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青春

    新婚的日子温馨而又拮据。父亲家爱莫能助，母亲与家断了一切联系。即使这样，母亲从为数不多的工资里抽出一部分钱买年鸡蛋给父亲吃。

    母亲说，那时的父亲又黑又瘦，看了让人心疼。每天一个鸡蛋她还觉得营养不够。

    母亲虽然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却不娇气。厨艺尤其精湛。父亲的一日三餐从未重复过。

    其实，纵是母亲不说，我也能想象出当年母亲对父亲的宠爱有加。

    因为，事到如今，父亲娶了别的女人。母亲对他还是一往情深。母亲的伪装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我。

    心里面，我一直为那些女人感到悲哀，这其中就有母亲。那些可怜的女人为什么总是把自己吊死在一棵树上呢？

    周末的时候，我打电话给毅，心里对他有一种淡淡的牵挂。

    “金金，你回来，好不好？”

    “为什么？”

    “我会好好读书，再找一份好的工作，然后养你一辈子！”

    “是吗？万一哪一天你不想要我了呢？”

    我要对自己负责，怎么可以轻易托付一生给一个其实与你毫不相干的人？何况，爱是会变的！

    “金金，为什么你总不相信我？”

    我笑。

    我怎么可以犯和母亲一样的错呢？

    “听着，毅。我不是你想要的女子。你放弃我，？”

    “金金，不要永远躲在父母的影子里。放过自己，相信我！”

    他说的没错。可我不愿意承认。

    每天下午五点我会去跑步。据说这样可以减缓压力。

    每次跑步总会有陌生的男孩子给我打招呼。我笑着回应。

    有一个足球滚到我的脚下。俯下身，捡起来，捧在手里仔细的端详。眼里晃动的净是小乖的影子。

    小乖的足球玩得不好。可在我眼里却是别有趣味。每次，我静静的坐在操场边，怀里抱着他的外套，手里为他准备着绿茶。

    他傻乎乎的告诉我。

    “金金，以后我们结婚了，要很多很多孩子！““那会罚款的！”

    “那就要十一个吧！正好可以组成一个足球队！”

    笑容浮现在我们脸上。

    当时的我们做着烟花般的美梦，可我却固执的信以为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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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事实上，我这唯一的孩子也成了父母的累赘。

    我成了维系他们婚姻那根脆弱的线。

    偶尔，他们会告诉我，他们之所以维持着那份无爱的婚姻是为了等我长大。我笑。何必为了我而委屈了自己？我从来不领情。离异或不离，早离或晚离，受伤害最重的总是我。也许，这样想真的有些自私。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的小孩和父母一起欢声笑语，而我的父母却做不到！

    记忆中，只是不绝于耳的谩骂与争吵。

    那个小小的要求只是一个奢望！

    周末的时候，母亲带我去一间餐厅。这预示着有什么要发生。

    “金金，我们准备离婚了！”

    “好啊！手续办的越快越好！”

    我的平静超乎母亲的意料。

    “那你跟谁住？”

    “随便！”

    其实，于我而言，自己总象路边无人顾暇的狗尾草。家是什么概念，我从不知道！选择了跟谁又该如何？不过是空荡荡的房子加上这具没有灵魂没有情感的躯壳。

    那段日子，我的话越来越少。

    母亲开始沉湎酒精。她那浓密的长发也剪短。我能感到落到我身后的闲言碎语和指指点点。

    昂首挺胸！自怨自艾！我行我素！

    我装成和往常一样的若无其事，可事实上，我的心被击得粉碎。痛得有些麻木了，痛得不知道什么叫痛。

    是你的，逃不掉；不是你的，抓不到！

    我开始劝说那个被我称为母亲的可怜的女人走出那片阴影。十五岁的我让母亲震惊。她不相信自己女儿的拿得起放得下。

    我想告诉她：这一切都是你们教会我的！

    父亲留下了所有的财产在我的名下。走得**裸。我没有感觉到他的慷慨。纵使他给我一个世界，我也会觉得他是欠我的！

    那天，在天马路上，一个阿姨暧昧的问我，“金金，你爸爸呢？”我明白她的意思。我笑而不语，转过身，任泪水在脸上肆虐。

    半个月后，我转学到了市里的一家寄宿中学。

    陌生的脸，陌生的环境，一切从头开始。

    从那时起，我开始很少回家，与他们的交谈也越来越少。我为自己，也为他们感到悲哀。我象个木偶一样机械地存在着，没有思想，没有感情，没有交流！

    寂寞象角落的苔藓一样。

    我想：或许是上辈子我错的太多，这辈子得到的全是惩罚吧！

    我的寡言给父母带来了无尽的恐惧。他们开始千方百计讨我欢心。可我始终无动于衷。我就是要让他们知道，他们伤害了我，他们欠我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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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宿命无常。

    我眼睁睁看着母亲被父亲伤得千疮百孔，却依旧和她犯一样的错！

    那张蓝色的卡片给我蓝色的青春又着了一层色。

    秋天的太阳温柔而不热烈。我就是在那样的午后捡到了一张走读证。照片上的男孩，圆脸，眼睛大而有神。最重要的是，他和我长得很象！

    我开始拿着这张走读证混出校门。

    我第n次混出校门的时候，我发觉身后有人在跟着我。回头看了他一眼，心里莫名其妙。看第二眼，我觉得那人有些面熟。待我第三次回头时，那个男孩子走了上来。

    “美女，你难道不认识我吗？”

    我笑着摇了摇头，脑子里开始回忆。

    “那你手上的证是谁的？”

    我恍然大悟。脸发烫到了耳根。片刻之后，我恢复了以往的沉默。

    “以后要买什么东西，我出来帮你买。你拿我的证，万一被学校查到，是会被处分的！还有，活得开心点，不要天天锁着眉！”

    没错！那个男孩子就是小乖！小乖第一次见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我永远都记得。他在我身边的时候，我们一起开开心心地过；他走后，一切如初，或者说，我伤得更惨重一些！

    我对他的爱深不见底。也或许那不叫爱，那只是一种感觉。我是溺水的女子，小乖是我抓到的那根救命稻草。

    那根稻草其实不属于我，只是我当时不知道。

    小乖说，和我在一起的感觉是酸酸的，带有丝丝妙不可言的甜蜜。

    小乖说，我是结着愁的丁香姑娘。

    小乖说，期末考试完后就带我去见他的父母。

    我笑。

    “我要坐着南瓜车去的！”

    “不用了！”小乖说，“新娘子总是被新郎背进家门的！”

    我的脸上泛起了片片红晕。我的小乖连我的手都不敢牵，他又怎么好意思背我呢？

    我们在校园的梧桐树下散步。

    我们在最粗的那棵树上刻下了我们俩的名字，后面再加上了一支丘比特的神箭。少不经事的我以为这样就可以让我们的爱情像树一样根深蒂固地生长。

    “都怪我！都怪我！刚结婚实话我对他照顾那么无微不至；后来工作忙了，不及照顾他，你爸爸才这么狠心离开我！”

    母亲开始不住的埋怨自己！

    我对母亲的执迷不悟而痛惜！一个男人不爱你的时候，理由总是充分的！而可悲的是，陷入爱的泥潭的女人却浑然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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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母亲十七岁时遇上的男子频频在我家出现。我会知趣的离开。那段时间的母亲象现在的我一样躲在自己以前的阴影里不肯出来。打不开自己的心门。

    “男人都是不可靠的。我一个人带着女儿也挺自在的。犯不着再去费尽心力伺候人。”

    受伤后的母亲咄咄逼人。

    三十多岁的男人总是实在而又沉稳的。他总会在恰当的时候出现：帮母亲换煤气；带我出去爬山。

    冥冥之中，我已接受那个男人。母亲却在真爱来临时做了她一生中又一个错误的选择，她选择了拒绝！

    她拒绝再婚。她拒绝了所有中意她的男人。她也拒绝了再给自己幸福的机会！

    我对父亲的仇恨就是在那个时候生成的。它们象生命力旺盛的小草在我全身极速地生成、蔓延。事至如今，虽然我对他们婚姻的破败有了崭新的认识；但是我与父亲之间淡淡的隔膜却依然如故。

    女人是危险的动物。因为她曾经深爱过你；所以当你抛弃她时，她会在清醒后给你加倍的愤恨。

    母亲也不能免俗。母亲对父亲的报复无孔不入。我则成了母亲手中最锐利的武器。母亲不允许我见父亲那边的亲人。她会用尖刻的语言对我指桑骂槐。她甚至要求到学校和公安局去把我的姓氏改过来。

    那时的我已经朦朦胧胧的拥有自己的思想。我为自己的无辜而委屈却无处发泄。刺猬是为了保护自己而长出全身的刺。无助的我选择了和刺猬一样的保护方式。也许不正确，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又会拥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呢？

    我是信命的人！我坚信小乖是我命中的人。若不然，偌大的校园里怎么偏偏是我捡到了他的走读证？而他又那么轻而易举地破译了我眼神中的忧郁？他是懂我的男孩子！

    所以，我决心和他牵手走过永恒。

    “家里决定让我去澳大利亚了！考上大学是没有希望的！”

    “怎么不早告诉我？”我的声音失态地抬高了八分。一下子我变得茫茫然不知所措。

    “我也是刚知道他们准备送我出去的！”

    片刻的沉默后，我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什么时候走？我送你！”

    我尽量让自己的语调平缓。

    随缘吧！要走的是留不住的！

    我生命中出现的那片亮光又开始变得黯淡。

    我们何必相遇？既然我们都是过客，何必在彼此的心中留下刻骨铭心的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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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丫丫下课的时候拦住了我。

    “金金、、、、、、”

    她顿了顿，似乎在犹豫什么。

    “怎么了？又想我请你吃饭？”

    “不是！金金，你男朋友呢？”

    “好几天没见过了！那几天我们斗嘴呢！”

    “昨天晚上我在市中心的天桥上看到了！”

    我淡淡地笑。

    夜晚的天桥上飘荡着花枝招展的妓女。暗淡的背景，闪烁的霓虹灯，无尽的肉欲，这是这个南方小城的一大特色。

    小乖以后，我的爱情开始徒有虚名。

    他做什么，抑或不做什么，我都无权干涉。那是他的权利。我没有给他我的全部，他也没必要把一切都支付给我！

    寒流南下，南方的小城潮而冷。风从四面八方涌来，你无处可藏。我的爱情在这个冬天结束。那个南方的男孩子走得悄无声息。

    因为我没有用心付出，所以他的离去也变得无关痛痒。我笑！时代不同了，谈恋爱象冲泡面一样方便。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象那些大街小巷处处可见的，开袋即食的食品一样。

    感情是一杯水。我的那杯水早已毫无保留地倒给了小乖！

    我打电话问母亲，看寒假要不要回家。

    母亲说，那边很冷！

    我明白她的话，最好不要回去！

    小城关于母亲的流言此起彼伏。我无权干涉母亲寻找下一份幸福，更管不了那些多事的嘴巴。

    阿姨打电话过来问我到底要不要回家。其实，这样的话本身已经隐藏着一份答案。

    一个女孩子，单身留在那么遥远的地方，又能做什么？

    我的去留在那时显得无比突兀。我成了他们每个人幸福路上的绊脚石。我也不想这样，但是无能为力。

    假期里我去表姐的学校里，恰恰遇上了她的系主任。那个秃了顶的男人意味深长地告诉我：我可以考虑毕业后过去任教。心里清楚他想要什么。一个大专学历的非师范专业的学生，想做一个大学讲师，是要用青春作为赌注的。

    也许我会答应他。回到家乡那个带给我无限伤痛的小城是我所不愿意的。凭脸吃饭，我虽然嗤之以鼻，却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