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佛佛
苏摩一只手抓着条案的边缘处,抓的很紧,他与善宝的假成亲是蒙着父汗莫离的,不想给妹妹发现端倪,若让父汗知道,必然会责怪他,而那些兄弟们也会嘲笑他,可是事情已经败露,只好叹气道:“这件事你千万别告诉父汗。”
勾戈离开椅子来到苏摩面前,追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摩无奈唯有说了实话。
听闻真相,勾戈气道:“十九哥你好傻,你怎么能听那善宝的唆使呢,假如太上皇同皇上闹起来,咱们可以坐收渔利,这也是父汗的心意,就怕他们不闹,而你,可是世子,是要继承父汗汗位的,胳膊肘往外拐,帮别人。”
这个妹妹,一直都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当年游走江湖,死在她手里的人不计其数,在胡族各部落间的争斗中,她带兵突袭另个部落,不单单将那部落头领大卸八块,还杀光了那个部落的男人,将那个部落的钱财米粮和女人都抢了回来,当然那些女人后来成为莫离一家的奴婢,而勾戈也为此名声大噪,其他部落但凡听说她要攻打,很多都主动缴械投降,不战而败。
也因此,莫离可汗极度宠爱这个女儿,更助长了勾戈的跋扈和狠辣,所以今晚勾戈说出以上那番话,也就不奇怪,她若非是个女儿,差不多她才是继承汗位的人选。
苏摩给妹妹训斥埋怨,有些羞臊,想起妹妹这次来在中原一定是为了皇上,于是他就反唇相讥:“你不也是对皇上一往情深。”
勾戈并不狡辩,直言:“我是对皇上一往情深,我们两个是有所不同的,我若能嫁给皇上,中原,咱们便得到一半了,慢慢的里应外合,早晚中原唾手可得,这也是父汗的意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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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摩汗颜,自己谋略不输妹妹,胆气也不差,差就差在自己对善宝动了真情,忽而想起一事,问:“若皇上同太上皇闹起来,一旦皇上惨败,他可就什么都没有了,你又嫁他作何。”
勾戈像是早就筹谋好的,哼的一声笑:“不怕,若皇上一无所有,刚好把他接到胡族去,有了他这个女婿,父汗可是如虎添翼,中原得来更加不费功夫。”
苏摩惊骇:“小妹,里里外外,你谋划得如此天衣无缝。”
勾戈回去椅子上坐了,洋洋得意道:“父汗说我最像他了。”
说完又凑到苏摩身边,且把声音压低:“你我是一母所生,我这个妹妹必须替你谋划,十九哥既然明媒正娶了善宝,何必听她的,索性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她还不乖乖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此话若是换了中原女子,必然是无法开口的,纵使胡族人不计小节,勾戈的那句生米煮成熟饭还是让苏摩面色有些不自然,他摇头:“我不能强迫善宝,她那样的人,若被我欺负,说不定就敢自戕而亡,再说,这样得来的女人,此话纵然她人是我的,心也不是我的。”
勾戈摆摆手:“十九哥误会我的话了,我非是让你强迫她同床而眠,而是把她带回胡族,到了那里,远离皇上,感情也就淡了,另者,此时草原草长莺飞,十九哥陪着她策马草原,碧水青天,繁花如画,她不喜欢才怪,还有对着篝火吃马奶酒,跳着热闹的舞蹈,善宝性子可不是一般中原女子,她一定喜欢得不得了,那个时候她差不多对十九哥你主动投怀送抱了。”
苏摩凝眉听着,这倒是个好主意,但他仍旧担心:“我该怎么把善宝带回去呢?她一准不肯。”
勾戈双手攥成拳头,狠狠道:“骗,或是……蒙汗药。”
苏摩错愕的看着妹妹:“这个不妥,用那些卑劣的手段,善宝会恨我的。”
勾戈狡黠一笑:“错,你又没侵犯她,这已经是你对她最大的仁慈。”
苏摩仍旧犹豫。
勾戈觉得兄长忒过优柔寡断,转身往外走,边道:“你若不敢,那就等着善宝重回皇上的怀抱罢。”
勾戈走后,苏摩一个人在偏厅枯坐,想了又想,想了又想,天微明,他蹑手蹑脚的回了房内,见善宝仍旧酣睡,炕前小几上的灯火映着她脸庞,这样的美人若真回到皇上身边,苏摩委实不舍。
天亮,辗转反侧的苏摩枕着双臂睡着,善宝却醒来,穿戴整齐出了房,喊木香伺候她洗漱,却见木香从耳房匆匆跑来,至她身边急切道:“小姐,二小姐捎了口信,说她与指挥使陪着皇上和小皇子,回京了。”
善宝僵住,半晌都不知该如何反应,等木香重复一遍道:“小姐,小皇子回京了。”
她拔腿就跑,一口气跑到街上,见一队羽林军行了过来,马蹄哒哒,带起的尘扬在烟初升太阳的光线里,雾蒙蒙一片。
有人在高声呼喝:“皇上銮驾,闲杂人等回避!”
善宝随着围观的百姓给推搡到街边,她伸长脖子看,见倚仗威风凛凛的过来,然后是十六匹马驾驭的龙辇,然后是与龙辇仿佛的另外一辆朱轮华盖八宝翠缨车,她知道这里面一定是儿子,想喊不能喊,想冲过去又冲不过去,只好眼睁睁看着那车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第四百三十章 我又不会功夫,你怎么叫我女侠
似是晌午了,暖暖的气息透过窗户纸扑了进来,闻不到花香,但这样融融春日总能感受到桃李的芬芳。
善宝仍旧独坐在炕上,不吃不喝不言不语不哭不闹不动一动。
当当当!
她懒懒道:“门又没拴上。”
吱呀一声,是木香端着重新做好的饭菜进来,望了望她面前桌子上未动一点的饭菜,木香叹口气:“人是铁饭是钢,总得吃几口。”
说着将新做的饭菜替换下冷了的饭菜,再劝:“小姐这样会弄出病来的。”
善宝仍旧木然不动,随口问:“十九王呢?”
她很是奇怪,一上午苏摩竟然没来叨扰自己,换了往日,苏摩或是来找她吃茶或是来找她闲聊,有事没事也还是有很多借口接近她,今个倒是清静了半天。
木香拿起筷子塞在她手里道:“十九王一早就回家了,临走让奴婢转告小姐,似乎是莫离可汗染病,家里来了信函让十九王回去,只是奴婢见小姐心情不好,是以一直没来相告。”
善宝淡淡的“哦”了声,对苏摩的离开,只觉轻松了许多,又问:“勾戈公主呢?”
木香又把饭碗塞到她手里道:“同十九王一起走的。”
都走了,喜欢的不喜欢的,都走了,善宝感觉这天地间只剩下她自己似的,突然留恋曾经的喧嚣,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哪怕吵架也好。
当然,这假设说的是祖公略。
这清静让她害怕,她很想找个人聊聊,找表姐最好,于是下了炕,吩咐木香出去找人给她备了马车,一路颠簸就回了娘家。
不巧,李青昭已经追萧乙去了,从雷公镇到蜀中可是不近的路程,特别对于女眷,坐着车吱吱嘎嘎的走,一天走不了多少路,然后投宿打尖,很是费时,年前李青昭随着萧乙走至半路,病了场,耽误半个月,又发生了失窃的事,萧乙查案寻贼又耽误了十几天,听闻勾戈公主带着幽燕二州来嫁祖公略,李青昭又往回返,来来往往都无法计算时日了,所以在善宝同苏摩成亲之后,李青昭赶紧去追萧乙怕耽误他走马上任。
表姐不在,善宝就陪着父母说了会子话,善喜见她神情恍惚,晓得她是因为小皇子回京的事,想安慰又怕应了那句“哪壶不开提哪壶”,唯有缄默。
嫁出的女儿,无大事是不能在父母家留宿的,所以傍晚吃了饭后,善宝就离开娘家回一卜居。
行至街上突然心血来潮,喊木香:“走,吃一壶酒再回家。”
木香道:“小姐不是同老爷夫人吃过晚饭了么。”
善宝已经拔腿往酒肆走,边道:“吃饭是吃饭,吃酒是吃酒,根本是两回事,难不成别人问你吃饭了么,你回答人家我吃过酒了。”
木香琢磨下,是这么回事,可是,她又问:“小姐一个人往酒肆吃酒,很没趣的。”
善宝觑眼她:“你不是人么?”
木香:“啊!”
两个人进了酒肆,跑堂的伙计一副卑躬屈膝的奴才相,没等善宝点菜,他已经替善宝介绍了足有十几道本店的招牌菜,当然,也是本钱小利润大的菜,这是行家都知道的规矩。
逢着善宝心情不好,女人心情不好最明显的表现就是挥霍,她对伙计道:“把你们店的招牌菜都给我上来。”
伙计眉开眼笑:“好咧,您稍后。”
一壁往厨房走一壁偷着笑善宝:“傻瓜。”
菜一样样的端来,挤挤擦擦的满满一桌子,多到善宝的酒杯都没地方放,无奈只能撤下一道菜。
伙计点头哈腰:“女侠,您的菜齐了。”
善宝感觉这个称呼很是新鲜,问伙计:“我又不会功夫,你怎么叫我女侠。”
女侠,她只在手抄本的江湖故事里看过,而江湖故事,她许久不看了,忽然发现,自己再也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时光碾碎了她的少年情怀,带走了她的少女时代。
那伙计笑太多,年纪轻轻堆了满脸褶子,阿谀道:“这样豪爽的不是女侠是谁呢,咱们这个店可是来过不少女侠,比如胡族的那个勾戈公主。”
提及勾戈,善宝来了兴致,她不是带着幽燕二州来嫁祖公略么,如今祖公略已经回了京城,不知她真的是同苏摩回去看莫离可汗了,还是追祖公略去了京城,不过现在几乎可以肯定的是,祖公略没有答应娶她,否则她又怎会赖在一卜居勾留了很多日子,善宝想从伙计口中得知勾戈的确切行踪,于是开始旁敲侧击:“那个胡族公主,她来你们这店里吃过饭?你又如何知道她是胡族公主的?”
善宝知道勾戈一般都是中原人的打扮,若不是她傻乎乎的自我介绍,伙计根本看不出来,胡族人的样貌同中原人没多大区别。
伙计一副老江湖的样子:“当然来过,我清楚的记得那天勾戈公主点了好多菜,但她不是一个人吃的,而是同个二十几岁的公子,我之所以知道她是胡族公主,因她席间同那公子叽里呱啦的说了很多我听不懂的话,而那公子腰带上插着个牛角弯刀,牛角弯刀只胡族人才用。”
善宝已经肯定那个公子就是苏摩,不懂的是,苏摩说莫离可汗染病,兄妹急匆匆的不告而别,却为何还有心情在馆子里吃酒?
她心里有些不安,再问伙计:“他们是何时来你这里吃的饭?”
念及善宝点了不少菜花了不少银子,伙计耐心答:“晌午。”
晌午!
善宝暗暗吃惊,同木香对上目光,很显然,木香也在怀疑什么。
善宝眼睛盯着木香提起酒壶给她倒酒,心思却飘的好远,猜测这之间有蹊跷,若真是莫离可汗染病,苏摩与勾戈该忙着往回赶才是,为何还有心情在这里吃酒,更奇怪的,他们是早上离开的别苑,匆忙到没有时间同她告别,还是让木香代为转告的。
善宝本就不擅饮酒,心事重重的吃了一杯,也就微醺,绞尽脑汁琢磨不透苏摩同勾戈在干什么,索性不去想,总之祖公略同小皇子已经回京,苏摩同勾戈想有所动作也来不及。
突然心里一惊,不对,苏摩同勾戈该不会想半路截杀祖公略?
第四百三十一章 贫尼法号了尘,就是了结了世间一切尘缘之意
此念一出,善宝惊出一身冷汗。
“木香,结账!”
她匆匆说了这一句,起身往酒肆的门口走去。
“小姐,你去哪里?”
木香丢了块银子在桌子上便去追善宝。
善宝并不回答,上了候在酒肆门口的自家马车,没等坐稳就喊车夫打马前行。
车夫以为回一卜居,走了几步善宝又喊他:“错了错了,哪条路通往京城,赶紧走。”
木香大抵明白了她要作何,劝道:“皇上同小皇子是早晨启程的,现下已经是快天黑,你追不上的。”
善宝不理她,仍旧催促车夫:“走啊。”
车夫有点懵:“王妃,您要去京城?”
善宝摇头:“不是去京城,是去通往京城那条路。”
车夫还是不明白:“眼瞅着天黑,荒郊野外的,别有山贼,您去那里顽,可不太好。”
善宝嫌他啰嗦,索性让他将马车卸了,然后拉过驾辕的马,她踩着车辕翻身上了马,想着祖公略早上走的时候是往哪个方向,然后双腿一夹马腹,那马飕的冲了出去,苦于没有马鞍,她几次差点从马上摔下来,最后死死抓住马鬃,一口气跑出雷公镇。
这个时辰官道上少有行人,左摇右晃的跑了很久,没见到祖公略的銮驾,也没看见苏摩同勾戈,后来她从马上终于摔了下来。
摸摸腿,疼,但没折断,脚却崴了,费力的站了起来,走路都不能,更别说上马继续追赶了。
夜如黑布口袋将她罩住,四周黑黢黢的看不清什么,咬牙走了几步,实在是疼的锥心,望着周遭的一片黑茫茫,想着苏摩与勾戈究竟是否去截杀祖公略了,即便是,他们走了这么久,自己怎么能追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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颓然的坐在地上,自问:“怎么办?”
好歹也得回家,可是那马都不知跑哪去了,而自己一动不能动,心突然就慌了,这是野外,遇到个劫道的贼匪可就不妙,那贼匪劫财也还好,一旦劫色呢,若是劫财又劫色,更加不好,其一自己没银子,其二自己有伤怕无力打穴。
又一想,即使遇不到劫道的贼匪,来个猛兽也不好,若是个吃素的猛兽也还罢了,一旦是个吃荤的呢,并且,不吃荤的猛兽怎么能叫猛兽呢。
她胡思乱想一番,发觉没用,最切实可行的是赶紧想办法回家,或者,找个地方投宿,可是自己无法行走,怎么找人家投宿。
等了半天,还以为能等来木香,谁知木香没等来,等来一个黑乎乎的家伙,靠近了靠近了,她缩着脑袋佝偻着身子,想躲起来却动不了,索性趴在地上。
后来,那黑乎乎的家伙踩到她,就听——
“啊?”
“啊!”
第一声惊呼,是对方的。
第二声惊呼,是善宝的。
“谁?”
“谁!”
第一句问,是对方的。
第二句问,是善宝的。
最后确定对方是女子,她就都不害怕了,对方摸出火折子点燃,巴掌大的光线里,两个人认出了彼此。
“是你?”
“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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