了把口琴,她有时把头靠在他肩上,有时两人背对背头挨着头,都不说话,她静静听他吹奏“莫斯科效外的晚上”,她说最喜欢夜里坐在溪边,看着流水缓缓从眼前淌过听他吹这曲子,感觉旋律就像飘浮在水面,那感觉,她喜欢。
但愿从今后我俩永不分……
星空下,当猫耳又吹出这句时,她一手抱膝一手在水面上拂动,声音透出几分空灵,“猫耳哥,你说,我们会分开吗?”
第五十五章 通风报信
皎洁的月光照在河面,波光粼粼,两岸蛙鸣让夜更为寂静。
猫耳停止吹奏,他转过身,她也跟着转过来,他搂着她肩膀,“如果你担心咱们不如跟你妈挑明,总这样偷偷摸摸也不是办法。要不,看哪天你妈心情好的时候我去跟她说,怎么样?”
顾拥军把头靠在猫耳肩上,默默看着河对岸忽明忽暗的萤火虫。连日来的晨昏相处与耳鬓厮磨,使她对猫耳的感情突飞猛进;如果说她之前对猫耳的承诺刀架脖子上也跟定他,只是一时为情所迷还有点口不应心的话;那么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对他的感情已得到进一步升华。
“恋爱自由,只要咱们自己坚定信念,你妈是无法阻止我们相爱的。”猫耳紧了紧搂着她肩膀的手。
顾拥军反手搭上他手背,再慢慢扭过头看着他的眼睛,每日凌晨的交谈已不足以慰藉她的相思之苦,不论多晚哪怕在这小溪边只依偎片刻也能让她心安。
“好吧,我听你的。”
“这就对了!”猫耳兴奋的在她肩上一拍,“咱们是正大光明的谈恋爱,没必要搞得跟地下工作者一样。就这么说定了,哪天你看你妈心情好就让冬莲给我报个信,我马上就杀过去。”
但,没等到猫耳出手刘大妈就行动了。
这段时间猫耳和顾拥军每天夜里跑来小河边私会,屠八妹不知道,刘大妈却一清二楚,有回她还悄悄跟着猫耳来过河边。刘大妈觉得不能放任他们这样下去,担心他们哪天生米做成熟饭,到时屠八妹万一不同意可就毁了顾拥军的一生。她不愿顾拥军步她后尘,找不到媒人做保她就自己上了。
刘大妈拿着那段细格子布和礼品亲自上门替猫耳求亲,她是个实在人又不大会说话,上来就告诉屠八妹说他俩早好上了,并道出自己的顾虑。那个年月如果婚前就大了肚子是件令全家人蒙羞的事,是会被人戳脊梁骨的,她说不如趁早让他俩完婚。
得知顾拥军背着自己和猫耳私会屠八妹几欲气昏过去,盛怒之下她勉强给刘大妈留分面子,垮下脸只说等顾拥军回来问问再说。刘大妈误以为她不信自己所言,不相信他俩私下好了,还反过来劝屠八妹,什么**,时间长了一碰就着,若等到办婚礼时顾拥军肚子大了衣服遮不住,会让人说三道四等等。
总而言之:刘大妈认为她们做家长的不能睁只眼闭只眼,应该尽快给儿女把这门亲事定下,别到时搞得手忙脚乱。
“我养大的女儿我清楚,她不会做下那些没皮没脸的事!”屠八妹语气已经带出浓浓火药味。
偏刘大妈还没品出味,还一个劲的说服她,“拥军我当然知道,就怕我家猫耳年轻气盛把持不住,再说他年龄也老大不小了,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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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儿子老大不小就要勾引我女儿吗?”见刘大妈这么不识相,屠八妹胸中怒火再也压不住,她二话不说拎起桌上礼品和那段布就给甩到门外。并咬牙压低声音威胁刘大妈:“你儿子要动了我女儿一根毫毛,我就去告他调戏良家少女让他再蹲几年大牢。”
乍生变故,刘大妈惊得目瞪口呆,嘴唇一个劲的哆嗦,急欲解释辩白却因着急慌张说不出话来。
你的身影
你的歌声
永远印在我的心中
……
猫耳坐在从县城返回镇上的中巴车上,他去县城采购录音机的零配件,还顺便给顾拥军买了件胸前系飘带的衣服。他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两眼望着窗外掠过的连绵青山,兴冲冲地吹着口哨,李谷一的《乡恋》,全然不知家里已天翻地覆。
在那个精神生活极度贫乏的年月,谁家有个风动草动立即就能引发集体关注。这头屠八妹把东西往外一扔,立时就有三五个大妈大婶往她两家门前聚来。
“我几十岁了哪能睁眼说瞎话,他俩是真的好上了!拥军是心甘情愿和我家猫耳在处对象,不是你说的耍流氓,他俩好了有一段日子了呀……”
刘大妈哭哭啼啼为猫耳证着清白,却不知这样一来却把顾拥军置于舆论风口浪尖上。屠八妹先还顾着顾拥军的名誉,经刘大妈这么一辩白她想兜也兜不住了。羞愤交加之下她索性撕破脸皮,劈头盖脸将刘大妈和猫耳一顿臭骂,又将刘大妈当众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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