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夜色而来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楼海
“谢谢,谢谢,”裴泽说︰“好久没感受到这种家的温暖了。”
晚上,司音跟方琴挤在一张床上的时候,方琴拱拱她背,好大不乐意地问︰“你这朋友有点分不清玩笑话还是正经话啊。”
司音说︰“他们外国人就是这样,问你吃了吗就以为你是要请他吃饭,你都要他来家里住了,他还能拐个弯觉得你是客套话?”
方琴像是懂了,说︰“那你明天赶紧问问他想不想结婚,哎哟——”司音在被子里踹了她一脚。
不过虽说庙小佛大,家里多个人实在拥挤不少,可在这年关岁末,家家户户都忙起来的时候,多出这样一个劳动力还真的是……挺好用的。
方琴因此总带着裴泽下菜场逛超市,看见有中意的便可以随意置办,年货开始成箱成箱往家运。
起初还好,后来几天佃户裴泽总手扶着腰可怜巴巴地向司音抱怨。司音要他亲自跟这位地主阿姨讲,裴泽又不干,说︰“那不行,影响我的形象啊。”
“可你这老腰能吃得消吗?”
裴泽认真思考了一会,说︰“想着能娶你就觉得吃得消。”
“……”司音走开︰“你怎么跟我妈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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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泽没听懂这话里乾坤,跟在她后面问︰“司音,你们这儿结了婚的男人,应该怎么喊妻子母亲的,丈母娘是吗,丈母娘你好,丈母娘你辛苦了。”
他是个嗡嗡叫的苍蝇,司音捂着耳朵钻进卫生间,将门用力关上,拿背死死顶着,不顾他在外面咚咚的敲门声。
司音不由想,韩征会怎么称呼对方的母亲,也会像裴泽这样吗,说着不利索的普通话,认真讨巧但蹩脚的喊,丈母娘。
很奇怪的,在一起的时候,总也想不起来这个人的好,一旦真的分开了,满脑子都会是他。
方琴开始揉面的时候,记起他挽着袖子跃跃欲试的模样,他逞能地要她坐去一旁,说妹妹你生病了,哥哥来帮方姨的忙吧。
方琴将面团塞进被子发面,他领着她偷偷掀开一角往里瞧,犯忌讳地说,这下完了,面就只发了一点点呀。
……
许多,许多,过去早就以为自己记不得的,现在居然一点点全冒了出来。
方琴偶尔也会念叨韩家,小途的案子进展如何了,阿征这段日子有没有人照料了,看到女儿毫无兴趣,她就背过身去一个人自言自语。
年三十这天,司音刚一进门就遇上形容慌张的方琴,问她偷吃了什么好东西,她凑近过来问︰“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司音在玄关里换套鞋,一手撑着墙壁问︰“干嘛,我东西买好当然就回来了,不然还要在外面一辈子?”
方琴说︰“不是这么一回事儿,小裴不是说去看电影了吗?”
司音说︰“不冲突,他看他的贺岁片,我买我的东西。”
方琴想着是不是找个借口支她出去,门铃已经被暗响,司音靠门更近,嘀咕着裴泽那电影居然结束得这么快?
伸手将门一开,却因门外的人微微一怔……说得通了,方琴方才一副吞吞吐吐的神情,完全说得通了。
韩征看到她,却不是很意外,礼貌地跟她一点头,又往屋子里看过来,声音响亮︰“方姨,新年好!”
方琴快速瞥了一眼司音,笑容里带着几分尴尬,弯腰四处找拖鞋,说︰“阿征,来就来,带什么东西呢!你等着,我给你准备了一双新的棉拖呢。”
韩征将手里的东西搁在一边,说︰“不麻烦,随便拿一双就行。”
改过时间后,新年假期的第一天是在除夕。韩征没再穿他那万年不变西服套装,换了一身花灰色的长款羊毛大衣,板正挺括,里头是一件薄薄的高领毛衣,却是柔软舒适的。
他头发梳得随意,整个人看起来是一曲慵懒的小调,瞧向她的时候笑得跟窗外的阳光一样,灿烂又带着恰到好处的温暖。
司音觉得他像是从画里或是梦里走来的美少年,眉如墨画,鬓若刀裁,尤其是那双眼楮水亮亮的,分明还是初见时清澈不染的模样。
司音学着跟他客套,接过母亲手里的鞋子递到他脚下,说︰“你怎么想起过来的?”
方琴在旁解释︰“小年夜做的馒头包子吃不完,特地让阿征带一点回去,三十晚上和正月,作兴吃的。”
韩征随着司音往客厅走,说︰“其实家里也弄了,但我就爱吃方姨做的,里头的馅不咸不淡,面又揉得很劲道。”
方琴笑得合不拢嘴,说︰“嘴甜的哟……就是习惯了,等你习惯了家里的新厨子,就再也不往我门上走咯!”
韩征说︰“怎么可能呢,方姨把我一手带大的,我就是忘了谁也不能忘了方姨。我这辈子就只爱吃你做的口味,其他人的一概不行。”
方琴笑起来︰“又哄我呢,女朋友该在后面骂我了啊!”
韩征说︰“那不能够,她比我还不如呢,让她做菜还不如要她的命了。”
一句话说完,整个屋子都是静悄悄的。
方琴方才真的只是随口一个玩笑,女儿面前,她不可能没事找事。韩征却听进了耳朵里,那么巧,他又正好新找了女朋友。
真是快啊,短短几个月的事。不过现在这样快节奏的时代,看一眼就结婚的也是大有人在。跟这些人相比,韩征又算不上太快了。
大家僵持了几秒,时间却慢得像蜗牛爬,司音终于出来解围,对方琴说︰“那你多给他拿一点,人多吃得快。”
方琴说好,往厨房里走,韩征没有跟着,往这间屋子四顾一眼,最后落到司音脸上,说︰“带我转转吧,头一次来。”
房子小,其实几眼就能看得完。司音还是没话找话地给他介绍格局,就是一室两厅的小房子而已,朝南的那间给了我妈,朝东这边是我的。
厕所本来想改成干湿分离,不过实在不大就只好这样,早上着急起来,就要有个人去厨房。没有书房的,捧著书躺床上看倒也省力,反正以前也没有过。
对了,还有一个小阳台,不大,但是阳光倒是很充沛,想买个吊篮在这儿,一边坐着一边喝茶,可转念一想,我哪里是这样悠闲文艺的人呢。
韩征跟她一起站着,阳光从落地窗户里洒在他们身上。她因为外出采风晒得脸黑了一点,把头发掖在耳后的时候就更显得那一处白嫩,迎着光,透明得几乎能看清红□□状的血管。
他恍惚想起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温柔乡里,纠缠厮磨的时候,他总爱去吮吸这双耳朵,喜欢等着它们由白转红,从冰冰凉凉到火烧火燎,那真是一个有趣的蜕变。
韩征开了一点窗户,外头阳光灿烂,看似温暖,寒风如刀子般飞窜进来的时候,还是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北国的严冬。
韩征说︰“你眼光不错,这间房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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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音说︰“就是小了点,不过也算是有个落脚的地方。”
韩征不由一笑︰“看来以前我们家确实是怠慢了,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给你和方姨留。”
司音笑︰“怎么这么想?”
韩征道︰“还不都是你说的。”
韩征从兜里摸出一包烟,问︰“介意吗?”司音要他随意,他抽出一支叼在嘴上,又玩笑似地把烟盒递到她那一边,问︰“你呢,要不要也来一支?”
司音推开,说︰“不用,我戒了。”
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几次三番说戒但戒不了,现在跟他分开了没人再提醒了,居然渐渐也就忘了要抽了。
又或者该矫情的说一声,我连你都戒了,区区一个香烟,罢了。
韩征将烟盒重新灌进口袋里,说︰“戒了好,这东西抽多了没好处。”
司音眼神透着凉,说︰“你知道还抽?”
韩征打着打火机,一丛橘色的火焰腾地跃起,他精亮的眼楮抬起来从后看她,里头也点着一团火,笑︰“我又无所谓。”
他抽过一口,这才又说︰“上次出差正好遇见你,你好像喝得有点多,路都开始走不动,这事儿应该忘了吧?”
怎么可能呢,醉成什么样都不可能忘了他,她甚至还为此给他打过电话,不过是他小女朋友接的,她耿直又带点傻气地直言会删除通话记录。
司音扁扁嘴,努力思考的样子︰“是有点想不起来了,我那时候什么样子,是不是丑态百出?”
韩征笑得直颤,夹着烟的拇指擦了擦鼻尖︰“还行吧,不闹不吱声,就跟你平时一样。”
“怎么不过来找我说话?”
“想打招呼啊,惹上麻烦就被打断了。外国嘉宾晕倒了,特地跟去医院陪着他,一整晚都没合眼。”
“辛苦了。”
“分内的。”
话告一段落,都有些不知该如何说起,韩征将烟在窗外抖了抖,灰烬立刻四散开来,随风刮跑开去。
司音视线落在他修长的手指上,指缘修得干干净净,一点倒刺干皮也没有。她想了想,问︰“一会儿是回家吗,在家过年。”
韩征说︰“当然了,这不是中国人的老传统吗?”
司音说︰“下一年就该带个人回来了。”他笑,她一只手垂在身边向内扣了扣,问︰“是小沈吧,猜得没错吧?”
韩征盯着她,说︰“安东告诉你的?”
他不置可否,可答案都藏在这句话里,司音说︰“哪用得着他来说,想想就能知道了。她人挺好的,又漂亮,你一定要好好珍惜啊。”
韩征一双乌漆漆的瞳仁转到一边,像是想到了什么,忍不住上翘的嘴角,他说︰“她人是不错啊。”
屋外有人敲门,方琴刚好拎着一袋子包子从厨房出来,绕过去开了门,是头一次感受贺岁片气氛的裴泽回来了。
他一边拖鞋,一边熟稔地找出自己的拖鞋换上,呼唤司音道︰“幸亏你没去,那片子差极了,我醒过来的时候旁边人都走光了。”
韩征刚好与司音从阳台出来,两个男人打个照面,没什么电闪雷鸣也没什么火花四射,大家安安分分地握手寒暄。
裴泽抱着一个塑料袋走过来,拉着司音说︰“不过给你买了爆米花,焦糖口味的,喜不喜欢啊?我听那儿人说这是全城爆米花做得最好的一家电影院。”
司音问哪一家啊,他说个名字,居然是她以前经常和韩征去的那一家。她立刻来了劲头,从袋子里的纸桶里抓出一把扔嘴里,香甜的滋味立刻满溢出来。
裴泽一脸期待地看着她︰“好不好吃,好不好吃?”
司音歪着头嚼得嘎 脆,说︰“好吃啊,这家的确实不错的,下次你要再去,奶油的也给我捎一桶。”
“吃着这次想着下次啊!”裴泽上前来刮她鼻子,说︰“你这个小贪心!”
他手一点儿不冷,甚至带着这冬日里难得的干燥热度,司音还像是被冰到似地躲开身子,将头偏了过去。
空气里弥漫几分尴尬,司音想起什么,说︰“家里有客人呢,别总咱们两个人说话啊。”
她往客厅一看,说︰“今天爆米花很脆,糖浆裹得很好,阿征,你也过来吃一点吧?”
没人理会她,向门口一看,门打开着,他来时的黑色皮鞋已经不在。
方琴自外走进来,说︰“别喊了,阿征已经走了。”
司音正好吃到一个没爆开的玉米粒,硬邦邦的小家伙磕得她牙齿发颤,她一下吐出来,扔进一旁垃圾箱里,闷闷回一声︰“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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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封红包递到她眼前,她还在兀自发愣,方琴说︰“拿着吧,阿征给你的,他说以前你在家里,就是不给也要缠着他要,现在虽然出来了,但这习惯他算是保留下来了。”
司音看着这枚红得有些刺眼的封子,觉得几乎快要睁不开眼楮。
其他两个人都默契地保持沉默,她说︰“刚刚水喝多了,我去趟卫生间,你们赶紧弄菜吧,晚上还要吃年夜饭呢。”
她解释给自己听,急急忙忙地往卫生间跑,将门刚一关上就去开了百叶窗。这里向北,正对单元向外出来的地方。
司音眼里噙着泪,如果真的有一个节点,证明天平两端对调,那想必应该就是这个时候。他没有问门口现成的男式拖鞋是谁的,没有问她房里为什么会有男人的行李,没要问裴泽为什么会在,也没有因为其他男人的出现就表现出不悦。
相反是她,过分敏感。
视线里,他从单元出来,已经戴上了黑色的皮手套,一手拎着满满一袋的包子,一手抓着花灰色大衣的领口,不让劲风灌入。
风将他头发吹得凌乱。
chapter 51
随着韩征发型而乱的还有他的名声。
那个向来低调内敛的韩家大公子,一下子成了圈子里最热门的话题,有人说前几天看到他和明星经纪人吃饭,这是终于正视自身准备要收拾出道了。
没过半天就有人来砸场子,说出什么道,他那是看上了那人手底下的小明星,借着他臭味相投朋友安东的面子,拐弯抹角要跟人联谊,不信大家伙就等着吧。
第二天果然有八卦小料甚嚣尘上,小明星戴着闪亮亮的项链拍照po上网,热门评论问这是不是男友赠送,她含羞带怯地说是朋友啦。
什么样的朋友能送这样难买的限量款啊?
哎呀,你们不要再问了啦,他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人,可是他却让我觉得原来过得平平淡淡才是人世间最难能可贵的一件事……我是不是说得太多啦?吐舌。
韩征步入三十岁的这一年,花边新闻终于找上了门。
人们却丝毫没觉得奇怪,仿佛等待了许多年,终于等到一点马脚,于是立马抓住了拽出来,欣喜若狂的证明这其实是个同道中人。过去的三十年,不过是隐藏蛰伏的比较好,天底下难道真有不偷腥的猫?
算了吧,男人总有劣根性,况且这种东西是家族性的,没见着他弟弟也是一样吗,吃喝玩乐哪样不会,最后把自己玩得掉了底。你问他爸到底捞没捞过他?
这不废话嘛,虎毒不食子,几年前就出过事,费心劳神给盖住了,这下子好,又全给抖弄出来。前几天他爸的处分秘密发了下来,本来青云直上还有盼头的,现在可以另作打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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