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佛佛
锦瑟回头看她:“我的小姐,老爷夫人捎信来了,过了年天一暖和,他们就赶过来看你,好歹这段时间你别惹出什么事来,奴婢怕老爷夫人来了挨骂。”
善宝觉着,有些人你不想招惹,但对方偏要来招惹你,这真是莫可奈何,就像济南家里的邻居孔老三的儿子,自己对他唯恐避之不及,他却成日的寻找机会来招惹自己,好像也是个腊月天,善宝也不过十一二岁年纪,孔老三的儿子从家里偷了两块冻豆腐来贿赂善宝:“这个给你,咱们两个玩过家家。”
善宝接了冻豆腐交给李青昭:“送去厨房,今晚炖了吃。”
孔老三的儿子见她轻松答应,高兴道:“我当爹你当娘。”
善宝忽闪着大眼,暗想这孙子想占便宜,问:“没有孩子,何来爹娘一说。”
孔老三的儿子瞅了瞅李青昭雄壮的背影,灵机一动:“让你表姐当我们俩的孩子。”
善宝张口就喊:“表姐,孔少爷让你管他叫爹。”
李青昭猛然回头,接着咚咚咚跑了回来,两块冻豆腐都拍在孔老三儿子的脑袋上,然后,孔老三儿子的脑袋开了两寸长的口子,孔老三心疼儿子,怒冲冲的过来找善喜理论,说李青昭动手打了他儿子。
善喜捋着山羊胡,慢吞吞道:“青丫头从不打人。”
孔老三把儿子推到善喜面前:“脑袋快开瓢了。”
善喜摇头:“不对不对,青丫头从不打人。”他在“人”字上加重了咬音。
孔老三用手点着儿子的脑袋:“犬子的伤赫然在目。”
善喜呵呵一笑:“哦,犬子,所以说青丫头从不打人。”
纠缠半晌,孔老三愣是没明白善喜在嘲弄他们父子,由此可见,善喜有点护犊子。
突然想起这一桩,善宝嘴上笑着眼睛有些湿润,年来了,想家想父母,还想祖公略,若他们都在自己身边,这个年会好过些。
然而她再不想过,年还是来了,作为大当家,她忙着让人浇蜡烛、炸果子、写对联、磨豆腐、做年糕、榨酒、买门神、画桃符、裁新衣、糊窗户、做大红灯笼、请客送礼……忙得脚不沾地。
这一天把各种账目理了理,发现还差一件事忘记办了,前几天白金禄让人捎来一张皮子,善宝瞧那皮子极好,便让人送去皮庄,准备硝熟了,想做副垫子给书肆的福伯,祖公略不在,大年下的,她想着给老人送点稀罕物,孰料皮庄传话过来,说是那皮子被虫蛀了两个窟窿,想做垫子得找巧匠缝补。
皮子送去皮庄之前,善宝分明看过的,没见过有窟窿,怀疑是皮庄给弄坏,所以想亲自过去看看,顺道买些过年用的物事。
遂喊了锦瑟陪同,又让个小子去后面的马厩套了骡车,自己这里也打点齐整,出了门碰到来找她的李青昭,听说上街,李青昭大悦,跟在善宝后面就上了车。
来到街上,因是年下,车水马龙热闹非凡,更比平素多了些商贩,沿街叫卖,此起彼伏。
难得看到这番热闹场景,李青昭只恨自己少长了眼睛,将脑袋伸出车厢外,逢着卖吃食的她便想下车,善宝看她馋涎欲滴,又念着是大过年的,于是喊停了车夫,下了车李青昭直奔卖熟肉的,从滚烫的锅里捞出一只猪腰子就让善宝付钱。
善宝回头问锦瑟要,就在她回头的当儿,只感觉眼前什么东西明晃晃的刺眼,待看清有人举着一把刀劈向她,她使了个绊子绊倒了锦瑟,自己也顺势倒在地上,与此同时高喊:“表姐闪开!”
对方的刀砍空,半路急忙收了招数,补上第二刀,善宝躺在地上滚了滚得以再次多亏,滚到路中间,差点给过来的一人踩到,那人垂目一看,突然从袖子里抽出一柄短刀刺了过来。
善宝搞不清状况了,那个想杀自己这个也想杀她,天底下的人怎么都想杀她?手一伸扣住那人的足内踝上的三阴交穴,那人顿时下肢麻木失灵,噗通跪倒在善宝身侧,愣了愣,想自己乃为一等一高手,不知这个柔弱的小女子居然会打穴,距离近,他再次举刀刺向善宝。
善宝想躲恐已经来不及,正大骇,节骨眼上方才砍她的那个人追来,嘡啷,打飞了跪着那人的短刀。
善宝躺在那里得以看清,执长刀的人头上戴着风兜,脖子上围着风巾,将脸堵个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鹰眼,凌厉,深邃,身上穿着也是普通的袍子,但脚上竟然穿着一双翘檐短靴,而这种短靴是皇宫大内那些四品以上带刀护卫的标识。
善宝心里凛然一抖,皇宫大内,谁要杀自己?由此而想到了皇上。
跪着的那个人还以为善宝来了帮手,忙回头招呼自己同伴:“金蛇!”
随着他的喊,一人挺剑袭了过来,疾奔的身形婉若游龙,名为金蛇,果然确切。
于是,两方想杀善宝,两方都不准许对手杀,争来夺去,善宝没死也被困住,唬的锦瑟和李青昭一旁哭喊救命。
正此时,马蹄哒哒如疾风骤雨,一骑飞驰而来,马上之人那大红的斗篷在阳光下异常刺目,到了善宝面前他一提马缰绳,那马扬蹄踏向想杀善宝的长刀杀手,他又挥起狼牙棒打退金蛇,然后将狼牙棒挂在钩上,俯身将善宝捞起,抱上马来,双腿夹了下坐骑,疾驰而去。
第二百八十章 以前是夫人,现在是你的丫头
天云寨,雄踞天云山上,凭借天险,易守难攻,官府多番来剿,皆以退败告终。
善宝被胡海蛟带到,正是斜阳向晚时辰,原以为山上更冷,不料山上有四季常青之乔木掩蔽,更有石林重重复复,风不至,气息暖,暖辉落在慢坡那一片雪上,霎时白雪变红雪,饶是神笔,难描难画这一幅美景。
胡海蛟拉扯着善宝上到天云寨下,大手一指,满脸骄傲的神情:“妹子,那就是哥的王国!”
善宝仰头去看,一片房屋鬼斧神工般的依附在山壁上,完全不是长青山那些山匪住处的胡拼乱凑,看来胡海蛟果然不是沽名钓誉,心里满是赞赏,嘴上还是道:“再怎么你也是匪。”
胡海蛟大眼珠子一瞪:“匪怎么,匪不过是皇帝老儿给本寨主按的名号,他不是匪么,他不耕种不劳作,吃最好的穿最好的睡天下最好的女人……”
说到这里觑眼善宝,随即摇头哈哈大笑:“不对,天下最好的女人在这里呢。”
善宝不理会他的阿谀奉承,心里惦念祖公略,不免替皇上辩解:“就像祖家,我也不耕种不劳作,我亦是做着大当家,这不仅仅是宿命,这更是能力大小问题,假如把祖家给我表姐打理,祖家就成了烧鸡铺子了,势必会乱得一塌糊涂,皇上有皇上的事情,且都是大事情,你不要动辄反皇上,人家招惹你了吗。”
胡海蛟前一刻还笑眯眯的脸,此时突然变得狰狞,眼底透出的都是恨意,深深的呼出一口气,拉着善宝:“先上山,回头给你讲讲哥的往事。”
一路可以说是跋涉方来到天云寨,善宝累得气喘吁吁。
寨门口负责瞭望的喽啰见是胡海蛟回来,侧头一声唿哨,不多时,耳听嘎嘎之声,重重的寨门徐徐吊起,接着冲出数十匹马来,马上之人皆为天云寨的头目,于寨门前一字排开,齐声高呼:“恭贺寨主凯旋!恭祝寨主福寿绵长!”
胡海蛟就咧开大嘴哈哈大笑,手指善宝给诸位头目介绍:“这是我妹子善宝,此后就在咱这天云寨安家落户了。”
众头目就齐刷刷拱手:“恭贺寨主娶了新夫人!”
善宝偏头看去胡海蛟。
胡海蛟正得意呢,见善宝怒气冲冲,急忙摆手,连说:“错了错了,是妹子不是夫人。”
众头目又异口同声:“恭迎大小姐!”
这般训练有素,可以看出胡海蛟平素不是只知道喝酒抢女人。
众头目簇拥着胡海蛟、善宝进了寨内,吊起的寨门又吱嘎嘎的徐徐落下,善宝不经意的回头,寨门将这里与外面隔绝,暗想若无生计之忧,算得上世外桃源。
继而想起刺杀她的那个大内侍卫,自己得罪了皇上,皇上大可一道圣旨要了她这个草芥的性命,为何派来大内侍卫暗杀呢?唯一可能顾忌的,大致是祖公略,由此更加证明,祖公略就是皇子无疑,祖家二少有祖家二少的活法,皇子当然有皇子的活法,自己想同祖公略过着与世无争的小日子,看来已经成了遥不可及的梦。
思绪纷至沓来,肩头给胡海蛟拍了下,见他手指面前一座阔门大厅道:“这是哥平素议事的大殿,走,进去先歇歇,稍后哥给你摆酒接风,你来了,便是天云寨的头等大事,哥要下令全寨庆祝三天。”
议事大厅外相当宽阔,更有一旗杆高高竖起,山风一吹,那幅明黄的大旗猎猎舞动,上面刺着几个墨黑大字——老子反了!
善宝忍俊不禁,随着胡海蛟进到大厅内,最前面是一节高台,上面摆放着虎皮椅,当是胡海蛟的宝座,下面两厢分列着几十把写着名字身份的交椅,当是各位头目的位子。
善宝一到,胡海蛟让人在他的宝座旁边置了张椅子,双手放在善宝肩头,将她按在椅子上坐好,极其认真道:“妹子,此后有哥一口吃的,就不会短你一口吃的,留在山上吧,狗皇帝想杀你,这是确确实实之事,非是哥危言耸听,瞧瞧,你今个见识到了吧,哥担心的是,这次杀你不成,狗皇帝会使出更残忍的手段来,而哥,没有三头六臂,不能时时刻刻保你安然无恙。”
小娘分节阅读170
一腔子话说的善宝心头软绵绵,他对她的感情,善宝信,他说皇上会使出更残忍的手段,善宝也信,然爱屋及乌,念着祖公略,她虽然喜欢不上那个昏君,却也不想当着胡海蛟这伙匪人詈骂皇上,唯有沉默不语,心如小舟于浪尖上,浮浮沉沉,无所停泊。
就在议事大厅歇了一个时辰,随后便是开始了饮宴,胡海蛟生性蛮野,性情看上去亦是粗枝大叶,平素吃吃喝喝,都是大碗酒大块肉图个痛快,今个因善宝到,他特地让其中一个擅长烹饪的夫人做了几道精细的小菜给善宝,还找出先前从一户富贾家里抢来的细瓷餐具,给善宝面前桌子上布的酒具亦是玲珑剔透,更让善宝意外的,胡海蛟还给她配备了两个丫头近身伺候。
只是善宝觉着这两个丫头大有来头,关键是谁家丫头能够赌气噘嘴的服侍主子,所以善宝偷偷问胡海蛟:“喂,这二位,该不会是你的夫人?”
胡海蛟咕咚咚灌下一口烈酒,一抹嘴巴,偏头瞅了瞅那两个丫头,哈哈一笑:“以前是夫人,现在是你的丫头。”
善宝:“啊!”
再偷偷拉了拉胡海蛟:“我不敢用呢。”
胡海蛟正接受诸位头目的敬酒,大手一挥:“用便是。”
善宝心惊胆战的偷窥了眼傲然而立的两个丫头,心里觉着胡海蛟此举不妥,皇上的后宫为何乱,就是因为皇上厚此薄彼,虽然自己仅仅是胡海蛟的朋友,还是他一厢情愿强拉硬拽的朋友,但他的女人见他如此厚待自己,定会吃味,而自己,便成了众矢之的。
正担心呢,胡海蛟发现善宝乖乖坐着不吃不喝,原来是她面前的酒杯一直空着,两个丫头服侍不周,他顿时恼怒,站起,虎步生风的来到两个丫头面前,一手抓起一个双双举了起来,然后重重的摔在地上。
善宝只觉眼前一黑,直接吓昏。
第二百八十一章 大小姐,你怎么杀了寨主?
粉红罗帐半掩,粉红纱灯溢出柔柔的光。
善宝醒来时,第一眼看见胡海蛟裹着金色包头的脑袋,赶忙别过脸去,沉声道:“我要下山。”
胡海蛟未知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见她醒来先自欢喜一笑,随后问:“为何?”
善宝背对着他,房内虽然燃着火盆,却因内里装潢简陋,远不如她在祖家的抱厦暖和,更不知这粉红嫩嫩的坊间是胡海蛟哪个夫人的,只觉被子上有浓重的脂粉味,乍然让善宝仿若走入妓院,心里恶心,冷冷答:“道不同不相为谋。”
胡海蛟正倾着身子笑眯眯的看她,闻听此言,有些生气,一把拽下软帐,又挥手打掉炕前纱灯,屋内顿时暗了下来,他就在黑暗中嚷着:“我一心为你,你不领情也就罢了,竟然还说与我道不同,你与谁道同?”
最后一句问不过是话赶话顺口说的。
善宝立即道:“祖公略。”
伴着这句话,她努力撑着坐了起来,头还有些昏沉,窗外有风灯高挂,所以屋里逐渐能够朦胧视物,依稀中,胡海蛟愣愣的看着她。
既然说了,索性说个透彻,也省得他对自己还心存侥幸,善宝试着下了炕,一壁道:“我喜欢祖公略。”
胡海蛟知道这件事也不是一日两日,但从善宝口中得知,仿佛伤他更深,他默然伫立良久,歪着脑袋看善宝:“你喜欢他?”
善宝嗯了声:“我喜欢他。”
胡海蛟似乎不死心不甘心:“你真喜欢他?”
善宝扬起脑袋:“对,我就是喜欢他。”
胡海蛟突然暴怒:“你怎么能喜欢祖公略,他是你继子!”
善宝声音比他还大:“他不是,我与祖百寿并未礼成,且我那个虚假的祖家大奶奶名分已经被祖公略给摘掉,因他是安王,整个雷公镇都是他的食邑,而我是他的子民,他下令废除我与祖百寿的夫妻之名,我是待字闺中的女儿身。”
胡海蛟撕破喉咙似的喊:“老子还是天云寨寨主呢!”
善宝意图在声音上盖过他:“老子还是参帮大当家呢!”
喊完,彼此相顾,胡海蛟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喜怒无常,让善宝更加觉着祖公略的可爱可敬,可以让自己仰视,听胡海蛟道:“妹子,你说咱俩在这比个鸟,行了行了,咱不闹了,你晚饭还没吃,走,咱出去吃酒。”
他过来拉善宝,被善宝甩开他的手,冷冷问:“那两个丫头的尸体呢?”
胡海蛟叉着腰:“人都没死呢,怎么就成了尸体。”
善宝满面欢喜,暗自念着阿弥陀佛,追问:“没死?”
胡海蛟对自己的行径也有些后悔,点头:“伤了,伤的不轻,我已经让秀才去瞧了,他懂点医术。”
善宝忙道:“快,快带我去看看。”
此时胡海蛟猛然醒悟过来:“是了,妹子你是神医的女儿,走走,把她两个治好了仍旧服侍你。”
待善宝随着胡海蛟来到天云寨后面那一片错落有致的宅院,遥遥即听见有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善宝晓得是那两个所谓的丫头伤重疼痛难忍,叹口气,觑了眼胡海蛟道:“你啊,作孽呀。”
胡海蛟边带路边比划:“也才这么高,没摔怎么样,都是这些贱女人小题大做。”
两个受伤的女人被放在同一间房里,正有个四十开外的精瘦男人给她们摸脉,善宝进来后一把推开那男人,随后检查两个女人的伤势,哪里是小题大做,一个是胯骨摔断了,另个大腿摔折了,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她心里内疚,忙开了方子交给胡海蛟,问寨里可有现成的止血止痛续接骨头的药,胡海蛟摇头:“天云寨的兄弟们没那么娇气,病了多吃几碗酒就好了,我那些女人染了风寒,也不过是蒙着被子捂一身臭汗便好了,我这里从不准备药材。”
听上去他天云寨多威风,也不过是草莽,这么多男人女人,病了就以那么简陋的方子来解决,简直是草菅人命,眼下善宝无暇同他计较别个,只催他让人连夜下山去药房抓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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