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佛佛
祖百寿住了脚步,慢慢走了回来,看猛子凌然一笑道:“这话,是公略教你的么?”
猛子痛得浑身无力,一个字一个字的挤出牙缝:“您,心里,一清,二楚。”
祖百寿心里当然清楚,儿子同善宝不是一般的感情,他骂道:“你这个狗奴才,到现在还不能幡然醒悟,也好,就以你为戒罢,都给我听着,多管闲事的下场便是这样。”
他言毕再次转身要走,其中有个叫勇子的小厮挡住他道:“老爷,找个郎中看看吧,出了人命可不好。”
祖百寿眯着眼睛考虑下,郎中看也是白看,腿断了续接不上,一个废物此后也没多大用处,人死了儿子面前不好交代,于是点了头。
得了令,勇子欢喜的跑了出去找郎中,只是他连夜敲开医馆的门把郎中请来,郎中却摇头:“人能活着已经是他命大,左腿保不住了。”
屋内的一干人俱泥塑木雕一般。
没人想把猛子打残,都是老郝不停的喊打他们不敢住手,如今猛子残了,祖公略回来,只怕他们行使家法的这些个,都不会有好日子过。
大家忧心忡忡,次日这件事便传了出去,也就传到琉璃耳中,听闻猛子残了,她手中的花瓶掉落在地,咔嚓!惊得正在随她一起清扫的小荷身子一抖,见是祖公略花了几百两银子从江南带回的花瓶碎了,唬的小荷扑过去蹲下身子,捡起一片骇然道:“我的老天,可怎么对二少爷交代?”
琉璃痴痴呆呆的杵着,喃喃的重复着小荷的话:“可怎么对二少爷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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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说的却是猛子。
小莲也跑过来,捂着心口道:“可哪里去寻个能工巧匠续接上?”
琉璃又是讷讷的重复着小莲的话:“可哪里去寻个能工巧匠接续上!”
她说的还是猛子。
突然,一个念头闪过,善宝在紫竹轩住着呢,她懂医术,不知是否能够把猛子的腿治好。
这样想着,琉璃撒腿就跑了出去,房内的小荷小莲望着她的背影莫名其妙的嘀咕:“今儿这是怎么了?”
琉璃一口气跑到紫竹轩,两个婆子适时的出现挡住了她。
琉璃急的火上房似的,根本无心解释,直接朝里面喊:“善姑娘救命!”
里面的善宝正琢磨一件事,她曾经从书上看过很多才子佳人的故事,一般的发展到最后都是有情人终成眷属,拜了堂入了洞房,然后作者便用一句“这一夜按下不表”来对洞房之内的事做了高度概括。
彼时她还小,甚为好奇这一夜为何都按下不表?
鉴于她看的书都是正规途径得来而不是*,所以一直没弄明白个中因由,终于某一天她发现有本书对洞房花烛夜做了表述——新娘在酒里下了鸩毒,毒死了新郎。
原来如此,她觉得这手段残忍按下不表也罢。
而现在她忽然想,这其实是个不错的法子,假如自己非得嫁给祖百寿不可,洞房花烛夜索性也在合卺酒里放几枚鸩鸟的羽毛,对祖百寿道:“你看,这是我调制的凤尾酒,你吃一口试试。”
然后他一命呜呼,自己就大仇得报。
兴奋的把这个想法同李青昭说了。
李青昭反问:“鸩鸟是什么鸟?”
善宝答:“传说中的一种鸟。”
李青昭又问:“传说是什么意思?”
善宝又答:“就是没有十足依据的事。”
李青昭道:“我没问题了。”低头去吃早餐剩下的半块炸糕。
善宝叹口气……
此时传来琉璃的喊,善宝侧耳听听,随即跑过去推开门,见琉璃气喘吁吁,那眼神,充满了惊惧。
“怎么了?”善宝于门槛内问,这是婆子给她们规定的界限。
“猛子腿被打断了,请姑娘救他。”琉璃急吼吼道。
善宝瞪大了眼睛,一步迈出来,两个婆子欲上前拦阻,左右被琉璃推开,随之朝善宝道:“郎中说他已经残了,我不信,他那么好的人老天不会这样薄待他,姑娘你是神医,你一定救得了他,二少爷不在家,若是二少爷回来见猛子这般模样,我怕……”
她怕什么?没具体说出。
善宝不置可否,却侧头去问两个婆子:“昨晚猛子是否来过?”
婆子你看我、我看你,垂首不说话。
聪慧如善宝,当下便明白了猛子一定是来过,猛子来紫竹轩,也一定是因为自己,而他被打断了腿,也差不多与此事有关,忙对琉璃道:“你放心,我爹在呢,胸口碎了我爹都能治好,莫说是条腿。”
她说的很平淡,不料琉璃却失声哭了起来,是喜极而泣,忽然问:“善老爷他在大院?”
善宝只是点了下头,这时走出来赫氏,已经把适才的一切听了清楚,对婆子道:“去告诉你家老爷,我要先见见我家老爷,婚事,才能定夺。”
她昨晚一夜未眠,觉得无论是怎样的一个结局,自己都要同丈夫见一面,倒不是怀疑善喜是否被囚禁,即使善喜不在,祖百寿已经知道善家身上背负着命案,这足矣成为他的把柄,赫氏想见丈夫,是遵循夫为妻纲的伦常,大事面前,还得丈夫做主。
她要见善喜,婆子留下一个继续看守,另个去禀报祖百寿。
赫氏的要求不为过,祖百寿点头应允,派来尤嬷嬷引着赫氏去客院。
尤嬷嬷仍旧是死了亲娘一般的脸,仅允许赫氏一个人去同善喜会面。
又是响晴的天,一丝风也无,即便如此也毫无暖意,从紫竹轩到客院,不短的距离,一路走来赫氏冻得面颊仿佛针扎般的痛,双手抄在袖子里,马面裙拂来拂去,带起一股股的风灌入内里,更加冷,恁是如此,她依然高昂着头,头发梳得光溜溜,目光淡定,表情镇定,保持着赫氏家族应有的风度。
来到客院,尤嬷嬷同看守善喜的护院说明情况,护院把门打开,尤嬷嬷对赫氏道:“请吧。”
分别日久,赫氏一步迈进门槛,转过挡风的屏风即看见善喜正坐在临窗大炕上吃茶,那神态悠闲得根本不像是被囚禁倒像是来做客。
“老爷!”赫氏奔过去唤了声。
善喜抬头见了,急忙下炕迎了上来。
赫氏急不可耐道:“祖百寿以你为要挟,欲娶宝儿。”
善喜嗯了声:“我晓得了。”
赫氏又问:“怎么办?”
善喜道:“嫁便罢。”
赫氏瞪大了眼睛:“嫁?”
善喜点头:“嫁。”
第五十五章 保证不让他活着入洞房
老夫老妻,久不见面本是彼此担心,想说的话太多,却因为眼下的这宗事而一一做了省略,但赫氏做梦都没想到善喜会答应祖百寿求娶善宝,虽然惊诧,也觉得丈夫必然有他的道理。
善喜拉着老妻同去炕上坐了,气定神闲的先给她斟了盅清茶,又上下将她打量一番,虽然迟暮,仍旧是个美人,感慨道:“当年我何尝不是费尽心机的才娶到夫人你。”
水汽氤氲,清香扑鼻,赫氏无心品尝,道:“祖百寿是祖百寿,老爷是老爷,无可比拟之处。”
善喜会心一笑:“既如此,夫人还担心什么。”
赫氏愣了愣,不十分明白丈夫的话。
善喜端着茶盅放在鼻子下,饕餮的嗅嗅茶香,又怡然的小呷一口,随后将茶盅置放于炕几上,危难之际,仍似素日里闲云野鹤般的恣肆,然后捋着疏于修剪的胡须这样问:“夫人觉得我医术如何?”
赫氏不假思索:“当世神医。”
善喜复追问:“我用药如何?”
赫氏依旧立即道:“从无差错。”
善喜摇头:“我的意思,我对草药是否了如指掌?”
赫氏点头:“很多方子都是老爷你独创,别人十味药能治的病,你一味药便可,甚至随处可见的野草野菜,你都能利用为药,为此老爷还写了本《药经》。”
她说到这里话锋一转:“可是这与宝儿的事无关。”
善喜突然神色一凛:“有关。”
赫氏茫然望着丈夫。
善喜把上身往她面前倾过去,即便离的很近还是压低声音:“宝儿若不嫁祖百寿,你我生死还在其次,宝儿亦是无法存活,她才十七,我要我女儿好好活着,活过这一世,直到命至百年,瓜熟蒂落。”
这一句让赫氏潸然泪下。
善喜抬手为妻子擦了擦泪,继续道:“即便我们可以舍弃宝儿,青丫头也不能无辜被株连,她从小失去父母实在可怜,到了我们身边我是对她百般宠爱,我们若是不肯答应祖百寿,青丫头也必死无疑,还有锦瑟,被她那嗜赌如命的生母狠心卖给我们,如此苦命,何必再让她跟着丧命,倘或事发,或许受株连的还有老六一家。”
提及朱老六,赫氏怒骂:“不仁不义,何必管他。”
善喜把手使劲往下按按,示意妻子小声,面有愧色道:“怪就怪我交友不慎,但英豪和英姿是无辜的,甚至她老六婶也是无辜的。”
赫氏气鼓鼓的沉默不语。
善喜又道:“我们不能死的原因还有,我一直怀疑阮琅是有意刺杀宰相之子。”
赫氏面上一惊,难以置信道:“他当初自卖自身来到我们家里为奴,一直以来勤勤恳恳,行止间颇有御宅屋人家的风范,他为救宝儿误杀了宰相之子,老爷怎么会怀疑他?”
善喜耐人寻味的笑了笑:“他既然颇有御宅屋人家的风范,怀中不离书卷才对,为何没事揣把刀?”
赫氏怔住。
善喜唉声道:“此事不查个水落石出,我死不瞑目,更因关联太广,我不得不慎重,所以,我决定答应祖百寿。”
赫氏满心不情愿的道:“你甘心女儿给他糟践?”
善喜冷冷的哼了声:“当初为女儿取名宝儿,便意指她是我的宝贝,无价之宝,我怎么能让祖百寿欺负我的宝贝。“
赫氏脸上渐渐多了些喜色:“老爷之意?”
善喜俯视几上茶盅,茶水清冽,可见盅底茶叶,又转头看了看祖百寿命人送来的早餐,其一是鸡子,茶与鸡子是相克之物,是以他未吃一口,当下对赫氏道:“我懂得什么食物相生什么食物相克,相生者有益于身,相克者不仅仅对身子骨不好,甚至……可以丧命。”
他说到这里目光突然变得凌厉,续道:“宝儿该嫁就嫁,婚礼当日,我绝不让祖百寿活着进洞房,这样既保全了所有人,宝儿也安然无恙。”
赫氏仍旧担心:“纵使老爷此计能成,宝儿同祖百寿拜了天地可就再也不是黄花闺女,她的一生难道就担个寡妇之名?”
善喜道:“我朝律法规定,女子可以提出和离,还规定寡妇可以另嫁。”
赫氏摇着头:“名义上已是残花败柳,宝儿怎么能找到好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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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喜亦是无奈:“也总比死一干人好。”
赫氏仍旧不十分同意。
见妻子心有不甘,善喜斟酌半晌,忽而道:“或许,我可以让祖百寿在拜天地之前就……”
他没有说完整,但赫氏已经明白,脸色煞白:“老爷,我怕。”
善喜微微一笑:“不怕,保证天衣无缝。”
赫氏抚着咚咚狂跳的心口:“我还是怕。”
等她回去对善宝说了善喜的对策,善宝却非常淡定,即便父亲没有任何举动,她自己也不会坐以待毙。
为了万无一失,此事瞒着李青昭和锦瑟。
听闻善宝就要嫁给祖百寿,李青昭道:“表妹,你说你嫁给祖百寿,祖公略会是怎么样的心思,他对你好像……”
善宝看了看手中的小绿瓶子,默念上面的那首诗,想的是祖百寿怎么不好也是祖公略的父亲,自己的父亲要杀他的父亲,而他屡次救过自己……唉!
※※※※※※※※
京城。
虽然亦是天寒地冻,却远不如雷公镇这么冷。
祖公略住在驿馆,正打点行装准备回家,他得了个文武双状元却辞官不做,给出的理由是要为祖父丁忧。
祖父即是祖老爷子,故去不到三年。
状元乃皇上钦点,更是皇上亲授官职,他辞官,满朝文武皆以为皇上必然盛怒,子为父丁忧,却无孙为祖丁忧。
孰料,皇上非但没有龙颜不悦,还准了他的奏请,这里面多亏了两个人说话,一个,便是曾经去过雷公镇的八府巡按李同舟,另个,是现任宰相虞起。
说起来这次皇上特开恩科,也是因为此二人的提议,以太后久病痊愈感念天恩浩荡为由,而实际这场恩科是为了祖公略一人。
李同舟去雷公镇代圣巡视官员政绩,偶遇祖公略,惊叹他的容貌与皇上一般无二,又了解到祖公略是不足月而生,感觉这里面或有着惊人的秘密,于是回到京城委婉的向皇上透露了此事。
世间有人相貌雷同本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但与皇上样貌如出一辙就非同寻常,这关系到皇家血脉问题,更重要的,皇上后宫佳丽三千,所出皇子太少,又夭折的夭折痴傻的痴傻,像模像样的几个忙着争夺未来的帝位,是以大开杀戒,如今只剩下两个,一个病歪歪,一个傻呆呆,太后抑郁成疾,皇上闷闷不乐,所以听说有人像自己,还是那么的出类拔萃,皇上当下即找宰相虞起商量,是否微服出巡去长青山探个究竟。
朝中局势动荡,一日不可无君,虞起觉得皇上不能随意离开京师,想见祖公略并不难,难的是要有个确当的理由,要瞒着群臣尤其是后宫,还有心意不明的几个王爷,审慎下,虞起建议皇上开恩科,听李同舟说那祖公略文韬武略,他必然能来赴京应试,若不来,就谕令官府出面迫使他来,比如凡十六岁以上三十岁以下的男子均要应试,这样才有便利条件见到祖公略。
于是,皇上下诏特设恩科,而祖公略偏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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