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钟嗓子里无声的哽咽了一下,心中除了委屈,更多的,是对人心的失望。
借着眼角的余光,坐在最前面的一个年轻少妇一直在看他,他把头垂得更低了,恨不能在座位下找个缝隙钻进去。
那少妇却站起身离开座位径直走了过来。
“是秦钟吗?”少妇问道。
他诧异地抬起头。
少妇竟是刘亚男!
秦钟惊呼一声:““亚男姐……”
刘亚男走过来,挨着秦钟坐下,用手在下面悄悄捏着他的手,小声说道:“刚才的事情我都看见了,只是你穿着西装我不敢认你。自古道: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没啥丢人的,秦琼还卖过黄骠马呢。”
秦钟使劲点点头,眼前若没有别人,在他的眼里,刘亚男便是他生命中最尊贵的贵人。
当年,桃树坪人把他母亲抬到了半山腰的树林里往地上一放便扬长而去,只有一个叫刘亚男的小姑娘一直陪在他的身边哭泣,她还不时跑回家里偷来食物和水给他吃喝,为此,她没少挨家里人揍。小秦钟的母亲闭眼之后,又是这个小姑娘跑去青云观找来清虚料理后事。
刘亚男大秦钟几岁,在秦钟后来逐渐长大的岁月里,刘亚男经常会气喘吁吁地爬半座山到青云观来看他,来时总要给他带个熟鸡蛋、腌鸭蛋,要么就是一块葱油饼。
长到一定年龄,秦钟可以跟着师傅下山给人瞧病了,每逢经过桃树坪时,刘亚男总会准时出现在村口等着他。她还是那样,要么给他手里塞个鸡蛋、要么塞个咸鸭蛋或一块葱油饼。他一直搞不清楚刘亚男怎么就能知道他和师傅下山了。后来他曾经问过刘亚男,她调皮的一笑:“不告诉你,我会算。”
十九岁那年,刘亚男嫁到了桃树坪下面的莲花镇,那年秦钟十四岁。他脸上淌着泪呼喊着她的名字、追了十几里山路追上送嫁的队伍,他送给刘亚男一对儿菩提子做的手镯、一副连翘木做的头钗。从此,两人再没见过面。
秦钟心中的那种辛酸情绪慢慢平复下来,他抬起头,不好意思一笑:“姐,你过得咋样?”
刘亚男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云,她用手理了理鬓角的头发,淡淡一笑道:“凑和,你呢?清虚道长还好吧?”
“我也凑和,师傅仙逝已经两年了。”
“这两年我听外面传言,说你的骨科手艺远近闻名,不亚于你师傅,我心里一直替你高兴着呢。”
“什么不错啊?跟师傅差老远了,勉强混口饭罢了。”
“你比姐有出息,好好干,活出个人样来。”
“姐夫对你咋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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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遭遇劫匪
3s 听到秦钟的问题,刘亚男的手轻轻颤了一下,略一迟疑便转而嗔道:“你个没良心的,这几年也不来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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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去看你来着,可咱俩非亲非故,你又是有夫之妇,我怕别人说闲话。”
“呸,就你心眼多!”刘亚男脸上一红,狠狠剜了他一眼,道:“说什么闲话?你才多大?谁会往歪处想?”
“再小也是个男人,这是师傅告诉我的。主要还是怕姐夫多心,影响你的生活。”
刘亚男的眉毛急剧颤了两颤没吭声,过了半晌才问道:“你到省城干什么来了?咋弄得连回家的路费都不够了?”
秦钟舔了舔嘴唇刚要回答,就见一辆小轿车疯了一样从不远处急驰而来。快速行驶的汽车把路面上的积水激起老高,到了车站门口,轿车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嘎吱一下停住了,引得周围路过之人纷纷侧目。
车还未完全停稳,车门便打开了,一个女人急不可耐的跳了出来。她四下里略一张望便径直向发往青羊的班车走来。
肥滚滚的女售票员见状,腾一下炮弹似的窜了出去。
因为车窗上沾有雨水,远处看不大清楚,秦钟只觉得那女人的身形看起来有点眼熟,有点像吴媚的轮廓。
车外传来女售票员热情洋溢的招呼声:“大姐,去哪儿?”
“请问你这是去青羊的车吗?”
“对对对,赶紧上车。”
“我不坐车,我找人,你这车上有没有一个叫秦钟的乘客,是个十六七岁的小伙子,青羊人。”
见不是衣食父母,肥售票员有点不乐意了,没好气地说了一句:“你自己上车去看呗。”
两人的对话声车上听得清清楚楚,秦钟已经听出来了,来人正是吴媚。
他急忙伏下身子把头埋在刘亚男腿上,并小声叮嘱刘亚男:“千万不要说我在车上。”
刘亚男诧异地看着他一眼。
车上拢共十来个人,一目了然。吴媚上车后站在车门口扫了两圈,然后失望的下车去了。
望着远去的吴媚,刘亚男拍拍他的脑袋,“走了。”
秦钟直起了身子,透过车窗外的雨幕,吴媚匆匆向停车场里面走去。
刘亚男在背后问了一句:“你认识这女的?”
秦钟头也不会,瓮声瓮气回道:“就算认识吧!”
刘亚男颇有深意的笑了起来:“长得挺漂亮。”
他回头怪异地看了她一眼,说:“她就是天仙又关我屁事?”
她关切地问了一句:“怎么回事?”
“姐,不说她,说起来一肚子气。”
“不说就不说。”刘亚男有点不悦,赌气道:“你现在是大人了,我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刘亚男不高兴了!秦钟一见急忙解释道:“我不是那意思。好好好,我告诉你!要不是她,我能落到连回家的车钱都没有?”
于是他把自己这几天的经历一五一十向刘亚男述说了一遍,然后气哼哼道:“城里人太现实了!只认钱不认人,说翻脸就翻脸,真他妈不是东西!”说着他向那女售票员努努嘴对刘亚男示意道:“那臭娘们也一样。”
刘亚男扑哧笑了起来,伸手他手背上拧了一把道:“几年不见,你也学会骂人了?”
他嘿嘿一笑,说:“有时候骂几句脏话觉得心里很舒服。”
班车终于出发了,刘亚男替他补了票。
班车刚刚出城,路边的雨幕中有几个人举手挡车。车老板子急忙停下车,售票员殷勤的问道:“几位大哥,到哪儿?”
那几个人一副旁若无人的架口儿,理都没理他便晃着膀子上了车。
售票员又追问了一句,“几位大哥,到哪儿?”
那几个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为首一个光头大脸汉子,胳膊上刺着两条吐着血红信子的黑蛇。见那女人聒噪不已,光头汉子对着售票员骂骂咧咧道:“妈了个逼,你他妈废话咋这么多?夹住你的肥逼走你的车。”
车老板子一缩头,很听话地启动车辆往前开去,一句都没敢吭声。
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几个恶汉如狼似虎,上去便把前面座位上的乘客全撵到了后面。然后他们一伙鸠占鹊巢,一屁股坐了下来,掏出烟卷嘻嘻哈哈冒起烟来。
售票员一看这架势便知遇见难惹的主儿了,急忙夹住肥嘴不吭声了。
这几个人一上车,仿佛一团乌云飘进车窗,车上的气氛立马变得阴沉起来,刚才还说说笑笑的乘客们一时都噤若寒蝉。
秦钟一眼便认出这伙人便是那天在小巷里抢劫吴媚的那群歹徒。真是冤家路窄!他的心里不禁有点敲起小鼓来了。急忙用眼睛四下里踅摸一番,还好,座椅底下一根钢管斜撑松了,他俯下身去,悄悄拧掉螺丝卸下钢管,悄悄夹在两腿之间。
刘亚男一直在一边不解的看着他。
他凑到刘亚男耳边低低说道:“碰见劫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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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 智斗群盗
3s 风雨中,班车开出去十几里地,刚刚到了荒郊野外,那光头大汉将手里的烟头往地上一扔,大声叫道:“弟兄们,清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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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帮歹徒遂抽出明晃晃的匕首跳将起来,冲着乘客狂呼乱喊道:“各位,哥几个最近手头有点儿紧,向各位借几个钱花。”
车上大都是青羊山区的农民,老实巴交惯了。明晃晃的匕首逼上来,一个个吓得缩起脖子乖乖掏钱免灾。
出于本能,售票员站起来刚想叫唤,光头大汉一巴掌扇过去将她打了个满脸花。她手里装票款的钱袋也被大汉一把抢了过去。
光头大汉用匕首顶住她的胖脸凶狠地威吓道:“信不信,老子花了你的脸。”
胖女人吓得屁滚尿流,抱住肥脑壳哧溜钻进椅子底下,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再也不敢吱声了。
一眨眼,歹徒们就逼到了秦钟跟前。
秦钟的心脏砰砰狂跳不已,脸上硬撑出笑模样,对几个歹徒说道:“我是个大夫。”
“少废话,大夫也要掏钱。”歹徒们晃了晃手里的匕首。
他们已经不认识眼前向这个少年了。那天秦钟穿的是老式的土布裤褂,一连脸风尘仆仆的样子,今天却是西装革履头发光光,才两天的工夫,他的穿着打扮变化太大,谁会把他和那个背着背篓乡下土包子联系在一起?
秦钟继续笑着:“你们几个人印堂发乌、面色青白,一看就是身带内伤,你们一定被人暗算过。”
歹徒们都愣住了。
秦钟依然笑呵呵的,“这几天你们是不是心浮气短、呼吸不畅,焦渴痰黄、痰中带血,夜长梦多、盗汗不止,走起路来身体浊重、脚下无根?到医院检查却什么毛病都没有。”
小喽罗们脸上现出一丝惊讶的表情,一时都停了下来。
光头大汉见后面的行动突然停下来了,遂大喝道:“妈了个逼,怎么了?”
一个小喽罗答道:“老大,这里有个大夫,他看出咱哥们身上有内伤。”
“有这事?”大汉晃着膀子走了过来。“老子瞧瞧。”
秦钟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你们被人封了穴,过不了几天就废了,再拖十天半个月就等着办后事吧。”
歹徒们被他说得毛骨悚然腿肚子转筋。
光头汉子分开众人叉腰站在秦钟面前,他斜了一眼秦钟,说道:“光说不练假把式,说了这么多你到底会不会治?别是个蒙事儿的蒙古大夫。”
秦钟沉吟道:“治倒可以治,不过一要拍穴、二要针灸还要配合服药,眼下车上没这个条件。”
光头大汉还有点不信,他撇着大嘴说道:“你先给我拍拍穴,我看有用没有,你要敢消遣我们哥几个,明年的今天便是你的忌日。”
秦钟呵呵笑了起来,说:“这好办!”遂把手握成拳状,中指蜷成锥形突起,用锥尖在大汉腰窝上使劲儿顶了几下,然后收回拳对大汉说道:“深呼吸,看还疼不疼?”
大汉使劲吸了口气。果然,吸气时软肋处的痛感消失了,呼吸也变得顺畅起来。
大汉收起凶狠模样,对秦钟伸出大拇指,“看不出你年龄不大道行却不浅!你给我的弟兄们也收拾收拾。”
秦钟信手拈来、如发泡制,为小喽罗们一一顶了顶穴位,小喽罗们顿时眉开眼笑起来。
光头大汉掏出烟递给秦钟一颗烟卷,旁边的小喽罗们急忙为他点上火。秦钟本不抽烟的,此时必须摆摆谱装装样子,于是装模作样吸了两口。
光头大汉往前凑了凑,问道:“哥们贵姓?我们改日登门拜访?”
秦钟脑子里灵光一闪,信口道:“我姓吴,叫吴明,家住豁口镇,我在镇上开了个吴记诊所,后天你们来吧。”
“看这病得花多少钱?我好心里约摸有个数。”
秦钟笑了,大气的摆摆手,“医者父母心,什么钱不钱的?以你们的病情,真要钱的话就没数了。不过……”说到这里,他故意停了下来。
光头汉子也是江湖闯荡之人,看出他话里有话,于是一拍胸脯道:“条件你尽管提,只要我能办到。”
“那我就说了?”秦钟用手一指车上的乘客,“这些乘客都是山区农民,挣的都是血汗钱,生活很不容易,我的意思是能不能把钱还给他们?”
光头汉子扑哧笑了起来,摆摆手道:“咱哥们本来做的就是无本买卖,何况还有你的面子,还给他们就是了,不过我们也不能空手回去,不吉利!”
秦钟用手暗暗指着他从售票员手里抢来的票款袋悄悄道:“劫富济贫,这个我不管。”
光头大汉大喜过望,对秦钟一抱拳,“老弟爽快,我们这就下车了,后会有期。”
老大一声令下,小喽罗们赶紧将乘客们的钱一一送还,然后大喝一声停车,众人蜂拥着大汉晃着膀子下车去了。
血汗钱失而复得,乘客们纷纷过来感谢秦钟,只有车老板子和售票员用怨毒的眼睛恶狠狠的盯着他在那里运气。
秦钟看都不看他俩一眼,心里别提多舒坦了。
车进青羊县城,售票员贼眉鼠眼地在车老板耳边嘀咕了几句什么,然后她回头对大家说道:“各位,我们去公安局报个案,请大家一起做个证。”于是也不管大伙乐意不乐意,车便一直开到县公安局门口,车老板子二话不说便下了车,然后一头攮进了公安局值班室。
秦钟没想别的,还坐在那里美滋滋回味刚才自己的杰作哩。
车门突然哗啦一声开了,两个警察手提铐子上了车。
“就是他!”跟着民警身后的车老板用手一指秦钟,怒冲冲道:“就是他和劫匪勾结一起抢了我们的票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