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八妹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丹阳木
俱乐部里,子弟中学的舞蹈开场了,子弟中学这回跳的是《唱支山歌给党听》,除去老师外还有初三的学生,在人数上不输建新他们十一分厂。
舞蹈还没开始,报幕员刚报出子弟中学的舞蹈,老五就起身拼命在台下鼓着掌。
“你看着吧,这回的第一名肯定是我们中学部。”老五对老六说,“十一分厂还想拿冠军,做梦去!她想得美!”
屠八妹坐在边上听到喝斥她,“中学部跟你有什么关系?他们拿第一是能赏你块糖还是赏你一毛钱?”
老五说:“我在读中学啊,怎么跟我没关系,我就巴望着我们中学部拿第一,肯定第一。”
屠八妹骂道:“第一肯定是建新他们单位,你要胡说八道就给我滚去一边,别在我跟前惹我生气。”
老五拉着老六挤出来,愤愤对老六说:“我才没胡说八道,我们中学部的老师这回跳的可好了,你敢不敢跟我打赌,这回第一肯定是我们中学部。你要不要赌?”
老六摇头,她心里是希望建新他们单位拿第一的,但她不敢当着老五的面儿说,她打不过老五,只能顺着老五的意思,说她猜这回的第一名肯定也是中学部。
老五这回还真说准了,十一分厂和子弟中学这回的比拼旗鼓相当,双方的编舞人员都用了十足的心思,这两个单位跳完台下观众掌声如雷。赛前大多数人一致没有悬念的认为,今年的冠军依旧是十一分厂;子弟中学跳完后大家心里没底了,因为实在难分胜负。不仅观众比较不出高低,评委们也头疼,最后居然宣布明天出评选结果。
以往两届歌舞比赛都是当场揭晓前三名,这回直到第二天下班才出结果,当广播通知最终子弟中学拿了第一,十一分厂第二后,在家吃饭的建新当场摔碗就哭了起来。
“不就一个比赛,你们都拿了两年第一,这回让别人拿下打什么紧。”屠八妹劝她,“再一个,今年没拿还有明年嘛,明年争取把第一名夺回来就是,这也值得你哭鼻子呀?”
第一百二十二章 谁稀罕他
屠八妹说着手中筷子伸向一碗青菜,准备挟给顾西,顾西近来有点偏食不爱吃青菜。她筷子刚伸出去,老五就故意木着一张脸捧着碗饭从外面进来。她在广播里听到子弟中学拿了第一心里乐开花,屠八妹只瞅她一眼就知道她心里憋着坏。说时迟那时快,屠八妹抽回筷子抓在手里,“啪”的一下敲在她脑门上。
“干嘛呀?”冷不丁吃痛,老五愤怒至极,她瞪着屠八妹,双目喷火,“我犯什么错了你要打我?”
“我高兴打谁就打谁。”屠八妹说:“你再吼一个试试?声音还大点?”
老五偏头瞪着屠八妹。
“把青菜吃了,别学着挑嘴。”屠八妹不再理会老五,挟了一筷子青菜到顾西碗里吩咐她吃掉。
老五愤然挪开目光,把筷子戳到菜碗里,她这个菜碗里戳几下,那个菜碗里戳几下,渲泄着心头的怒火。
屠八妹两眼一横,老五端着碗秒闪,闪至安全距离,她回身高高举起碗,“啪”的往地上一摔——随后扯着脖子上的青筋,冲屠八妹怒吼:“你凭什么打我?”
不等屠八妹撂下碗她就转身跑了。
“有本事你别……”屠八妹追到门外,毛四杰骑摩托载着刘利萍过来了。
毛四杰和刘利萍带来一个消息,说是今年的评委里有子弟中学的家属,据说那家属起了决定性的作用,是他一锤定音:既然两个单位的舞蹈编排难分上下,那就看歌曲的意义,国庆嘛,当然得唱歌给党听。
刘利萍气愤难平,“这理由也未免太牵强,什么狗屁评委。”
“就是。”屠八妹说:“开这么个头,那以后国庆各单位都跳‘唱支山歌给党’听,那不都是第一了。”
建新还在嘤嘤哭泣,她那里哭得梨花带雨,毛四杰心下软得一塌糊涂,要不是碍着一屋子人在边上,他真想揽她入怀替她擦去泪水。
与冠军失之交臂,大家都以为年底去不了古镇,不想隔天毛厂长在会上宣布,古镇照去。毛厂长笑哈哈地说,胜败乃兵家常事,拿到第二名也很了不起,身为十一分厂的厂长他为这成绩感到自豪。并鼓励号召大家把这勇争第一的精神投入到生产中,各班组以后每月也来个你追我赶的比赛。
毛厂长的讲话完毕,下面一片掌声,好些人还把手掌给拍红了。
“毛厂长就是有水平。”散会后李梅说。
“那是,要不能当上厂长?”有人打趣李梅,“你和毛四杰打算什么时候请我们喝喜酒啊?”
李梅说:“别乱说啊,谁跟他好了?”
有人回头瞧见建新和刘利萍跟在后面,便故意大声说:“李梅你就装宝吧,谁不知道毛四杰拼了命的追你?你就别再摆谱,厂长家的儿媳妇可不是谁想当就能当上的。”
这之后连着好些天,那些在排练时受过建新气的人,动辙在她面前提毛四杰如何拼了命的追李梅,那些话建新听着十分扎耳。最令她看不惯的还是李梅本人,一天没事在她面前晃几趟,摆出副高不可攀的样子,看得她眼冒金星。
建新是个爱使小性子的人,但过去她的小性子只使在邓光明身上,不知从哪天起她开始对毛四杰也使起小性子。要么不理他,要么冷嘲热讽,她越对他使性子,他往李梅班组跑得就越勤,李梅来建新跟前走动得也就越频繁。
“你是不是喜欢上毛四杰了?”直到有一天刘利萍突然问建新。建新吓一跳,“乱说什么?谁喜欢他了?”刘利萍盯着建新,左看右看,“不喜欢,你脸红什么?”建新两手飞快抚上脸,“有吗?”
好像是有点烫手。
怎么回事?
“咱俩多年的老同学,现在又是同事,你可不要瞒我。你老实说,是不是喜欢他?”
建新摇摇头,“我不知道啊,我心都让你问乱了。”
刘利萍用手指点点她,说:“心乱,就说明你对他至少动了心。真是服了你,喜不喜欢哪还有不知道的?那么我再问你,你喜欢邓光明吗?现在你拿他俩做个比较,他俩每天谁在你脑子里出现的次数多一点?”
屠八妹分节阅读30
屠八妹气极,她一手揪着顾拥军,一手被猫耳钳制住,两手不得空,她就突起一脚,冷不丁朝猫耳裤裆狠命踹去——
在众人的惊叫声中,猫耳弓臀猛往边上一闪,屠八妹一脚踹出去收不住势,若非蔡屠户及时抱住她,猫耳又反应奇快抬脚阻了一阻,她势必会一个大劈叉拉伤肌肉跌倒在地。
然而,她人虽没事,但架在三角架上的相机却被她一个俯冲,撞翻在地。
“哎呀呀我的相机……我招谁惹谁了,让你们出去、出去就是不听,这下好,我的相机呀……”
没人顾得上理会朱师傅,包括他女儿的朱瑛,大家的焦点都在屠八妹和猫耳身上。
被猫耳当众斥责为不是人,这口气屠八妹如何咽得下?她怒指猫耳鼻子,眸中火焰几欲夺眶而出,“你是个什么东西?一个戴高帽挂牌游街过的劳教犯也敢来教训我?今儿我就骂了就打了……”她返身一把揪住顾拥军,又扯又拽,“我就骂这小猖妇这不要脸的小婊/子……满镇打听打听,有背着父母跟人私拍结婚照的不?我辛苦养大你还抵不上个流氓在你心目中的地位,今天我非打死你这丢人现眼的东西……”
“啊——”
顾拥军攥紧双拳抻着脖子发出瘆人的尖叫。
空气骤然一凝。
下一秒,披头散发的顾拥军撞开门口人墙掩面而去。
紧接着人墙第二次被撞开,猫耳喊着“拥军”跟道闪电般追出。
他俩跑了,朱师傅父女赶紧拦住屠八妹索赔,照相馆一片狼籍,朱瑛从他爸手中夺过相机在屠八妹眼皮前晃了晃。
“你听好了,这个可不是傻瓜相机,这是最新凤凰205型,采用的是50毫米焦距镜头,速度范围为1-1/300秒、b门,十档快门。我爸上月包下照相馆后新买的,三百二十块,不赔钱你今天想从这跨出去,门都没有!”
“三、三、三百二?”蔡屠户呆若木鸡,他万万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不可收拾的一步。他因不是厂职工二丫住院费用大几十他都嫌贵,打伤二丫的男孩父母明确申明,小孩打架正常现象,一个子儿也不会掏,全部要他自己承担。
这横空冒出的三百二,使得二丫那几十块的医药费在蔡屠户心中份量一下变轻,他不安地搓着两手望向屠八妹,“大妹子,这、咋办咧?”
屠八妹斜目视线从他面上掠过,眸光一甩,再瞟向朱师傅父女。
朱瑛往前一步,下巴一抬,“没什么好说的,赔钱!”
第六十七章 铁了心
“姑娘,你看,这、这又不是故意的,再说……”蔡屠户一脸为难,他又看眼屠八妹,继而上下唇一碰,抖出未说完的一句,“也拿不出那么多钱。”
朱瑛说:“我管你有意无意,反正是你们几个在这闹事砸坏的,都有份。不拿钱,今天你俩谁也别想出这个门!”
屠八妹唇边浮起一丝冷笑。
朱师傅看见,质问她,“你笑什么?损坏东西照价赔偿,天经地义!我告诉你,别想赖,这事没得商量。”
“谁说要跟你商量了?”屠八妹别过头,垂眸问蔡屠户,“是你说的?”
蔡屠户摇头,“没有。”
“那走吧,人家又没留你吃晚饭。”她抬脚要走,朱瑛横在她面前,她眼一瞪,目光逼人。朱瑛竟不由自主闪至一旁。
“想走没那么容易。”女儿退了父亲顶上,朱师傅挡在门口,屠八妹胸一挺,“要钱没有,要命拿去!”
她直直朝他走去,眼看她即将撞到他怀里,为避让,他踩了门口看热闹的人的脚,还差点崴断自己一条腿,他的狼狈引发一片轰笑。
蔡屠户跟在屠八妹后面出来,走出照相馆才想起他家幺儿,路边三轮车里空荡荡的,他四顾大喊,他幺儿应着从散开的人群中冒出。
“阿大……”
“瞎跑跑啥?上车。”
蔡屠户蹬着三轮车赶上屠八妹,“大妹子,你上来我送你。”
屠八妹侧身,抓着车杆就势坐在车上,此时她连点下头的力气都没有,整个人浑浑噩噩,走出照相馆她就犹如被人抽丝剥茧般似只剩具空壳在行走。
蔡屠户自责:“今天这事都怨我,你说我一大男人嘴为啥这么欠咧。老大往后该恨我了!”
屠八妹靠在车杆上,闭目不语,对已经发生过的事她不愿再去想,想也白想,谁见过泼出去的水还能重新装回盆里的?
蔡屠户自责叨咕几句发现自己在唱单簧,也就不再出声,他幺儿许是累了倒在脏兮兮的车里就呼呼大睡起来。
三轮车“吱咯吱咯”晃晃悠悠拐上了李家坪路,屠八妹微眯开眼,隔会,又闭上;隔会,再眯开,她大脑一片混沌,只要闭上眼脑中就浮现背后一股股喷血的顾拥军,耳边就响着顾拥军喊她救她的声音。然而现实却是,顾拥军居然背着她偷偷和猫耳跑来拍结婚照!
屠八妹实在想不明白,打小听话懂事的顾拥军现在为何会变得这样不知廉耻?莫怪世人拼了命的想生儿子,都说女儿养大是帮别人家养的,果不其然,养来养去还养成了仇人!
她越想越心寒,忽然就觉得心灰意冷,一颗心仿似被什么重物给拖拽住,一直往深不见底的深渊坠着、坠着……
三食堂到了。
“我就在这下。”屠八妹说完不等蔡屠户刹车一只脚就触到地面,脚悬吊久了,猛然触地,一阵尖锐的疼痛迅速顺着脚踝往上蹿。她跛着一只脚往前连跄几下才稳住。
“你看你急个啥?你等我停稳的,没事吧?”蔡屠户刹住车,刹得急了,他幺儿头撞了下,迷登着眼坐起,昂起下巴,一脸懵懂,还以为到家该下车了。
“那什么……没事了,一点路我走着回去。你也回吧,看把孩子脏成什么样了,回去给洗洗。”
屠八妹路上恍惚听到蔡屠户说过一嘴,说是今天的事全因他而起,他说这两天会想办法凑齐钱给她。屠八妹下车本想告诉他不用理会这事,从来只她屠八妹向人索赔,几时看她赔过别人东西的?笑话!但她不确定自己听没听错,她怕自己听岔,眼下若去强调解释倒成她逼着蔡屠户拿钱赔偿。今天要不是他,顾拥军和猫耳可不就拍成了结婚照?不光她得感谢他,就是往后等顾拥军清醒了都得感谢他。
一想到顾拥军今日种种屠八妹胸口就淌血,她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家,顾西叫着“妈妈”跑上前,却被她拂开。顾西何曾受过这般冷落?委屈欲哭,手上一紧,顾冉上前牵起她手,轻轻摇了摇。
屠八妹瘫坐在床,右手一松,布袋跌落在地,袋中铝盒落地发出轻响。她蹬掉鞋看眼顾西,摆摆手,“带妹妹去玩,别跑远。”说完她一头倒在床上。
这一倒下,直到凌晨四点屠八妹才下床,晚饭都是爱民送到手上她靠在床上勉强扒了几口后又睡下了。顾拥军几点回来的她也不知道,她爬起走去里屋看见顾拥军躺在床上,她默默站在拥军床边,听到她呼吸渐不稳,便知她醒着。
屠八妹一声不吭去了厨房,五点拥军和爱民起床后,拥军拿过扁担准备去挑水,她二话不说抢过扁担往地上一扔,“爱民,你去。”
无论顾拥军要做什么都被她强行拦下,拥军干脆撒手回屋继续睡觉。昨天她跑出照相馆后猫耳追上她,两人在小学部乒乓球台边坐了好久,在猫耳的安抚下她渐渐平复心情,他俩商定好礼拜天再去县城拍结婚照。经过在照相馆这么一闹,他俩的事在镇上马上就会传得沸沸扬扬,要不了多久她单位的人也会知道吧?
果不其然,顾拥军七点多到单位,她还在停车棚就有工友问起昨天的事。她来了个充耳不闻,进到车间她昂起头谁也不理睬。她师傅过来找她,让她借一步说话,她关掉车床,告诉她师傅什么也不用说,因为说也白说。最后她告诉她师傅,说师傅永远是她师傅,但关于她和猫耳的事,她不会再对任何人回答任何话,因为她主意已定。
顾拥军说到做到,之后女工干部找她谈话,人家说破嘴皮她由始至终一声不吭,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式。女工干部最后灰溜溜跑去向周主席复命,说她和屠八妹当年驻扎厂长家一个样,王八吃秤砣——铁了心!
第六十八章 狼心狗肺(三更)
周主席怎么也没想到,外表看去文静秀气的顾拥军竟如此倔强,下午她亲自出马也没能搞定。好话说了一箩筐顾拥军就是油盐不进,面上连丝波澜都不起。她不开口,你就无法猜透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不知她想什么你也就找不到突破口。
周主席不觉后悔前天不该在屠八妹面前把话说得太满,但心里又有些怨责屠八妹,照相馆的事她昨晚就有耳闻,暗批评屠八妹糊涂,这种时候哪能在外辱骂自家姑娘?你这边雷闪电鸣,情郎那边和风细雨,这不等于亲手把姑娘推进情郎怀里吗?
看来要想做通顾拥军的工作还得先从屠八妹入手,周主席决定去豆腐房找屠八妹,正好也顺便买两块豆腐。不过周主席去得不巧,她到豆腐房时邓光明和另一个民警先她一脚而到,这就意味着她此行白跑一趟,因为不是谈话最佳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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