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佛佛
文婉仪推开父亲的手。指着汤碗道:“这不过是最普通不过的汤品,你也怀疑我在里面做了手脚,说到底你一时一刻都没信过我。”
文重觑了眼手中的汤碗:“爹信你。”
文婉仪晃着脑袋:“你信我你吃一口。”
“当然信你。”文重不假思索的端起碗吃了口,为求女儿谅解。接着把碗内的汤全部吃进肚子,然后将空碗给女儿看。
文婉仪突然笑了起来,笑得细弱的身子不住颤抖,抓着父亲的手缓缓站了起来,含泪道:“谢谢爹。”
文重刚想说几句继续宽慰女儿的话,突然觉着腹中像被什么一刺。有些痛,猜测大概是甜汤凉了,而自己是最不能吃凉的食物,揽着女儿想往门口走,脚步一个踉跄,头微有些晕,而腹中的疼痛加剧,且一阵紧似一阵,他的异样被门口的侍妾看见,跑进来扶着他道:“老爷怎么了?”
文重手抚在腹部道:“大概,吃坏了肚子。”
也就是要腹泻。
孰料,腹部的痛慢慢上移,心口也开始绞痛,他突然看见自己放在玉石小几上的碗沿泛着白,与青瓷碗对比鲜明,他心下陡然一惊,一瞬间想起了女儿所做过的种种,盯着那碗看,问女儿:“这汤里你到底加了什么?”
文婉仪声音轻的像是垂危之人:“我加了鬼招魂。”
文重跌坐在地,一是痛得支撑不住,二是惊惧所致,鬼招魂是长青山的一种类似蒿草的野菜,整株有毒,而结的荚里有种子,种子剧毒,研磨成粉末经常被用做害人,听闻女儿下了这物事,文重手指女儿狠狠道:“你弑父,你天打雷劈!”
随后喊侍妾:“快,快给我弄些胰子水。”
雷公镇人一般误服了毒物,都灌胰子水来救命,反复的灌入胃里,反复的呕吐,以此带出些许毒物。
那侍妾拔腿想走,却被文婉仪堵住,眼如利剑,瞪着她道:“你不是喜欢长柱吗,现在你可以同他远走高飞了,长柱那里我已经给足了你们活命的银子。”
侍妾呆呆的站着,不知所措。
女儿早谋划好了一切,文重悔不该再次轻信,痛得在地上打滚,想着自己的女人又与小子私通,自己众叛亲离,万箭穿心般,恼羞成怒的骂那侍妾:“贱人,你何时与长柱相好的,竟瞒我到现在,还不赶紧去给我弄胰子水,你是我文重的女人!”
侍妾本在犹豫,长柱是心上人,文重却是她的丈夫,正进退维谷,文重一骂,她情知自己的风流事被文婉仪捅破,文重不会放过她,不是沉塘就是杖毙,于是对文婉仪道:“我还要你房里的那对翡翠鸳鸯。”
翡翠鸳鸯,极其贵重。
文婉仪毫不犹豫的点头:“去找芬芳,说我让你拿来佛堂摆放。”
侍妾最后看了眼文重,提起裙子跑了出去。
文重拼劲力气骂道:“贱人,都是贱人!”
随后把目光转向女儿,而他的目光已经迷离,看女儿成了几个脑袋,气若游丝道:“难道你没吃那汤?”
濒死,还奇怪这一点。
他不说文婉仪还没意识到,他一说文婉仪忽然愣了,自己也吃了汤,且吃了不少,可是,腹部不痛,神智清醒,丝毫没有中毒迹象。
“我吃了,我原本想与爹你一起去见母亲的,我活的有些累,我不知道我为何没事呢?”
文婉仪嘀嘀咕咕,却见父亲缓缓地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举着手想詈骂她,突然那手重重的垂落在地。
第一百五十三章 恭喜大奶奶
“什么,文重病殁!”
上房内,祖百寿倚靠在叠摞一处的两个大枕头上,老郝站在炕前,垂手道:“昨晚的事,今早二少奶奶差人回来报丧,亲家老爷病了许久,时好时坏,但不曾想说没就没了,真真是世事如无常大鬼,当初老爷被胡海蛟那贼厮打成重伤,命悬一线,如今老爷大好了,老奴想这都是祖家列祖列宗庇佑,择个日子,该往祠堂祭拜下方是。”
祖百寿若有所思,听老郝建议他去叩拜列祖列宗,突然想起善宝嫁进来之后还没有认祖归宗,眼中闪现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吩咐老郝:“你去告诉二老爷代我往文家吊唁,公略那里不用说他也得去,只是苦了婉儿,怕是要减去半条命了。”
说这些同情怜悯的话不过是做做表面文章,他心里不知多得意,甚至在想,这会不会是文婉仪的手段,老奸巨猾的文重没了,只懂声色犬马的文武不足为虑,木帮,终于可以到自己手里了。
老郝应声“是”,去了西府找祖百富。
祖百寿闭上眼睛想着心事,突然,噔噔噔跑进来丫头小菊,高喊:“老爷,明珠姑娘生了,是个小少爷!”
若是换了平素,丫头们这样大呼小叫,祖百寿至少会一耳刮子打过去,听闻明珠给他生了个儿子,哈哈大笑起来,没由人扶,自己坐直了身子,朗声道:“我祖百寿何止列祖列宗庇佑,老天都眷顾我,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儿子。”
人逢喜事精神爽,他土灰般的脸此时也变得红堂堂。让小菊把尤嬷嬷找来,吩咐尤嬷嬷过去通禀明珠,母凭子贵,她已经升格为姨娘。按照她娘家的姓氏就叫盛姨娘,把后面的明月阁收拾出来给她居住,而她生下的儿子顺理成章成为六少爷。
尤嬷嬷先替明珠谢了祖百寿,然后像是很随意的唠叨着:“何时大奶奶给老爷生下位小少爷呢,有老爷这样的才智。有大奶奶那样的容貌,生下的小少爷一定是人中楚翘。”
祖百寿一脸的宽皮宕肉暗沉下来,不知为何,每每念及善宝,脑海中必然出现祖公略,暗暗的喘口粗气,再吩咐尤嬷嬷:“请娄半仙来,择个日子,大奶奶也该往祠堂祭拜列祖列宗了。”
尤嬷嬷满脸佞笑,领命而去。
半日后。善宝还没从文重之死的惊讶中回过神来,却见尤嬷嬷过来禀报她,说三日后祖百寿要带她去祠堂拜见祖宗。
善宝心思转动,琢磨所谓拜见祖宗的用意,锦瑟送尤嬷嬷离开返回,提醒她:“小姐,去祠堂拜见祖宗,你可成了名副其实的大奶奶,纵使健在,列祖列宗的牌位前也有你的牌位。”
善宝手扣在腿上。暗暗用力,暗暗焦虑,自己决计不能去祖家祠堂,得想个法子。可想个什么法子好呢?
正踌躇,琉璃陪着琐儿来了,不为别个,说是乔姨娘最近夜里睡得不踏实,问善宝要个方子安神。
善宝望着琐儿望了很久,只把琐儿看得心里发毛。怯怯道:“大奶奶这样看着奴婢,是不是奴婢什么地方不对劲?”
善宝猛然清醒似的,淡然一笑,指着琐儿身上道:“我是见你这身衣裳好看,明红配鹅黄,融融冶冶,艳若秋菊。”
这不过是敷衍,实际是她由琐儿想到了如何推掉去祖家祠堂的法子。
随后给乔姨娘开了副安睡的方子,打发走琐儿,又让锦瑟备车,她要去春风客栈看看长福,说来只把长福囚禁,并没有从他那里得到什么用以制衡文婉仪的凭据,如今文老爷突发意外,文婉仪无暇顾及长福,正是绝好的机会。
锦瑟刚想出去,却见上房的蔷薇来了,说是祖百寿要善宝去看看明珠。
善宝还没听说明珠生产,不禁问:“明珠怎么了?”
蔷薇屈膝道:“恭喜大奶奶,明珠姑娘给老爷生下了六少爷。”
明珠一直待产,生了也没什么稀罕,倒是蔷薇的这句话让善宝发笑,明珠给祖百寿生了儿子,你恭喜我作何?转念想想,自己是大奶奶,就像母仪天下的皇后,但凡有女人给丈夫生下儿女,她做为正妻要跟着欢喜,这也是很多女人明明不想丈夫纳妾,但为了给丈夫一脉开枝散叶还是亲自张罗给丈夫娶小老婆。
善宝作势眉开眼笑的,连说“好事好事”,她是大奶奶,按理要去探望产妇,也就不能去春风客栈,蔷薇走后她为难道:“长福那里怎么办呢?总不能把人一直关着,必须从他口中拿到凭据,然后先放了出去,其他的事再做计议。”
锦瑟正为她取伞,昨晚一场雨,今天太阳更毒辣了,听她犯愁,道:“不如由奴婢去春风客栈罢。”
善宝沉吟半晌:“你一个,我不放心呢。”
锦瑟指指耳房:“不方便带别个丫头,到底不是咱们自己的人,而表小姐这两日常往几位姨娘处去摸骨牌,找她很难的。”
善宝思量着,拖宕下去别把长福饿死,出了人命可不妙,忽然想起一个人,道:“你去找猛子陪着。”
锦瑟微微一愣,须臾臊红了脸,垂头低声道:“不要。”
善宝噗嗤笑了:“瞧瞧,不打自招了。”
锦瑟一扭身子侧过去,头垂的更低:“才不是呢,奴婢是怕猛子不在府里,二少奶奶的爹没了,二少爷必定去帮着张罗丧事,猛子如二少爷影子般,现在恐在文家。”
善宝觉着她说的有道理,按了按额头想主意,却听锦瑟道:“这样罢,您实在不放心,我去找找看,说不定猛子没去文家,若他人不在府里,我就到处找找表小姐。”
善宝点头同意。
锦瑟把自己拾掇妥帖,往祖公略的房里来找猛子,猛子果然不在,她又去找李青昭,只是寻遍了几个姨娘处也不见她,锦瑟看天色不早,怕去迟了长福那里出事,于是拿了主意,自己往春风客栈而来。
到了客栈,又给店小二几两银子好处,然后取了钥匙来到关着长福的房门口,扭开锁头,推门而进,却见一人猛扑过来,瞬间将她按倒在地,且一张臭烘烘的嘴拱了过来。
第一百五十四章 我喜欢你
阮琅曾教善宝擒拿手作为防身术,诸如刁、拿、锁、扣、扳、点、缠、切、拧、挫、旋、卷、封、闭等招法,进行擒伏与解脱,控制与反控制。
彼时善宝只以为阮琅不过是从书上看来的花拳绣腿,并不知道他会功夫,更觉着那些招数麻烦,所以自己凝练之后改成,若有人袭击,反袭击时,上,抠他眼珠子,下,踹他裆部,自觉通俗易懂,更兼实用。
如她研究新方子一样,需找个人临床试验,隔壁孔老三的儿子难逃厄运,再次被她临床,但那厮听善宝描述了擒拿手之后,乐呵呵的叉开腿往那一站:“你取罢。”
善宝缓缓、缓缓朝他走过去,见他一脸发骚的样子,突然抬腿在他脚上一跺,疼得那厮嗷嗷直叫,指着善宝怒道:“不是取裆部么?”
善宝:“被我临时修改了。”
后来她把自己的经验教给锦瑟,倘或遇到麻烦,要学会灵活运用,而今麻烦来了,锦瑟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上,抠不着对方眼珠子,下,取不了裆部或是脚面,想起善宝要她灵活运用,突然含了一口唾沫朝对方脸上吐了过去,那厮本能的一躲,手下放松,锦瑟使劲一推他,自己滚了出去。
彼此站了起来,锦瑟怒骂:“长福,你个登徒子!”
长福身上捆绑的绳索丢在角落,而他身后的窗户也被撬开,看样子正欲逃跑,没等翻出去却遇锦瑟进来,他猥亵锦瑟一为报仇二为好色,此时听锦瑟骂。他不以为意的一笑:“登徒子又怎样,今个是你自己送上门的。”
说完一个饿虎扑食,锦瑟扭头往门口冲,却撞在突然进来的一人身上。那人同时飞起一脚把长福踹飞,咚的撞在墙壁上。
锦瑟惊喜道:“猛子!”
猛子单手搂着锦瑟,安慰道:“莫怕。”
锦瑟见自己在他怀里,忙抽离出来,随即躲去他身后。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不是怕是羞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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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子过去把长福拎起,举手左右开弓,打他个乌眼青,然后丢在地上,本想问他一些话,谁知长福突然奋力跃上窗户,翻出去逃之夭夭。
猛子伏窗看看想出去追,被锦瑟拦住,街上人来人往多有不便。他回身问锦瑟:“你怎么样?”
锦瑟娇羞道:“还好,你怎么来了?”
猛子目光落在锦瑟头上那枚玳瑁梳篦上,除此外再无其他首饰,简单妆扮倒突出了锦瑟的清雅的容貌沉静的个性:“我听说你找我,又听说你出了府,一路跟随而来,却在下面被店小二缠着说了几句话,差点让你受人欺负,抱歉。”
被他如此重视,锦瑟心下欢愉:“何来抱歉一说。分明是你救了我。”
然后,猛子就不知该如何接续了。
继而,锦瑟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于是,两个人不禁对望。锦瑟垂下头去,猛子忽而舔舔嘴唇忽而揉揉脑袋,不知所措。
接着——
“我们走吧。”
“我喜欢你。”
上句是锦瑟说的,下句是猛子说的。
锦瑟心头一震,当即怔住,随即羞涩的把头扭过一边不看他。渐渐的满面欢喜转换成满面愁绪:“可是琉璃是二少爷指给你的。”
猛子赶着解释:“可我只当她是妹妹。”
锦瑟迅速觑他一眼又把头扭过去:“她不一定当你是哥哥。”
一句话戳到猛子的软肋:“她是对我很好,这也正是我愁闷的。”
接着,两个人又是一番沉默,外面的廊上有客人欻欻的走过,楼下的街上喧哗声也冲入房内,猛子见锦瑟发髻上落了片柳树叶子,抬手想替她拿掉,锦瑟却先迈步而去:“走吧,我家小姐还等着我回话呢。”
她心里很是担心,自己没能从长福这里拿到文婉仪买凶杀善宝的凭据,反倒给长福跑了,不知善宝听说后会怎样。
只是等善宝听说之后,却是一脸的平常,还安慰锦瑟:“放心,文婉仪从此不会再相信长福。”
锦瑟纳闷:“小姐何以见得?”
善宝托腮歪在炕几上:“长福被猛子打伤,回去如何向文婉仪交代?他决计不会说是想欺负你未得逞被猛子揍了,这实在丢人现眼,纵使他怎么胡诌,跌倒的撞到了,文婉仪已经知道是咱们抓了长福,所以她必然以为长福的伤是被咱们严刑逼供所致,长福浑身是嘴说不清了。”
锦瑟当下舒心一笑:“奴婢倒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善宝却悠然一叹,话题一转就转到别处:“长福的事还是小事,眼下有桩要紧的,明珠生了六少爷按祖制被抬为姨娘,如今那几个姨娘重提琴儿之事,琴儿莫说少爷连小姐都没生出,当初是我点头升她为姨娘的,所以现在那些人矛头直指我,说我违背祖制,喊的最大声的就是二奶奶窦氏,司马昭之心,二老爷两口子,一个意在参帮总把头,另个意在祖家掌门夫人。”
锦瑟气得一摔帕子:“那些个人就是爱生事,琴儿左不过担个姨娘的名分,吃穿用度同大丫鬟没什么区别。”
善宝大眼茫然的看着晃来晃去的七彩珠帘:“话虽这么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到底是不合规矩的。”
她发愁,锦瑟更加担心:“既然小姐明知道不合规矩,当初为何把琴儿抬为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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