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是深爱你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李暮夕
“他那会儿可笨了,出门前都不检查一下,衣服后面一大个口子,笑得我啊——好在我看到了,我那时候工作需要,随身都带着针线包,就给他补上了,他一个劲地鞠躬道谢呢,我都不好意思了。”师母总爱拉着她讲他们年轻时的趣事,嘉言听得津津有味。
杨教授端了茶过来说:“嘉言啊,决定了没有?毕业了干什么?”
嘉言摇头,颓然的表情。
杨教授说:“我给你介绍个去处。”
嘉言眼睛亮亮地看着他。
杨教授笑了笑:“国机怎么样?”
嘉言怔住:“哪儿?”
“中机二院,正缺人呢,我想推荐你,离这也不远。你一个姑娘家的不要到那些边边角角的地方去,不安全。”
“您开玩笑吧,这地方还缺人呢。人家能看得上我吗?”嘉言是自信,但还不是自信爆棚。这研究院辖下八个研究领域,本来就是以高端机械自动化和军工领域为主的,其他的环境构建什么都是为辅,她去干什么?搞军工装备结构研究还是土木构建?别逗了。唯一能干的就是那些工程施工领域的事儿,就那么几个名额,她可是听说了,研究员级别的高级工程师都一抓一大把。
“你别妄自菲薄啊。嘉言,好好考虑一下,我等你的回音。我建议你毕业以后留在这儿,回到南方,再找个小公司做建设?那能有什么出息?嘉言,我知道你是有大志向的。想做出点成绩,就留下来吧。你妈妈在天之灵,也希望你能出人头地。眼下有这么一个机会,你不好好把握?”
嘉言静默下来,认真地思考了:“我想好好考虑。”
杨教授点点头:“反正还有半年时间,你好好想清楚。想好了就来和我说,我给你安排实习和培训。当然了,我只是给你安排个推荐名额,具体怎么样,还得看你自己。是去是留,全凭各自本事。你要留下来,做两年再外放,那也是不错的,起步就不一样了。”
嘉言说她要好好考虑。她原本是想回杭州的。
她走了以后,杨教授就给那边打了电话:“我说小徐啊,有些事儿你自个儿跟她讲。你这闺女儿的脾气你自己了解,这么多年了,这么僵着也不是个事儿。你说是不是?当年我去杭州的时候你就拜托我照顾,但是我一老头,和她非亲非故的,哪能事事都周全?她出了那样的事,休学了半年,我也只能干瞪眼。现在她妈妈也走了,就一个人,怪可怜的。有些事儿,我们都是局外人,有些结还是得你们自己解开。”
嘉言出了楼,江玦在楼下等她。
嘉言都笑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啊?”
江玦说:“来的时候就看见你了。每次来接你的都是那个圆脸的小兵吧?哥这双眼睛就没看错过。走,吃饭去。”
“好。我正好有事儿要和你说呢。”
“什么事儿?你考虑好了?”
“不,是关于我毕业之后的事。”
“这都大半年了。”
“我觉得咱还是做朋友比较好。”
“得咧,你继续考虑吧,再考虑个十年都不算久。”
嘉言都笑出来。这人真是……
他们在路边选了家面馆就吃上了。嘉言点了碗盖浇面,要了一个卤鸡腿,吃得很香。江玦看着她,没有动。
嘉言停下来,嘴里还有半根面条:“你怎么不吃啊?”
江玦一脸认真地看着她说:“看着你吃,我就饱了。你说,一碗面你怎么就能吃得这么香呢?”
“怎么,嫌这不好啊?”
“有什么不好的?我小时候上学就在这条街上吃,每天早上一根油条一碗粥。”
“那你啰嗦个什么劲儿?快吃啊。”
江玦笑:“你是不是在替我省钱哪?那么多好地方不挑偏偏挑这儿?以前你不这样啊。”
“这样是怎样?”
“分得这么清楚,太见外了。”
“是你想多了。”嘉言微微笑,侧头望向玻璃移门外的人行道。这是老城区的步行街,街道旧、窄,只有双向道,除了自行车就是三三两两往来的行人。往前面不远是军医院,那一片附属大院的孩子都爱到这吃东西,既便宜,种类又多。而且,这是打小吃到大的。
她以前也爱到这儿来吃,和贺东尧那帮孩子一起。有时候,她早上赖床不想起来的时候,那个人就会骑着辆自行车来帮她买,然后推着她的被子让她起来。
她那会儿脾气特差,明明是她赖床不对,她反倒要爬起来骂让她起床的人,说:“徐老头你怎么这么烦啊,今天礼拜六你知道不?我要睡觉!烦死了,烦死了!”
这样徐正清也不生气。他这人年轻时脾气也大,对着别人一言不合就能扯开嗓门,非争得脸红脖子粗不可。她这人脾气也大,一言不合就闹,不闹得鸡飞狗跳誓不罢休。可这一老一小就是合拍,从小到大拌嘴也不闹翻,就是闹翻了,也没有隔夜仇,第二天又嘻嘻哈哈一起玩儿了。有人说啊,属兔和属虎的合得来啊,这对活宝啊。
嘉言望着夕阳下安静老旧的街道出神,思绪拉得很远。
胖老板在门口笑着吆喝:“徐先生,又来买面条啊?”
一个穿着黑夹克的中年男人把自行车停在门口,点点头:“要干挑的,多撒点酱油,打包我带走。快一点。”
“好嘞。”胖老板推开移门往里面走,庞大的身躯闪到了一边。
没有阻挡了。一老一少就这么隔着一道门槛安静地对视着。直到夕阳开始褪去残红,有认识的过来打招呼:“老徐啊,怎么你在这啊,今天不用工作?”
中年男人这才转过脸,笑着和来人打招呼:“您忘了,今天我休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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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我这记性。怎么样,改天一起喝个茶?”
“好啊。”
两个老朋友搭着肩膀走远了。嘉言若无其事地低下头,继续吃碗里的面。江玦在旁边看着,没有出声。
☆、第65章
吃完饭后,两个人沿着老街道散步,嘉言才和他说起杨教授跟自己说的事。江玦听后说:“你傻吗?中机二院那是人人都能去的地方,有机会你还不好好把握?毕业后马上考中级职称,然后大胆地去吧,你真想回家搞土木建设,去路边工地监工啊?”
嘉言喷笑:“哪有那么惨啊。”
江玦一板眼:“怎么没啊。你没看网上传的,211本科生在工地搬砖呢。”
嘉言说:“你看的都是什么破新闻啊,那就是个本科生,还是西南偏远地带的,那边的本科就相当于专科的分数。网上都是夸大其词,网友越传越离谱,我再怎么惨也不会去工地搬砖啊。”她说得自己都笑起来。
江玦说:“笑了,你笑了。嘉言,走,我们逛夜市去。”
“好。”
夜市就是老城区后面的第二条街道,那里有所艺校,街上的东西特别便宜,夜里很多地摊,时刻准备着和广大城管斗智斗勇。江玦看中了路边小摊上一个针织包,拿起来,问那摊主:“这个多少?”
“帅哥,看你这么帅,给你便宜点。”比了个手势。
“三十,你开什么玩笑?这上面都脱线了。”他指着那针织兔子的耳朵说。
“二十八,不能少了。”
“二十。”
“二十五。”
“二十三,不能再少了,再少一分也不卖。”
“二十二,这质量就只值这个价。”
……
嘉言在旁边看着他和一个小姑娘逗趣地讨价还价,无语地地扯扯他袖子。他付了钱,把那针织包递给她:“好看不?”
嘉言接过来,很不给面子:“你喜欢这个吗?早说啊,我也会织。”
“天哪,嘉言你还会织这个啊。”
嘉言说:“你这表情能别这么浮夸吗?”
江玦说:“浮夸?哪里有啊?”
嘉言说:“和你在一起我觉得丢人。”
江玦哈哈笑,然后收起故作的表情:“好了,别闹了,你想玩什么?”
“我想吃夜宵。”
“成。”
江玦看见路边有卖章鱼小丸子的,问她吃不吃。嘉言说随意。他跑过去跟那店主说要两盒,付了钱,正要回头,有人叫住他:“江哥,是你啊。”
江玦回头。
是个穿白色羽绒服的女孩,正笑吟吟地望着他,身边还有个披肩长发的高挑女孩,穿着件长款的呢大衣。
江玦觉得这两人有点儿眼熟,但是记不清了,只得笑着说:“真巧啊,没想到在这里碰见。晚上没课?”他看到她们手里的手袋了,是那艺校的标志,应该是那种统一分配的书袋。
郑雪甜甜地说:“是啊,上次分别后,我们一直都挺想你的。”然后看向一边的高露露。
高露露烦她这故作的姿态,却不好得罪江玦,对他笑了笑:“江哥,你好。”
江玦这才想起来。他朋友多,这种只见过一面的数都数不过来,离了那个场,不是他们那圈子的其实连朋友都算不上。他心里惦记着白嘉言,有点儿不耐烦应酬她们,脸上却还是微笑:“你好。”
郑雪轻轻“咦”了一声:“你买了双份啊,是女朋友吗?”
她试探的意味太明显,高露露撇了撇嘴,有点儿不耐烦,奈何找不到机会抽身。
江玦却有点儿烦了,笑容也变淡:“我朋友还在等我,失陪了。”
郑雪自讨了个没趣,也有些尴尬,挤出一丝微笑:“您慢走。”
江玦走了,高露露才讽刺道:“喜欢就直说呗,拐弯抹角的累不累?不过也是,人家能看得上你?□□你都够不上格。”
郑雪反唇相讥:“你就好到哪儿去了?你也瞧上俞四哥了吧,可惜人家看都不看你一眼。”
高露露不怒反笑:“可我没上赶着倒贴呀,更可悲的是,装腔作势地装嗲倒贴人家也不买账。我要是这人啊,直接找个地洞钻下去得了。”
“你——”郑雪气得够呛。
高露露的目光却忽然定住了,微微眯起眼睛。郑雪微微一愣,也回头望去:“……这不是那个……”
高露露笑得意味深长:“白嘉言,刘舒的室友呗。刘舒退学,听说就和她有关系,背景硬着呢。你最好别去惹她。”
被她戳破心事,郑雪狠狠瞪了她一眼:“我能找她什么麻烦?我和她又不熟。”
“挑拨离间、惹是生非也最好不好。这女的,可不是个善茬。”
郑雪陷入深思。
“吃,我给你弄了甘梅味和孜然味的。”江玦把其中一份递给她。嘉言说“谢谢”,用小竹签插起来就送入嘴里,软软的,却很有嚼劲,以前她在校的时候就喜欢吃这个。
“这味儿太淡。”嘉言评价。
“那再给你去加点料。”
“神经病啊,别去,小心人家老板拿锅铲抽你。”
江玦看到她笑,也忍不住笑起来,帮她拢了拢滑到额前的碎发。嘉言打开他的手,插了个丸子扔嘴里,朝街道对面走去。
隔着人流,对面有人在看着她。
嘉言一抬头,就停下了脚步。
“庭君,你看什么呢?”瞿步青买完烤串,回头笑问他。俞庭君望着对面没有说话。他是值完勤就回来的,大衣里面还穿着军衬,大冬天的也不嫌冷,身板还是那么挺直。瞿步青把一条深红色的围巾从包里面拿出来,踮起脚尖给他挂脖子上:“我织的,在济南的时候就想给你了,想一想,还是回来自己给你吧,你可不能拒收哦。我觉得这颜色特别衬你。”
他低头捞起那围巾的两头,看了很久,说:“我最讨厌的,就是深红色的围巾。”
“不是吧。”瞿步青苦笑,“这可是我织了两个礼拜的。你给个面子呗?爷爷在济南就和你说过了吧,回来后要你照顾我的。”
俞庭君把围巾摘下来,折叠了捏在手里:“我收下了。”
她这才笑了笑。
嘉言和江玦正好走到他们面前,江玦对瞿步青张开了双臂:“瞿大美女,好些日子没见了。别来无恙?”
瞿步青拍开他的手:“别文绉绉的,我吃不消。这位是——”她看到了江玦身边的嘉言,眼睛里露出促狭的微笑,大方地伸出手,“我是瞿步青,江玦的发小。”嘉言看看她伸过来的手,和她握了,也笑了笑。瞿步青要给她介绍俞庭君,江玦忙说:“都认识呢,介绍什么啊?”
“认识啊?”瞿步青歪着脑袋看向俞庭君,眼角的余光瞥向嘉言,“没听你说过啊,庭君?还认识这么个大美女?”
俞庭君神色冷淡,低头掸了掸方才手套上沾到的毛线丝:“见过几次。”
瞿步青望向嘉言,有点儿困惑地微笑:“我和庭君认识很多年,以前没见过你啊。”
嘉言垂下眼帘:“他是我表哥。”
“表哥?”瞿步青一怔。
俞庭君也抬起头,目光冷厉地盯着她,嘴唇紧抿。
嘉言仍是低头笑着:“是啊,嫡亲的表哥,我很早就去了南方,所以你没见过我。”
瞿步青明显松了一口气,待她的态度也真诚了很多,拉过她的手说:“你几岁了,看着比我小很多。”
嘉言说:“过了这个年,我就27了。”
“27?天啊,你看着就像20出头,真叫人羡慕。你工作了吗,还是读研啊?”
“还在读研。”
“在哪儿上学呀?没准我们还是校友呢。”
“h大,土木工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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