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玄幻灵异

红楼梦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曹雪芹
    也是我们一家子的造化。”

    说着,只见有个丫鬟端了茶来与他。那贾芸口里和宝玉说着话,眼睛却溜瞅

    那丫鬟:细挑身材,容长脸面,穿着银红袄儿,青缎背心,白绫细折裙。──不

    是别个,却是袭人。那贾芸自从宝玉病了几天,他在里头混了两日,他却把那有

    名人口认记了一半。他也知道袭人在宝玉房中比别个不同,今见他端了茶来,宝

    玉又在旁边坐着,便忙站起来笑道:“姐姐怎么替我倒起茶来。我来到叔叔这里,

    又不是客,让我自己倒罢。”宝玉道:“你只管坐着罢。丫头们跟前也是这样。”

    贾芸笑道:“虽如此说,叔叔房里姐姐们,我怎么敢放肆呢。”一面说,一面坐

    下吃茶。

    那宝玉便和他说些没要紧的散话。又说道谁家的戏子好,谁家的花园好,又

    告诉他谁家的丫头标致,谁家的酒席丰盛,又是谁家有奇货,又是谁家有异物。

    那贾芸口里只得顺着他说,说

    了一会,见宝玉有些懒懒的了,便起身告辞。宝玉也不甚留,只说:“你明

    儿闲了,只管来。”仍命小丫头子坠儿送他出去。

    出了怡红院,贾芸见四顾无人,便把脚慢慢停着些走,口里一长一短和坠儿

    说话,先问他“几岁了?名字叫什么?你父母在那一行上?在宝叔房内几年了?

    一个月多少钱?共总宝叔房内有几个女孩子?”那坠儿见问,便一桩桩的都告诉

    他了。贾芸又道:“才刚那个与你说话的,他可是叫小红?”坠儿笑道:“他倒

    叫小红。你问他作什么?”贾芸道:“方才他问你什么手帕子,我倒拣了一块。”

    坠儿听了笑道:“他问了我好几遍,可有看见他的帕子。我有那么大工夫管这些

    事!今儿他又问我,他说我替他找着了,他还谢我呢。才在蘅芜苑门口说的,二

    爷也听见了,不是我撒谎。好二爷,你既拣了,给我罢。我看他拿什么谢我。”

    原来上月贾芸进来种树之时,便拣了一块罗帕,便知是所在园内的人失落的,

    但不知是那一个人的,故不敢造次。今听见红玉问坠儿,便知是红玉的,心内不

    胜喜幸。又见坠儿追索,心中早得了主意,便向袖内将自己的一块取了出来,向

    坠儿笑道:“我给是给你,你若得了他的谢礼,不许瞒着我。”坠儿满口里答应

    了,接了手帕子,送出贾芸,回来找红玉,不在话下。

    如今且说宝玉打发了贾芸去后,意思懒懒的歪在床上,似有朦胧之态。袭人

    便走上来,坐在床沿上推他,说道:“怎么又要睡觉?闷的很,你出去逛逛不是?”

    宝玉见说,便拉他的手笑道:“我要去,只是舍不得你。”袭人笑道:“快起来

    罢!”一面说,一面拉了宝玉起来。宝玉道:“可往那去呢?怪腻腻烦烦的。”

    袭人道:“你出去了就好了。只管这么葳蕤,越发心里烦腻。”

    宝玉无精打采的,只得依他。晃出了房门,在回廊上调弄了一回雀儿,出至

    院外,顺着沁芳溪看了一回金鱼。只见那边山坡上两只小鹿箭也似的跑来,宝玉

    不解其意。正自纳闷,只见贾兰在后面拿着一张小弓追了下来,一见宝玉在前面,

    便站住了,笑道:“二叔叔在家里呢,我只当出门去了。”宝玉道:“你又淘气

    了。好好的射他作什么?”贾兰笑道:“这会子不念书,闲着作什么?所以演习

    演习骑射。”宝玉道:“把牙栽了,那时才不演呢。”

    说着,顺着脚一径来至一个院门前,只见凤尾森森,龙吟细细。举目望门上

    一看,只见匾上写着“潇湘馆”三字。宝玉信步走入,只见湘帘垂地,悄无人声。

    走至窗前,觉得一缕幽香从碧纱窗中暗暗透出。宝玉便将脸贴在纱窗上,往里看

    时,耳内忽听得细细的长叹了一声道:“‘每日家情思睡昏昏。’“宝玉听了,

    不觉心内痒将起来,再看时,只见黛玉在床上伸懒腰。宝玉在窗外笑道:“为甚

    么‘每日家情思睡昏昏’?”一面说,一面掀帘子进来了。

    林黛玉自觉忘情,不觉红了脸,拿袖子遮了脸,翻身向里装睡着了。宝玉才

    走上来要搬他的身子,只见黛玉的奶娘并两个婆子却跟了进来说:“妹妹睡觉呢,

    等醒了再请来。”刚说着,黛玉便翻身坐了起来,笑道:“谁睡觉呢。”那两三

    个婆子见黛玉起来,便笑道:“我们只当姑娘睡着了。”说着,便叫紫鹃说:

    “姑娘醒了,进来伺侯。”一面说,一面都去了。

    黛玉坐在床上,一面抬手整理鬓发,一面笑向宝玉道:“人家睡觉,你进来

    作什么?”宝玉见他星眼微饧,香腮带赤,不觉神魂早荡,一歪身坐在椅子上,

    笑道:“你才说什么?”黛玉道:“我没说什么。”宝玉笑道:“给你个榧子吃!

    我都听见了。”

    二人正说话,只见紫鹃进来。宝玉笑道:“紫鹃,把你们的好茶倒碗我吃。”

    紫鹃道:“那里是好的呢?要好的,只是等袭人来。”黛玉道:“别理他,你先

    给我舀水去罢。”紫鹃笑道:“他是客,自然先倒了茶来再舀水去。”说着倒茶

    去了。宝玉笑道:“好丫头,‘若共你多情小姐同鸳帐,怎舍得叠被铺床?’”

    林黛玉登时撂下脸来,说道:“二哥哥,你说什么?”宝玉笑道:“我何尝说什

    么。”黛玉便哭道:“如今新兴的,外头听了村话来,也说给我听,看了混帐书,

    也来拿我取笑儿。我成了爷们解闷的。”一面哭着,一面下床来往外就走。宝玉

    不知要怎样,心下慌了,忙赶上来,“好妹妹,我一时该死,你别告诉去。我再

    要敢,嘴上就长个疔,烂了舌头。”

    正说着,只见袭人走来说道:“快回去穿衣服,老爷叫你呢。”宝玉听了,

    不觉打了个雷的一般,也顾不得别的,疾忙回来穿衣服。出园来,只见焙茗在二

    门前等着,宝玉便问道:“你可知道叫我是为什么?”焙茗道:“爷快出来罢,

    横竖是见去的,到那里就知道了。”一面说,一面催着宝玉。

    转过大厅,宝玉心里还自狐疑,只听墙角边一阵呵呵大笑,回头只见薛蟠拍

    着手笑了出来,笑道:“要不说姨夫叫你,你那里出来的这么快。”焙茗也笑道:

    “爷别怪我。”忙跪下了。宝玉怔了半天,方解过来了,是薛蟠哄他出来。薛蟠

    连忙打恭作揖陪不是,又求“不要难为了小子,都是我逼他去的。”宝玉也无法

    了,只好笑问道:“你哄我也罢了,怎么说我父亲呢?我告诉姨娘去,评评这个

    理,可使得么?”薛蟠忙道:“好兄弟,我原为求你快些出来,就忘了忌讳这句

    话。改日你也哄我,说我的父亲就完了。”宝玉道:“嗳,嗳,越发该死了。”

    又向焙茗道:“反叛**的,还跪着作什么!”焙茗连忙叩头起来。薛蟠道:“要

    不是我也不敢惊动,只因明儿五月初三日是我的生日,谁知古董行的程日兴,他

    不知那里寻了来的这么粗这么长粉脆的鲜藕,这么大的大西瓜,这么长一尾新鲜

    的鲟鱼,这么大的一个暹罗国进贡的灵柏香熏的暹猪。你说,他这四样礼可难得

    不难得?那鱼,猪不过贵而难得,这藕和瓜亏他怎么种出来的。我连忙孝敬了母

    亲,赶着给你们老太太,姨父,姨母送了些去。如今留了些,我要自己吃,恐怕

    折福,左思右想,除我之外,惟有你还配吃,所以特请你来。可巧唱曲儿的小么

    儿又才来了,我同你乐一天何如?”

    一面说,一面来至他书房里。只见詹光、程日兴、胡斯来、单聘仁等并唱曲

    儿的都在这里,见他进来,请安的,问好的,都彼此见过了。吃了茶,薛蟠即命

    人摆酒来。说犹未了,众小厮七手八脚摆了半天,方才停当归坐。宝玉果见瓜藕

    新异,因笑道:“我的寿礼还未送来,倒先扰了。”薛蟠道:“可是呢,明儿你

    送我什么?”宝玉道:“我可有什么可送的?若论银钱吃的穿的东西,究竟还不

    是我的,惟有我写一张字,画一张画,才算是我的。”

    薛蟠笑道:“你提画儿,我才想起来。昨儿我看人家一张春宫,画的着实好。

    上面还有许多的字,也没细看,只看落的款,是‘庚黄’画的。真真的好的了不

    得!”宝玉听说,心下猜疑道:“古今字画也都见过些,那里有个‘庚黄’?”

    想了半天,不觉笑将起来,命人取过笔来,在手心里写了两个字,又问薛蟠道:

    “你看真了是‘庚黄’?”薛蟠道:“怎么看不真!”宝玉将手一撒,与他看道:

    “别是这两字罢?其实与‘庚黄’相去不远。”众人都看时,原来是“唐寅”两

    个字,都笑道:“想必是这两字,大爷一时眼花了也未可知。”薛蟠只觉没意思,

    笑道:“谁知他‘糖银’‘果银’的。”

    正说着,小厮来回“冯大爷来了”。宝玉便知是神武将军冯唐之子冯紫英来

    了。薛蟠等一齐都叫“快请”。说犹未了,只见冯紫英一路说笑,已进来了。众

    人忙起席让坐。冯紫英笑道:“好呀!也不出门了,在家里高乐罢。”宝玉薛蟠

    都笑道:“一向少会,老世伯身上康健?”紫英答道:“家父倒也托庇康健。近

    来家母偶着了些风寒,不好了两天。”薛蟠见他面上有些青伤,便笑道:“这脸

    上又和谁挥拳的?挂了幌子了。”冯紫英笑道:“从那一遭把仇都尉的儿子打伤

    了,我就记了再不怄气,如何又挥拳?这个脸上,是前日打围,在铁网山教兔鹘

    捎一翅膀。”宝玉道:“几时的话?”紫英道:“三月二十八日去的,前儿也就

    回来了。”宝玉道:“怪道前儿初三四儿,我在沈世兄家赴席不见你呢。我要问,

    不知怎么就忘了。单你去了,还是老世伯也去了?”紫英道:“可不是家父去,

    我没法儿,去罢了。难道我闲疯了,咱们几个人吃酒听唱的不乐,寻那个苦恼去?

    这一次,大不幸之中又大幸。”

    薛蟠众人见他吃完了茶,都说道:“且入席,有话慢慢的说。”冯紫英听说,

    便立起身来说道:“论理,我该陪饮几杯才是,只是今儿有一件大大要紧的事,

    回去还要见家父面回,实不敢领。”薛蟠宝玉众人那里肯依,死拉着不放。冯紫

    英笑道:“这又奇了。你我这些年,那回儿有这个道理的?果然不能遵命。若必

    定叫我领,拿大杯来,我领两杯就是了。”众人听说,只得罢了,薛蟠执壶,宝

    玉把盏,斟了两大海。那冯紫英站着,一气而尽。宝玉道:“你到底把这个‘不

    幸之幸’说完了再走。”冯紫英笑道:“今儿说的也不尽兴。我为这个,还要特

    治一东,请你们去细谈一谈,二则还有所恳之处。”说着执手就走。薛蟠道:

    “越发说的人热剌剌的丢不下。多早晚才请我们,告诉了。也免的人犹疑。”冯

    紫英道:“多则十日,少则八天。”一面说,一面出门上马去了。众人回来,依

    席又饮了一回方散。

    宝玉回至园中,袭人正记挂着他去见贾政,不知是祸是福,

    只见宝玉醉醺醺的回来,问其原故,宝玉一一向他说了。袭人道:“人家牵

    肠挂肚的等着,你且高乐去,也到底打发人来给个信儿。”宝玉道:“我何尝不

    要送信儿,只因冯世兄来了,就混忘了。”

    正说,只见宝钗走进来笑道:“偏了我们新鲜东西了。”宝玉笑道:“姐姐

    家的东西,自然先偏了我们了。”宝钗摇头笑道:“昨儿哥哥倒特特的请我吃,

    我不吃,叫他留着请人送人罢。我知道我的命小福薄,不配吃那个。”说着,丫

    鬟倒了茶来,吃茶说闲话儿,不在话下。

    却说那林黛玉听见贾政叫了宝玉去了,一日不回来,心中也替他忧虑。至晚

    饭后,闻听宝玉来了,心里要找他问问是怎么样了。一步步行来,见宝钗进宝玉

    的院内去了,自己也便随后走了来。刚到了沁芳桥,只见各色水禽都在池中浴水,
1...4041424344...214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