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佛佛
紫竹轩,方才来要金疮药的婆子分明说善宝住着,若何又换成是琴儿住着?
琉璃脑袋嗡嗡的发涨,愈发觉得事情复杂,忙问:“老爷杖责猛子了吗?”
雷子叹口气:“少不了的,苦了他。”
琉璃突然怒道:“是他咎由自取,莫说是琴儿的住处,即便是小荷小莲的住处他身为爷们,也不能逾越,他不要脸,老爷要了他的命才好。”
说着,鼻子涩涩的,眼睛湿湿的。
雷子劝着:“姑娘就不要说气话了,猛子哥的为人你不了解还是我不了解,若他那上面有歪心眼,二少爷也容不下的,明眼人都知道他是被人陷害,姑娘想法子救人才是,多少人眼气猛子哥在二少爷面前得宠,教那些个黑心肝的行使加法,有三分力气手下也得多加另外三分力气,打死人反正也落得个死有余辜。”
他这样一劝,琉璃心里好受了些,只是嘀咕:“我有什么法子救他,善小姐那里只怕还等着我的信呢。”
祸不单行,二少爷不在家,她一时间又没有好的主意,唯有团团转。
耳房里传来几声咳嗽,伴着梦呓,小丫头们睡的正香,琉璃想着此时猛子不仅不能睡觉,只怕还遭受着刑罚,转身进屋上炕,从柜子里取出自己积攒多年的银两,还有些首饰,用个小包袱皮裹了,出来塞给雷子道:“上房那些小子我不熟,麻烦你去打点下,好歹让他们手下留情,别打坏了胳膊腿,大男人的,将来,将来怎么养家糊口。”
雷子手下悄悄捏了捏,包袱里面的值钱物不少,吃味道:“猛子哥哪辈子修来的福气,让姑娘你如此待他,他还嫌弃你,好没道理。”
琉璃手微微一抖:“你说什么?”
雷子尴尬的笑笑:“我多嘴了。”
琉璃逼视他:“快说,否则别想走出这个院子,猛子说他嫌弃我?”
雷子迟疑了下,道:“二少爷早把姑娘你指给了猛子哥,他却说与姑娘你从小顽到大,太熟悉了,只当你是妹妹,那上面,没想法。”
琉璃心里颇不是滋味,问:“他真这么讲的?”
雷子将包袱使劲塞入怀里,道:“是他没福气,姑娘这样百里挑一的好人才他还嫌弃,若是换了我……行了,我走了,好歹一家子,别让他吃苦。”
雷子走后,琉璃就在院子里愣愣的站着,直到冻得脚麻木耳朵也快冻掉了似的,才返回屋里,傻傻的在炕上坐着,冻脚缓行过来有些痛,她脱了鞋用手使劲搓着,自言自语:“算我上辈子欠他的。”
忽然想起善宝那里还等着自己,重新下了炕,拧了条热手巾擦了擦泪眼,出了门往乔姨娘的院子去了。
她是来找琐儿的,想见善宝,自己不能,用琐儿找个理由。
来到时琐儿正与乔姨娘弈棋,琐儿故意输得被逼入绝地,举着手告饶:“亲娘,我已经输了三盘,放我去睡罢,您明儿睡到大晌午谁敢叫呢,可是我不行,辰时即起,睡不足可伺候不好您。”
乔姨娘不知怎么今日心情好,拉着琐儿不放,道:“明儿我放你的假,这样可以了么。”
琐儿大喜:“这可是您说的,金口玉言。”
乔姨娘啐了口:“胡咧咧了不是,皇上说话才算金口玉言。”
唬的琐儿捂住嘴巴,半晌替自己开解道:“夫人你雍容华贵,若当年你不是进的祖家大院而是被选入宫……瞧瞧,我又胡咧咧了,老爷还是很疼夫人你的,那几个不知道多嫉妒。”
那几个,无非是李姨娘、孟姨娘、郝姨娘。
乔姨娘淡淡一笑,眼中却殊无笑意,布满脸的肃杀之气冷入骨髓的感觉,纤纤玉指从青瓷罐子里拈出个白子,望着天元星位黯然出神。
此时丫头小鸢打起帘子禀报:“琉璃姑娘来了,说是找琐儿姐姐。”
琐儿看了看乔姨娘,笑道:“二少爷去了京城,她真应了那句,老虎不在家猴子称霸王,大晚上不好好歇着,来找我顽了。”
乔姨娘对小鸢道:“让琉璃进来坐会子罢,外面天寒地冻的,走这一路只怕手脚冰冷了。”
小鸢转身回去喊琉璃。
不多时帘子又被打起,走进了琉璃,她朝乔姨娘福了福:“夫人贵体,可不能熬夜。”
这些个祖家的大丫鬟,地位几乎同姨娘们平起平坐,都因祖百寿宠爱乔姨娘,她的身价也就水涨船高,所以各房的管事们还是非常尊重她。
乔姨娘招手示意她过来炕上坐,道:“交了冬,夜就长了,入夜就睡,睡的多反倒是头昏脑涨,与琐儿下棋消磨时间,新沏的茶,吃杯暖暖身子,我就放了琐儿同你顽去。”
琉璃说声谢了,又道:“我不是来找琐儿姐姐顽的,是有桩正经事,之前琐儿姐姐不是说她身子老不干净么,夫人知道我让她去找善姑娘瞧瞧的,如今善姑娘住到大院来了,眼吧前的机会怎么能错过。”
乔姨娘眉头一挑:“善小姐住进大院了?是二少爷请来的吗?”
问完,自察失言,转而道:“她好像是二少爷的朋友。”
琉璃摇头:“二少爷远在京城呢,是老爷让来的。”
乔姨娘绷紧的神色慢慢舒缓,微微一笑:“老爷,怕是又犯了桃花,琴儿还没名分呢。”
琐儿接过话去:“原以为琴儿命好,现在看来她却是个福薄之人,多久了,肚子里硬是毫无动静,怪谁呢。”
乔姨娘冷冷一笑,不做表态。
琉璃道:“背后说人不好,莫教谁听见告了去,姐姐倒是去不去找善小姐看病?”
琐儿起身道:“当然去。”
第五十一章 惊天秘密
若是在春夏秋三季,祖家大院或红或绿或黄或紫,端的是处处好景致,单单是管理树木花草的匠人就有二十几个,掌家的祖百寿更耽于珍宝玉器,是祖公略喜欢庭院设计,哪里该植树哪里该种花哪里建亭台哪里修小桥,皆出自他的规划。
如今是极寒之季,担当祖家大院景致的唯有那些常绿之物了。
紫竹轩附近遍植青竹,按理北国酷寒竹子不宜生长,然紫竹轩的竹子却逆天的旺盛,倒教人称奇,密密匝匝的围着几间木屋,屋顶上覆盖的是木瓦,这却是长青山的一大特色了,木屋陪着青竹,宛若修仙的所在,颇让祖公略甚至祖百寿青睐。
或许是因为喜欢,此处便闲置了下来,亦或许是居于后宅僻静处,来往不便,所以平素用处不大,偶尔有女眷来访,夜里就住宿在此。
这些个事情琉璃都知道,不明白的是为何上房的婆子说善宝在那里,而雷子却说琴儿在那里,祖家大院何其大也,要想确定善宝的住处又何其难也,所以决定先去紫竹轩看看。
当下也不对琐儿道出今晚发生的桩桩件件,却捡些不相干的话说着。
“二少爷得了个文武双状元,你说皇上会委他文官还是武官?”
琐儿听她问,摇头:“我又不懂那些做官的道道,总之你真是好运气,二少爷若是当了文官,猛子起码是个师爷,二少爷若是当了武官,猛子必然是他手下的家将,当初只以为琴儿命好,原来真个命好的是你。”
琉璃裹紧了斗篷,轻轻吹了吹嘴巴前的风毛,黯然道:“没影的事呢。”
琐儿转头看她笑着:“少跟我矫情,怕我黏上你怎么,咱们姊妹一场,你富贵我也替你高兴,我这辈子算没指望了,跟了个主子还是个女人,若是跟了个男主子,做大丫头的,好歹都算是通房,若是生个一儿半女,也就抬为姨娘,儿子有出息的,也说不定做了家主子,你瞅瞅我这运气,五夫人只弄那些诗词啊书画啊,那样的劳什子有个屁用,对老爷爱答不理的,穿戴不像姨娘倒比粗使的那些婆子还破烂,嫁过来多少年了,不开怀,她下辈子没指望,我又指望谁呢。”
琉璃下面偷偷拽了拽琐儿的袖子,嘘了声:“说你多少次了,脾气大嘴巴坏,多早晚你能改呢。”
琐儿不服不忿:“我又没说错,虽然二少爷没收你做通房,但也算对你够仁义,把你指给他最中意的猛子。”
她一再的艳羡,琉璃实在忍不住,道:“猛子都自身难保了,哪里还能给我带来福气。”
刚好转过游廊的拐角,琐儿兀然站住,问:“猛子怎么了?”
游廊上菱花宝灯投来融融的暖光,映着琉璃眉清目秀的一张脸。
琐儿复又问:“难不成是老爷把猛子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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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观大院,除了祖百寿也没有旁人敢动祖公略的手下,即便是二老爷祖百富。
琉璃沉吟半晌,觉得或许八面玲珑的琐儿有办法救猛子,于是道出实情,猛子偷看琴儿洗澡被祖百寿关了起来。
琐儿听完,一壁款款而行一壁想着个中因由,悄悄道:“怕是老爷早算计好的。”
琉璃心头突地一颤,一把拉住她:“你说什么?”
琐儿四下看看,随后拉着琉璃往廊柱后面站了,主要是避风,其次是避人,小声道:“那天我偷偷听见我家夫人和她老子娘说话,说咱家老爷要娶那个善小姐,而善小姐却是二少爷的朋友,父子俩同争一个女人,老爷不一定是二少爷的对手,所以才把二少爷远远的支去京城,但猛子留了下来,怕是二少爷别有用心的安排,老爷想顺利娶到善小姐,首先得拔出猛子这个钉子,今晚猛子出事,也就在所难免了。”
一番话骇得琉璃目瞪口呆。
琐儿见她吓坏,又出言宽慰:“你也不用怕,二少爷应该快回来了。”
琉璃茫然的望着琐儿,思绪不知偏向哪一方好,怕猛子出事,也怕善宝出事,怕善宝出事是对二少爷的负责,耳边琐儿还在说着什么,她却只觉得嘤嘤嗡嗡,不清楚内容,而自己的心就飘了出去似的,无处安放,双手无力的垂着,木呆呆仿佛人偶。
只等琐儿使劲拉了下她,她才回过神来,突然跪了下去,抱着琐儿的大腿呜呜的哭了。
“这是怎么了。”琐儿也慌忙蹲了下去,将她拖了起来,道:“好端端的跪我,呸呸,折我的寿数。”
琉璃抓紧了琐儿的手,抽泣道:“姐姐你足智多谋赛诸葛孔明,猛子和善姑娘,都拜托你了。”
琐儿一把推开她:“我就是个奴才,可管不来主子们的事,老爷、二少爷,哪个动动小手指都能把我捻死。”
琉璃晓得她不会轻易帮自己,也是情理之中,这节骨眼上谁愿意引火烧身,为了救猛子,也为了救善宝,狠狠心道:“我晓得姐姐一直对猛子有心,若是姐姐救了猛子的命,我愿,我愿拱手相让。”
琐儿难以抑制的笑了笑,倏忽间又转换成一脸的火气:“你当猛子是物事么,你又做得了猛子的主吗。”
琉璃想想雷子的话,既然猛子对自己无意,纵使二少爷硬逼他娶自己,将来的日子也不好过,就像五少爷,定的亲事是河间府的容家,五少爷却心仪房里的大丫鬟珊瑚,抵死不肯娶容小姐,这桩婚事不清不楚的一直搁置着,五少爷放言,若是老爷逼他娶容小姐,他就一辈子不同容小姐圆房,做个有名无实的夫妻,到头来可怜的是容小姐,现在想想,若是猛子迫于无奈娶了自己,只怕也要做个有名无实的夫妻,何苦呢,不如拱手相让,还能换他一条命。
所以琉璃不是心血来潮的胡言乱语,她是想透彻了的,拉着琐儿道:“只求你帮帮猛子,横竖我与他是做不成夫妻了,因为,因为我心里有了其他人。”
纯属应急的谎言。
琐儿眉头一挑,嬉笑着:“是二少爷罢。”
琉璃的脸腾的火烧火燎,捶了琐儿一下,不置可否,只言:“你到底帮不帮?”
琐儿还以为被自己猜中,心里有了底,道:“帮是帮,但不是我,我一个丫头做不出力挽狂澜的事来,有个人可以。”
琉璃赶着问:“谁?”
琐儿道:“我家夫人。”
琉璃怔住:“乔姨娘,她,怎么能帮猛子?她可是素来不爱管闲事的,深居简出,醉心书画,那些小丫头们背地里都笑她是木头人。”
琐儿嗔怒:“那些小丫头牙还没长全乎就信口雌黄,懂个屁。”
琉璃仍旧担心:“乔姨娘真的肯帮猛子?”
琐儿意味深长的一笑:“这叫爱屋及乌。”
琉璃搜肠刮肚的去理解爱屋及乌的意思,等明白过来,突然掩口而不能语。
第五十二章 索性嫁了他
新月如钩,偏照离恨。
紫竹轩内,善宝捏着木簪发呆,自来雷公镇便风波不断,却从未像今日这样惶惑过,手抄本的故事里多数都是大团圆结局,千辛万苦,千回百转,男女主角还能在蓦然回首之时,发现对方竟在灯火阑珊处。
李青昭踅了过来,知道她心里所想,试着劝道:“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鸡。”
善宝举头看她:“鸡?”
李青昭打着饱嗝:“鸡。”
善宝蹙蹙眉头:“鸡?”
李青昭捂着滚圆的肚子道:“晚饭没有肉,所以想鸡了,我的意思,你想你哥哥还不如想想祖公略,你哥哥即使三头六臂那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倒是祖公略帮了你多次。”
角落的佛桑花开的正盛,窗外却是风过竹林的沙沙之声,竹制的宫灯绘着山水图,疏疏淡淡的投影在善宝身上,她将木簪放入锦袋里,望着圆木桌上的小绿瓶子,不提祖公略,却道:“琉璃给我捎来半瓶胭脂水粉,显然她已经明白我的用意,至少她晓得我有要紧事找她,可是等了这半天她都没来,怕是被什么麻烦给缠住了。”
正思量,外面又有人吵吵嚷嚷,一个时辰之前就闹过一次,耳听像是猛子的声音,等善宝跑出去却空无一人,这次听着又像琉璃,善宝与李青昭同时拔腿往门口跑去,推开房门,真是琉璃,她身边还有另外一个姑娘,当然是琐儿。
琐儿给琉璃出谋划策,欲求乔姨娘救猛子,想着自己已经使了好处给那些执掌家法的上房小子们,料猛子一时不会有事,所以琉璃先来紫竹轩看看,若是琴儿在,也想求琴儿去替猛子在老爷面前美言。
等善宝与她对视,琉璃吃了一惊:“善小姐,你在这里?”
善宝不是很明白,所以只嗯了声。
琐儿看去琉璃:“你不是说琴儿住这里么。”
琉璃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守卫的两个婆子:“善小姐一直在这里吗?我怎么听说琴儿是住这里的呢。”
婆子因她想闯紫竹轩很是不高兴,顾忌彼此的地位悬殊,于是耐着性子懒懒的答着:“琴姑娘连二夫人房里都少去了,怎么能住在这种地方。”
言下之意,琴儿多在祖百寿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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