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踪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沈四宝
昙华藏刚被穷奇扔了进来,蚩尤身下便飞快地窜起一道黑气,犹如一条黑蛇,也跟玄妙初一样,对昙华藏如法炮制,捆绑了起来。这样一来,蚩尤身下飞出两道黑气,左右各自困住了佛道第一人。眼见如此情形,总算高傲如蚩尤,也忍不住纵声大笑起来。倒是烛九阴,只是默然站在一边,脸上不见任何的喜色。
玄妙初和昙华藏对视一眼,忽然呵呵笑出了声,道:“昙尊,想不到你我二人,也会有这样的一天。”
昙华藏脸上不失淡然,仍是庄重无比,道:“道兄,合该是你我二人,有这样的一天。”
玄妙初叹了口气,道:“只是苦了天地之间无数的生灵。”
昙华藏道:“道兄不必自责,你我已经尽力了!众生即便无修,也有其不可避免的命运。”
玄妙初叹息道:“一世修行,闻道、求道、修道、证道,到最后行道而守道,并不是为了成道。如今道不可行,复不可守,玄妙初心中倍感愧对道门历代先祖!……天妖蚩尤,凡事有成败,既然今天落在了你的手里,玄妙初无话可说,只有一句话想要劝你……”
蚩尤立即道:“如果是什么天地苍生的废话,就请烂在肚子里,免得说出来脏污了本座的耳朵!”
玄妙初听他如此说,知终不可劝,只好闭口不言。暗暗摇头,叹息天意不顾。蚩尤看在眼里,心中不住冷笑,转头对昙华藏道:“他的话已经说完了,昙华藏,你又想要对本座说些什么?”
昙华藏默然无应。只是低头默念佛号不停。蚩尤哈哈一笑,将戒刀拿在手里飞,反复地端详,道:“昙尊没有话说,本座倒想虚心向你请问,这把刀应该就是佛门那口戒刀吧?”
昙华藏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他平静地说道:“此为戒杀之器,不是杀生之器!”
蚩尤不屑一笑,道:“天地之间。遍布生杀。本座听闻你们口中的所谓的佛祖降世之际,左手上指于天,右手下指于地,于东西南北各走七步,自宣‘天地之间,唯我独尊’之语。天地尚可生杀,那为何独尊于天地之人,反而要戒杀呢?”
昙华藏反应甚为迅速。立即答道:“因为不杀,所以能独尊于天地!”
“可笑!”蚩尤冷笑一声。
昙华藏道:“天妖施主不必顾左右而言他。你是想问如何使用这把戒刀吧?”
蚩尤:“哦,难道昙华尊愿意告诉本座吗?”
昙华藏道:“无所谓告不告诉,任何人都能使用这口戒刀,其实这口刀相较于其他的法器而言,也没有多大的区别,并没有什么独特的使用之法。”
蚩尤目光一转。从戒刀之上滑过,闪现一丝狐疑之色,显然并不相信昙华藏的话。昙华藏继续道:“不过,如果要施展斩缘之力,那就需要相应的缘法了!”
蚩尤心道果然没有这么简单。说道:“是什么样的缘法?”
昙华藏道:“贫僧不知道!”
蚩尤眉头一皱,道:“昙华尊,有什么要求,不妨直说,无论是想要本座放过你还是佛门弟子,或者其他的条件,本座都能答应!”
陆正看见这一切,却是摇头叹息,感慨昙华藏的良苦用心。他刚才见到玄妙初和昙华藏如此轻易就被天地双妖制服,很是感到意外,仔细一想,主要还在于昙华藏那一道斩缘竟然无功的缘故,否则以两人的神通法力,绝不至于如此狼狈。刚才天妖和地妖突然互换身形,以此化解了戒刀的斩缘之力,他虽看在眼里,却也不明其中奥妙。不过,他当然不必担心两人的性命,因为根据后世所知,两人并没有死在这里,只是不知道其中又会发生怎样的曲折。
陆正听见昙华藏对蚩尤说起戒刀,一听便知这位高僧还是想着点化蚩尤,只是借着蚩尤想要利用戒刀的心思,接机勾牵其用心。当然蚩尤应该也觉察的到,只不过为了得知使用戒刀之秘,他也不会现在就点破。但是生死在前,这位佛门第一人心中所念却是如何救赎要杀自己的妖物,此中悲悯情怀,让陆正深深敬佩不已。
只听昙华藏道:“不是贫僧不愿意告诉天妖施主,实是贫僧真不知道。”
蚩尤脸色立即一冷,道:“昙华藏,你在戏耍本座吗?”周身冷意骤然而生。
“不敢!”面对蚩尤的威胁,昙华藏面不改色,仍旧不紧不慢地道,“贫僧所言句句是实,绝无欺妄之心。这戒刀的确人人能用,也并非是排斥妖灵之力。只是有一点,人能用之是依人,要施展此刀斩缘之力,则需要此刀本身配合。所谓缘法,不是谁来确定,恰恰就是此刀。只要他能顺从于施主,自然就能施展斩缘之力了!若是不能,那就算施主耗尽心机,也是无用!”
蚩尤疑惑道:“昙华藏,你是说这刀已经产生了器灵了吗?以本座之能,居然感知不到?”
昙华藏摇摇头道:“此刀并无器灵,只是佛祖炼制此刀之际,在此刀之上印入了三世因果之妙,所以成就此刀之缘法,似为人所主,却实为自主。贫僧言尽于此,施主要杀,就请动手吧!”
蚩尤听得昙华藏的话,却没有立即动手杀死二人,反而好像是想到了什么,目光之中有一瞬间的思索之色,但随即又被冷漠冲淡。昙华藏看得分明,心中暗暗叹气,想要点化这万妖之祖,根本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这时。玄妙初忽然道:“昙尊,天地之间之物,在于有用和无用之间,随因缘际会成就其用。生灵万物,有时因有用而得生,有时却因有用而招杀灭;有时却因无用而生。有时候却因无用而遭毁弃。是故修行之道,愿役物而不为物所役。视物如此,视道亦然,当立道而不事于道。不过此时你我皆为这天妖掌中之囚徒,生杀在其一念,你看该如何是好呢?”
昙华尊道:“生我所生,死我所死,这与天妖又有什么关系呢?”
玄妙初哈哈一笑,道:“昙尊妙语。不过看起来眼下我们两个总算对天妖还有些用处,一时倒还死不了!”
昙华尊先是一楞,随即露出恍然之色,口诵佛号:“阿弥陀佛!”
蚩尤道:“不愧是道门第一人,值此生死关头,还能镇定如常,洞烛幽微。不过话说回来,你们二人已是脱天境界。就算本座杀了你们,也不过是灭了一个幻形罢了。对你们并无什么影响。真灵不灭,脱天而去,一入佛国,一入仙界,倒是成全了你们。
玄妙初道:“天妖,既然知道是这样。那你留着我们还有什么用?他是绝对不会为此而受到你的威胁的!”
一旁的烛九阴听得这话,心中一动,本来她一点儿都不关心玄妙初和昙华藏的生死,但听得这话,便问道:“老道士。你说什么?”
玄妙初以为天地双妖是一伙的,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有此问,便没有回答她。烛九阴转而问到蚩尤,道:“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蚩尤不理她,继续对着玄妙初道:“你说的未尝没有道理,但是本座在天地之间活得太久了,因为心心念念要对付人类,所以曾经也在人群之中住过不少日子。但本座却始终觉得看不懂人类,或许是因为七情之身吧,你们与妖物终究是有着太多的不同。比方说,有时候本座会很奇怪,明明不必在乎的事情,你们人类会非常在乎,甚至不惜为之以性命相争。
所以本座始终觉得,在人和妖物之间,他早已更像是一个人!也许你们二人并不在乎生死,但或许在他的心目之中,根本就不想看见你们被本座杀死。毕竟,按照修行人的规矩,他要叫你们两个一声师父!”
玄妙初呵呵一笑,对着昙华藏道:“想不到贫道费尽心机算计了徒儿,现在却要仰赖他得以苟活残喘。看来当初的算计,是贫道错了!”
听到这里,烛九阴一下子就明白了,蚩尤为什么还留着玄妙初和昙华藏的性命,因为他要以此来要挟玄黄。烛九阴知道,蚩尤是对玄黄起了杀心了,而且他并无自信可以战胜玄黄,否则以他的骄傲,是绝对不可能使出这样的手段的。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冷哼了一声,带着浓浓的讽刺之意。
蚩尤看了她一眼,道:“地妖,你这一声是在嘲笑本座吗?”
烛九阴开门见山道:“你觉得自己斗不过他?”
蚩尤点了点头,烛九阴立即追问道:“如果你觉得连他都对付不了,那你还有什么自信去对付天地?”
蚩尤淡淡道:“我对付他,就是对付天地。如今的他,周身的气息直通天地,据一举一动,都带着天地共振的谐鸣。当我见到他的一刹那,我就知道,他不再是玄黄,而是天地在我的面前。”他又一次在烛九阴面前自称为我,而不是本座。
玄妙初和昙华藏脸上都微微有些变色。烛九**:“如果是以前,天地来到你的面前,你也只会倾尽全力一战,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蚩尤抬起头,看了一眼烛九阴。烛九阴一见他的目光,心中咯噔一下,心道,天妖怎么会有这样的目光,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困惑,那么多的无助……好像完全不是他,不,这根本就不是他。这个目光太陌生了,绝对不可能是来自天妖。不过……蚩尤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眼神,难道是他一直都藏在心底的眼神吗,为什么从没有在自己面前表露过?烛九阴心中一软,小声叫了一声道:“天……蚩尤,你……”一时间,却不知说什么才好。
蚩尤不等她说话,干脆转过头去,不再看着烛九阴。当他的目光偏离之际,眼中一刹那流露出的所有的软弱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唯有无尽的黑暗。让人一见,如凝视不可测度的深渊一般,感到不寒而栗。他又恢复成为了那个令万妖臣服,生灵畏惧的天妖!
蚩尤突然露出了这一眼神之后。没有再说任何话,既不为自己辩解,也没有斥责烛九阴,而就是这么静静地站在无极大阵之中,一言不发,静默如山。这让烛九阴既感困惑,又有一丝浓重的不安之感,她感觉到蚩尤变了,但具体是哪里变了。却又没办法说出来。更不用说蚩尤为什么改变了,究竟是因为玄黄,还是因为其他……在这一刹那,烛九阴忽然意识到,他和蚩尤来到这天地,已经经历了太长太长的岁月,但是她却从来没有真正明白过蚩尤!
陆正看见眼前的一切,却是一怔。刚才蚩尤露出的那个眼神只是对着烛九阴,避开了玄妙初和昙华藏。但并不是只有烛九阴一个看见了。除了烛九阴之外,他也看清楚了那个眼神,当他看见这个眼神的刹那,心头被激得猛地一跳!
这个眼神太熟悉了,甚至勾起了他记忆之中深处的回忆。那是他还在人间的城隍破庙之中的时候,是照顾自己长大的陆乞丐死去之后。跟着唐小九在一起三年。因为有了突然出现的唐小九的照顾,虽然经常吃不饱,也经常挨打,但他始终觉得十分踏实。他对唐小九十分依赖,不管发生了什么。只要唐小九在,就什么都不用怕,这是他心底最深处的想法!
但是有一天深夜,陆正突然在半夜醒来,却发现唐小九不见了,并没有睡在自己身边。当时他一下子就慌了,一阵害怕涌上心头,难道九哥是嫌弃自己,所以抛弃自己了吗?正当他想要大哭起来,却看见城隍庙外站着一个黑乎乎的影子,似乎仰头望着天,一动也不动。当他冲那影子望过去的时候,正好天空之上被乌云被风吹开,露出了被遮蔽的月亮。月光洒下,正打在那黑影身上,陆正看得分外清楚,那黑影不是别人正是九哥!
陆正心里顿时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九哥还在,没有抛弃自己!但看着唐小九仰头望天的背影,随即就产生了疑惑,九哥大半夜不睡觉,为什么跑去庙门口站着呢?陆正不敢惊动他,悄悄地走过去,想要看个究竟,他尽量不发出任何的声响,但脚下还是不小心踩断了一根树枝,在寂静的夜里发出清脆的声响,被惊动的唐小九立即转过身来。
借助着月光,陆正一下子就看见了唐小九的眼睛,当时就把他看愣住了。因为唐小九的眼神,那是他从未在唐小九身上见过的眼神,充满的无助、软弱、困惑、不甘,跟平时唐小九那种自信、诙谐的个性完全不同,让他一下子就看傻了!
当时唐小九看清楚是陆正醒来,随即那眼神就消失不见了。他立即跑过来询问陆正是不是做恶梦了。本来陆正还想问问九哥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眼神,但唐小九一番细心关切,却让他把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最后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当时唐小九的那个眼神,简直跟现在陆正所见的无极大阵之中的蚩尤的眼神一模一样!
果然,他就是他吗?陆正忽然觉得自己心仿佛被什么挖空了一块,一阵如海潮一般地无力感涌上心头,连绵不绝地冲击着他的元神。本来已经在红衣人师父那儿确认的一切,再度摆在了自己的面前。当消磨掉最后一丝疑惑,才知道原来之前所有的平静都是虚假!
就在此时,无极大阵之中响起了一个声音:“咦,两位师尊,你们怎么也在这儿,是被天妖前辈请来做客的吗?”
一道金光炸开,玄黄的身影出现再度在了无极大阵之中,但是他并非一个人,在他的身后,竟然还站着两个人。陆正一见到那两个人的面孔,差点忍不住失声叫出来!(未完待续请搜索飄天文學,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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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反转
“老师,乐先生!”
陆正一看清玄黄身后站着的两个人,竟然是自己最为熟悉不过的老师李仪和乐先生,当即瞪大了眼睛看了又看,以为自己看错了,心中的震惊实在是难以想象。⊙
刚刚玄黄明明带走的是朱雀和饕餮,怎么却带着老师和乐先生出现了?陆正瞪了半天,忽然失笑一声,这又有什么不可能呢?其实一切本来就是如此吧!仔细一想,圣宗玄黄本身就是妖物出身,乃是麒麟。而老师李仪和乐先生又是他的传人,常年守护着他种下的篱笆,就算是妖物之身,也没有什么太值得惊讶的啊。只不过想不到的是,他们居然是三千年前的四圣四凶之中的混沌之妖罢了。
陆正回想起在日月庐之中,老师李仪和乐先生的种种情状,当时自己实在是没有半点妖物之气。不过话说回来,自己在日月庐的时候,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凡人,又能分别什么呢?现在倒好,不仅自己的前世成了妖物麒麟,现在老师和乐先生也成了妖物,整个日月庐里,只剩下一个心儿。若是有一天,心儿突然也变成了妖物,陆正觉得自己只怕也不会感觉太意外了!
不过话说回来,老师和乐先生居然在日月庐之中活了三千年了,那可真够久的。混沌之妖都有生死之变,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度过来的,加上活了那么久,又是怎么瞒过修行人,他们是妖物之身呢?
想到此,陆正将目光锁定在场的玄妙初和昙华藏,顿时明白过来。日月庐之中的一切,佛门和道门的第一人,应该都是知情的。互相之间自然会有协助之处。那老师和乐先生自然可以高枕无忧了!
玄黄应该早就知道玄妙初和昙华藏就在无极大阵,一现身居然还开起了两人的玩笑。玄妙初知道玄黄这是因为自己和昙华藏算计于他,所以故意这样说,他呵呵一笑,道:“两个师父挂在这里,倒是让你丢脸了!”昙华藏却是不语。
玄黄听得玄妙初自嘲。不再继续开他们玩笑,转而朝着蚩尤道:“天妖前辈,怎么晚辈离开这么会儿功夫,您就把晚辈的两位师尊也请来做客了,真是多谢了!不过,前辈别看我两位师尊一个形如壮汉,一个貌如童子,其实他们年纪都不小了,吃不消被这么吊着。还是请前辈将他们放下来吧!”
蚩尤看了玄黄一眼,然后目光在他身后的两人身上一扫。只见两人皆不回避,坦然以对。蚩尤淡淡一笑道:“朱雀、饕餮,不过才过三个月,你们就成了这个样子!”
朱雀正是乐中平的面目,他上前一步,冲着蚩尤一拱手道:“天妖前辈,我已经不再叫朱雀了。师尊给我起了一个新名字,叫做乐中平。”
另外饕餮便是李仪的面目。只不过现在他的头上倒是没有后来的高高的古冠,他也上前一步,冲蚩尤行礼,道:“天妖前辈,我也已经不再叫饕餮,师尊给我起了一个新名字。叫做李仪!”
听得二人的话,一旁的烛九阴忍不住道:“玄黄,你到底对他们做了什么?他们怎么会突然变成了这样。他们口中的师尊是谁,就是你吗?”
陆正看得清楚,烛九阴开口说话之时。已经成为乐中平的朱雀忽然冲她看了一眼,随后便悄然低下了头,移开目光不再去看她,显然是刻意回避了她。
玄黄道:“烛姑娘说的不错,他们都已经拜晚辈为师,决心跟从晚辈,脱离断慈山了!至于为什么,那可就一言难尽了!一时半会儿可说不清,不过现在……”然后他又对着蚩尤道:“前辈,我们的打赌,看来您是输了!”
蚩尤脸上看不出任何的喜怒,他坦然道:“不错,你的确赢了。本座也不想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不过,本座想知道的是,你在这期间曾带着他们两个离开无极大阵,是去了哪儿?”他既是无极大阵之主,阵中一切变化,当然都逃不过他的耳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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