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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嫡妻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小醋
若是旁人,也许会被冯冠一的谎迷惑,慕容烨不冷不热地看着,久久不曾说一句话。
“我查过你的底细了,你曾经也是韦庄人,但十岁后举家搬迁到京城,你比宫宏远年轻一些,几十年前,你在韦庄也算是聪明的几个孩子之一。你父亲经商,家产富裕。但按理来说,在韦庄那个小地方,你们小时候就是互相认识的。后来同朝为官,你认出了宫宏远,兴许是出于嫉妒,嫉妒你的才华不如他,无法成为当朝太傅,才会痛下杀手。又或者,你曾经用同乡分当成理由,希望宫宏远在官场上特例提拔你升官,但他实在固执清廉,不曾理会,你积怨在心,更恨他,但如你所,当下你不过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官,更在意的是自己的官场生涯,你不愿表现在外,佯装无事发生。很少人知晓你跟宫宏远有关联,你在朝廷上的避之不及,却是因为你知晓他要回乡,早已起了杀心,甚至好几个臣子为他开了饯别酒桌,身为同乡的你也不曾应邀,只想撇的干净。”慕容烨分析的头头是道,眼看着冯冠一虽然不说话,但早已面如死灰,冷汗直流。“宫宏远离开京城的半月前,你贩卖了家中的一些老旧但值钱的家具,被你病重的父亲责骂了好一阵子,你用了这三百两银子,雇了江湖上的杀手,否则,以你当年五品文官的俸禄,三百两是一大笔银子。说来也巧,宫宏远一死,一年之后你竟然如愿升官,从此以后,你就开始收受贿赂,广结人缘,当然,你做的很谨慎小心。而现在,你成了太傅,坐上了宫宏远的位子,你住在他曾经住过的府邸,是否觉得如愿以偿?!”
慕容烨不开口则以,一开口实在令人惊愕,说的冯冠一突地紧紧抓住牢门,白色里衣之下的身子,剧烈地颤抖着。
“不知道你觉得,这些证据是否确凿?能不能定你的死罪?”
他笑的极冷,那双黑眸有的只是森冷寒意,以及背后嗜血的杀戮。
冯冠一哑口无,他的确是宫宏远的同乡,他只在韦庄生活了八年,但跟宫宏远同在一个小学堂读书认字,韦庄念得上书的人就只有十来个孩子,因此,他在京城要认出宫宏远,并不太难。只是宫宏远的性格像是一块臭石头,根本不懂变通,不愿提拔他,一点也不念及同窗之。他在官场摸爬滚打,却只是一个谁都以忽略的小官,宫宏远甚至再三强调,不能让别人知道他们的关系,以免落得结党营私的罪名。他除掉宫宏远的那一日,早已分不清楚是嫉妒,还是不甘作祟,他不愿一辈子不如宫宏远。他要飞黄腾达,出人头地,当初他念书认字的时候,就为了有朝一日,当朝为官。宫宏远年长自己几岁,少年老成,学堂的师傅常常夸赞他们二人,他不信自己摒弃了宫宏远的势力,就一事无成。
“幸好,这世上还有你,冯冠一。”慕容烨丢下这一句话,眼神诡谲深远,他噙着莫名复杂难懂的笑意,起身,拂袖离去。
否则,这辈子压在他跟韶灵身上的愧疚,是他们无法挣脱开来的枷锁。
他迫不及待地要去面见皇帝,冯冠一秋后问斩的那一日,他要带韶灵回京,观看冯冠一的死刑。
“这些是你需要的。”慕容烨从怀中掏出一本青色书册,放在御塬澈的书案上,语气依旧不冷不热。
“朕不留你了。”御塬澈的话更是风凉,打开这一本书册,朝野中七成的官吏,背后都有把柄,他细细看着,脸色并不太过难看。
反正慕容烨一副急着连夜赶回去跟爱妻报告这个好消息,他不该从中作梗。
韶灵站在药柜前,昨日来了一个身负重伤的病人,她正在调配为病人养气复原的药材,突地想起了慕容烨。
今日,已经是第七日了。
他说好,七八天就回来的。
而此刻,她仿佛觉得,他就在自己的身后。
但韶灵又被自己的这个念头,不自禁笑出声来。
他若真立于身后,那股魔魅气息不能让她毫无所觉,而那道幽深的眸光应该会直透她心窝,现在她却感觉不到……思量许久,她抬起头,缓缓转过身。
或许,他明日才会回来吧。
但他当真站在窗外,他穿着质地精良的深紫色袍褂,更显得高贵雍容,俊俏至邪佞的脸庞带着志得意满的飞扬神色。
“七爷?”她喜出望外,将手中的托盘一放,不知他为何不直接进门,而是站在窗户口看她。
“我还算准时吧。”慕容烨扯唇一笑,神色自如。
“等我洗了手,我马上出来。”韶灵抿唇一笑,转身走去屏风后,在金盆中洗净沾着药材味道的双手。
“不用,你站在里面就好。”慕容烨的声音,已然隔在屏风之外。
“事办完了?”韶灵给他到了一杯茶水,柔声询问。
“办好了。”慕容烨眼神一沉,话锋一转,说到了正题上。“明日,我们一起去看看你父亲,你意下如何?”
“也好,我让人去准备些祭祀的东西,毕竟马上到年关了。”韶灵淡淡一笑,正欲起身去吩咐,慕容烨却一把抓住她的皓腕,不让她离开。
“我已经让三月去准备了,你不用亲自去忙。”
韶灵笑着看他,他的细心和周到,让她挑不出任何毛病,倒是他眼底的那一抹熟悉的炽热,她已经许久不曾看过了。
总觉得慕容烨是完成了一件心愿,他如释重负的表,令她也觉得轻松自如。
“最近我不在,你总没有睡到日晒三竿才起吧。”他刻意压低嗓音,嗓音充满磁性,不难察觉人之间的挑逗跟戏谑,他以坚实的双臂环住她的细腰,让她亲昵地坐在自己双腿上。
“你真跟洛神一样想,认为我是个懒媳妇?”韶灵笑着摇头,无奈何地说。
“临走时不放心,我特意交代五月,一旦过了辰时,务必叫醒你。”慕容烨说了更多细节。
韶灵恍然大悟,怪不得五月总是很早就在门口准备侥幸她,她过去不太习惯有人伺候,问了五月,她又支支吾吾地说只是早上无所事事,就想来照顾小姐。
“你怕我又跟上回一样,醒不过来?”韶灵笑出声来,覆上他的肩膀,低声说。“我给自己把过脉,真无大碍,说几遍才信?还是你把我也当成庸医了?”
“不碍就好,若有什么不舒服,你要跟我说,不能瞒着。”慕容烨逐字逐顿地说,俊脸上的表虽然柔和了几分,但听上去还是一副教训人的口吻。
她将螓首埋在他的脖颈,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将他的教训铭记于心。他们各自沉默着,偌大的药房,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也许,过去虽然跟着慕容烨,但只是人的关系,如今即便没有名分,她知道自己再也无法舍弃这段感,哪怕当不成名副其实的夫妻,他们的心里,早已将对方视作生命的另一半。正因为这一年来,他们经历了世事无常,重回云门之后,都将对方牵挂在心上,生怕再有任何变数。
她依靠在慕容烨的胸口,神色一柔,并未梳着发髻的青丝,垂泄在他的紫色华服上,背负了这么多东西,就算他们回不到过去,但他们早已拥有了彼此的心。或许,她不该再贪心。
她侧着脸看他,他那双长长睫毛,像扇骨一般,又直又长,衬着他的眸子,简直要人为了那对漂亮眼眸而画。虽然,他不笑的时候,眼神的确阴森怕。
“怎么想去祭拜爹爹?”韶灵噙着笑意问。
“有事要对岳父说。”慕容烨说的轻描淡写,却是将她抱得更紧,当然,这些话,他更希望韶灵听到。他虽然跟御塬澈这个兄长并不对盘,但不得不承认,御塬澈这回的这个顺水人,让他在彻底调查冯一冠的时候,发现了玄机,没想到顺藤摸瓜,竟然阴差阳错,找到了这样的真相。
张太后虽然有除掉宫宏远的意思,但显然慢了一步,处心积虑的冯一冠早已密谋此事,将宫宏远杀了。张太后的手下见到宫宏远被杀韶灵坠崖的景象,捡了个顺手便宜,当即赶赴回宫,禀明事已经办成,张太后也就当了结了一桩心事,重赏之后,不再谈及此事。谁曾回想,其中还有一番风波。
“对了,上回我带韶光去泡温泉,看到他身上的那些伤了——”慕容烨突地想起一件小事,如今堆满药材的药房只有他们两人,他才低声说。
韶灵的反应不小,看着门关闭的死死的,才放下心来,深深吸了一口气,语气颇为不安。
“它们变淡了吗?有没有消失了?他刚回云门,我看了一回,都快两年了……”
“除了几道较深的,其他的都看不太清了。”慕容烨看她如此介怀,眉头一皱,正色道。“不过哪怕我们同为男人,他也不愿赤身洗浴,下身的长裤一直套在身上,不知他不太习惯跟我一起,还是当真介意当年的事。”
“七爷,这些天你们在大漠相伴,见韶光不再防着你,跟你的感好了不少,不如你长约韶光出去游玩射箭,出了汗便带他去泡温泉。说不定何时他卸了心防,你帮我留意留意,看看他下身……”韶灵顿了顿,从慕容烨的眼底看出他已经懂了自己的意思,便不再说下去。
慕容烨低哼一声,要他常常带韶光去泡温泉,哪里有什么趣所?不过碍于韶灵此刻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炽热又真挚,他唯有勉为其难点了头。
“你真好。”她笑着搂住他的脖颈,在他面颊上落下一个吻,眉目之间,一派飞扬明媚之色。
这样的韶灵……他有大半年不曾看到了吧,自从带她去了京城,连续的错误,一个接着一个发生了。她的笑,是强颜欢笑,她的温柔不曾消减,却也没了温度。
他甚至称不上是半个好人。年少的时候,他杀过人,不止一个,云门称不上是什么干净的地方,张太后命人杀人,他同样如此。是她愿意留下来陪伴他,甚至觉得他很好。慕容烨将俊脸贴上她的白皙脖颈,深深嗅闻着她身上淡淡的薄荷香气,猜想着今日她一定拨弄过薄荷草叶,清香宜人,他的心为之一动。
她的吻,引起一场轩然大波。
他的手掌不自觉摊入她的上衣内,如今她穿着秋衣长裙,并不厚实,他隔着单薄的里衣,游离至上,覆着她的丰盈。
他好想她……但半年不曾碰她,因为他也有心结。他知道她的心里满是内疚,怎么能忍受两人肌肤相亲?!
他恶劣地咬住她的耳,伸出灵活的软舌,轻嗜慢舔地包围她敏感的嫩肉,他的气息无法继续维持平静,次次拂击她的颊畔,双手滑至她背脊,施压地将她贴紧他,每分每寸。
“我还要给病人配药——”韶灵耳根一红,笑着推开他,兴许是两人许多时候不曾欢爱,他一触碰她,她更是心口一震,虽然并非抗拒,当真不太习惯。
慕容烨的嗓音愈发低沉,富有磁性,隐约听得出他压抑的渴望。“他们没药也不会死,放心,云门的人,命硬得很。”不过,他此刻却很想要她,没有她,他才会“生不如死”啊。
她笑而不语,但察觉的到他不再蠢蠢欲动,刻意压下体内的欲火,她轻轻依靠在他的胸前,等到他彻底归于平静,她才安然起身,走到药柜将没配完的药材装好。
“若是我们过了冬成亲,不久就能看到桃花再开,该不会多年前的美梦,就要成真?”慕容烨勾起了薄唇,一道似有若无的笑容,渐渐变深。
即便不曾回过身,韶灵依旧能够察觉他炽热如火的目光,几乎要将她燃烧殆尽。自从被她父亲的事纠缠不惜,慕容烨不再说如此亲密火热的话,她不禁好奇起来,为何他说的这么有把握?!
“不管成不成亲,你都休想。”韶灵低叱一声,却不曾真的生气,那哪里是美梦,不过是他年轻时做的春梦罢了。她虽认定了他,终究无法跟他一般胆大任性。
慕容烨脸上的笑容更深,他的眼神透过她的身影,烧的她双耳赤红,像是烤红的虾子,耳廓很薄,令他很想一口吞掉。
他们互相都渴望着对方,但时机还不成熟,他不会勉强,一定会等到两人成为夫妻,等到他成为她的丈夫。这辈子,她只会是他一个人的。
“小姐,我们能进来了吗?”三月的嗓音闷闷的,正值男孩变声的时期,不算好听。
韶灵面色涨红,蹙眉盯着慕容烨,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生怕三月方才在外面,将他们的话全都听了进去。
“他们才刚到。”慕容烨说的胸有成竹,俊眉飞扬,笑意突地增添了深沉邪魅的味道,他将这两个字,拖得很长很有深意。“放心。”他当然不会让夫妻间的趣,成为任何人眼中的好戏。
“进来吧。”慕容烨看韶灵正瞪眼看自己,心中更觉好笑,众人看韶灵比一般女子胆识大,见识广,实则她骨子里并不放浪形骸。而他看似冷魅狂狷,对感却固执不堪,他们两人,曾经都被流所害。
“小姐,我是来取药的。”三月的个子已经抽的很长,这两年不再饿肚子,加上练武的关系,他长得健壮起来,不像韶光跟连翘的清瘦。他刚说完这一句,立马朝着慕容烨低头,恭恭敬敬喊了声“七爷”。
“拿去吧,一日一次,煮上半个时辰,一开始几天,受伤的地方会有灼烧的感觉,让他切忌凉性的茶水,一滴也别碰。”韶灵将药包递给三月,压低嗓音,宛若最耐心的夫子,交代了一番,三月领了药,安静地离去。
慕容烨一手支着下颚,勾着令人心痒的笑,窗口飘来的微风,令他鬓角的墨黑发丝微微浮动,他不过是看着她从不同的药柜中取出药材称量,继而将几位药混合在纸包中,素白柔荑拨弄着晒干的药草,她的眼神专注,连一丝一毫也不曾分给他,红唇微微抿着,好看的俏眉并不蹙着,眉心一片平静,他的视线又移到她的双耳上,如今褪去了方才的赤红颜色恢复成近乎透明的白皙颜色,耳垂圆润小小,却没有一个耳洞,他却想起那些首饰铺子里贩卖的各类耳坠子,翠玉的,红珊瑚的,黄玉的,珍珠的,银丝流苏的,金色蝴蝶的……不但只是这般回想,他甚至早已在眼前勾勒出她戴着耳洞的娇俏模样。
韶灵包好三五包药材,一抬起脸,便是看着慕容烨这般的模样,他笑的如此温柔多,如此颠倒众生,甚至……像极了一头慵懒野兽吃饱喝足躺在树下晒太阳的餍足神。只是方才她顾着工作,根本不曾跟他分心说半句话,他怎么笑成这样?!往日,唯有在床上恩爱缠绵**交缠了数次,他才会露出这样的笑。
不过,她却不觉得厌恶,相反,偶尔他褪去男人的秉性,很像是一个孤独了很久的孩子,她不难在那双餍足的笑眸之中,看到她的身影。
她喜欢他这样笑。
只因为,他只这样笑给她看。
“七爷回来了,心很好?那件事办的很顺利?”她回以一笑,清灵的嗓音从红唇边溢出,将药柜合上,重新绕到他的面前来。
“还算顺利。”他原本想亲手杀了冯冠一,但后来对这个男人的厌恶,令他不愿双手沾染上这种心肠狭隘之人的肮脏血液,他宁愿在将来的几十年里,留着自己的这双手去拥抱她。慕容烨想到此处,下颚一点,见韶灵端了凳子坐在他身畔,他话锋一转,丝毫不觉得自己问的突兀。“灵儿,你愿不愿意打耳洞?”
韶灵觉得这句话,实在有些令人啼笑皆非的意思,她只能强忍着笑,问道。“你要让我戴耳饰?”
“如果是,你愿意吗?”慕容烨依旧问的神秘,黑眸之中却散开一片涟漪。
“愿意啊,反正痛一下就好……”韶灵说的毫无所谓,她原本就是女儿身,世间的女子在年幼时候就打了耳洞,从小佩戴耳饰,她当然也觉得很美,从头到尾女人的饰物能有许多变化,将花颜衬托的更美。若是慕容烨也喜欢,她并不抵触。话锋一转,她突然觉得懊恼:“不过穿了耳洞,我扮不了男人了。”一眼就会被人看穿,遭来麻烦。
“云门的男人还不够多?我就是不要你女扮男装。”慕容烨说的霸道无疑,方才她的一句愿意,的确很令他逞心如意,不过看着她为了无法再乔装打扮的事而面露懊悔,他很快沉下脸上的笑,他不愿自由的她,身着男装再去把别人的心湖搅乱,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
“我答应你便是。”韶灵呕不过他,眉眼之间的笑意不曾敛去。
这个微不足道的请求,韶灵自然不知道慕容烨打的是何等的主意,那是在三个月后的某一日,他才亲口说出当下自己的想法。
翌日。
韶灵跟慕容烨步行至历山山上,让五月准备好的祭祀的东西,装了满满两个竹篮,慕容烨不要她费力提着,全部揽到自己身上去。毕竟从山脚到向南的山腰,要走上好一段路。韶灵跟在他的身后,心中荡漾着淡淡的暖意,或许他们在一起这么久了,他多多少少改变了她,而她,也改变了他。
他并不像是愿意屈尊降贵做这些事的男人啊。
韶灵换了素雅的浅蓝色裙子,跪坐在父亲的坟头前,将小香炉从食盒顶层取出,点燃佛香,一盘一盘精致的小点心和依旧还有暖热温度的鸡鸭鱼肉,摆放在草地上。在小金盆中燃着一叠纸钱,慕容烨向她探了手,她微微一笑,将一半的白色纸钱交给他,他的神色淡淡,比起面无表来的平静从容,黑眸幽深不见底,燃烧了纸钱,盯着那些火光出神。
他们各自沉默,明白对方的心,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个动作。
要面对这一日,他们都做好了准备。
爹爹死在张太后之手,会怨她吧,怨她是非不分,不明大义,六亲不认,还爱的如此义无反顾,丝毫不顾这种扭曲的感,是否不该存活在这个世上?!
韶灵在心中深深叹了口气,双膝下的裙摆,沾上了泥土,她丝毫不以为然,一脸沉静之色。在她决定要跟七爷去京城认亲的时候,他们也曾站在父亲坟墓前,坦诚心迹。谁曾想……京城险些让她回不来?!
这一去,快一年才回来。
坟头上的草,长得好高,看来这儿雨水丰润,阳光充足,秋天的小黄菊花,也在坟头三三两两长了好几丛,随风摇曳,散发着浓郁的芬芳。
跟过去每次来看爹爹一样,伸手将杂草拔去,而这些讨人喜欢的小雏菊,她却小心翼翼避开了,让她们跟爹爹作伴。她打算过了年关,将爹爹的棺木送回京城,安葬在娘亲的身边,不让爹爹继续一个人。
“我已经选好了成亲的日子,就在二月初八。”慕容烨看着韶灵沉静美好的侧脸,阳光的光晕落在她乌黑犹如黑缎的长发上,仿佛是最美丽的装饰,他心神一动,嗓音愈发低哑。
虽然这一句话,她不曾听过,但韶灵很清楚,慕容烨跟她一道来,绝非祭奠看望这般简单。
那句话,是说给爹爹听的。
她手边的动作停下一刹那,但很快继续拔掉比手肘还高的野草,是因为爹爹觉得她跟慕容烨太不容易,承担的东西太多吗?她回到云门之后,再也不曾做恶梦,见到爹爹十年前惨死的模样。是地下有知的爹爹宽宏大量,不忍跟她责难,还是只是她渐渐放下了,一点一滴地放下了,妥协了?!因为她更想挽留住一个爱她的人,倾尽所有爱她的男人?!这些远比生命更重要?!
“这回我去京城,已经找到了杀害岳父您的真凶,本想亲手了结,但听韶灵说您心地仁慈,兴许不愿看我的双手再染血腥,我不曾动他。但一个月后,他就会死,我想他这样的人,该会去地狱,万劫不复。”慕容烨一字一顿地说,目光落在韶灵的脸上,不难看到她眉头紧蹙,脸色变得苍白,她拔草的动作,已然停下,握住草叶的手,用了不少力气,手背上的青色脉搏,也渐渐突出。
一个月后,她就会死?!
韶灵紧紧握住草叶,不曾察觉到锯状的草叶,暗中将她柔嫩的手心割伤,她不敢置信地望向说话的人,眼底有着太多质疑。这七天,他又去了京城?!为何不告诉她?!
“买通杀手杀了岳父的人,是冯冠一,当今太傅,不,他已经入狱好多日了,不再是朝廷官员,只是一个等死的囚徒。”慕容烨不忍地握住她的拳头,将她的手包覆其中,草叶一道割伤了他的指节,他同样没有任何痛觉。
“冯冠一?”韶灵幽然地重复着这个名字,并不太熟悉,但她的确记得如今的太傅是这个名字,她曾经怀旧地去过小时候居住的府邸,那儿的主人,正是他。
慕容烨将真相,彻底对韶灵坦诚,她的脸上依旧没有太多表,或许除了眼底的沉痛和悲恸,任何绪都没有了。
“我不否认,若没有冯冠一这种伪君子,或许岳父您还是会死。您会死在很快赶来历山的那群人手下……她对你存了杀心,跟冯冠一一样,都想置您于死地,宫里来的人,惟命是从,下手更不会手软。只是,我想留在韶灵身边,宫琉璃的身份给她带来过太大的痛苦,我只想让她成为韶灵,我的女人,我的妻子,往后只有好日子。”他沉声说道,自始至终不曾松开韶灵的小手,神色凝重,跟以往慵懒浅笑的模样相差甚多。黑眸之中,蒙着一层阴暗光影,令他看来同样心事重重。“您若是看得到,自然知道这一路回来,我们都不好过。但这件事尘埃落定之后,您也放过她吧,她那么小就经历生死和别离,您要她把那些回忆背负一辈子吗?!宫里那个女人或许也有自己的苦衷,但更多的是她沉迷于权势和掌控所有人,所有事的**,她的确是我的生母,但几十年分离,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切实的感。我不避讳,哪怕杀了您的人是她,我无法手刃自己的生母,只能将她的罪恶,转嫁到自己身上,受跟心爱的女人分离之苦。而如今,真相大白,既然我决定要韶灵,我绝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韶灵。这辈子,韶灵的丈夫只会是慕容烨,而并非御源烨。与其要那个沉重的姓氏,还不如慕容来的轻松。”
韶灵的心中一片混乱,她只觉得慕容烨说了好多话,那些话分明是钻入她的脑海,像是火热的铁钳,在她的心上烫出一个个字,她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等到她彻底回过神来,竟然发觉自己的双目蒙上了一层淡淡水雾,而说完了话的慕容烨正在搀扶她从地上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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