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佛佛
善宝开门见山道:“跟我说说,你为何扯谎?”
玉桂心知肚明什么,还是咬牙挺着:“小人愚钝,不知娘娘所言扯谎是哪一宗。”
锦瑟过来叉腰道:“少给我打花胡哨,明知娘娘问你的是什么,你说,为何扯谎说皇上……”顿住,既然是皇上,可不敢张口闭口的死啊死的,于是改口:“扯谎说皇上出了状况。”
玉桂朝着锦瑟咚咚叩头:“二小姐容禀,小人没有扯谎,当时整个京城是这样传的。”
锦瑟啐了口:“你在善家多少年了,咱们一个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谁不了解谁,你之前何等的稳重,遇事何等的镇定,突然间学会哭哭啼啼,这还不是装的么。”
玉桂心一惊,正考量要不要说实话,门帘子一打,茱萸引着祖公略进来了,他忙闭口。
第三百三十一章 若我要你留下来不回京城呢
祖公略一进来,仿佛带着颗太阳似的,房里顿时金碧辉煌,或许这种皇帝专属的明黄装束民间极少见穿戴,是以格外醒目。
锦瑟虽不懂皇宫大内的规矩,但懂得黎民百姓见了皇上是要行跪拜礼的,于是忙跪在当地,学着善宝那些书中的桥段,口尊皇上万福金安。
祖公略身后跟着猛子,那些天子亲随就在门外侍立,祖公略看看猛子,道:“扶二姑娘起来。”
锦瑟没等猛子来扶,自己磕头谢恩站起,笑盈盈俏生生,祖公略当了皇帝,似乎她比善宝更高兴,谁人不知皇帝有特权,如此自己一家此后便不会再发生背井离乡逃命之事,当初的那种苦楚历历在目,不堪重复。
倒是善宝,冷眼旁观一场闹剧似的,怎么看怎么觉着别扭,按理她即使为皇后,也需下了炕迎接皇上,可是她既然不习惯,也就轻易忽略,只坐直了身子,因身子日渐大了起来,这样的一个坐姿累得很。
祖公略一行往善宝这厢走,猛然发现地上跪着的玉桂,奇怪道:“这是怎么了?”
说着话到了善宝面前,手抚上她的面颊,无限怜爱。
善宝将自己倚在他身上,这样一来舒服了些许,直言:“这是玉桂,我家里的小子,数月前我爹差他往京城去打听你的消息,他今个回来居然说你已经不在人世,若非你也在今日赶回,不知被他骗到何时。”
这样说皇上,罪犯凌迟,猛子虽然目前还不了解太多的规制,也晓得说这话是死罪,过来就拿玉桂,唬的玉桂一边说皇上饶命一边作势想逃的样子,也知道自己逃不掉,唯有继续哀求皇上饶命。
祖公略眼瞅着猛子已经将玉桂拎了起来,微一沉吟,淡淡道:“当时京城是那样传扬的,他罪无可恕却情有可原,算了。”
善宝仰头望着祖公略的脸,见他表情有些复杂,似乎在纠结什么,不免起了疑心,故意道:“皇上不可如此优柔寡断,玉桂凭着道听途说不加细细追查便说皇上不在人世,如同诅咒皇上,情有可原却也是罪无可恕,按律,当斩。”
她这番冷血让锦瑟为之吃惊,转而就释怀了,从此善宝要深居皇宫,面对的不仅仅是后宫佳丽三千,还有阴鸷狠辣的太上皇,还有已经成了太后的马贵妃,还有不知底细的太皇太后,还有诸多皇亲贵戚,还有满朝大臣,这些人免不了勾心斗角,甚至是刀光剑影,若不能冷酷残忍,便无法生存。
她实不知善宝的用意,善宝怀疑玉桂扯谎,祖公略牵涉其中。
玉桂挂在猛子手上,衣领勒紧了脖子,致使脸色涨红,忽而看看善宝忽而看看祖公略,等意识到平民百姓是不能直视皇上的,忙将头垂下,等着祖公略下令,一旦祖公略说声斩,他便要和盘托出。
祖公略轻轻拍了下善宝的面颊,嗤的笑了:“你这张嘴,话让你反过来一说,就是另外一层意思了,玉桂是老泰山手下的,杀了他老泰山心里不会太舒坦的,并非是老泰山如何舍不得他,而是自己的人犯错,老人家会过意不去,何苦呢,不杀他,也是给咱们的孩儿行善积德。”
君临天下之人,如此心肠还是少见,凭着对祖公略的了解,善宝觉着他纵使不是狠辣之人,也是雷厉风行的,审都不审便将人饶恕,这其中或许真牵扯到了他,心里咯噔一声,这会不会是祖公略使玉桂骗她的呢,目的不言而喻,他做了皇上,怕她阻止他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所以谎称他死了,让自己死心,从此分道扬镳,若非猛子也去了京城,他仍旧不会回来的。
都说怀了孕的女人脾气古怪,善宝这里首先变得多疑了,既然祖公略执意不杀玉桂,她便做了顺水人情:“也好,玉桂可是爹他的左膀右臂。”
死而复生,玉桂由猛子松开后,伏地咚咚叩头,谢皇上隆恩,谢娘娘宽宥。
祖公略只不耐烦的挥挥手,随后便挽着善宝说话,因善宝有了身孕,他身上的伤便叮嘱善喜瞒着善宝,于此,善宝见他一别数月便憔悴不堪,打趣道:“高处不胜寒,皇上左拥右抱是不是累坏了。”
也晓得她是玩笑,更晓得她是含了几分真意在里面,祖公略揉揉她的小鼻子,轻笑:“嘴巴还是那么刁,当心教坏了我们的孩儿。”
善宝骄傲的抚着腹部:“才不会,倒是皇上,数月,都不能给我捎来一点点讯息吗。”
祖公略见锦瑟和猛子不知何时退了出去,便捧起善宝的脸吻了下,见她比以往丰腴了些许,较之过去的窈窕仙姿此时显得雍容富贵,面颊多了些肉,脸庞圆润了,恍如李白笔下的太真,百媚横生,让他心里翻江倒海,不能平静。
善宝怀着孩儿,他是不能有其他想法的,只是拥着善宝,数月之别,千言万语竟不知怎么说了,只拥着她,感受她柔若无骨的细腻,曾经的往事如云烟慢慢飘来在他脑海中缱绻不散,经历了太多,现在总算是尘埃落定,希望此后岁月静好,不再发生任何变故。
痴缠半晌后,想起该到了换药的时辰,祖公略便借口说自己有事要交代那些天子亲随,将善宝按在炕上,道:“朕,命令你睡觉。”
善宝抬头看他,嘟着小嘴:“本宫偏不睡。”
她以本宫自称,祖公略悬着的心放下,这说明她是肯同自己回京城的,手指按在她嘟起的嘴巴上,温言细语:“皇后娘娘不歇着,我的皇儿也要歇着。”
善宝满脸溺爱的表情垂头看看自己的腹部,心意沉沉道:“你在京城,平素都这样说话吗?”
祖公略也将手放在她的腹部,轻的也就是挨着衣裳而已,怕的是自己手大又重,压坏了孩儿,听善宝问,他道:“时而罢,那些言官很聒噪的,经常摆出来诸多的条条框框,身不由己。”
善宝再试着问:“既然身不由己,就是根本不喜欢,若我要你留下来不回京城呢?”
祖公略顿住,不回京城不做皇帝,这可不是儿戏,一时间不知怎么回答,只能敷衍:“你歇着罢。”
给善宝盖好凉被,他便扭头而去。
善宝望着他龙行虎步的背影,心下黯然,做皇帝,势必要为皇家开枝散叶,势必要妻妾成群,自己,该当如何呢?
第三百三十二章 是邪魔入侵了你的身体
夏夜悠长,祖公略习惯了睡前观书,而今做了皇帝仍旧手不释卷。
灯火昏昧,此时他正于灯下捧着《轶史》默读,这是流传于坊间的一本讲述本朝史官记载之外的皇家故事,当然,就像白居易的那句“汉皇重色思倾国”,用汉皇借代唐明皇一样,本书中也杜撰了个并不存在的朝代借代本朝,写书人这样做一是因为需要对皇帝避讳,二来也怕自己所写的事情触怒哪个权贵惹来杀身之祸。
祖公略不看正史看野史,明白正史乃为史官记述,既为官,免不了权衡利弊,也就不尽为事实,那些对皇家不利甚至带着污点的故事只能于坊间流传,他看这个是想了解有无像母亲这样的先例,他做了皇帝,纵然母亲不在人世,他也想把母亲葬入皇陵,这不是他在为自己涂脂抹粉,而是晓得母亲毕生所爱是太上皇,希望太上皇百年之后能与母亲再度相逢,以慰母亲之在天之灵。
脚步欻欻,继而门帘子打起,走进来猛子,猛子身后随着玉桂,见了他,猛子喝令玉桂:“等下皇上问你什么你要老实回答,若不说或是有所隐瞒,你死了是小,会株连你一家子,我听说你有个妹妹在七十里外的祝家营子。”
玉桂连说是是,复又伏地朝祖公略三叩九拜。
祖公略眼睛不离书页,如常的语气道:“说罢,谁指使你对皇后谎称朕已经驾崩。”
他这个皇上,当得不十分情愿,宰相虞起这样宽解他:这是皇上的宿命,皇上这宿命不是太上皇给的,而是上苍给的,上苍派皇上来拯救天下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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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宿命说祖公略很是不屑,但既然已经成就事实,那就脚踏实地的做好,无论之前的祖家二少,而是现在的皇上,就像他告诉那些官员,在官一任,谋福一方。
所以,当着玉桂,他不再像面对善宝,彼此你啊我的称呼显得亲切,他正儿八经的彰显着他君临天下的威仪。
玉桂仍有犹豫,祖公略淡淡的瞟过来:“你是不是觉着朕在皇后面前答应饶你不死就果真不杀你?”
玉桂吓得连忙道:“草民不敢。”
祖公略追加一句:“朕在皇后面前不杀你,是不想身怀六甲的皇后见到血腥场面。”
玉桂咚咚叩头:“草民都说,是太上皇要草民诓骗皇后娘娘的。”
果真如此,祖公略微微一怔,将书放下,望着面前跳动的烛火暗自长叹,不用问,也知道父皇这样做是一直以来就不想他娶善宝,特别是现在他登基成了皇上,纵观本朝正史,无一皇后不是名门之后,而善宝,不是名门之后是名医之后,名医与名门一字之差意思却千差万别,名医或也是普通百姓,名门却或是其他邦国的公主,或是本朝敕封的郡王之女,或是太皇太后的亲眷,或是太后太妃的亲眷,最次也是品官之女。
祖公略也懒得问玉桂他怎么就给太上皇逮着了,只勒令玉桂:“此事不要告诉皇后。”
玉桂唯唯诺诺。
说到底,太上皇都是祖公略的亲生父亲,也健在,祖公略是怕善宝入宫之后与太上皇尴尬相处,知道了想知道的,他手一挥,猛子便指着门口示意玉桂离开。
玉桂如释重负的躬身退出,在门口抹了把头上的汗水。
偏巧此时善宝由锦瑟陪着来找祖公略,隔着游廊外那一簇绚烂的蜀葵望见他从祖公略这里出来。
锦瑟与善宝对视,嘀咕:“皇上找玉桂作何呢?”
善宝没有说话,猜测到什么,等玉桂朝游廊另一头匆匆而去,她让锦瑟自去忙了,然后独个往门口走去,天子亲随日夜守候于祖公略所在的各处,见她到,因没有正式封诰,护卫们只含糊的称她一声娘娘。
善宝嗯了声:“不必通报,我自己进去。”
天子亲随这些护卫们也晓得她在祖公略那里是怎样的宠爱,便恭敬的退至一厢。
自己家,善宝轻车熟路的进了门绕过槅扇又绕过十二扇雪纱绣着各种名花的屏风,待看见桌子前端坐的祖公略正与猛子密密而谈,她故意清咳一声。
祖公略扭头见是她,掬了一脸的笑道:“不是让你歇下么。”
猛子侧身相让,躬身施礼,口尊娘娘,然后识趣的退了出去。
善宝脱开祖公略来挽她的手,见桌子上放着笔墨纸砚,她铺开一张熟宣,执起狼毫画着。
祖公略见她画的七扭八歪不成图形,莫名其妙道:“你做什么呢?”
善宝头也不抬的继续画着:“我在画符。”
画符,这是那些道家和江湖术士们惯用的驱邪魔的招数,祖公略不知这古灵精怪的丫头想作何,兴致勃勃的看她画。
终于画完,善宝拿起,朝符的背面吐了口唾沫,然后啪,将符粘在祖公略脑门上。
祖公略愣了愣,随即给她的滑稽相逗得哑然失笑,吹了口气朝眼前垂下的符咒,笑问:“你该不会认为我是邪魔?”
善宝晃晃头:“非也,是邪魔入侵了你的身体,不然你为何让玉桂扯谎来骗我。”
祖公略一把拽下眼前的符咒,何其严肃的看着善宝:“你这样想?”
善宝同样肃然望着他:“我方才看见玉桂从这里出去,你找他无非是告诉他,在我面前,打死也不能说实话。”
祖公略眸光清凉,仿佛初秋的露水打湿了他的心底,微冷,怅然一叹:“你竟这样想。”
善宝拾起他丢在桌子上的符咒揉搓成团,哂笑道:“不然呢,你为何一走数月不给我一点点讯息,你是皇上啊,你可以呼风唤雨撒豆成兵,你随便派个人来,我只想知道你安好。”
她说这话的时候,泪水在眼眶打转,咬牙忍住没让泪水滴落,续道:”另者,为何玉桂不明就里就人云亦云的说你不在人世你却轻易饶恕他,你是皇上,你是九五之尊,玉桂不过黎庶,他这样信口胡说欺君罔上按律是要砍头的,你不杀他,只能说明玉桂所做的一切都是你授意。”
她终于没忍住,一滴泪如珠子滚落,不偏不斜刚好落在祖公略手背上。
祖公略心揪紧的痛,一把将她揽如怀里,声音轻的恍惚从隔世传来:“宝儿,你为何这样想我呢?”
第三百三十三章 文婉仪差点害了我们的孩儿,皇上还打算继续纵容她么
桌子上的烛芯过长,光亮慢慢暗了下来,映着祖公略一张倍感焦灼的脸。
最后,从敞开的窗户灌入一股风,摇摇欲灭的烛火终于给吹灭,善宝怕黑,不自觉的一抖,祖公略将她搂的更紧,轻声哄着:“莫怕。”
善宝哽咽道:“我怕,我怕我哪天醒来你真的不在了,我和孩儿该怎么办呢。”
祖公略轻抚她的后背道:“我怎么会不在呢,我会一直在你和孩儿身边的。”
或许,善宝说的不仅仅是死别,还有生离,纵然她能当上皇后,祖公略身边还会有皇贵妃、贵妃、淑妃、贤妃、丽妃等等,甚至那些她叫不上封号的嫔妃,史上不是有个晋武帝司马炎么,他后宫嫔妃过万,每天甚至都不知该去哪位嫔妃处过夜,于是便驾着羊车,羊车停在哪里都有成群结队的美女出来相迎,他就同那些美女花天酒地寻欢作乐。
即便洁身自爱的皇上,也少不了三宫六院的,这是皇家的规矩,后宫寥落会被视为皇帝血脉不旺,很多时候与朝政扯到一起,莫说祖公略上头还有太上皇太皇太后,即便是那些忠心耿耿的大臣都会不停进谏,要他广罗天下美女充实后宫,为的是皇家人丁兴旺。
而善宝,她只想寻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但这些话她又羞于启齿,是以祖公略并不懂她真正的困惑,想着自己若实话告诉善宝,数月杳无消息是因为自己伤重差点送命,然这样她必定为自己揪心,更不愿言明说是父皇要玉桂来骗她,不想善宝与太上皇从此反目成仇。
各怀心事,各有难言之隐,因着外头的天子亲随来报说知县秋煜觐见,此事也就不了了之,善宝喊丫头进来掌灯,待屋子里一片光亮,她深深的看了眼祖公略,然后回去卧房了。
秋煜乘夜而来觐见祖公略,是为了另外一事,祖公略是皇上,皇上驻跸雷公镇,他这个知县有责保护御驾安全,而善家狭小,一家人之前都住得挤挤擦擦,祖公略带来的那些天子亲随根本无处落脚,所以,秋煜请祖公略移驾衙署。
祖公略准了他的奏请,带着天子亲随,还有已经擢升为天子亲随指挥使的猛子,更让人准备了小轿,把善宝一同接了过去,善宝起初不肯,祖公略就道:“夫唱妇随,朕往哪里,皇后当得往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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