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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花剑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东方玉

    一念及此,就远远尾随着两人身后,跟了下去。前面两人奔行极快,不过盏茶工夫,便已奔近一片古柏拱卫的一座寺宇前面,那两人同时探手入怀,不知取出什么东西,随手一场,朝寺字屋檐上打去。丁少秋目光何等敏锐,凝目看去,只见屋檐上正有一个人以收暗器的方法,把两人打出的东西接了过去,人影一闪,便自隐去。

    心中暗哦一声,忖道:“这两人是他们同党,屋檐上那人,可能是验看证物,原来咒体寺戒备森严,没有他们证物,很难进得去。”

    丁少秋艺高胆大,他在远处突然吸了一口真气,双臂一划,长身惊起,疾如夜鸟投林,划空朝咒钵寺投去,他为了不使对方监视的人发现,稍稍偏向左侧,这一下用足了十成功力,去势如电,只一闪就已隐人寺中暗中,就算屋檐上有人,也是由高处掠过,决难发现。

    他在屋脊陬处稍一驻足,目光凝处,就发现方才进人寺中的前面两人,就在第二进屋脊上,一闪而没,可见他们到了第二进才飞身落地。当下立即再一吸气,点足飞起,飞越殿脊,扑到前面两人现身之处,这下来得十分快速,但两人飞身落地之后,就已不见踪影。

    丁少秋心中暗暗着急,偌大一座寺院,自己又到那里去找人?正在犹豫之际,看到殿宇右首一道射门边,黑暗之中站着两个蓝布衣衫的汉子,腰挂刀鞘,静立不动,两扇角门却虚掩着,心中不禁一动,忖道:“这两人守在门口里面可能有什么集会,前面两人到此忽然不见,准是从这道门进去了?”

    前面两人要在此处飞身落地,就是因为这道角门有人守着,他们必须从这道门进去。但丁少秋不是来参加集会的,用不着非从这道门进去不可,足尖一点,身形再次掠起,越过一道风火墙,这里是一座自成院落的屋宇,屋中也有了灯光。

    丁少秋倒也不敢大意。身形一伏,一下隐人暗处,立即凝足目力看去,好在天气燠热,斜对面中间一间宽敞的堂屋中,四扇雕花长门全都开着,连屏后的四扇长门也全开了,前后院贯通了,自然可以引进凉风。灯光并不很亮,却很柔和,屋中围坐着八个人,正中间的是一个狭长脸的老者,年约五旬以上,个子瘦小,双目闪烁有神,一看就知是个心机极深的人。

    他右首是两个灰衲和尚,也都是五十左右的人,再下去则是两个身穿蓝布长衫的人,年在四旬以上,其中一个正是在酒楼上见过的副总管事祁士杰。左首三人,则是闻九章和闻汝贤、闻汝清三人。不,从他们坐位看去,闻汝贤坐在闻九章之上,就可知道他在闻九章身上下毒之后,已取得了华山派掌门人的地位,颇有意气飞扬之感。

    这时一名青衣汉子给每人面前送上一盏香茗,狭长脸老者双手捧起茶盏,含笑道:“诸位居士请用。”说完,右手揭了下碗盖,轻轻喝了口茶。

    丁少秋心中暗道:“此人可能是护法会的朱总管事了。”在座众人也各自捧起茶盏,喝了一口。

    狭长脸老者缓缓回过头去,朝坐在左上首的闻汝贤举了下茶盏,说道:“闻掌门人远道光临,兄弟谨代表护法会以茶水代酒,向闻掌门人致敬。”说完,喝了一口茶。

    闻汝贤连忙举起茶盏,说道:“不敢,在下该敬总管事才是。”掀盖喝了一大口。

    狭长脸老者放下茶盏,狭长脸上笑容渐渐敛去,望着闻汝贤说道:“闻掌门人远来咒钵寺,不知有何指教?”

    闻汝贤听得不禁一怔,忙道:“在下和二叔只是顺道路过此地,特来拜会。”

    “哈哈。”狭长脸老者忽然大笑一声,朝闻九章抱抱拳道:“闻大侠此次前来敝会,应该不是代理华山派掌门人的身份吧?”闻汝贤听得又是一怔。

    闻九章站起身,双手互握,两个大拇指并在一起,向空连拱了三拱,含笑道:“兄弟奉命确有一件要事,要向朱总管事当面奉告。”

    就在他双手互握,向宅连拱了三拱之际,狭长脸老者和在座诸人纷纷起立,狭长脸老者也同样双手互握,拇指相并,连拱了三拱,肃然起敬道:“原来闻大侠竟是使者身份,兄弟失敬了。”

    这一来,闻汝贤自然十分尴尬,沉声道:“二叔怎么没跟小侄提过呢?”

    闻九章嘿然道:“这是极机密之事,愚叔岂能徇私泄密?”一面连连拍手道:“总管事,诸位道兄,快请坐下。”

    狭长脸老者含笑道:“闻使者方才交代之事,兄弟已经办妥了。”

    闻九章抱抱拳道:“如此多谢总管事了。”

    闻汝贤听得心中暗暗奇怪,自己和二叔一同前来咒钵寺,由姓朱的总管事亲自接待,从未听二叔和他说过什么,如何姓朱的说出二叔交代之事,他已办妥了,这会是什么事呢?哦,莫非二叔是以「传音入密」和他说的?

    心中想着,一面伸手去端茶盏,目光一注,不由使他心头猛然一惊,原来他看到自己伸出去端茶盏的双手,竟然像是涂了一层绽青一般,变得色呈碧绿,连指甲都是绿的。这一惊之下,刚从几上端起的茶盏,就碎的一声,跌坠地上,打得粉碎,他也失声惊叫道:“我的双手怎么会变成绿的?”

    他自己看到的只是双手,但旁人看到他,却不仅头脸变成绿色,甚至连眼睛、头发和牙齿也变成了绿色。绿色,可爱之处,如一片芊芊嫩绿的草坪,一片绿油油的秧田,一片柔丝的垂柳,映人眼帘就便人有充满生机,活泼自然之感;但绿色决不可在人体上出现,不论肤色、眼睛、头发,一沾上绿色,就会显得十分怪异,鬼气沉沉,惨绿可怕。

    闻汝贤此刻就浑身呈现了绿色,在座的人中,只有闻汝清从没见过这等情形,脸上流露出惊怖之色,其余的人都兀坐如故,一言不发。闻汝贤眼看没人理睬自己,只觉一阵惊惧,袭上心头,打心底起了一阵震栗,整个人都抖了起来,嘶声道:“你们……在我……身上下了……什么毒……我……什么地方……得罪你们了……”

    狭长脸老者沉着脸色,哼道:“闻汝贤,你欺师灭祖,忤逆犯上,还不认罪吗?”

    闻汝贤张目道:“我没有……没有做出欺师灭祖……忤逆犯上……”

    “你还不承认?”狭长脸老者哼道:“你二叔是华山派代理掌门人,你在他身上下毒,篡夺掌门职位,就是欺师灭祖,你二叔和你爹是亲兄弟,你为了篡夺掌门职位,罔顾叔侄骨肉之情,就是忤逆犯上,本座奉命赐你极乐散,不出半个时辰,就会骨肉尽化绿水……”

    “不要……不要……我求求你……”闻汝贤全身颤抖,扑的跪到地上,连连叩头道:“我知罪了,饶了我吧……”

    狭长脸老者沉声道:“你求本座没有用的,你要求你二叔才行。”

    闻汝贤转过身,朝闻九章叩头道:“二叔,求求你老人家,小侄知错了,你老人家就饶了小侄吧。”

    闻九章道:“你在我身上下的是什么毒?可有解药?”

    “有、有。”闻汝贤赶紧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双手颤巍巍送了上去。

    闻九章伸手接过问道:“汝贤,你把解药放在身上,不怕老夫搜到吗?”

    闻汝贤道:“瓶中毒药和解药各占一半,要用两粒解药,才能解去一粒毒药,而且两种药的颜色完全一样,只有颗粒上稍稍有点大小,不把药丸倒出来仔细比较,很难分别。”

    闻九章嘿了一声问道:“那一种是解药?”

    闻汝贤道:“颗粒较大的是解药。”

    闻九章又道:“老夫要服几粒解药,才能完全消除体内积毒?”

    闻汝贤道:“十二粒。”

    闻九章又道:“汝清呢?”

    闻汝贤道:“他只要八粒就够了。”

    闻九章拔启瓶塞,把药丸倾在掌心,仔细看去,果然每颗药丸颜色完全一样,颗粒大小,也相差无几,要仔细辨认,才能看得出来,这就仔细的从药丸中挑出二十粒较大的解药,分给汝清八粒,一齐吞入腹中,然后把其余的药丸纳入瓷瓶,收入怀中。

    闻汝贤依然跪在地上,身躯仍在不住的颤抖,渐渐感到五脏六腑有如火灼一般,又热又痛,心头更加害怕,叩头道:“二叔,你快救救小侄……”

    狭长脸老者抬手丢出一颗色呈碧绿的药丸,掷到闻汝贤面前,喝道:“吞下去,暂时可以没事了。”

    闻汝贤慌忙拾起一口吞下,药丸入喉,立时溶化,随喉而下,内腑烧灼之感,果然如响斯应,好了许多,在地上连叩了几个头,说道:“多谢总管事。”

    狭长脸老者冷嘿一声道:“你体内的极乐丹毒性,只是暂时抑制,由你二叔随时督导,只要忠于本教,即可无事。”闻汝贤爬在地上,连声应「是」,这一瞬工夫,他头脸和双手的绿色,已经由浓而淡,渐渐褪去。

    闻九章沉声道:“你起来。”

    闻汝贤又在地上叩了两个头,说道:“多谢二叔。”才行站起,现在他当然不敢再坐在二叔的上首了,低垂着头,走到下首,与汝清并排坐下。

    闻九章直到此时,才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徐徐说道:“朱总管事,老师父最近如何?”

    坐在右上首的灰衲僧人连忙双手合十,欠身道:“回使者,家师身体一向很硬朗,只是已有三十多年不问尘事,整日闭关静坐,前次盛庄主捎来姬圣姑的亲笔函。他老人家看了之后,只念了两声阿弥陀佛,没有一点表示,贫衲曾向他老人家请示,家师只说了句「不可再沾红尘」,就瞑目不语,看来任凭谁也无法说服他老人家呢。”

    丁少秋心中暗道:“他们口中的老师父,很可能就是金钵禅师了。”

    闻九章微微一笑道:“圣母早就料到老师父不肯重作出岫之云,但昔年本教一败涂地,全坏在少林、武功两派手里,因此希望老师父能够助赐一臂,雪耻图强,重光本教,一举消灭少林寺,藉以配合圣母江南行动,互作呼应,江湖大势,就定了十之**,二位大师是老师父的衣钵传人,事成之后,圣母自当以少林寺作为酬劳,所以要二位大师多多奉劝老师父,成此不世之功。”

    丁少秋暗道:“原来闻九章是作说客来的。”

    两个灰衲僧人一齐合十欠身道:“不知圣姑有何指示,贫衲师兄弟就算赴汤蹈火,也一定会完成任务。”

    闻九章忽然呵呵一笑,站起身来,伸手和右上首的灰衲僧人紧紧握住了手。丁少秋定睛看去,只觉闻九章嘴皮微动,似是正在和灰衲僧人以「传音入密」说话,接着那灰衲僧人也嘴皮微动,以「传音入密」作答,两人握着的手,才行放开。

    丁少秋目光锐利,这一瞬间他依稀看到灰衲僧人从闻九章掌心接过一件很小的东西,又迅快的纳入大袖之中。心中暗道:“闻九章交给他的东西,一定和两人「传音入密」说的话有关了。”

    “哦,听那灰衲僧人的口气,金钵禅师不肯再出江湖,姬七姑派闻九章前来,许以重利,那么交给灰袖僧人的东西,莫非想害死金钵禅师不成?自己等他们散会之后,不妨跟踪这两个灰衲僧人,看他们有何行动?”

    只听狭长脸老者说道:“闻使者住在客店,诸多不便,不如搬到本寺宾馆来住的好。”

    闻九章颔首道:“总管事盛情可感,只是今晚时间不早,兄弟还是回去的好,且待明天一早再搬不迟。”说话之间,大家送着闻九章父子叔侄三人走出之后,那狭长脸老者和祁士杰等二入朝西首院落行去,只有两个灰衲僧人送走闻九章,依然回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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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在室中坐下,方才坐在上首那个灰衲僧人抬目道:“了悟、了因,你们进来。”只听右厢有人恭声应「是」,接着走出两个身穿嫩黄僧衣的和尚,朝两人合十一礼,同声道:“弟子了悟、了因叩见二位大师。”这两人都已四十开外,一望而知武功不弱。

    丁少秋看到两人,忽然想起来时自己前面的两道人影,后来只当是闻九章,但闻九章父子叔侄共有三人,前面人影却只有两道,后来只顾注意他们谈话内容,没有兼去想他,原来却是两个和尚。只见坐在左首一个抬了下手道:“你们不用多礼,少林寺里可有什么消息?”这话听得丁少秋不由一怔,这两个黄衣和尚竟然会是少林寺的僧侣。

    那个叫了悟的道:“回大师,少林寺接到南派俗家掌门仲子和的报告,江南武林联手抗拒天南庄,请求少林寺支援,方丈大师已派罗汉堂首席长老知远大师率同十八名护法弟子赶去江南。”

    左首灰衲僧人忽然起身道:“了悟,你随我来。”举步朝左首房中走去。

    了悟赶紧应了声「是」,跟着走出。丁少秋心知灰衲僧人要了悟进去,必有重要之事交代,因此迅即一吸真气,悄无声息飘落地上,闪到左首房间窗下,隐好身形,悄悄凑着眼睛朝里看去。

    天气燠热,外面花格子窗虽然关着,但里面的纸窗却并未拉拢,两人进去之后,屋中就点起灯光,只见灰衲僧人从大袖中取出一个大拇指大的瓷瓶,交到了悟手中,嘴皮微动,似以「传音入密」交代他什么。

    了语接过瓷瓶,立即小心翼翼的放入怀中,贴身藏好,一面恭声道:“弟子知道,弟子会小心的。”灰衲僧人点点头,就熄去灯火,回了出去。

    了悟躬身道:“二位大师不知还有什么吩咐?”

    左首灰衲僧人道:“没有了,你们去罢。”

    两个穿鹅黄僧衲的和尚躬身一礼,说道:“弟子告退。”退出院落,立即长身掠起,纵跃而去。

    丁少秋正待离去,忽听坐在右首的灰衲僧人说道:“二师兄,方才闻使者带来的一尊和上次盛庄主捎来的不一样吗?”

    丁少秋心中一动,暗道:“他说的是闻九章和左首灰衲僧人握手时递过去的东西了。”这就隐伏不动,仔细听了下去。

    只见左首灰衲僧人笑道:“上次盛庄主捎来的散功散,愚兄已交给了悟,至于闻使者带来的,乃是忘忧丹,给老鬼下在饮食之中,服后神志受人控制,武功丝毫不减,正好助咱们一举击破少林寺,咱们师兄弟以后就正式成为少林寺开山大师了,哈哈。”

    丁少秋听得心头猛一惊,暗道:“姬七姑果然毒辣得很,一面利用忘忧丹控制金钵大师,要他领头去攻打少林寺,一面又利用少林寺内奸,在全寺僧侣的饮食中暗下散功散,让他们无力反抗,藉以达到她消灭少林寺的阴谋。这两件事,既然给自己遇上了,就不能让他们阴谋得逞。”

    接着又想到姬七姑何以要利用这里的住持金钵禅师去对付少林寺呢?莫非金钵禅师有一身极高武功?一念及此,不觉兴起自己何不去看看这位老禅师的念头,当下就悄悄退出,长身掠起,朝后进投去。

    咒钵寺一共只有三进殿宇,那两个灰衲僧人住在第二进的左首,护法会总管事和两名副总管事住在第二进的右首,以此推算,金钵禅师应该住在第三进了。那知落到第三进,中间是一间宽广的膳堂,左首是厨房,右首是香火和尚的住处和柴房,一目了然,别无房舍。

    丁少秋正在犹豫之际,忽然闻到天风送来的一阵淡淡清香,使人有俗虑顿烃之感。抬目看去,原来右首屋宇尽头有一道短垣,中间是一个圆洞门,两扇黑漆木门,紧紧闭着。丁少秋心中一动,飞身掠起,登上短垣,只见一条用青石板铺成的道路,不知通向何处?他艺高胆大,毫不思索的飞身落地,循着石板路行去。

    目光转动,原来这是咒钵寺的后园,占地极广,四周围以短垣,走了不过百步之遥,就看到一个约有百亩方广的池塘,种植了一片荷花,荷叶亭亭如苹,洁白的莲花,散发出清雅的微香。石板路是循着池塘绕去,来至一座土阜似的小山之下,山上修篁千竿,山下有一间茅屋,正好面对池塘,这时柴门深掩,不闻一点声息。

    丁少秋心中暗道:“这地方倒是幽静得很。”就在此时,突听一个苍老声音传了过来:“小施主既然来了,怎么不到屋里一谈?”话声是从茅屋中传出来的,听他口气,应该是金钵禅师了。

    丁少秋心中一喜,连忙拱手道:“在下正想求见老禅师呢。”随着话声,举步走近柴门,用手一推,柴门呀然开启,他目光凝注,虽在黑夜,也看得极为清楚,茅屋中地方不大,而且也可以「家徒四壁」四个字来形容,因为除了中间一个蒲团,就什么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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