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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知故爱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飒飒

    白凯听了,“嘿嘿”地笑了一声,朝林朝澍挥了挥手:“那…你管我哥要我的号码吧。咱们再联系。”转身前,特意看了关意晟一眼。

    对这种热情洋溢的人,林朝澍还真是端不出冷脸来,但也没办法真跟他们一样热络。关意晟坐进车里,关上车门,发动汽车,一言不发。

    忽然,一个清脆的童声唱起了歌:“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快来快来数一数,二四六七八。嘎嘎嘎嘎,真呀真多呀,数不清多少鸭…”这是林朝澍录的女儿的歌声,当作家里电话的专属铃音。刚才手机一直不在自己身上,她也不知道几点了,听到电话响了,这才想起来自己答应过女儿要在她睡着之前回家。

    关意晟好像完全没听见铃声,自顾自开着车,完全没有要把手机还给她的意思。林朝澍只好主动开口:“我的手机可以还给我了吗?我要接我女儿的电话。”

    关意晟慢悠悠地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反手往后递给她。林朝澍接起电话,听到女儿带着困意的声音:“,r ar ? prs …”她把手机拿开,看了看时间,已经9点多快十点,平时这个时间一一差不多已经睡熟了。她只好哄着女儿:“s,  b ba sn n, a a n an n r 1  100 n   s p”一一有些不情愿,她柔声又哄了几句,女儿才终于乖乖地跟着范佩云去床上数数去了。

    挂上电话,林朝澍才发现关意晟已经把车停在了一条陌生小路的路边,他正通过后视镜看着她。林朝澍低下头,不想与他对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来打破这诡异的气氛。现在,主动权并不在她手上,关意晟还真是实实在在地捏住了她的“痛脚”,让她只能乖乖地坐在这里,老老实实地面对他。

    过了一会儿,关意晟终于说话了,语气平常,没有情绪的起伏:“所以…你当时离开我,是为了他吗?”

    这没头没脑的话让林朝澍一怔,下意识地重复他的句尾:“为了他?”

    “你女儿的父亲。”关意晟提醒她。

    林朝澍终于理解了他的问题,顿时警醒了起来,在心里反复推演究竟该怎么回答,久久没有说话。

    关意晟见她咬唇不语,耐性顿失:“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林朝澍用手撑住身下的座椅,小心地往后退,让腰和椅背完全地贴合在一起,觉得背部的压力顿失减轻不少,这才字斟句酌地说:“不管你相不相信,这个人跟我们的事情没有任何关系。当时,我不告而别,的确是我的错。只是,我们现在再去纠结这件事情,其实已经没有意义。我知道我欠你一个解释,如果你还想知道,我可以现在就告诉你。”停了几秒,见关意晟没有反应,她想了想,又继续往下说:“当年,你回国以后,我偶然遇到了你的高中同学。我记得,她说她叫程萌,她告诉了我关于你的很多事情。那时候,我年纪太小,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我受不了你的欺骗,也觉得自己和你不会有结果,所以…”林朝澍说完,低眉沉默了片刻,然后才轻声说,“我当时很难过,也想用这种方式惩罚你。我幻想过你会找到我。可是,你一直都没有出现。后来,我才遇见了他。”

    第18章孤灯寒照雨

    “其实,我也恨过。只是恨了半天才发现,我并没有活得更好。”——林朝澍

    关意晟曾经设想过这个场景:她安安静静地坐在他身边,身上散发着熟悉的幽幽的馨香,或是怨恨或是歉疚,向他细诉别后远近。真的,他现在已经不太在乎当初她为什么离开。就像林朝澍说的,现在再去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这些年,他纠结在心底的,也不过就是一点点的执念与怨念。是以,他觉得自己有足够的历练与成熟去面对林朝澍的突然出现。只是,她怎么能就这么云淡风轻?她又怎么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甚至是无知无觉地踏进他的领地?除了第一次见面的慌乱,后来的她都表现得很成熟,太过成熟,以至于让关意晟觉得和她有关的过往都只是幻象。他已经不知道自己今天究竟在干什么,又究竟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如果,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能够让他释怀,那么,他就听着吧。

    关意晟一直没有回头,只在后视镜里看着她,看着她低垂着眼,以没有情绪的语调,用几句话就交代了曾经纠缠他的迷障。真简单,太简单,怎么能这么简单,却又这么的符合逻辑。关意晟几乎要笑出来了,枉费他那么多个夜晚辗转反侧,各种揣测各种隐怒各种忍耐。

    程萌,这个名字他的确有那么一刻想不起来。还好,她的姓氏给了他线索。程自强,曾经是关孟河放外任时候的副手。关意晟初中时有一两个暑假被冯月华扔到关孟河的身边,见过程自强和他的独生女程萌。后来,程自强仕途顺利,也到了北京。程萌跟他读同一所高中,不同班,但经常自来熟地来跟他套近乎。读大学的前两年,程萌也反复纠缠过他,只是后来突然就消失了。他一直没有在意过这个女孩儿,对他来说,她只不过是个普通的怀春少女。要不是前两年程自强出事儿,新闻报道铺天盖地,他早就忘记还有这么一个人了。

    关意晟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叫做程萌的人,居然能用这样的方式在自己的生命中留下痕迹,而过去他居然一直对此一无所知。他曾经猜测过林朝澍是因为知道了他对身份的隐瞒而离开,只是他恨错了那个揭开秘密的人。

    高中毕业后,关意晟没有按照冯月华的意思去耶鲁读商科,而是私底下转去了冯月华眼中纨绔子弟聚集的布朗大学读生物医学专业。冯月华知道的时候,开学已经两个多月,她大怒,却又鞭长莫及,最后只是在电话里冰冷冷地说:“既然你要走你选择的路,那就要自己为自己负责。”从那儿以后,她就不再给他一分钱。关孟河表面上和妻子站在同一战线,但私底下还是常常通过关意晟在法国定居的外公给他汇钱。

    关意晟没有动关孟河给的钱。倒也不是为了跟家里作对,或是为了坚持无谓的骨气。只是,他作为关家的长孙,冯月华的儿子已经活了那么多年,他真想看看,离了冯月华,离了关家,自己究竟能不能活,又能活成什么样。

    那几年,关意晟就像普通的留学生那样生活,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都当他就是个普通的靠着奖学金过活的穷学生。所以,他从来也没有想过,会有一个人,在他不留意的时候,就这么把他的真实人生曝光在林朝澍面前。所以,当他的猜测往这个方向走时,他都无法深究下去,其实他的心里早有一份笃定,让他心生恨意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放弃面对。

    关意晟还清楚地记得,关意群出事前的那段时间,林朝澍正病着。她之前一直忙着毕业论文,白天晚上还有两份工作,等到论文过了,研究生的r也下来了,人立马就病倒了,连续地发低烧,动不动就严重地皮肤过敏。如果不是关意群出了意外,关意晟不会把她一个人丢在美国。他知道她父母都去了,是靠着舅舅资助才去读的书,她没有人依仗,也没有地方去。

    当时,关意晟曾经想过干脆就把林朝澍接回北京来,放在眼前看顾。反正,他也早有了跟林朝澍和家里摊牌的打算。林朝澍却不愿意,只是在电话里柔声劝他。他心里明白,她这次只申请到半奖,另外一半的学费和生活费,大概会花光她这几年来的积蓄,对她来说这个暑假赚钱最重要。

    关意晟气闷,好几天没给她打电话。等他忍不住再打过去的时候,林朝澍只说已经好完全了。再打,她总是说忙,没说两句就挂了。到最后,干脆就没人接电话了。关意晟心急,却无计可施,一向以女强人形象示人的冯月华已经崩溃到要靠药物才能镇定,他走不开。

    等到冯月华缓过劲来,已经快开学了。关意晟几乎是立即赶回了美国。当他打开他们租的那间公寓的门时,开门的风搅动屋内沉寂的空气,带出一种久无人居的**气味。他觉得不对劲,林朝澍最讨厌密闭的空间,虽然还不到幽闭恐惧症的程度,但是只要她在家里,窗户一定都是大开的。

    关意晟最先想到的是她出事儿了,他们住的这一区虽然治安不错,但是零星还是会有劫案发生。尤其是她常常上夜班,更是属于高危人群。然而,当他发现家里属于林朝澍的东西一件都不剩的时候,才明白她应该是离开了。

    他找了一圈,没有任何的线索,却还是不死心,甚至开夜车赶到纽约的总领事馆去找人帮忙。关孟河有一位老战友的儿子被外派在这里,关意晟刚到美国的时候见过他。见面的时候,对方表情凝重,无限感叹地说:“意群的事,上个月关叔叔来的时候也跟我说了…”

    关意晟当时就像是挨了一记闷棍,五脏六腑都热得要烧起来了。关孟河上个月的确是出过一次差,至于是去哪儿,他当时并没有在意。关孟河到美国。林朝澍消失了。巧合的时间点,让关意晟无法不去诸多猜想。

    虽然一时间心如乱麻,关意晟还是逼着自己冷静下来。这个家庭本就不是和美之家,关意群的死更是重击了家里的每一个人。而关意晟则是在这一场变故中清醒了过来。过往的他,厌恶关孟河与冯月华之间充满利用与利益的婚姻关系,憎恨这个所谓高门给自己的重重压力与种种束缚。他逃离,他背弃,却把这些都留给了关意群。他这个弟弟,在电话里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哥,你放心,有我呢。”关意晟甚至想过,为什么关意群会去玩极限运动?是不是他承受了太多不能排遣的压力?越想越是悔恨。

    这一场死别,让关意晟体会了生命的脆弱不堪,也让他看到了冯月华的崩溃与关孟河的悲恸。他这才发现,淡漠势利的关孟河与不可一世的冯月华,他们有感情,会脆弱,在家庭关系里,到底也只是一对普普通通爱着孩子的父母而已。在这个时候,他没有办法再去刺伤他们。

    就算抛开这种种顾忌不说,他若真去质问自己的父亲,又该问什么呢?问他“你是不是拿钱去砸她了”?问他“你是不是威胁她了”?什么答案自己才会满意?若真是,这是狠狠扇了自己一记耳光,显出自己到底是有多么识人不清。若不是,这是对刚刚丧子的关孟河的又一击,在自己儿子心里他竟然是这样的一个人。

    关意晟是相信林朝澍的。她不知道自己的背景,也从来不打探。很多次,自己看不下去她把自己逼得那么紧,提出要帮她负担一部分,她从不接受。这是个倔强好强的丫头,看起来柔弱,内里却真是铁骨铮铮。她不会的,她不会的。

    然而,就算不管不顾地闹个天翻地覆把她找了出来,那又能怎么样?无论是因为利诱也好,受到威胁也好,或是她痛恨自己的不坦白自己的欺骗,都好,她终究是选择了离开。在离开之前,她没有透露过只言片语,也没有尝试过跟自己求证。

    关意晟心里有恨。他很清楚,没有了关意群,自己就是那个唯一能够承接、平衡两个家族势力与利益的人,他未来的人生并不是自己的,其中,就包括他的婚姻。然而,他爱这个女孩儿,爱到愿意抛弃过往的人生原则,爱到将她放到未来的人生规划里,他已经准备好了要做她的屠龙勇士。而她呢?居然就这么一走了之,连只字片语都没有留下。这两年,这段感情,于她而言究竟又算什么?关意晟不确定了,这样的林朝澍还值不值得自己为她披荆斩棘?她又能不能,够不够坚强和自己携手面对?

    想得越多,顾虑越多;想得越深,冲动越少。那一刻,面对可能得知真相的机会,关意晟退却了。最终,他没有让对方帮忙寻找林朝澍,只是随便寒暄了几句,找了个借口就匆忙离开了。

    六年后,关意晟终于知道了,没有其他人,不过是一方骄傲,一方幼稚,两个携手埋葬了那段感情。原来如此,原来不过如此,原来真是如此。

    终于不用再想,也不用再问,这段感情在林朝澍心里到底有多重了。他已经看见了答案:她离开后马上又开始了一段新的感情,为对方生下了孩子。而自己,这么多年内心底的那点挂牵,这段时间内心的纠结折磨,今天的反复纠缠,现在看来,通通变得可悲可笑。

    关意晟不想说什么,也说不出一个字来。他只能放下手刹,一脚油门踩到底,飞身扎入这无边无际的风雪寒夜中。

    第19章深竹暗浮烟

    “我恨父亲的势利,母亲的薄情。她却说,这两样我其实都有。”——关意晟

    林朝澍完全没有准备,汽车猛然的启动加速让她整个人往前扑,打了石膏的右脚也不可避免地撞上前排的汽车座椅,脚踝上一阵钻心的疼痛,她半天说不出话。这个时候,汽车已经是在路上飞飚,林朝澍不敢说话,只能系好安全带,两手死死的攥紧了左上方的扶手。

    其实,话一出口她就已经后悔了。她承认自己刚才说到最后,心里隐隐翻上一阵莫名的怒气,完全违背了自己想息事宁人的初衷。最后那几句话,说得再通透一点就是:你凭什么指责我不告而别?你不是也没找过我吗?咱们半斤八两,这事儿怨不得谁。

    如果现在林朝澍还看不出来关意晟对自己多少还有些情意,那就太矫情。正是有这样的认知,她才知道怎么出招他才会痛。只是,她没有想到关意晟会用这样不要命的方式来回应。

    之前,她隐约听见有警笛的声音,但是,过了好一会儿也没有车过来。她想,大概没有其他人敢在这样的雪天里这样开车,警察也是爱惜生命的。林朝澍不太认识路,只知道关意晟把车开上了高速。趁着他减速停车拿卡的时候,林朝澍才敢开口:“能不能找个地方把我放下?我家不在这个方向。”关意晟充耳不闻,横栏一抬起,车子就飞快地弹了出去。

    大概开了一个多小时才从高速上下来,林朝澍的脸已经白得像一张纸,纵是从来不晕车,现在也觉得胸口发闷。又开了十几分钟,车才最终停下来。关意晟也不熄火,下车后用力地甩上车门就走了。林朝澍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她擦了擦车窗上的雾气,才看清楚车停在一个院子里,前方是一栋四五层高的别墅。她想不明白关意晟带自己来这里做什么。现在已经快1点,就算马上回头,到家估计也要4点了。到时候,真不知道该怎么跟外公外婆解释自己这一团乱。

    林朝澍正兀自懊恼,突然后座的门被打开,一位年约四十的妇人,发丝微乱,胡乱裹着一件羽绒服,正拉着车门,眼里满是惊讶与狐疑,嘴角却挂着笑:“这位小姐,我扶您进去吧。”说完,转身又招来一个同样满脸问号的中年男人,“老宋,你过来帮帮手。”

    老宋弯下腰,想把林朝澍抱出来,她赶紧挥挥手:“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然后小心地慢慢把受伤的右脚挪过来,再慢慢撑着自己的身体往外挪到门边,扶住老宋伸出来的胳膊,用力一撑,终于单脚站到了地上。这时,却见消失了一会儿的关意晟从门内走了出来,完全不看林朝澍,只是淡漠地让其他两人让开,然后熟门熟路地抱起她往回走。

    林朝澍有点不情愿的圈上关意晟的脖子,她真是又痛又累又困,越想越气愤,用力瞪着关意晟的侧脸。他不开口,她也不想说话。

    关意晟把她放到客厅里的沙发上,一言不发就走了。林朝澍瞪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她心里烦躁不安,转过头来,却和刚才那位妇人对上眼,面面相觑,大家都沉默了一两秒。还是妇人先说话:“小姐要不要先休息?关先生交代了老宋明天早上送您回北京。现在太晚了,又下着大雪,再快也要四五个小时才能到北京。您脚又受伤了,明天走更安全一点。”

    林朝澍不可置信地看着妇人问道:“要四五个小时?这里是哪里?”

    妇人见她一脸的诧异,也觉得奇怪,但还是礼貌地回答:“这里是南戴河,秦皇岛界内了。”

    林朝澍简直要抚额长叹了。刚才他到底是开到多少公里?自己现在还活着,真是个奇迹。现在就算是有人愿意送她回去,她也不敢走了。正在心里怨念着,突然听到手机响了起来,她摸出来一看,是sara,听见sara微微有些不能自控的声音传来:“! an,我刚刚才看到你拨了我的电话。什么事儿啊?”

    就是有事儿,到了这会儿,黄花菜也早凉了啊。林朝澍在心里叹息一声,无奈地答道:“没事儿了。明天能不能帮我跟钟总请个假?我脚崴了,估计明天去不了了。”

    “啊!怎么会这样?你还好吧?”sara在那头惊呼。

    “看过医生了,没什么大事儿。你到家了吗?喝了酒就不要开车啊。”林朝澍有些不放心这个傻大姐。

    “嘿嘿,嘿嘿,有人送…”声音里是掩不住的春意。

    林朝澍忍不住也乐了,看样子今天还总算有些好事儿发生,她又嘱咐了两句就挂上了电话。

    没过两秒,电话又响了起来,是家里电话的铃音。接起电话,她听到范佩云有些焦急的声音:“小雨啊,你在哪儿啊?怎么还没回家?这么大的雪,你不是出什么事儿了吧?”

    林朝澍连忙安抚:“外婆,您放心,我没事儿,就是今天穿的鞋太高了,崴了脚。已经看过医生了,现在太晚了,外面下雪也不好拦车,我先在医院歇一晚,明天早上就回去。”

    “唉…那你好好休息,一一你也放心,有我呢。明天要不要让礼秋去接你?”

    林朝澍失笑,她这点儿小伤,哪里能惊动高礼秋的大驾:“不用了,外婆。我同事会送我回去的。您放心,早点儿休息吧。”

    结束了电话,林朝澍心里的不安稍稍褪了一些。她强撑着自己站起来,妇人连忙过来扶她。她笑着对对方说:“今天真是不好意思,这么晚还麻烦您。您领我去房间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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