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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上春雪 完结+番外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风储黛

    “……”

    月上重山,不知良辰几何了,墨廿雪和沈阙虽然多拌了几句嘴,但总体相处算是融洽,至少河风吹荡之中,人是舒服惬意的。

    但墨廿雪自幼便诸事不顺,命犯灾星……

    一支势如破竹的羽箭从不知何处窜来,沈阙眼尖,一看到从墨廿雪后脑勺飞来的箭镞,心急手快地把墨廿雪地头一按,两个人跟着伏在桌上,“小心!”

    墨廿雪尚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便听到风声自头顶呼啸而过,紧跟着便是利刃钉入木头的声音,抬起头来一看,正是一只箭头没入了画舫的木梁上,而且力道极大,几乎是整支没入。

    浅黛和沧蓝两个吓得花容失色,对方在暗,而且明显是冲着公主和沈阙两个人来的,“公主!”

    现在势单力薄,出门的随从带得不多,墨廿雪强迫自己冷静,便朝着左面的一只画舫吼道:“靠过来!”

    这恐慌的当口又是三支羽箭齐飞!

    墨廿雪身手不错,因为以前在宫里练过梅花石、金针之类的暗器,算是眼尖手快,从沈阙手里抢回折扇,扇面倏忽展开,横风摆尾而扫,三支羽箭便被挥落水中,但对方力道太大,她内劲不足,被震得虎口发麻。

    沈阙知道她在逞强,娇滴滴的小手这些年来一定保养得特别好,这下定会肿起来了。

    幸得侍从反应极快,听到公主的命令之后,当即把骈行的画舫并了过来,墨廿雪一手推了一个丫头,“他们目标是我,你们先上船。”

    这两个丫头在某些方面来说,甚至比她还娇贵,留在画舫上,除了当靶子以外一无是处,墨廿雪当机立断,把两个担忧不舍的丫头推开了。

    侍从们提着刀纷纷跳了过来,另行几个留在船上照看两个丫头。

    沈阙一直默然地看着墨廿雪一系列的应急反应,眼底多了几分欣慰的光。

    昔时年少,她还是个会哭鼻子的娇蛮小公主,可是每遇到大事,却比谁都要沉着冷静,他的脑海里一直有一张倔强的俏脸,明明疼得脸色苍白,却咬着牙不吭一声,可爱又让人心疼……

    墨廿雪危难关头又连番避过了几支箭矢,一回眸陡然发现沈阙竟然在望着她发呆,身侧又有几支羽箭飞来,这次对方下了狠手,箭尖带火直奔沈阙!

    “混蛋!”墨廿雪骂了一句,也不晓得骂的是谁,她这边自顾不暇,也难得相救沈阙。

    沈阙自个也意识到危机的来临,趁着一个侍从过来挥刀之时赶紧站起来,箭矢落入湖中,激起白梅晶莹的浪花,这时候岸边也乱成了一团,游人抱头飞奔。

    羽箭射落了无数花灯,除了一轮明月,几乎再无光亮,而这带火的羽箭一射来,画舫登时走水。

    近处的画舫已经烧了数条,火光腾腾,水面又被映亮。

    “公主,怎么办?”侍从都慌乱了。

    墨廿雪看两个丫头的船这时候已经靠了岸,不再多想其他,“跳水!”

    包围圈之中的沈阙突然自身后握住墨廿雪的小臂,“公主,你的手在抖,这个时候跳水,你没有力气游到岸上的。”一边凫水,一边躲避攻击,的确对于现在的墨廿雪来说,是不可为之事。可这也是不得不为之事。

    “跳!”墨廿雪暴吼一声,见几个侍从还站着不动,身后的画舫燃烧得猛烈,已经快逼得人无处容身了,而羽箭还在往这边射来。

    墨廿雪忍受不了这群榆木疙瘩,抬起腿来一脚将侍从踹下了水,另外几个大惊失色,没来得及说话,也被公主兔起鹘落的几脚踹成了下锅饺子。

    “公主!”几个人在水里游着,宁死不愿离开。

    墨廿雪闪身避开一支飞箭,沧蓝为她准备的折扇也被射穿了,她推开沈阙,“自己跳下去!”

    “要走一起走!”

    这人……说他脑子不好他可还真虚心接受,墨廿雪忍无可忍,好不容易避开了一支羽箭,她闪身过来,一只手攀住沈阙的肩膀,“一二三!”

    两个人扑通落了水。

    这四月的天气,气候已经十分温暖,夜间的水里也不是很冷,但墨廿雪凫水本来便不擅长,游得很吃力。沈阙就在她身边,他也不擅长泅水,本想拉几个侍从过来将墨廿雪接住。

    可是没想到落水之后,那箭镞仍然纷纷不绝。

    偏生这地方离府门宫墙都太远,便是飞奔的百姓此刻跑去报官,官府来不及派出人手前来支援。

    落水的侍从们已经开始中箭。

    几声惨叫之后,水面漫上来一层刺眼的血红。

    “公主!”沈阙突然看不到墨廿雪的露在水面上的头了,他又惊又惧,扑打着水面寻找,可惜箭矢如流星赶月,一波接着一波,为了避开燃着火的羽箭,他只能钻入水中。

    墨廿雪已经在水下挣扎已久,她扑腾着手脚,还能感受到箭落入水中之后仍有势头。

    浮沉半醒之间,有人的胳膊坚固如铁,将她的纤腰一把缚住,紧跟着,那人被水浸得冰凉却始终柔软的唇贴住了自己的,熟门熟路般地撬开她的齿关,墨廿雪想要挣扎,却被他抱得更紧更深,一股气息自他的嘴唇里渡了出来。

    恍惚之中觉得是大梦三生,却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个人身体猛然一晃,又是吃痛的“嘶”了一声,难道他中箭了?

    这是她昏厥之前最后的一点意识。

    沈阙把墨廿雪抱出水面,箭矢仍然齐发不下,但这时却不像初始时那般集中了,想来是不知道他们的具体位置了,他背后肩胛骨中箭,不用看也知道蜿蜒了一大片血迹,沈阙皱着眉,脸色苍白地把墨廿雪搂紧了,借着燃烧的画舫的遮挡,避入后头彻底藏了起来。

    好在此刻,姗姗来迟的官兵们到底是来了。

    “公主!”“公主!”

    岸边一片呼唤墨廿雪的声音,上百号火把也映得透亮,仔细听里边似乎还有女子的声音,应该是沧蓝和浅黛,她们两个已经上岸了。

    沈阙已经快要脱力了,因为官兵赶至,敌方又补了几箭随即撤下了战场。他抱着墨廿雪往岸边有人处划过去。

    “你们看,在那边!”

    浅黛终于找到了公主,终于破涕为笑地指着两人跳起来。




弦上春雪 完结+番外分节阅读8
    “是公主和沈公子!”紫明府的一个一等衙役吩咐道,“快下水将公主和沈公子救上来!”

    “是!”

    立刻就有十几名衙差跳下了水。

    这时,温如初拨开了人群,走了近来,看到水里的两个人,清俊从容的幽都公子只是皱了皱眉,却没说一句话。

    当先被救上来的是墨廿雪,几个衙差把人带上岸,却顾念着公主金枝玉叶,这里没有肩舆软轿,他们不好带回公主,温如初施施然走上前,两个衙差便随份地让开。

    温如初探了一把墨廿雪的鼻息和脉搏,将被置于岸上的公主打横抱起,语调淡淡:“公主只是水火相侵,暂时晕厥,我送公主回宫,带几个人跟着就好。”

    墨廿雪的肺管没有进什么水,但是却喝了几大口,现在意识有点朦胧,浑身没有力气,在岸上吸了一口新鲜空气以后,恢复了一点知觉,也不算晕厥。但是,她感受到自己迷迷蒙蒙之间,好像听到了……如初的声音?

    见事情终于风平浪静,沈公子那边也没事了,沧蓝和浅黛跟着温如初,领了一对人往宫城走。

    上岸后的沈阙坐在青石上喘息,捂着后肩,指缝之中仍是血流不止,几个衙差想跟他说话,了解一下案情,却发现沈公子的双眼一直紧盯着被抱着离开的公主,眼神里甚至有点痛心和……男人吃醋时的恼恨?

    这时,一个眼尖的衙差惊慌大叫起来:“啊不好,沈公子,这箭上淬了毒!”

    第九章 人生自是有情痴

    墨廿雪当晚醒来之时,已经到了三更天,西窗外清风飗飗,隐约之中传来花枝轻折的脆响,墨廿雪的意识就在一瞬间被清风吹醒了,她翻开眼皮,跪伏在她窗边打瞌睡的浅黛也随着外边的风声醒来,看到墨廿雪睁着乌溜的眼睛看着自己,她欢喜地跳了起来。

    “公主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墨廿雪被她吵得头疼,幸得沧蓝稳重,走过来端了杯水给口渴的她,墨廿雪接过玉杯,沧蓝低眉道:“公主,我去通知一下外边的小太监,让他们去给皇上报个平安,你知道前半夜你被送回来的时候,皇上都吓坏了,扔了一大摞的奏折在这里陪了你一个时辰。直到太医说保证你能醒过来,他才走的。”

    “哦,这样,那你快去吧。”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她父皇不高兴是肯定的。

    但沧蓝转身走出两步,墨廿雪陡然又叫住她,“沧蓝!”

    她回眸,墨廿雪捏着自己锦绣绫罗的软被,犹犹豫豫地问道:“那个,我父皇他是不是知道了,他是不是很生气?”

    沧蓝叹息:“皇上只知道公主偷跑出去逛了灯火会,现在还不晓得公主还曾流连解语楼的事,所以虽然生气,还不算大发雷霆。可是公主,经过了这件事,您以后,只怕要收敛一点了。”

    想到她那个观念还带着一点传统腐朽气息的老古板老爹,墨廿雪为自己没有自由的未来深感到担忧。

    沧蓝推开雪海阁的大门,曼步而去,四月轻风将枝头如雪如烟的墨香梨花拂落而入,绯红的毯上绵延洒了一地。

    浅黛望了眼已经走出门的沧蓝,回头神神秘秘,高兴喜悦地握住了墨廿雪的手,“公主公主,今天晚上你都不知道,你昏迷的时候可把咱们的幽都公子急坏了,你都不知道,从碧玉河到宫门这么长的一段路,都是他抱着你走的,那眼神……”

    小丫头完全陷入了一种花痴的思考当中。

    墨廿雪一听到“幽都公子”四个字,心弦如被四指一拨,颤了颤之后,她扬着眼睑探过身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温如初温公子啊,公主,这下估计也是您守得云开见明月了!”浅黛拍一拍巴掌,“公主很快就要满十八了吧,到时候再加上皇上赐婚……哎呀……”

    这丫头越说越兴奋,简直比自己要嫁人还要兴奋,直弄得墨廿雪凝神细思之际,又有点哭笑不得。

    为什么她记得,昨晚落水后,那双抱着她的臂膀坚实有力,又带着不容反驳的强硬与霸道,一点也不像是温如初的气息呢?下水救她的人,难道真是温如初吗?

    而与此同时,沈阙也苏醒了。

    箭头虽然淬了毒,但好在刺入不深,加之先落了水,毒性也减了七层,他上了药已经感觉不到除了痛之外任何异样的不适。

    书房的门轻掩,他披着雪白的绣袍,点如豆一灯,手里一笔一划之间,霜毫在不染纤尘的宣纸上晕染开迤逦如黛的墨迹,萧萧肃肃,凛凛飒飒一幅凝光竹图,蔚然栩然,恍若近在眼前。

    有人敲门,他笔端一顿,眼眸在凝在素宣上不肯移开,却淡淡道:“进来。”

    门“吱呀”一声,一个颀长身影风神秀逸,藏青色的裳服更添几分睿智沉稳,来人约莫四十上下,但面容依旧俊朗如刀削斧琢,手里似乎携来两张宣纸,沈阙一见他,立刻自书案后起身,整顿衣衫走去相迎,“父亲。”

    “伤应该没大碍了吧?”

    来人正是官居高位、位极人臣的左相沈雅臣。

    沈阙垂眸道:“没事了,一点小伤而已。”

    “我都不知道,以你的身份阅历,竟还能有这份百折不回的执着,也罢,”沈雅臣长叹一声,突然又摇头失笑起来,“今日,你们太学的方老交给我样有趣的东西。”

    闻言沈阙淡淡挑眉,不过带看到沈雅臣手里拿上来的东西,登时木住了脸色。

    沈雅臣好整以暇地欣赏他这来之不易的神情,摊着手,差点没有一巴掌把这两张纸盖在他的脸上,“你很可以,方老说,他这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丑的字,在到太学供职之前,他也曾手把手交过几个垂髫小儿写字,却没有一个比你的还要差的,真是难为你了。”

    “这个……过奖过奖,实在是父亲大人院子里的府兵天赋异禀。这个,我可不敢贸然领功。”沈阙拱手一礼,唇畔再度下陷几分,只不过垂着脸不可得见。

    “怎么说?”沈雅臣奇了。

    沈阙摇头无奈,“当晚先生让我抄写《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我努力了一个时辰,也没写出像样的字,便正巧赶上有人在外边守夜巡逻,我出门去随便抓了一个人进来,没想到此人当真神乎其技,当即捋袖研墨,短短半炷香时间便洋洋洒洒写了两篇出来……啧啧,怪道父亲不消十年便扶摇青云,原来手底下个顶个的都是人才……”

    沈雅臣:“……”

    打趣完了之后,沈雅臣言归正传:“这件事,你可看清楚了,是谁派人暗杀?”

    沈阙走到案桌边扶着沿角,语调冷漠:“我只看出来了一点,这次的刺杀是针对我的,不是针对公主。”

    所有射向墨廿雪的箭,箭尖都是钝的,唯独针对他的,箭箭锋利,气势破空,力沉致命。说实话,能在那么惊险的环境下,付出了这么点代价便顺利而退,算是不幸之中的大幸。

    “那看来,我留你不会被牵累吧?”沈雅臣微笑,吊着这么一口气,非要扳回来。

    沈阙扫了他一眼,“小鱼小虾而已,翻不了什么浪,现在我和你是绑在一条船上的同伙,要是你现在过河拆桥,我不介意把这个大过天的欺君之罪为您捅出来。”

    沈雅臣:“……”

    为什么他明明是世人公认的舌灿莲花,在这个人面前却总是屡屡吃瘪呢?

    翌日,墨廿雪背着书袋走进学堂,一眼便看见已经摆好了书案的温如初,他沉静地展开一方简牍,侧脸映在窗外的春日榆柳的影里,泛着清雅温润的琥珀光泽。

    一时之间,她看得有点着迷。

    林复和宋玦拉拉扯扯,正想询问她昨晚的状况,以及老大今天会不会来上课,但看公主这一如既往的花痴神态,还是把老血都哽在了喉咙里。

    墨廿雪今日突发奇想,他走到温如初身后,推了一把已经坐上来软毡的男同窗,“你起来,我跟你换个座位。”

    身前的温如初淡然地微微侧目。

    那同窗迫于墨廿雪的“淫威”,闷不吭声地就起身,收拾东西与墨廿雪换了桌。

    目的达到了,她大摇大摆地收拾东西坐了上来,正巧这时候温如初坐久了肩膀酸,便揉了揉,看似漫不经心,墨廿雪却看呆了。

    她把头凑上去,“如初,你肩膀疼吗?”

    温如初竟然一反常态没有冷漠地置之不理,他敷衍地解释:“不日前受了点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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