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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零一夜2003-2008合集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网络作家

    夏玉婵忍着巨痛,挣扎起身,勉强走向自己的车子。一走动除了断指创痛,全身被各种**的痛楚也一一涌出,摇晃着身体跛着脚步,夏玉婵努力凝聚最后的意志力,走到车内翻着皮包,找出手机,抖着手指费尽力气播了通电话。

    “嘿,怎么样啊,老姐?浮月饭店是不是真的很豪华啊?”

    电话里传来轻松活泼的声音。

    听到亲切的家人声音,夏玉婵差点就忍不住哭出声来。“玉娟,你听我说……”

    这个晚上,夏玉娟从电话里听见了她这一生最可怕的消息。她听闻过这些故事,在医院也处理过这样的患者,可是她没想过自己的姐姐会是其中一个。

    她压抑住心里的震惊,忍住快要决堤的眼泪,稳住自己的声音,静静地听着姊姊的交待,有不清楚的地方就扼要地问详细,拿着笔在便条纸上面逐项条列。

    “老姐,你知道你在哪里吗?”

    夏玉婵茫然地望着工地四周,寂静的夜色洒满每一个角落,没有可以辨认的声响,也看不到更远的景观影像,夏玉婵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我在哪里……”

    夏玉婵喃喃说着。

    我不知道我在哪里。

    第07章

    当护士的,最怕送进医院的患者,是自己的家人。

    这句话,是夏玉娟的学姐告诉她的。医疗救助体系是一个被高标准检视和需求的服务业,虽然挂号要钱,看诊要钱,拿药要钱,开刀要钱,但是人的生命比起钱,还是有更高的价值去衡量,还是有更严的道德去批判。

    和所有走入医院的学姐一样,夏玉娟从最早的热心热血,事必躬亲,爱人如爱己的医者心去尽力帮助每一个她所接触到的病人患者。纵使只是个护士,不能像医生那样断症治疗,但是所有的周边服务和贴近身体心理最深层的照顾,就是她和她们的责任。

    但是用的心深,受到的冲击就大,被误会时会特别的愤怒,医疗技术到达不了的地步还是会无法就这么甘愿告别,一个微笑可以让她整天心情愉快像在天堂,一个离别可以让她一个月都像在阴域死国飘荡低沉。

    慢慢地,夏玉娟用的心没有这么深了,但是她的手伸得更长,眼神看得更远,人变得更柔更软而更有韧性。和患者保持一个进退可守的距离,夏玉婵才能心无旁骛地尽自己最大的力量去做好她的医疗工作,心不被牵绊,情感不被左右,冷眼可以看清楚更多的细节。眼冷手不冷,每当夏玉娟帮患者量体温血压注射还有一切需要触碰到肌肤的动作,她的手总是温暖而和煦,像是阳光的温度,月光的柔和。

    有一次方懿蕙和姐姐约在外面,刚好遇见也是逛街的夏玉娟有时间坐下喝咖啡闲聊,聊到职业心情,方懿蕙说她的教导心情也和夏玉娟有着雷同的见解角度,被夏玉婵听见,嗤之以鼻地笑着妇人之仁,非常行为就要用非常手段去解决,俐落到不近人情的锋锐,让夏玉娟和方懿蕙都反而笑夏玉婵才是真正的冷眼冷手冷血,幸好夏玉婵的心也不冷。

    几经职场离合悲欢,第一次让夏玉娟乱了方寸,是夏爸爸的中风。

    有赖夏玉婵的镇定,冷静地指挥着家人各司其职各尽其事,所以虽然夏家一度陷入忧惧混乱,可是却很快就重新归入正常运作的轨道,纵使每个人的生活作息因此而受到了冲击与影响,但还是可以在慌乱中找到秩序。

    中风的夏爸爸脾气变得很不好,即使久经专业训练的夏玉娟,面对着最熟悉又最亲近的家人,还是曾经不耐烦,失控还有崩溃。学姐的话,夏玉娟这时才能细细体会。幸好时间可以冲淡这些,夏玉娟慢慢咀嚼着生活的况味,再站起来时脚步更稳,态度更亲切,从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白衣天使,到了平凡却可以有着喜怒哀乐也可以面对生老病死的坚强小护士。

    夏家每个人都在蜕变,而夏玉娟的蜕变却成了家中医疗支援最让人放心可以依赖的靠山。

    “你去睡一下吧,我来帮你照顾她们。”

    岳忆明拍拍夏玉娟的肩膀。

    “没关系,我还可以,真的。”

    夏玉娟的眼袋虽然有点肿,眼眶也泛着睡眠不足的黑沉,但是眼神仍然清楚明亮。

    昨天晚上接到夏玉婵的电话,夏玉娟想了一下还是找了岳忆明来帮忙。夏岳两家是世交,尤其这一代全是女眷,几个年纪相若的女生从小玩到大,感情好得比亲姊妹还要亲昵,一直到学业与工作相异才逐渐各有生活圈。

    虽然夏玉婵叫夏玉娟不要报警,但是夏玉婵给的座标特征太模糊,而且夏玉婵和方懿蕙惨遭**强暴,夏玉娟无法判对情势,还是需要一个帮手给予安全的协助还有专业的处理,出于各种考量,夏玉娟没有办法不去连系担任刑警工作的岳忆明。

    岳忆明很低调地运用警侦系统分析夏玉婵所在的可能位置,然后开车带了伸缩警棍陪着夏玉娟去实地搜查。

    危险的行动岳忆明有参与过几次,像是黑帮械斗或是走私贩毒岳忆明都随队侦破几宗案件,甚至对峙的枪战也经历过一次,幸好那一次有素称枪神的学长在旁压阵,所以还是有惊无险地制伏歹徒。

    偏偏岳忆明就是没有接触过强暴现场案件,即使见过肚破肠流的凶杀命案血腥现场,但是第一次看到**后的女性**,触目惊心让岳忆明受到无比的震撼。

    当在工地找到夏玉婵和方懿蕙时,岳忆明还僵着身体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时,夏玉娟已经开始把带来的冰袋将断指收好,然后拿出紧急医疗箱做最初步的包扎治疗。

    方懿蕙浑身肮脏沾满尘泥,腰际一团破烂到像抹布的是被扯裂的洋装,胸罩被推到肩胛,缎面布质早就已经磨损到黯淡无光,脚上的长筒白丝袜抹黑到处都是裂口,膝盖挂着一团粉红脏布是内裤,还穿着的娃娃鞋显得特别突兀。

    其余裸露的肌肤随处是捏掐捆绑殴打的红肿瘀青,最可怖的是股间腿内的红白渍痕,说明着被残忍而无情的对待。

    夏玉婵看起来只有更狼狈,衬衫勉强只能算是披挂在肩膀上,但是下摆撕破成条,间中还有裂口长隙,胸罩也只剩肩带勾在上臂,杯罩已经被推挤压在腋下背后皱成一团。裙子和内裤只剩裙头裤头围在腰上缀着残布,棉袜是身上最完整的部分,除了被拉下至小腿黏满污泥,却是没有破损。黑色高跟鞋掉了一只,另一只却还紧紧套在脚上,鞋尖磨损挤皱比起鞋面刮痕更严重。身上渍痕较不明显,可是红肿瘀青却更大片醒目。

    无暇清洁身体,给两人裹上大毛巾,就开车送往夏玉娟工作的医院。紧急连络了外科医生处理断指,其余身体检查诊断再等相关医生进行。

    “情况怎么样?”

    岳忆明悄声问夏玉娟。

    “除了断指比较严重,其余n道和肛门的裂伤只要不受感染,花点时间静养加上医疗处理应该可以慢慢复原,身上的瘀伤应该会好得比较快。”

    夏玉娟静静地说着。“这是身体的部分。”

    “心理的精神层面部分才是重创的部分……是吗?”

    岳忆明理解。“要不要我帮忙找心理医师……”

    “我有认识专门处理这种创后重建的心理医师。”

    “……那就好,嗯。”

    “……忆明姐,这个案子……你要怎么处理?”

    “你们如果不报案,我这边很难进行侦查。”

    “可是……”

    夏玉娟迟疑着。

    “如果我们受理报案,经过侦查抓到凶手,还要搜证才能提告,这之间可能会要她们一直提供很详细的线索:真的上法院要审理,到时候又会把案发时的每个细节拿出来重新放大检视,这样的过程……她们可以吗?”

    岳忆明没有强迫夏玉娟,只是把警务办理流程和未来可能会面临的法务程序做个简单的说明。

    “懿蕙过一阵子就要结婚了。”

    夏玉娟眼眶飘着水气。“我想,老姐说不要报警,一定有她的用意和考量。”

    岳忆明心里明白,但是不抓到凶手,未来还会有更多这样的事故继续发生。

    正义需要伸张,惩罚必须执行,只是……怎样做才是最适合的方式?岳忆明皱眉,悄悄地握紧拳头。

    “而且……”

    夏玉娟顿了一顿。“她们的精神状态也许会非常脆弱和不稳定,能不能面对这样的创痛,应该是比**的治疗还要更迫切更需要花心力去关心照顾的。”

    “……玉娟,那我回警局去上班了。”

    岳忆明抱了夏玉娟一下,这个勇敢又善良,个性坚强却心思细腻的小妹妹。“有需要随时跟我连络,我会帮你留意相关的消息,其余的等你们决定好我们再讨论。”

    “忆明姐,谢谢你……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夏玉娟终于默默地流下眼泪,安静而不张扬。

    “傻孩子,你做得很棒。”

    岳忆明温柔地揉着夏玉娟的头发。“不要一个人扛这些事情,我会帮你忙的。”

    岳忆明离开后,夏玉娟继续等待接回断指的手术进行,坐在医院的长椅子上,心思混乱着。距离前一次亲密地触摸姐姐的身体,已经是小时后共浴那么遥远的记忆了,这一次清理姐姐的身体,作初步的医疗处理,才发现,原来彼此之间身为姐妹的羁绊,是这么深这么久了。虽然身体受到凌虐的对待,但是玲珑有致的起伏曲线,还是散发着女人青春正洋溢着的巅峰魅力。

    终究,我们不再是抢着棒棒糖或是洋娃娃的小女生了。

    模糊间,夏玉娟悄悄地打着瞌睡。

    “学长,想跟你请教一下碧海宫八家将……”

    “碧海宫,南港都数一数二的宗教据点,供奉王爷,宫内非营利事业组织筹办各种宗教相关事宜,其中包括张罗庙会各式各样的活动,例如八家将出巡就是其中一项,不过最盛大的还是王爷诞辰……”

    窗明几净的办公室里面,带着银框眼镜,头发梳得油亮的年轻人,一面对着电脑整理资料,一面倒背如流回应走进办公室的岳忆明。

    “这个我知道,你也知道,你一定觉得我在说废话。”

    年轻人五官细致,表情略微流里流气,幸好深色衬衫和领带将这种轻浮调合得比较沉稳。“你正在追圣心路那家金饰店强盗抢劫伤人的案子,问这干嘛?”

    “我觉得嫌犯和碧海宫可能有所关连。”

    “屁啦,几个欠钱被逼到狗急跳墙的小混混,现场留了那么多指纹,摄影机还把他们拍这么清楚,连车号都没遮,搞不好抢到的金饰还找不到可以销出去的管道。”

    年轻人终于转过身看岳忆明,讲话口无遮拦。“你以为叫一声学长,我就活该要给你套话,提供你情报吗?”

    岳忆明尴尬笑了。“哎呀,学长英明,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

    “碧海宫包山包海,那种抢劫案件不是他们会花功夫搞的领域。”

    年轻人拿了桌上的咖啡啜了一口,随手将杯子甩回桌上,咖啡四溅将桌面渍出一块专属的污浊痕迹区域。“走后门问情报,这种小勾当也不是你会搞的领域。怎样?”

    岳忆明想了一下。“我有个朋友被掳人监禁将近一天,被性侵但是没有劫财,感觉像是有动机的报复。那个朋友生活圈子很单纯,跟人结怨的机率应该是很低,我走一趟现场还有问过的一些线索,感觉跟碧海宫有牵连,只是他们怎么会扯在一起我还不知道。”

    年轻人转了一下手上的钢笔,金属笔身在他的手上飞舞好像魔术表演般神奇。“学妹,我跟你说……我们最近在撒网捕鱼。碧海宫太大,要拔他们我布局很久,我们跟其他分局还有一些相关单位全部都在盯着他们守株待兔。我不知道你朋友的案子情况是怎样,如果她有要报案我们受理就会并案处理。

    并案有并案的做法,你知道的。如果没有要报案,我劝你不要私下行动,一怕打草惊蛇,二怕你违规又犯难。碧海宫不是街上那些违规停车还是摆摊小贩,开张罚单取缔就可以达到告诫,他们吃人根本就不吐骨头,你的正义感要量力而为。“岳忆明也没有生气,只是冷静而客观地反问。“学长,那些受害的无辜小老百姓该怎么办?我们难道不是人民的保姆,正义的维护者?”

    “是啊!”

    年轻人推推眼镜。“可是事情总有轻重缓急之分,如果只为了眼前的正义而因小失大,你整天只会把自己累死疲于奔命去救火而已。身为刑警,你要做的是抓到纵火犯,灭火或者是宣导防火还是给基层去做,大家分工合作,正义才能长长久久,对吧?”

    岳忆明知道套不到情报,不过至少明白自己长官的态度了。望着桌上一个透明玻璃做成纸镇的小奖杯,上面是某一届的射击冠军,名字是汪少鹏,鹏字旁边刚好是警徽象征老鹰的环状翅膀。即使汪少鹏的态度是这样,而岳忆明心急着想要刺探更多的情报,但是她还是没有办法对汪少鹏生气,那个在学校成绩优异出尽风头的学长,这个在局里屡破难案升迁快速的年轻长官。

    “我知道了,谢谢长官。”

    岳忆明恭敬地回答,转身走出办公室。

    汪少鹏心里觉得好笑,果然小女生还是难免有一点任性,哪怕是号称冰之女王的后起之秀明日之星,别扭的时候也是这个模样,心口不一。

    “欸,学妹……”

    “嗯?”

    岳忆明难掩兴奋地回过头来。

    “你如果有什么线索,还是可以跟我聊聊啦,可能对我办案子会有帮助。

    而且要是人手不够,还是需要你的帮忙啊!是吧,冰之女王?“岳忆明微微羞红脸,却还是紧绷着脸故意不泄漏情绪,只是伸出大拇指和食指成直角做成持枪状,恶狠狠地指着汪少鹏。“很了不起吗?枪神?碰!”

    汪少鹏看着岳忆明玲珑有致的背影走出办公室,若有所思地发了一下呆,然后桌上电话响起。

    “喂,我汪少鹏。”

    “汪队长,您队里早上来了一个大小姐,说要查案,凶巴巴地调了我这边的外劳资料,还说要提讯侦查:我底下那些黑仔是爱赌了点,他们惹到讨帐的过来断手断脚害我报工伤又缺人手已经够让我头痛了,再扣走他们我这个工班不就黑到底了吗?只是讨债伤人,不用你们刑事队这么大动作来弄我们吧?”

    “喔,那你人是被扣走了吗?”

    “是还没啦,全都去医院包扎了嘛!”

    “没事就好啦,陈主任。我们队里年轻人查案子是积极了点,她有跟我汇报过啦,没事的,跟你们没相关的。那些资料我们慢点就会送回去还你们啦!”

    “哈哈,那谢谢汪队长您啦!什么时后有空赏光喝茶聚聚呀?我们老板说好久不见您了,一个人喝茶很寂寞啊!”

    “哈哈,陈主任,你们的茶比酒还浓,我每次都醉到隔天起不来上班呢!”

    “什么话,汪队长,您年轻力壮,有酒胆有酒量,我们老板才真的甘拜下风呢!说是要跟您干杯才算过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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