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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娘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佛佛

    琉璃忽然明白琐儿说的果然不假,祖百寿想对付猛子,用了个莫须有的罪名,琴儿根本没在这里洗澡过,猛子是冤枉的,突然心内欢喜。

    善宝招手喊着琉璃:“冷呵呵的,快进来罢。”

    婆子挡着门口道:“二位姑娘可怜可怜老妇罢,若是被老爷知道你们擅闯,老妇两个只怕要脑袋搬家了。”

    琐儿啐了口吐沫径直在婆子脸上:“放你娘的狗臭屁,谁擅闯了,琉璃同善小姐是旧识,老朋友看老朋友而已。”

    婆子抹了把脸上的口水,苦着脸道:“回头老爷问起,老妇可不好说。”

    琐儿还想发作,琉璃过去对婆子道:“善小姐是二少爷的朋友,这个老爷知道,而二少爷远在京城,我不来看看怕二少爷回来怪罪,既然二位姐姐为难,我们不进去了。”

    料善宝找自己也是为了祖公略,目的达到,只想告诉善宝祖公略不在家里,转身同善宝聊了两句,随即拉着琐儿走了。

    紫竹轩的门重新关紧,善宝默然立在门口良久,盯着门上的明格出神,祖公略不在家,也就意味自己再无可求之人。

    她身后,赫氏已然看了明白,拉着女儿的手往临窗大炕上坐了,淡淡道:“一家人能死在一起,娘求之不得。”

    善宝突然抬头,看见赫氏还微微笑着,完全不是临近绝境的恐惧和无措。

    想当年,镇西王一条银枪横扫胡虏,单人独骑面对敌人十万之众毫无惧色,善宝想,一脉相承,母亲身上彰显着名门望族之赫家的雄风,然而死,善宝是怕的,或许她怕的不是死,而是疼,都说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可是那刽子手一刀下去……

    不敢想了,她下意识的摸摸脖子,感觉脖子后面起了股阴风。

    比她更怕的是李青昭,竟放声哭了起来:“我不想死,我还没嫁过人,还没吃够烧鸡,还没去过京城,还没见过皇上,还没……”

    一桩桩心愿诉说出来,鼻涕一把泪一把。

    倒是锦瑟冷静,过来跪在赫氏面前,郑重道:“我听说死囚有被冒名顶替的,奴婢愿意顶替小姐去死。”

    李青昭的哭没触动赫氏,锦瑟的话却感动了赫氏,她下了炕拉起锦瑟,哽咽道:“好孩子,宝儿她这么多年没白疼你。”

    李青昭听说死囚有冒名顶替,哭的声音更大了:“锦瑟顶替表妹,谁来顶替我呢,我这么胖,可着雷公镇找不到第二人。”

    善宝面无表情道:“猪八戒。”

    李青昭朝她气呼呼道:“这个时候你还笑话我。”

    善宝道:“猪八戒是神仙,把你比拟成她是高抬你了,怎么成了笑话,再说你不会死,谁都不用死。”

    李青昭用袖子擦擦眼泪,欢喜道:“你有办法?”

    赫氏突然一拍身侧的炕几,怒道:“娘就是死一百次也不会把你嫁给祖百寿。”

    李青昭劝着:“嫁谁都是嫁,嫁祖百寿为何不可。”

    是了,反正嫁不了胡子男,嫁谁又有什么区别,善宝想,父亲母亲为自己而死毫无怨言,可是李青昭和锦瑟是不相干的却被株连,被株连的还有远在济南家里的管家,出事那一晚父亲连夜遣散了所有下人,管家善梁不肯走,誓要守着善家共生死,如今只怕他已经被官府抓走,或是被前宰相严刑逼供而生不如死。

    善宝心猛地揪紧,紧到呼吸困难,因为自己,害了太多人,稳稳情绪对赫氏道:“皇上三宫六院,只怕还有比我小的女子。”

    赫氏凛然道:“倘若你嫁的是皇上,娘亲自为你缝嫁衣,关键要娶你的是祖百寿不是皇上,娘不单单是嫌弃他年纪大,而是厌他人品不好,虽然并不熟悉,看一眼即无好感,更何况他用这样鄙薄的方式来威胁你。”

    善宝忽然又想起那本书上写的,假如讨厌一个人,索性娶了她,然后冷待她,让她生不如死,自己也是讨厌祖百寿的,不如就嫁了他,然后冷待他,也让他生不如死。

    她不知道的是,当年的乔姨娘被逼无奈嫁给了祖百寿,一直以来就是冷待祖百寿的,那又怎样,男人想冷待女人可以将她束之高阁,女人想冷待男人,比如乔姨娘,还不是流着泪在鸳鸯帐里,与之共度*。

    善宝叹息似的道:“不是自己喜欢的,管他什么人品呢。”

    说完就趴在圆木桌上,盯着窗户,格子上糊着麻布纸,上面刷了桐油,厚厚的密不透光,也就看不见那一弯新月。

    新月照着紫竹轩,也照着幽人馆,这是乔姨娘自己为住处的命名,她握着狼毫正在挥洒——

    我有所念人,隔在远远乡。

    我有所感事,结在深深肠。

    乡远去不得,无日不瞻望

    肠深解不得,无夕不思量。

    况此残灯夜,独宿在空堂……




小娘分节阅读42
    没有写完,门帘打起,走进琐儿和琉璃,甫一进来便是双双跪倒在她面前。

    第五十三章 猛子腿折了

    乔姨娘刚蘸饱了墨,抬头看琉璃与琐儿的刹那,墨汁滴落,毁了一手娟秀行楷,她索性将笔随意丢在宣纸上,踱过书案来到琉璃同琐儿面前,打趣道:“年还早着,怎么就跪了。”

    一路回来遇见知情的几个小丫头,说猛子被打的皮开肉绽,事情紧急刻不容缓,琐儿直言:“二少爷身边的猛子被老爷关起来了,二少爷人在京城呢,琉璃实在没辙,恳请您老人家救命来了。”

    乔姨娘微微愣神,随即掏出一条帕子擦了擦手,回身往书案后的椅子上坐了,淡淡道:“小蹄子,定是你的主意。”

    琐儿知道是骂她,爬过去抱住乔姨娘的腿,哀求着:“您老甭管谁的主意,救人要紧,算我多管闲事,谁让我与琉璃情如姊妹,只要救了猛子,回头我任凭您打骂。”

    乔姨娘慢悠悠道:“老爷的事,你们该找另外几个才是。”

    琐儿晓得她是心高气傲,故意道:“只怕找了另外几个,猛子能打十杖也得打百杖,整个大院谁不知道,老爷面前只有夫人您能说上话。”

    乔姨娘噗嗤笑了,使劲戳了下琐儿的额头:“少哄我,老爷那脾气也就是二少爷能应对得了,我可不敢去。”

    琉璃见她一再拒绝,着急的去看琐儿。

    琐儿却不慌不忙的,知己知彼,她知道还不到火候,于是颓然坐在地上,叹气道:“琉璃,非是我不帮你,是夫人有难处,等二少爷回来痛失臂膀,若是借酒浇愁,夫人这里有上好的女儿红。”

    琉璃附和道:“二少爷每次借酒浇愁吃的必然是烈烈的高粱,且一吃就是一坛,五脏六腑都被烧坏了,还吐过血。”

    琐儿偷偷望了望乔姨娘,发现她捏着帕子的手使劲绞了下,知道她动了心,趁热打铁道:“怪不得二少爷与善小姐做朋友,善小姐是神医,即便他吐一盆的血,善小姐都能让他起死回生。”

    乔姨娘脸色冷了下来,道:“善小姐诸般都好,你们何不去找善小姐救猛子。”

    琐儿叹了叹:“她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

    乔姨娘看了看她。

    琐儿继续道:“老爷把善小姐关在了紫竹轩,金屋藏娇了。”

    按常理,乔姨娘是祖百寿的女人,她该吃醋才对,就像已经打翻醋坛找祖百寿闹的李姨娘,可是乔姨娘却在常理之外的笑了,起身道:“老爷要娶大奶奶了,我是不是该去恭贺一下。”

    琐儿晓得她这是个借口,救猛子才是真,故意道:“应该的,老爷最疼夫人你,咱可别落了后。”

    说着喊小鸢:“拿夫人的斗篷来,要大红的那件。”

    乔姨娘道:“这时辰穿大红,闹得像诈尸,穿银灰的罢。”

    琐儿连说对对,喊小鸢拿来那件银灰色的羽缎斗篷,给乔姨娘穿戴上,一张明月般干净的脸不施脂粉,而头上只插了支发簪,簪子顶端嵌着指甲大小的几粒珍珠,整个人看上去如月神下凡,出尘又出挑。

    琐儿让琉璃回去歇着,她就陪着乔姨娘往上房而去。

    粉色纱灯投在地上淡淡的柔光,一路乔姨娘只管默默而行,唯听她斗篷拂风的轻微之声,琐儿习惯了她的沉静内敛,除了找善宝诊病那次算是做了件出格的事,这许多年乔姨娘仿佛开在角落里的花,自顾自的美丽,自顾自的忧愁,仿佛与整个祖家大院,甚至与这人世间都无关。

    有时,琐儿会为她心疼。

    而此时,琐儿为她高兴,想着祖百寿见到乔姨娘主动登门,必然是非常快慰。

    果然,祖百寿在房中正与文重文老爷叙话,听说乔姨娘来了,颇有些意外,也预感到有事,所以没有直接说自己有客让她回去,而是让明珠带到偏厅等候。

    文重漏夜而来,是听说祖公略得了文武双状元,他本打算改日恭喜的,却经不住文婉仪的催促,才大晚上的来拜访,还拿了苗人参做借口。

    “极品!”祖百寿盯着人参干品看了看,出口称赞。

    文重心下得意,道:“一个老客送的,说是花了个大价钱,我经常服食,却不懂这上面的道道,还担心那老客为了我手中的几棵红松,弄个趴货来骗我。”

    趴货,是移山参。

    林下参,是人工播种在山林里的人参。

    而真正的野生人参,是自然播种,生长在深山密林中的原生态人参。

    文重带来的这苗人参,那老客送时当然说是野生人参,因须子多是趴货的明显特征,所以被他误认。

    祖百寿既然当得参帮总把头,也就是这方面的行家里手,他指着人参道:“这苗人参是难得一见的千手观音。”

    文重凑近了仔细看:“真的?”

    祖百寿指指点点:“鉴别真假,左不过是从五形六体来看,也就是须、芦、皮、纹、体,单看肩纹,这都是苗真品,且是极品。”

    文重当下大喜过望,差点忘记正经事,忽然听说乔姨娘来了,他不想耽误祖百寿的风花雪月,想告辞才想起今日是为了女儿来的,于是道:“上月初六本是你我定好的婚期,因公略赴京赶考所以取消了婚礼,婉儿识大体,我这个做父亲的却要说几句,如今公略已经功成名就,该成家了,刚好大冬月的我不十分忙,等公略回来就办了他们的婚事罢。”

    祖百寿嘴上微微笑着,心里却在合计,自己可是对儿子说赴京应试是为了悔婚,如今文重再提婚事,他一副无可奈何的道:“儿大不由爷,还是等公略从京城回来再说。”

    听他的语气观他的神色,文重感觉到婚事不妙,本是夜里,而乔姨娘还在外面等着,所以没有多说,告辞离开回了自家。

    他前脚走,祖百寿便亲自过来偏厅请乔姨娘。

    对于这个女人,当初他也是花了不少心思,谁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如今人家主动登门,他喜不自胜。

    见他进了门,乔姨娘难得的迎上去道了个万福。

    只是施礼,却什么都没说。

    祖百寿先开口道:“夫人还没歇着。”

    乔姨娘又是难得的莞尔一笑:“老爷不也是没歇着。”

    祖百寿情不自禁的抬手触了触她斗篷的风毛,乔姨娘方想退后,念着自己是有求于人,就耐着性子没动,道:“听说老爷要娶大奶奶了,妾身就讨个彩头,先来恭贺。”

    祖百寿吃不准她的话是真是假,她不吃醋是预料到的,但也不至于大夜里的来恭贺自己娶亲,于是道:“夫人就没有别的事么?何妨直言。”

    祖百寿的本意,乔姨娘冷了自己多少年,或许因为出现了个容貌在她之上的善宝,按着美人相轻的原则,她是来冷嘲热讽的,亦或许而因此主动来与自己鸾凤和鸣的。

    乔姨娘却以为他猜得自己想救猛子,直言就直言,于是道:“二少爷得了个文武双状元,为文官,必然是四品之上,为武官,差不多就是大将军的头衔,而老爷又要娶大奶奶了,这何止是双喜临门,简直是三喜临门,何故在这个节骨眼上大煞风景。”

    祖百寿皱着眉:“夫人之意?”

    乔姨娘顿了顿:“猛子。”

    祖百寿眉头拧成一道深沟,慢慢昂起脑袋,漠然看着她。

    乔姨娘见他并不答话,也晓得是有了气,管他怎样,既然开口说了就要说下去:“打狗还得看主人,猛子纵使有错,也得等二少爷回来再发落。”

    祖百寿脸色突然覆盖上了一层冰霜,冷冷道:“我一个当家老爷,连惩治个奴才的权力都没有了么?”

    乔姨娘刚想答言,门外跑进来个小厮,慌慌张张的朝祖百寿禀报:“猛子腿折了,已经昏迷!”

    乔姨娘身边的琐儿,手中的锦帕飘然而落。

    第五十四章 为何这一夜按下不表

    晚了三春。

    乔姨娘怅然望去祖百寿道:“猛子跟了二少爷这么多年,有功劳也有苦劳,而老爷你今晚将他的功劳苦劳一并抹杀了,回头二少爷来了家,一边是高中榜首的欢愉,一边是失去臂膀的痛楚,悲喜交加,你叫他情何以堪。”

    祖百寿猛地一个转身,再往乔姨娘面前逼近一步,嘴角抽动,分明是气极,声音不大,却饱含着怒火:“一个奴才而已,公略身边的小子不下几十个,离了猛子难道他就生不如死么。”

    他这个姿态,若是换了李姨娘或是郝姨娘、孟姨娘,必然是噤若寒蝉,一贯柔情似水,却如水般凉薄的乔姨娘丝毫没有惧色,迎着他的目光淡淡道:“天下女子何其多也,老爷为何单单把善家姑娘金屋藏娇?”

    如此反问,让祖百寿措手不及,咀嚼下她说的也不无道理,无论自己对善宝是怀着怎样的一种心思,却也是情有独钟,而祖公略对猛子,亦是这样的感情。

    所以,他只是轻微的长吁了下,便丢下乔姨娘往关押猛子之处而去。

    这只是祖家曾经堆放杂物的小屋子,处于大院的西北角,经年废弃无人打扫,是以蛛网横斜到处灰尘。

    祖百寿迈进门的时候,猛子已经被人用冷水泼醒,双目紧闭的仰倒在地上,周身血肉模糊,疼痛覆盖了一切,竟感受不到屋子里透骨的寒气。

    行使家法的几个小子过来对祖百寿道:“老爷,人还活着。”

    祖百寿没有吱声,定定的看着猛子半晌。

    一直负责此事的老郝道:“您还是出去吧,眼瞅着大喜的日子到了,血腥气太重,不吉利。”

    祖百寿负在后面的双手不自觉的攥得更紧,仍旧没有说话,转身想走的时候,猛子突然拼劲力气的大喊:“您不能娶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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