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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娘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佛佛

    司徒云英朝秋煜小声回复:“大人,可以了。”

    这样下三滥的手段秋煜实在不愿用,怎奈是善宝给他下的懿旨,他只好半推半就,定定心,突然抓住那老媪高声道:“长福,你恶事做尽,都因为有个生而不养、养而不教的老娘,今个本官就先杀了你的娘再杀你!”

    他说完手下用力,那老媪便被推入湖中,噗通!溅起的水花落在船上,打湿了秋煜的官袍。

    事发突然,长福来不及细想,大骇,喊了声“娘”,拔腿就想跑,却一把给文婉仪抓住,把声音压到最低喝令他:“不可!”

    长福一把推开她,急的眼珠子都红了:“那是我亲娘!”

    文婉仪给推个趔趄差点跌倒,被身边的葡萄挽住手臂,她心里连说“完了完了”。

    只是,已经跳入湖中的长福竟停了下来,他发现载着秋煜等人的那条船的老船夫先他落入水里,转瞬把那老媪从水里捞了上来。

    长福简直想哈哈大笑了,随后佯装不会凫水的样子,胡乱扑腾,不停喊着“娘”。

    船上的秋煜仰头一叹,计划失败。

    其实这老媪根本不是长福的母亲,而是一个水性烂熟的年轻男子假扮,倒是这身衣裳是昨晚寻了个由头从长福老娘那里借来的,秋煜使用的仍旧是大堂上那套攻其不备,不明情况下,长福果然中计,却给更加不明情况的老船夫彻底搞砸。

    把人救上了船,老船夫跪倒在秋煜面前:“大人,老话说,一母生九子九子各不同,纵然这老姐姐的儿子有错,那也不关她的事,请大人饶恕她罢。”

    那厢的胡不成气愤难当过来想踹老船夫,给司徒云英拦住,胡不成指着老船夫骂:“你懂个屁!”

    老船夫豁出一死的样子:“小老儿什么都不懂,但懂一人做事一人当,总之不关这老姐姐的事。”

    司徒云英劝着秋煜:“大人辖下若都是这等良善之民,是大人的福气。”

    望着水淋淋的老船夫,秋煜淡淡一笑:“麻烦你把船撑回去。”

    回到岸上,秋煜留下司徒云英:“你给文小姐解释下。”

    论才智他或许不输司徒云英,论口才那就是无法企及了。

    司徒云英奉命留下,秋煜带人回了衙署。

    善宝听说,不顾身怀六甲,小跑着过来,见秋煜一脸懊丧,她知道自己精心计划之事没能成功,问起,听说是给个老船夫坏了全盘计划,善宝笑了:“这或许是天意,文婉仪命不该绝,老天把她留下,是觉着最后她应该死在我手里。”

    秋煜很是自责:“娘娘是在宽慰下官罢,都是下官想的不周全,怎么就忘记身边还有个未明真实情况的老船夫呢。”

    善宝瞅着他官袍上的水渍,过去用自己的手帕给他擦拭,一边道:“真不是我宽慰你,文婉仪害了我太多次,伤疤还在,仇恨未减,她不死在我手里,我又何以泄恨呢。”

    不知是她衣裳的熏香还是发香,秋煜心神摇曳,无形中退后半步,与善宝保持着君臣该有的距离,郑重道:“此仇,下官为娘娘报,虽然没能探出长福的究竟,到底祖公望是死在文家,文婉仪逃不了干系,用不了几日下官向娘娘保证破案。”

    善宝摇头:“现在想来,你破了案杀了文婉仪,皇上那里必然不高兴,而我也不能更彻底的泄恨,这个案子你索性慢慢查着,暂时不要告破,我还有一计,定将文婉仪一击即中,让她再无生还之力。”

    第三百五十六章 娶了她们不是糟践她们么

    些许日子后,祖公略剿袭陵王返回,虽然陵王的兵马给他打的七七八八,怎奈陵王再次逃脱,跑进茫茫长青山隐匿,搜他犹如大海捞针,祖公略遂班师。

    与此同时,太上皇也从京城赶了来,听闻白素心仍旧活着,他决定亲自上山相迎。

    善宝已随祖公略入住由王府改建的行在,虽然祖公略一味的强调不要劳民伤财,行在仍旧富丽恢弘,于雷公镇这样的小地方,行在显而易见超拔于一切,甚为突兀。

    太上皇莅临,也入住行在。

    上山迎接白素心前一晚,祖公略陪太上皇于庭内漫步,父子两个,为着明天的事,同时难以安寝,夜过二更,毫无困意,索性并行于月下,后头跟着一干太监宫女,连纱灯也不点,就着月色,一老一少,天下权威至极的两个人,同样的玉树临风,同样的卓尔不群,同样的傲岸不羁。

    听闻白素心是为了拒绝祖百寿近身才给关入祖家后花园,继而被白老爷子救走,太上皇非常高兴,白素心对他忠贞不二,更是守身如玉,当下决定:“昭告天下,追封白氏素心为贞烈皇后。”

    如此,白素心有了皇后的封号,而今她儿子做了皇帝,她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成为嫡母皇太后,位居生母皇太后之上。

    祖公略有疑虑:“父皇忘记,现下的嫡母皇太后是曾经的马贵妃。”

    太上皇当然不会忘记,大手一挥:“她不过是你的养母,更无皇后封号,做嫡母皇太后与祖制不符,降为皇太妃罢。”

    这样翻云覆雨,祖公略实在不赞成,又晓得说服不了父皇,唯有由着他了。

    突然间,祖公略猛地想起一事,眉头突突,心内升起一股不祥来,对太上皇道:“历来皇后的封号只在故去之后。”

    太上皇高兴之余竟然疏忽了这样大的事,当即变了脸色,只感觉周身的肉都在跳动不止,方才脱口说追封白素心为贞烈皇后,是感念白素心对他的忠贞,不曾想犯了这样大的错误,忙替自己圆场:“健在的皇帝还不是生前就需要修建陵墓,既然你觉着不妥,那就算了,不过你娘仍旧是嫡母皇太后,这可是谁都不能更改的。”

    祖公略并无异议。

    太上皇忙将话题转了,聊起善宝来,如今她有了祖公略的骨肉,这也是皇家血脉,所以太上皇再怎么不喜欢,也还是顾念善宝腹中的孩儿,对祖公略道:“善氏封了皇后,皇后之外还需其他妃嫔,眼下各品官之女陆陆续续进京了,只等你回去便开始选秀。”

    为着此事,善宝已经问过祖公略,这是祖制,祖公略两下为难,听父皇说,斟酌道:“不如,过几年再说罢,如今陵王未除,而我亦是初登皇位,连大臣认识的也没几个,这个皇帝当的不称职,却大搞选秀,岂不让天下人耻笑,让臣民寒心。”

    太上皇颇不以为意,更觉着差不多是善宝在横加阻挠,撂下脸道:“你虽然是皇上,爹娘都在呢,民间百姓之家,婚事也是父母之命,所以,此事你别管了。”

    没谈出个结果,只能不了了之。

    次日清晨,迎接白素心下山的事宜一切就绪,太上皇更是四更天便起来,大早晨的沐浴一番,特意加了几片玫瑰花瓣在木桶里,又让宫女把衣裳用龙诞香熏了半天,斑白的头发梳得油光铮亮,穿戴整齐,还不停的问随扈而来的大太监曹公公:“指甲可干净?这身衣裳是不是有点窄了?朕,老了罢?”

    曹公公眯着笑眼:“各处都干净得就像才出水似的,衣裳虽然是太上皇年轻时初遇皇太后的那一身,也还不算窄,刚好合体,太上皇也不老,正直壮年,再生十个八个不成问题。”

    太上皇就哈哈一笑,骂曹公公:“老猢狲,尽捡中听的说,朕的余生,只想同素心朝夕相处,或谈诗词,或抚琴或弈棋或信马由缰到处游玩,朕把余生补偿给素心。”

    曹公公奉承道:“老奴是没见过皇太后,老奴觉着让太上皇如此钟情,定是倾国倾城。”

    太上皇微闭双目,沉浸在同白素心初识的那一场,杏花如雨,纷纷而落,花雨下,佳人怀抱古琴,仿佛从天而降的九天仙女,君临天下的九五之尊,像个毛头小子,迫不及待的跳下马去,唐突的道:“敢问姑娘芳名?”

    怀抱古琴的佳人怔忪间怯怯答:“白氏,素心。”

    那样玲珑如玉、素雅似竹、干净若荷的女子,就应该姓这样的姓氏叫这样的名字,从此后,他心里再放不下别的女人,后宫佳丽三千,他只夜夜怀念此一人。

    也因此,虽然朝中不乏对祖公略登临皇位的非议者,他也并未七老八十,却以身体不适为由传位给祖公略,他是想用天下来弥补对白素心的亏欠,因为祖公略是她的儿子,唯一的儿子。

    而今她活着,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比她还活着更好的事了。

    太上皇仰头长叹,不是悲伤不是哀戚而是感慨,想自己从做皇子太子到皇上,杀伐决断从不含糊,死在自己手上的人无数,国师亦曾给他建议,希望他从此吃斋念佛,超度那些死在他手上的魂灵,以绵延自己的福寿,他觉得国师的话纯属无稽之谈,但白素心活着,他决定迎回白素心后,吃斋念佛之外,从此再不杀一人,以此换他与白素心的余生安宁快乐。

    外头进来了祖公略,见太上皇穿的衣裳式样有些老旧,还有点狭窄,他微微琢磨,也叫了然,这衣裳带着岁月的痕迹,必然是岁月那头的物事,而岁月那头是太上皇与母亲相识相恋的日子。

    祖公略莫名的想起善宝来,太上皇对母亲钟情一生,自己缘何要让善宝独自哀伤呢,遂打定主意,纵然满朝文武反对,他也不准备选秀,有了善宝,他觉着自己再不会喜欢上别个女子,娶了她们不是糟践她们么,这还不如去妓院,好歹妓女赚来的是银子,而后宫那些女子,赚来的是荒废的大好青春,太残忍。

    第三百五十七章 娘子,你的郎君来接你回家了

    皇帝同太上皇同时出巡,雷公镇万人空巷。

    仪仗下祖公略与太上皇并马同行,近前是一干太监宫女和文臣武将,往外是天子亲随,再往外是羽林军。

    是以,百姓们挤疯了似的也很难看见皇上与太上皇。

    马蹄哒哒,密集如雨,百姓们翘首而望,都想一睹龙颜,街两边是秋煜的人,横着刀枪防止百姓乱入。

    偏此时一人撞开衙役兵丁,又撞入羽林军队伍内,最后给羽林军用枪抵住压着趴在街上。

    这里吵吵嚷嚷,祖公略那厢业已听见,喊了人问怎么回事,掌事太监便道:“皇上稍等,奴才这就过去看看。”

    须臾掌事太监转回,打了礼回禀:“启奏皇上,是个疯婆子闯了进来,可怜见的,才死了儿子。”

    祖公略心头一颤,想起祖公望来,祖公望的死他已经知道,也亲自去祖家看过,祖家把祖公望的尸首认领回去安葬,李姨娘成日的絮絮叨叨,一会子说儿子出远门了,一会子要沈庭芳偿命,一会子哭一会子笑,差不多疯了,对于秋煜悬着未查此案,善宝给祖公略的解释是:“疑点太多,怕冤枉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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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祖公略就没有为难秋煜,但他时刻关注此事,听说是死了儿子的疯婆子,觉着一定是李姨娘,便吩咐掌事太监:“使两个人将这老夫人好好送回家去。”

    掌事太监领了谕令,过去把此事知会给了街边的衙役,衙役就出了两个送李姨娘回了祖家。

    祖公略心事重重,他也听说祖公望是死在风荷清月,他甚至也怀疑文婉仪,猜测秋煜压着这个案子不破,会不会是有他的因素在里面,怕杀了文婉仪他责怪。

    于此祖公略想,等迎回母亲之后,便告诉秋煜,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文婉仪,自己一味的包庇,必遭天谴,而他是天子,恐老天降罪给他,苦的怕是他的黎民百姓。

    队伍继续前行,浩浩荡荡,却在山脚下驻扎,按着太上皇的意思,又有祖公略两次不得见的教训,太上皇决定他只与祖公略两个去见白素心,用真心真情打动她,迎回来再做别的计议。

    但也有天子亲随和几个太监宫女随行,毕竟是皇上和太上皇,长青山多匪患,不能没人保护。

    简单的几十个人,由猛子带路,就来到那个山坳。

    入口处祖公略为太上皇介绍:“父皇你看,那就是太后她老人家住的茅舍。”

    一生钟爱的女人竟然住在这种蓬门荜户,太上皇的恨就迁怒在祖家人身上,也就是刚刚许诺不再杀人,否则他想把祖家株连九族,深深的叹口气,喝令道:“除了皇上,都在这等着。”

    父子俩拔腿朝茅舍走去。

    山中风光无限,这茅舍隐在浓绿中,就像一位遁迹于世的村姑,朴素得过分,晌午的阳光直直的照着茅舍前的篱笆院,那些鸡咕咕的低头捉虫吃,篱笆上爬满了朝颜,紫色的花朵镶嵌着白色的边缘,柴门微掩,像是什么来过又离开。

    太上皇眼睛紧盯着那破旧的柴门,怕的是自己的心上人像这门一样,垂垂老矣不堪一阵风过。

    突然,琴声如天籁传来,太上皇脚步一凝,也抬手阻止祖公略前进,于柴门处静静的听着,琴声如重载之车,碾碎了他方才的一丝丝焦虑,琴声新鲜,佳人亦不会老。

    琴声停歇之时,父子二人到了房门口,太上皇方想亲自动手叩门,却听里面传来比琴声更动听的声音:“你一个人进来。”

    久违了,太上皇激动得老泪盈眶,看了看祖公略,原来白素心已经知道他们来了。

    祖公略晓得母亲所谓的“你”不是自己而是父皇,于是往后退了两步。

    太上皇不自觉的整整衣裳,又正了正头上的玉冠,还紧了紧玉带,拉了拉袖子,感觉哪里都可以了,方推门而入。

    眼前是一道粗木屏风,屏风上是近乎透明的雪纱,雪纱上绣着人物像,细看下竟然都是他与白素心年轻时畅游长青山的场景,太上皇眼角的泪抑制不住的滴落,绕过屏风,就看见一架古琴前端坐着个粗布衣裳白素心,那雪白的长发特意绾成发髻,发髻上还戴着朵野菊花,仅仅一个背影,美的无法比拟,太上皇朝着那仍旧曼妙的背影唤了声:“娘子!”

    白素心的手从琴上缓缓滑了下来,随后又缓缓站起,缓缓转过身来,四目交投,几十年的光阴,带走了她的快乐却没带走她的美丽,只是那一头白发让太上皇惊心,几步赶上去搂住白素心的双肩:“娘子,你的郎君来接你回家了。”

    白素心想笑来着,大滴大滴的泪像无罪释放的尽情落下,她颤抖着身子,颤抖着声音,素手抚上太上皇已经苍老的面颊,轻声道:“我以为,你把我忘了。”

    太上皇抓住她的手贴紧自己面颊:“朕忘记人世间的一切,也不能忘记你。”

    突然,他感觉白素心身子一抖,继而,发现她嘴角溢出一滴乌黑的血来,太上皇大惊,连声喊着:“素心!”

    外头的祖公略听出这声音里有异样,撞门而入,见仍旧含笑的母亲如一朵开得颓唐的花,慢慢的枯萎,快要凋零,他高呼:“娘!”

    白素心幽幽道:“我不惯用毒药,没掌握好时辰,本来我是想同你父皇多相处一点点时间再走的。”

    祖公略把母亲从父皇怀里夺了过来,抱起就想跑,白素心急忙道:“我的儿,没用的,我服下的是鬼见愁。”

    这种长青山特有的毒药何其厉害祖公略心里有数,母亲,必死无救。

    祖公略慢慢的跪了下去,怀中仍旧抱着母亲,经天纬地的汉子,泣不成声。

    太上皇亦是泪水涟涟:“素心,你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白素心无力的一笑,有黑色的血继续从她口鼻流出,她费力道:“记得汉武帝时候的李夫人吗,她病重便不肯见汉武帝,怕自己容颜已逝给汉武帝看见,而我,其实想在你来之前就死的,那样你心里记着的永远是我最美的样子。”

    太上皇忙道:“朕并不在乎你是否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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