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难为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朱砂
秦王妃听了低头不语。昀郡王皱眉道:“这是怎了?”
秦王妃低头道:“记得上回世子妃带着好儿去过张府,妾身想着,千万不要是好儿自己跟张家小公子有了什么……”
“你多虑了。”昀郡王道,“世子妃不是那等不知轻重的人。”
秦王妃叹道:“这样自然是最好。世子妃平素谨慎,出了自己院子任什么事都不肯随便开口的。好儿的婚姻大事,她倒说话了呢?说起来,上头有王爷和妾身,至不济还有肖氏呢。虽说长嫂如母,也没有父母皆在就由嫂子给小姑说亲事的道理。”
昀郡王皱眉道:“既见着好的,惦记着自己小姑也是对的。”
“若是我没记错,吴府还有个姑娘也十四了。”秦王妃叹道,“但愿妾身是小人之心了。荷园里前些日子还有人送了一只小狗来,听说就是张府送的。”红了眼圈又道,“上回妤儿在秦家、妾身真是后悔,不该觉得他们是表兄妹,亲近些也是应当的,结果就……若是好儿一时糊涂,岂不是妾身的罪过了。”
昀郡王没说话,片刻后随口指了件事出了丹园。魏紫在院门处瞧了瞧,进屋里来回禀:“王爷去荷园了。”
秦王妃点点头,叹道:“总算妤儿那里好了。我也乏得厉害,扶我去睡一会儿。叫人去荷园打听打听王爷说了什么?”
魏紫连忙答应着过来搀扶她,小心道:“奴婢回头就让豆绿去跟丁香打听……王妃何必管呢?二姑娘的亲事王妃插了手,回头有什么不是,又要怪到王妃身上。”
秦王妃半晌才道:“你当我愿意操心么……郑少奶奶的身子眼看是不成了,郑家想着让燕好嫁过去做填房。”
魏紫道:“二姑娘不过是庶出的,嫁给伯府世子做正妻已是难得了。虽说填房不大好听,总归郑少奶奶也没儿子留下,将来生了儿子就是嫡长子。王妃与王爷说便是了,不比张家儿子强些。”
秦王妃冷笑道:“你是错看了肖氏。她一个商户人家出身,平日里也不像个有见识的,其实主意大得很。与张家的这门亲事,必是她托了周氏、平日里带着二丫头出门相看来的。依我看,她未必愿意让二丫头做填房。”
魏紫不以为然道:“若说去别家做填房自然不好,郑家是国戚,前头又没有儿子。哪里还不好呢?”
秦王妃苦笑一下。有些话即使是魏紫这样的亲信她也不能说,只摆手道:“你叫人去打听着罢。”自己在炕上躺下来,却怎么也睡不着。思来想去倒有几分后悔。当时太急着除周氏,给郑家留下了把柄。如今郑家想娶赵燕好,她竟不好推辞。
魏紫这样的丫鬟,只知道赵燕好嫁过去做填房名声不大好听,不知道郑家有个贵妃、有个三皇子,就是在争储的漩涡里。昀郡王为人谨慎,是不愿沾惹的,未必愿意赵燕好嫁入郑家。
秦王妃这里辗转难安,那边豆绿拿了几样点心去了荷园。丁香远远见着就迎过了来:“这会儿怎么过来了?”
豆绿笑道:“王妃歇下了。我想着上回看你扎的花样子好,过求你给我扎个鞋面呢。喏,不白用你,这些点心算是谢你的。”
丁香也笑道:“瞧你说的。扎个花儿罢了,还送点心来,也忒小看我了。”一边说一边倒茶,小声道,“侧妃去找世子妃说话了,这会儿闲着。你看看想要什么花样,回头我得了空慢慢给你做。”
豆绿浏览着那一堆花样,顺口道:“王爷不是才来了么,侧妃怎么不陪着王爷说话?”
丁香笑了一声:“看你这话说的,像是比谁都明白似的,大姑娘家的也不害臊。”顺手拈了块点心吃了,道,“你见天的跑来,也不嫌累。”
豆绿叹了口气,拿着花样在手里捻来捻去,道:“姐姐,咱们都是外头买来的,当初刚来我生病,侧妃可怜我,叫你替我抓药。这些我都记着呢。我如今在丹园当差,上头叫我做的事我不敢不做。”
丁香点头叹道:“都是做丫头的,谁不知道谁的难处呢。我跟你说,王爷来了脸色不大好,问院子里那只狗是谁拿来的。侧妃说是世子妃给二姑娘的,王爷才没再说什么,略坐坐就走了。就这点儿事,也值得你来打听一趟?”
豆绿把声音压得极低道:“狗的事儿都是王妃提的。听着王妃意思,不乐意跟张家的这门亲事呢。”
丁香呆了呆,道:“张家少爷如今不过是个武秀才,又不是高官显爵的,哪里碍了王妃的眼?”
豆绿道:“没准因着是世子妃给挑的人家。”
丁香忙道:“那王妃看好了哪家不成?”
豆绿摇头道:“这却不知道了。近来姚黄姐姐陪嫁出去了,我才能进里屋的。说起来还不如宫粉得王妃欢喜,有些事儿我打听不着的。”
丁香跟她挑了花样子,又喝了杯茶便将她送了出去。豆绿自回丹园交差,丁香便一溜烟儿直奔节气居去了。
赵燕恒下衙回来,进屋便见绮年在窗前看书。道:“天也晚了,这时候看书伤眼。叫丫鬟们多点几盏灯来。”
绮年其实心思并没在书上,抛了书起来替他更衣。笑道:“也没看,只是拿在手里罢了。今儿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今日没什么事。”赵燕恒顺口答应,揽住妻子肩头在她鬓边闻了闻,“好香,用的什么香粉?”
“肖侧妃手制的杏花香粉,我也闻不出什么来。”绮年小声将今日的事说了,“幸而只带着二妹妹去过张家一次。王妃可是想做什么?张执有个做大将军的父亲,自己不过一个武秀才罢了。这样的都不许二妹妹嫁?”
赵燕恒冷笑一下:“我说件事与你听,你就知道了。郑少奶奶也就是这两天了。”
绮年吓了一跳:“这么快?”
“张家败落许久,郑琨早就不想要这个妻子了。”赵燕恒有几分讥讽,“张家想把那位能诗善赋的张姑娘嫁过来做填房,郑琨哪里看得上。”
“郑家打张沁的主意不成,又找到二妹妹这里来了?这是想做什么?父王也不愿让二妹妹做填房罢!”
赵燕恒脱了靴子,直接在窗下的竹榻上倒了下来,头枕在绮年膝上,冷笑道:“郑家打的主意我明白些。永顺伯因为华丝坊的事儿被皇上盯上了,一时间郑家指望不上他们。皇上最近想提立储的事儿了。”
绮年觉得信息量略大:“郑家想找新帮手,皇上打算立皇长子做太子了?父王不会同意二妹妹嫁给郑家的吧?”
“自然不会同意。”赵燕恒若有所思地随便拨弄着绮年腕上的镯子,“我想,郑家许了王妃什么好处,让她来促成这事。 王妃对父王的脾气还是了解的,立储之争父王不愿卷入,我与皇长子交往都是私下的。王妃明知父王不可能同意二妹妹嫁进郑家,为何还要替郑家说话呢?”
“也许她不想看着二妹妹嫁给肖侧妃自己看好的人家?”
赵燕恒哂然:“你错了。王妃是谨慎的人。二妹妹对她并无威胁,她若随意为着个人好恶苛待庶女,这些年也不能得到父王的信任了。”
绮年小声嘀咕:“我没觉得她对庶女多好。二妹妹的衣裳首饰都比县主差多了。”
“这才是嫡庶之分。”赵燕恒一叹,“父亲是最重嫡庶的。这也是为什么我虽然体弱,仍旧被封世子的缘故。二妹妹的供给都按着规矩来,没有半分克扣,也没有半分逾矩。这才是父亲喜欢的。”
绮年觉得无法理解,也不打算再问了:“郑家能许给王妃的无非是、三皇子做了太子帮着三弟当世子呗。除此之外恐怕没什么能打动王妃了。皇上是不是要立皇长子做太子呢?”
“怕是差不多了。”赵燕恒眉目舒展,“五年了,总算要定下来了……”
“陈滢呢?”绮年想起皇后的那个侄女儿,“将来她嫁给三皇子,日子可怎么过……”
赵燕恒握住绮年手贴到自己脸上:“总有些事是无可奈何的。郑贵妃想牵制皇后才非娶陈滢不可的。”皇后再疼爱陈滢,陈滢也比不过太子之位。比不过天下。
绮年与陈滢并不熟悉,心酸片刻也就抛下了:“二妹妹的亲事怎么办?”肖侧妃对张执很是满意。有个做大将军的父亲,有个正当红的兄长,本人十分上进,并无纨绔子弟的不良嗜好,最主要的是赵燕好自己也对张执有几分好感。
张府与郡王府尚素无交往,若突然提起两家的亲事,有些太过突兀。赵燕好虽是庶出,也是郡王之女。张执一个小小的武秀才,还真是高攀了。
“不必着急。”赵燕恒拍拍她的手,“父王不答应郑家就无妨。至于王妃挑拨的那些话,无凭无据的。狗是张家送来,却是张少夫人送给你的。你再转送给谁都无妨,又不是私相授受,能说什么?”
“那就好。”绮年又想起来,“明日县主回门,还要好生准备一下。”
“准备什么?”赵燕恒酸溜溜道,“招待阮家世子么?”
绮年笑起来:“那是你妹夫,你不待见人家算什么。”
赵燕恒轻轻嗤了一声。绮年笑着揉他的头发:“我对他没半点不该有的心思,想来他如今成了亲也是一样的。”
赵燕恒道:“真是如此,也没有昨日那一出了。”
“不过是人所共有的想法罢了,凡不能到手的总是好的。时日久了自然也就放开了。”绮年叹口气,“我唯一后悔的、当时不该让他去三皇子府探望阮语,把他带累了是我的不是。那时候我心里真的慌了,便是一根稻草也想捞在手里。”
赵燕恒握紧了她的手:“是我考虑不周,害得你担惊受怕……他是帮过你的,日后这份人情我总要还了他的。”
绮年靠着他笑道:“你是我夫君,自然要替我还人情。”
赵燕恒被这句夫君叫得心里痒痒的,搂了绮年往榻上一倒,低声笑道:“那你怎么谢我?”
绮年轻轻在他腰里掐了一下:“饭还没用呢。”
赵燕恒笑道:“先用饭也好,用过饭才有力气不是。”
绮年觉得脸上都可以摊鸡蛋了,踢了他一脚挣扎起来,就听门上轻轻敲了几下。如鸳问道:“世子,世子妃,可要摆饭了?”
绮年连忙道:“进来罢。”回头看见赵燕恒头发都散了,不由得脸红了一下。替他去了冠,把头发草草挽了几道,“先用饭罢。”
赵燕恒在桌边坐下刚拿起筷子,外头就有动静。清明匆匆进来:“恒山伯府世子夫人殁了。”
绮年一怔,喃喃道:“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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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争生子杖杀通房
恒山伯府世子夫人的过世、确实太出人意料了。消息报到各家各户,少不得要有人疑惑。无它,郑少奶奶素来身子不好,可年纪轻,才二十出头呢。 之前也没听说有什么要命的大病,怎么就一下子去了呢?
君不见, 东阳侯府那位老侯爷,去年十月就报了病重,为了让他老人家看着孙男孙女都成亲、没了心事,家里快快的嫁了这个、娶那个。结果他老人家都拖了半年, 天天拿人参吊着命, 到现在还没咽气呢。
倒是这位风华正茂的郑少奶奶,一下子就这么去了。
虽说已经有八个月大的肚子了,郑瑾仍旧让人用轿子抬着、回了恒山伯府。
这下可把恒山伯夫人吓了个魂飞魄散,连外头来吊唁的女宾们都顾不上招呼,让堂弟妹承恩伯夫人帮着维持一下,自己飞也似地进了屋里,劈头就骂女儿:“你是作死呢!这都快生了还敢挪动?就是你嫂子去了,你现在这样也不用回来的。”
郑瑾两手扶着肚子靠坐在炕上,腰下垫着迎枕,正在歇息。见母亲这样急火火地进来,笑道:“娘,不用着急,我没事的。”
恒山伯夫人仔细打量一番,见女儿确实面色红润并无不适,这才松了口气。埋怨道:“这时候回来做什么呢?”
郑瑾冷笑道:“可不就是借着大嫂这事,我才能回来么。”
恒山伯夫人疑惑道:“又是怎么了?”女儿自怀了孕后,在苏家几乎是说一不二。苏太太虽然日日规矩不离口,郑瑾闹过几次腹痛动胎气之后,恒山伯府请去诊脉的太医又说、她肚里应该是个男胎。 苏太太的婆婆款儿也就渐渐摆不起来了。
苏锐虽然孝顺,对郑瑾的做法颇有微辞,但苏太太尚且软了下来,他自然没由头挑剔。 郑琨曾与他吃过几次酒,也不知说了什么。总之郑瑾在苏家该是过得舒舒服服的了,便是公主下嫁也不过如此。
郑瑾嘴角浮着冷笑,对一个丫鬟道:“给我倒杯茶来。”
到底是自己的女儿,恒山伯夫人看她这样儿就知道她要生事。仔细打量了那个丫鬟几眼,见是当初在家、女儿屋里的二等丫鬟香雪。
郑瑾出嫁时,先是把大丫鬟碧桃送给郑琨做妾,又有一个丁香因冷玉如落水被发落了。便将当时的二等丫鬟香雪挑上来,做了四个陪嫁大丫鬟中的一人。
香雪是外头买来的,因着模样生得出挑才挑了陪嫁过去。大家心知肚明,为的是将来给苏锐收房用的。
此时恒山伯夫人细看:香雪虽未开脸上头,神气已然与从前做姑娘的时候不同了,想是已经给了苏锐的。 想来也是,郑瑾有孕之后,自然要给苏锐收通房的。香雪模样好,陪嫁过去就是为了这个,选她也是应当的。不知道女儿又要发作什么了。
香雪战战兢兢斟了一杯茶送过去,郑瑾一边与恒山伯夫人说话一边伸手去接。忽然哎哟一声,那杯茶已经泼了出来。 滚烫的茶水大半泼在香雪身上,还有几滴就溅在郑瑾手上。
恒山伯夫人看得清清楚楚,分明是女儿有意将茶杯碰翻的。正在诧异,郑瑾捂着手叫了一声,指着香雪道:“小贱蹄子,想烫死我不成?烫死我,你是想做正房奶奶了?来人!拖出去打二十板子,狠狠地打!”
虽是出嫁的姑奶奶,郑瑾的脾气谁人不知?当即就有两个婆子进来,把哭喊求饶的香雪堵了嘴拖出去,就在外头噼哩啪啦打起板子来。
恒山伯夫人见状皱了眉:“这是怎么了,莫非没经你的准许就……苏锐他敢如此么?”
郑瑾冷冷一笑还没说话,外头一个婆子惊惶失措地跑进来:“姑奶奶,香雪她……她出了好些血。奴婢瞧着像是有身孕了……”
“是吗?”郑瑾拿帕子按着自己被烫的手,风轻云淡地道,“你哪只眼睛看见她有身孕了?”
婆子一怔不知如何回答。香雪肚子里若有孩子,自然是苏家的子嗣。这子嗣上是大事,所以才跑进来跟郑瑾回报。看郑瑾似乎完全不放在心上,一时不敢说话了。
倒是恒山伯夫人已经明白了什么:“可是香雪偷偷倒了避子汤?”
大户人家的正房有孕,都会给丈夫安排通房或者侍妾伺候。在未生下嫡长子之前,这些人都要喝避孕汤药,以免先生下庶长子。郑瑾就算叫香雪去伺候苏锐,也绝对不会让她怀孕。必然是香雪偷偷倒掉了避子汤,想着怀孕呢。
郑瑾笑道:“娘说什么呢。香雪素来老实,连婆婆和夫君都夸奖她。她怎么会偷偷倒了避子汤呢?” 她突然变脸喝道,“只管打!”
能在内院当差的婆子自然都是精明人,听了这话已经明白了。分明是香雪心大,悄悄断了避子汤,想着趁机会怀上。
郑瑾绝非是宽厚的人,虽然允许苏锐有侍妾通房,大约是永远都不许她们生出庶子庶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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