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沦的青鸟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芦上灰翁
是啊,张菊池的话虽然直白,虽然难听,可句句在理,说得林一帆体无完肤,无地自容,根本无从反驳,说到底终究是自己太过自私了,不知不觉中是把黄莺当作了自己生活的一部分了,当有人试图把她从自己身边拉开时,自己第一个反应是排斥,是抗拒,是怒喝一声,走开,这是我的。
理由如果真是如此地简单就好了。
然而林一帆只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永远记得那天肖力围着那条围裙端着汤走出厨房的情景,永远记得黄莺当时那天难堪得不知如何解释的窘迫模样。
如果那个人不是肖力会怎么样?林一帆曾经假设着这样问自己,但他无法给出自己一个满意的回答。必须得承认,自己和肖力是无法比较的,除了人格是平等的之外。也许这才是唯一的答案吧。林一帆一直理解不了黄莺为什么不接受自己的帮助,如果把黄莺的名字和雪雯的名字相互置换,也便一切都能解释得通了。
然而,黄莺能和雪雯一样吗?林一帆长吁了一口气,在寒夜里凝成一条白练。
罢了,罢了!张菊池是对的,不管怎样,自己确实是有点得陇望蜀了,黄莺该有自己的生活,尽管她的选择林一帆不敢苟同。其实从心底讲,自已也是断断不相信黄莺是和雪雯一样的女人。
可能问题还是出在肖力的身上吧。
如果是误会,就该早一些解开,如果是真实,那就早一些离开。林一帆突然觉得是该冷静地和肖力好好地谈一谈,不管是为了黄莺,还是为了肖力,抑或是为了凌菱。
心里既这么想着,林一帆也便轻松多了,倒是那张菊池又被骂了一句:“他娘的,就你对!”
回到公寓,复又想起之前种种,倒又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便随手翻起了桌上之前整理好准备交给小珂帮忙联系出版的诗稿,最后目光凝注在这样一首诗上:
《蝴蝶》
夕阳懒散地西去
把最后一道温柔的霞光
披撒在斗室雪白的东墙
一只蝴蝶
飞停在金色的纱窗
扑闪着水汪汪的大眼(翅膀)
恰似那情人昔时的模样
这间愈发幽暗的囚房
已圈禁她送走了两度夕阳
她不声吟
一直注视着窗外的某个地方
她那惆怅的心波
换得我轻轻地一叹
我悄悄地
为她推开了半扇窗
还了她一片暮色
却让进了一抹春光
那一抹春光
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我的心房
那个情人曾经留驻的地方
反复读了几遍,不禁心生感慨,心绪难平,但也只得睁眼躺着,真到三更才迷糊着入梦去。
因为晚睡,所以起得比较迟,但林一帆还是早早地给张菊池挂了个电话,道了一声歉,张菊池也不以为意,只是继续昨晚未完成的工作,极力劝说林一帆早日和肖力和好,林一帆被他纠缠得没法,便只得应诺了会找时间和肖力好好聊聊,张菊池这才作罢。
到了办公室之后,林一帆又给父亲以及吉利分别打了一通电话,约定了明天去家里拜会。父亲电话里有些激动,只说阿姨那边也已作好准备,只管过去便是,多余反倒不知说些什么好。吉利也是,颇有些紧张,林一帆便宽慰她几句,答应晚上住她那边去。
( 沉沦的青鸟 p:///2/2005/ )
一百三十八、踯躅
母亲的状况是越来越差了。《+乡+村+小+说+网 手*机*阅#读 annas.r》
临近年关,黄莺隐隐有些担心,她不知道母亲能不能撑过这个春节。望着她干瘪焦黄的脸色,黄莺的心里直流泪,她知道自己是该为她的后事做一些准备了,尽管她一直不敢触碰这个问题,但却又不得不提前作一些考虑,免得到时更加的手忙脚乱。
虽然坚强,但也需要依靠。黄莺第一个想到的还是林一帆,但是自己却就是开不了这个口,尽管母亲说得对,也许面对面地解释清楚也就什么都过去了,但她还是顾虑重重,那天在未名湖错过林一帆之后,就一直在犹豫踯躅中苦熬至今,不为别的,只为了自己的骄傲和自尊。
出了这档子事儿,连肖力也选择了回避,只是偶尔地打一个电话过来问候一声。那可恶的林一帆更是一点信讯也没有,尽管黄莺也想过打电话回公司从侧面打听一些他的情况,但终究还是拉不下那张脸来。
母亲早晨醒了一会,说了几句话,喝了几口米汤,此刻却又沉睡了过去。
黄莺暗叹一声,把窗户留了半扇隙缝,然后在母亲枕边耳语了几句,见母亲迷迷糊糊地抬起半支胳膊摇了摇表示知晓了,才悄悄地出了门去。
转了两趟车,方才到了青龙陵园,一看时间都已近十一点了。
在医院的时候也跟病友家属在走廊里打听过,听说现在陵园里的墓地价格被炒得很离谱,在惠州城一平米左右的墓地至少要六万。好一些的都超过了十万。人们都直呼现在的人病不起。更死不起。黄莺当时也是有些担心,但是想来那也是惠州的价格,估摸着临江的价格一定要便宜得多。然而她却想错了,惠州的工资最近也涨了不少,临江却没涨半分,可这墓地的价格却跟着惠州直线地往上窜,刚才进了陵园一问,最偏避的墓地竟然也要四万。而且还要摇号,当时黄莺真是有些傻眼了,但也知道即便磨嘴也没有半点用处,只得黯然地退了出来。
该怎么办呢?难不成真如母亲清醒时和她开玩笑说的把骨灰撒到海里不成?
黄莺站在青龙陵园的门口,实在是进退两难了。
但也没有办法,还是先回去再说吧。黄莺长吁了一口气,抬起头刚想起步,却见对面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从公交车上下来,站在站台上定方向。
是他,是的。是他。
不,准确的说应该是两个人。一个体态美好的女人同时下了车。站在林一帆的身旁,两人说笑着,举止很是亲怩。
就在林一帆转过头朝马路对面看过来时,黄莺下意识地偏过了头,但她的余光注意到林一帆好像也发现了自己,于是趁一辆拉着雨蓬的拉客三轮车从面前经过时,赶紧躲到了门口的香烛店里。
透过香烛店的玻璃门,黄莺看到林一帆跨下站台,东张西望着,还急急地朝马路中间走了几步,好像是在寻找自己的身影,但却被那女人拉住了。
那是真是一个美丽的女人,即便隔了一条马路,黄莺还是能感觉到这个女人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无可比拟的风情和魅力,可正是这种魅力却惹得黄莺心痛不已,泪花在眼眶里打着转转,但黄莺强忍着,眼见对面的那两人亲热地搂着腰朝前去了,才缓缓地蹲了下来,痛哭出声。
“怎么了怎么了?”店里五十多岁的老板娘见状赶紧从柜台里面转出来,把黄莺扶到稍里一点的一张藤椅上,轻轻拍着她的背宽慰道,“怎么了姑娘?家里人不好了么?”在这青龙陵园门口,做得就是这种生意,长年累月,一天到晚,但凡进来买东西的,莫不都是家里有人故逝,只不过却没见过哭得如此痛彻心扉的,倒赚得老板娘也跟着忍不住抹了抹眼角。
听得老板娘的话,黄莺更是悲从心来,呜咽声也就更加忍禁不住了。不过好在老板娘一直扶着她的肩膀,多少让她感觉到一丝丝的温暖,稍稍缓解了一些心中的孤单无助。
终于哭够了。黄莺抹了把脸,倒也没有感到不好意思,只是觉得心里稍稍好过了一点,便朝老板娘道了一声谢。
老板娘宽容地笑笑,抓住她的肩膀用力的摇了摇,算是给了她一些鼓励。
见柜台上有一部公用电话机,黄莺便拿起电话,却鬼使神差地拨通了肖力的电话。
黄莺没有说话。
“是你吗?你在哪里?”也许是从电话中听出了黄莺呼吸里的异样,肖力急切地问。
黄莺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吐出了六个字:“青龙陵园门口。”
“青龙陵园?好的,你待在那里别动,我马上过来。”肖力不待黄莺多说,便果断地挂了电话。
黄莺木然地坐在椅子上,脑子里一片混沌,马路对面那两人亲怩的动作还是时不时地浮现在眼前。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按理说自己是知道林一帆有女朋友的,可是那女人却不是吉利。如果那女人是吉利的话她的心反而不会这么痛的。她想恨他,却怎么也恨不起来,因为她知道林一帆不是一个滥情的人。可眼前的这一幕却又如何解释,即便这个女人是雪雯,她的内心也是可以接受的。可是为什么她现在这么难受,这么心烦意燥,难道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吗,难道还是因为那一日的事情他在报复自己吗?
黄莺找不到答案了。
“姑娘,喝口水吧!”老板娘为她倒了一杯水,推到她的面前。
“谢谢你!”黄莺感激地道。
“不用谢,孩子,再大的事也要坚强,生活总归还得要过下去。”老板娘道。
黄莺咬着嘴唇,想笑笑,却有些惨然。
老板娘见状,不禁摇着头唉叹了一声。
“黄莺!”
黄莺一个激灵,猛地抬头,却见肖力拉开玻璃门,风风火火地站在了她的面前,带过来一阵冷冷的风。
“肖力……”黄莺突然一阵哆嗦,想站起来,却起了一半,又跌回了椅子里。
肖力看着了阵心痛,便张开了双手。
黄莺看了他一眼,顺从地缓缓地依入了肖力的怀里,眼泪却再一度夺眶而出。
“没事了,没事了!”肖力抚摸着黄莺的头发喃喃道。
过了片刻,黄莺终于清醒了过来,忙不迭地推开肖力,却发觉有些突兀生硬,便不好意思地道:“对不起,我现在好多了。”心里却暗骂自己这是怎么啦,为什么会打电话给他。
“我没事,你呢?要不要再坐会儿?”肖力柔声问道。
“不用了,我们走吧!”黄莺站起来,再度向老板娘道了一声谢。
出得门来,肖力忍不住问道:“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黄莺苦笑一下道:“我妈的状况是一天不如一天了,我总得做些准备呀!”
“嗯,早些作准备也是应该的,那你一定是遇上事了?”肖力问道。
黄莺停下脚步,有些局促地摇头道:“太贵了,我没想到这里的墓地竟然会这么贵。”
“是挺贵的,前些日我一个朋友的岳丈过逝,也在这里买了个穴,听说花了五万多呢!”肖力随口应道,却又发觉好像有些不妥,便又问:“那你进去过了?”
黄莺黯然地点点头,不再说话。
“没事的!我会陪你度过这个难关的。”肖力转到黄莺正面,握住她的柔荑小手道,“回头我来帮你安排,你就安心在家照顾你妈吧!”
“肖力,你帮我联系一下中介,帮我把房子卖了吧!”黄莺轻轻抽回自己的手,注视着肖力的眼,认真地道。
( 沉沦的青鸟 p:///2/2005/ )
一百三十九、女儿的谎言
“什么?”肖力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急问道:“卖了房子你住哪儿?”
黄莺扬了扬脖子,故作轻松地笑道:“没关系,大不了住公司集体宿舍啦!”
肖力听了,沉默了片刻,抬头捕捉到黄莺的眼睛道:“你就那么跟我见外吗?”
“没有啊,如果跟你见外的话,今天就不会打电话叫你出来了。《+乡+村+小+说+网 手*机*阅#读 annas.r》”黄莺笑道,却笑得有些勉强。
肖力暗叹了一声,转过脸,望了一眼青龙陵园里松柏相映的甬道道:“那好吧,我会帮你打听看看的。”
回到小区楼下,两人下了车。
“需要我陪你上去吗?”肖力看着黄莺苍白的脸,有些担心。自从上次给林一帆撞见后,肖力便没有再来过,他明白自己每次不请自来,给大家带来了太多的难堪和困惑,尤其黄阿姨嘴上不说,但从她虚弱的眼神里看得出来他并不是个受欢迎的人,但每次看到黄莺那瘦弱的肩膀他的心都会一阵阵地收缩着地痛,所以他还是腆着老脸一次一次地往黄莺家跑,不过好像也有些效果,最起码黄莺对他没有一开始那么排斥了。但是如今,他却又不得不犹豫了。
“不好意思,那么冷的天把你叫出来。”黄莺回头看了肖力一眼,有些艰难地道:“要不,上去喝口热茶吧!”
肖力没想到黄莺会主动请他上去,倒是愣了一下,有些捉摸不透黄莺的真实意思。
“走吧!”黄莺不再多说什么,便转身一个人向楼道走去。
肖力停顿了一下。望着黄莺那纤细的身影。眼睛没由来地有些湿润。不知道是悲怜还是什么,不由自主地还是跟上了脚步。
进了门,黄莺道:“你去厨房看看有没有热水,自已倒碗茶喝,我先看看我妈!”
听这话,肖力颇有些欣慰,听得出来黄莺内心深处已经接受了他,至少。已经把他当作了朋友。
母亲已经醒来有一会儿了。
“妈,什么时候醒的?我刚才出去办点事,你没什么要的吗?要吃点什么?要翻个身吗?要解手吗?”黄莺快步走近床沿,摸摸母亲的脸忙不迭地问了一连串,只生怕离开了那么长时间母亲有个啥需要的。
母亲摇摇头,轻声问道:“他在外面吗?”
“谁?”黄莺没想到母亲那么虚弱,耳朵倒还是挺好,外面客厅里稍有些动静她便注意到了,但她清楚母亲说的是谁,便支吾着点了点头。
“唉!”母亲叹了口气。颤巍巍地伸出手指了指房门。
黄莺会意,起身带上房门。回来握住母亲的手道:“妈,你要说什么?”
原本以为母亲会说她和肖力的事,没想到母亲却没有提及,只是慈祥地端详着黄莺的脸,笑道:“你大了,真的长大了,时间过得还真是快啊!”
黄莺把母亲的手抚在自己的脸上,撒娇道:“那当然了,你都喂了我二十多年了,能不长大吗,莫不成你还当我是那个缠着你要买糖吃的小鼻涕虫啊?”
“是啊,我还记得你那时候趴在你爸背上不愿意下来的情形呢!”母亲的眼睛里渐渐起了一层灰蒙蒙的雾气。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