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上春雪 完结+番外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风储黛
沈阙正无奈着,墨廿雪已经又冲下去了,她跃下三楼,发现云梯碎了,虽然这云梯是木质的,但依托石壁而生,可以承载上百斤之重,这小贼竟能劈手震断,看来内心不可小觑。
一时之间,墨廿雪犯了疑,她施展轻功跳过去,迎面而来是沧蓝和浅黛,沧蓝知道她抓贼之心不死,便道:“公主,您迟了一步,那小贼方才找了一扇窗从二楼跳下去了,烛大人也跟着去了。”
浅黛与她一唱一和的,“对呀公主,你又不是紫明府的人,就别跟着掺和了吧?”
墨廿雪今日立功的机会没有了,心情很糟糕,原地跺脚闷闷不乐一会,楼底下仿佛是惊魂初定的花迎人提着艳丽的罗裙走上来,见少了一个,疑惑了,“公主,沈公子呢?”
“呀!”墨廿雪一敲脑袋,怎么把这茬忘记了?
又匆匆带着丫头和花迎人往上走,行至天梯,正见那断口处,隔着丈许长的断口豁隙,沈阙尴尬地杵在上头,墨廿雪和一行人站在下头。
“公主。”沈二公子哭丧着脸,“我下不去了。”
“呃……这是个问题。”墨廿雪摸着下巴,“沈二,你能跳吗?”
“跳?”沈二瞪大了眼,这么远,我好歹也是身无二两之肉、手无缚鸡之力、花拳绣腿、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一介贵公子吧,这怎么跳?还有,要是平地也就算了,这个大的断口,掉下去就是伤筋动骨,凭谁看也会有心理阴影的吧。
“那个,公主,我跳不过……”他苦着脸又把花迎人开始埋怨,“老鸨,你家的装修也太别致了……”
“噗——”沧蓝和浅黛齐齐笑出声,这沈二公子果然是个妙人。
“那个,我……”从几个姑娘身后匆匆赶来自告奋勇的林复刚一开嘴,就被宋玦伸手捂住了嘴巴又拖下去了。
在情商方面,宋玦歧视他,“看不懂老大这是在故意创造和公主卿卿我我的机会吗?”
林复:“……”
第七章 桨声灯影水天幽
墨廿雪老和沈阙这样一上一下大眼对小眼也不是事,她摸着粉腮想了下,问花迎人:“妈妈,你这里有没有什么绳索之类的?”
“有的有的。”花迎人眼睛一亮,随即转身去找绳索,只不过转身的这个瞬间,眼神在一脸无辜的沈阙脸上耽搁了瞬间,若有所思。
不一会儿,她找来一个蛇皮编的长绳交给墨廿雪,“这个,公主您要这个干什么?”
“山人自有山人计。”
她接过绳后,在沈阙考究困惑的眸光里,试探性地扯了扯,扯完惊叹一句:“花妈妈你这儿的宝贝就是多。”然后,她扬起眉冲沈阙慧黠一笑,“沈二,如果你现在跳得过来,那就直接跳,如果跳不过来,本公主用绳索套住你拉你过来。反正你再犹豫着,天都黑了,我要看灯火会,不会逗留的。”
“公主可真是个无情的公主。”沈阙的嘴角抽了抽。
然后他认命地垂手,玉冠铮然自迤逦三千的墨发之中落下,砸在木阶上铿锵一声,然后顺着断口滚落了下去,大约是要摔碎了。沈阙没管这事,他看着公主,笃定道:“沈阙把性命交在公主手上了。”
他这散发的模样,不如如许,竟有几分错愕之间以为的狷狂,可是,好看极了。大抵人美到一个极限,就会生得如他一个样子吧。
不过……
墨廿雪真正会过意来时骇了一跳,什么?把性命交在她手上……这个,她虽然贵为公主,但是要是把左相的儿子弄死弄残了,父皇和文武百官那儿她也难辞其咎。这个人……
这个人不说了,因为这个人已经跳了。
沈阙也不在楼梯上借着动势俯冲一下,就这么直接跳过来了!
真是……果然脑子不好使啊。
“大哥……”林复还要再叫,却被宋玦二度捂住口鼻,嗡嗡嗡的宛如一只不甘心的苍蝇。
事实证明,沈二公子的确是个文武皆废的惫懒货,就这么几步远,他也是跳不过来的,偏生半空中还给了一个绝妙的、当然是骚包的飞翔展翅的姿势,墨廿雪差点被他糊弄了,直到发现他前脚里底离下面的楼梯还差半掌时,终于拧了黛眉暗叫不妙。
该出手时就出手,墨廿雪将手里的蛇皮绳一抖,便轻巧地搭住了沈阙的一把窄腰,腕力和臂力都是一提,沈阙借着往前的速度终于落到了地上。
“啊——”
以上惨叫来自收势不及的两个人,除了他们以外在场的都目瞪口呆,当然花迎人这个目瞪口呆是配合做出来的。
沈阙虽然是飞过来了,但也直接扑在了墨廿雪的身上,墨廿雪作势仰倒,沈阙抱着他在跌倒下去的最后一瞬间变换了方位,自己摔在地上,两个人都是手足无措,只能紧紧地把对方攥住,在地上滚了几转。
“公主!”“公主!”两个丫头一起上去抢。
林复瞠目结舌之中安静了下来,默默给宋玦竖一个大拇指:“大哥果然是老水手,你厉害。”
当是时,墨廿雪正趴在沈阙的胸口,她的两只小手,还紧紧攥着他的前襟,扯得褶皱斑斑,风平浪静之后,她挣扎着要起身,却发现腰身被锁,她又羞又急,怒火欲焚之间却撞入他的眼睛里。
三分戏谑,三分温柔,还有三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这种眼神让她的心没来由的一慌,沈阙突然轻启薄唇,笑意疏懒道:“公主,这才是真正的‘探手抱腰看’。”
“噫——”林复捂住了眼睛。却又把指缝张开了偷偷观摩。
“难为这个色中饿鬼了。”宋玦低声失笑,“不过,大哥虽然没读过几本书,但把洛朝歌的这句题画诗倒是记得挺熟的。”
“公主……”沧蓝看到已经呆滞的墨廿雪,小声地提醒了一句。
墨廿雪终于回神,柳眉倒竖起,怒目圆睁地叱道:“放开本公主!”
这简直是……还好今日如初不在这里,要不然她都不知道作何解释了。
沈阙依言把手松开,粉墨含春的桃花眼微弯,眸清如水,几分魅色隐匿于桃红粉薄之中,“我松了。”
墨廿雪羞怒地爬起身,脸色如上了几层胭脂,咬着唇看着这风流整理衣冠的沈阙,气得一跺脚,但被人轻薄了一把,又不敢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便咬牙喝道:“沧蓝浅黛,我们走!”
三个姑娘气冲冲而去,临了浅黛还回身冲沈阙扮了个鬼脸。
沈阙哭笑不得,林复终于可以上前去把大哥拉起来了。
起身后,沈阙正要与林复聊几句心得体会,却见花迎人笑容坦荡,又有几分世事洞明的慧透通达,他没想过这个老鸨竟然会有如此聪明,便听花迎人戏谑道:“我方才还听两位公子说,要带沈二公子见识一下,却不料以沈二公子这才计,早已是无师自通,哪里还需要我来指点什么的。”
说罢,她抿嘴儿一笑,捻着的绢绡上多了几分朱丹谲红。
沈阙失礼道了声“惭愧”,又客套了一番便告辞了。
毕竟沈二公子的目的只有一个:追公主。多留无益。
渐渐的,黄昏涂匀了整个粼粼的水面,细碎耀金在柔软潋滟的碧玉河上闪烁,沈阙跟在墨廿雪身后走了一个黄昏,转眼间,天色暗沉,世界也柔和了下来。
今日有灯火会,所以即使到了夜间也人潮纷涌。
画舫竞立,摇了无数桨声灯影落于水波起伏的河水中,正是十五月圆好时候,一拨船桨击落,便捣碎一河明月。远处帷幔纱帘之中,传来盈盈的笑语,和觥筹交错的袅娜清影。
河风骀荡,溪水如练。头顶缀着几个八角映红点璎珞宫灯,船只行进间光影交织,映得人脸上也阵红阵白。
因为不久前刚被这人调戏了一把,墨廿雪现在都不大好意思正眼看他。
可以说,墨廿雪虽然追男人大方潇洒,但从小到大真正接触过的男人却始终只有她的父皇一个,对于动手动脚这类的轻薄以前从未有过,她害羞薄怒是正常的。她不知道的是,沈阙因为她的害羞有多欣喜如狂。
她既然不说话,沈阙也不忍再继续逗她,指腹间好整以暇地夹着一只青花玄觞,意兴阑珊,不知是饮还是不饮。
两边坐着的沧蓝和浅黛尤为尴尬,看看公主,又看看沈阙,找不到一个话题能打破沉默的。
本以为公主甩手离去之后,沈阙也会自然识趣地打道回府,后来却没有,这人不但要跟着公主,还甚至……死皮赖脸地一定要上公主的画舫。墨廿雪不说话,她们便把所有委婉的托词儿都说完了,奈何这人油盐不进,她们又只是小丫鬟做不了主,看公主不说话,她们也就顺从地默认了。
早知如此,把宋玦和林复一起叫上船,说不定也不会这么尴尬。
不远处的焰火鼎盛,缤纷如雨,迅速地升上天空,极致的绚烂后,又绽着绝世的芳华而坠,五彩的烟火映入墨廿雪半仰着望去的瞳仁里,像他心底的烟火盛世。
鼎沸人声里,却是突然之间,恍惚之中,一道清越的笛音穿破河水上氤氲的青雾,自渺远处飘渡而来。
这吹笛之人,乘着一叶轻舟,自远而近,月色里如有尘埃在飞舞。墨廿雪的眼睛突然亮了,她扭头一扫,这个笛音太过熟悉,一定是温如初!
果不其然,就在沈阙的脸色微微沉下来之后,那边牛乳般的月色倾覆下,轻舟吟啸从容而来,乌蓬载霜,青衫染雪,船头吹笛的男子仿佛是在看着所有人,又仿佛一个人都没有看,艄公摇着船穿插而过,如惊鸿闪电般地掠过去了。
烟水绮错如降下微霏的绵雨,几乎所有人都在看着那个青衫公子。
为他的笛音如痴如狂,如醒如梦。眼神里现出一种盛世佳节里本不该有的空茫。
温如初。
笛音清灵,又隐藏悲伤,如在繁华委地后势单力孤去蹀躞红尘。
但他的背影隐匿在船只之后,笛音也终于渐不复闻之后,墨廿雪仍然玉手支颐,眼神里都是漫无目的的甜蜜的遐想。
弦上春雪 完结+番外分节阅读7
沈阙看得不爽。
他继续咳嗽,墨廿雪还是没反应,只盯着远处的明月,和已经看不到了俊美公子的那一方。
沈阙终是没能忍住,但见两个丫头还神色清明,他不免称奇,“你们公主,这是要发傻一晚上么?”
沧蓝无奈叹息:“沈公子你也许有所不知,我们公主为了温如初的一缕头发都能一晚上不睡觉的。方才一曲,估计三天不能着枕了。”
“……”沈阙后悔,自取其辱啊。
浅黛憋不住心里话了,“北夜三殿下的箫声也是超凡脱俗的,公主她一定是没见过更好的。”
虽然浅黛说话常常是不经过头脑率性而为,但不得不说,也只有她在,能成功地煞风景,然后成功地把墨廿雪的思绪拉回来。
墨廿雪清咳两声,扣着手里的扇柄在桌案上一敲,“胡说什么呢你,小丫头片子。”
转眼,她又淡淡地道:“趁早收好你的花花心思,每天把注意力放到一个根本不可能的男人身上,不如实际点。再说,本公主就没觉得,洛朝歌有哪里比得上如初的。”
沈阙捏着青花玄觞的手一顿,未几,他淡淡地扬起眼睑,“公主,你似乎,很不喜欢洛朝歌?”
第八章 飞天箭雨坠矢来
问完这句话,沧蓝和浅黛一齐安静了。
墨廿雪偏过头,眼中倒映了水色月光,和远处升腾怒放的焰火,她笑靥如花,在明月下如含夜而舒的凝光竹,画笔下永不褪色的主题。
“你会讨厌一个浑然不相干的陌生人吗?”
没有直面回答,只是一个反问,却驳得沈阙哑然禁声,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半晌以后,他端起青花玄觞,将其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墨廿雪看他喝酒喝得利落,想到今日白日连输近十把,她不禁提了兴趣问道:“哎,沈二,我看你投掷花生的功夫倒是不错,那你玩骰子应该很在行吧?”
“呃。”沈阙尴尬,“不会。”
“哦?沈二,外界传闻,把你除了容貌以外的地方贬得一无是处,你难道不需要为自己正名一下吗?”
沈阙忽而挑了眉梢,凑上一张微微放大的俊容,邪魅勾唇:“公主,你觉得长成我这模样,还需要什么锦上添花的吗?”
这话说得墨廿雪一口辣酒呛在喉管里,“咳咳咳——”
“公主!”沧蓝体贴地递上了一杯清水,就用玄觞在湖中舀上来的,涤了两遍,泉香酒洌,全是两般滋味。
殊不知沈二公子又接口道:“公主,我这‘锦’是南幽最名贵的流光锦,缠金绕玉,光容华灿,不需要添缀任何俗物。”
“难为你还能晓得我们南幽的流光锦。”墨廿雪说话还有点咳嗽,粉生生的脸庞映着一船溢彩绚烂花灯,说不出的绮艳娇丽。
沈阙凝视着她,看得墨廿雪低下头捧盏不语,头顶传来他清润的戏谑笑语:“南幽人一向喜欢高调的华丽,这流光锦可谓代表作之一,我家里就私藏了数匹。”
他这声音真近,墨廿雪脸颊发烧,向来都是她戏弄别人,可不曾得到哪个男子如此放肆狎昵的对待,手里将出行时带出的折扇一展,便摇着风来。只是,眼神躲闪得不敢觑她,引了碧玉河的粼粼水光上来,如泛着冰灵的雪。
画舫沿着水流而下,不远处的岸边街上,凤箫声动,人影散漫。沧蓝和浅黛对望着,眼神里暗中怨怪:糟糕,拿错扇子了……
扇子拿错了一天,这时候两个提心吊胆的丫头才发现。又不大好意思去看沈阙的脸色,可对方偏生就好巧不巧地盯着扇面在瞧,公主还丝毫没有知觉,以为对方在看自己,拿描了丹青的那一面对着沈阙挡脸……
沈阙不动声色地看了几眼,然后似笑非笑地拈起折扇一角,墨廿雪使劲把扇子抽回去,却听对方又笑道:“公主方才说,洛朝歌是个全不相干的陌生人,但我怎么瞧着不像呢?就连这仿冒的劣迹斑斑的赝品,公主出行还要随身带着。”
“……”墨廿雪心头被这话刺了下,她有点不可置信地把扇子取下来一看,果然——就连印鉴都是仿冒的!
气得墨廿雪咬牙启齿地把扇子摔在桌案上,“你们两个小丫头,合起伙来欺瞒我!”
两个丫头惊恐地瑟缩着身体不敢答话。
沈阙漫不经心地将扇子捡过来,观摩着,又是一阵似笑非笑,“公主,被我拆穿了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不需要病急乱投医,找丫头来顶包。你放心,这种事情,我是绝对不会泄露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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