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海沉浮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舍人
杨陆顺一时看得仔细,没想被烟熏得眼泪水双流,正擦着,听了这么悲壮的故事,他猛地转过身来,颤声说:“胡连长,你说你那个新兵班十二个解放军战士,一战下来就牺牲了九个,伤残了两个,只有你”
胡拥军抬眼恰巧看见了杨陆顺眼角晶莹的泪水,不禁大为感动,呜咽着说:“是啊,我那九个好弟兄都长眠在麻栗坡烈士陵园的!”
杨陆顺长吁了口气,缓缓背诵着朱德元帅身前的题词“你们活在我们的心中,我们活在你们的事业中!胡连长,你的好战友、人民的子弟兵,他们永远活在我们的心中!”
胡拥军失声痛哭起来,“杨老师,你知道吗?本来是应该我躺在麻栗坡的,是我那好弟兄替我挡了枪,他倒下了,我却还活着,我打战那么拼命,那么不怕死,我是跟弟兄们发了誓的,我也要倒在战场上,倒在枪口下,才有面目去见我的好弟兄,可我就怎么也死不了,但我手里枪为弟兄们报了仇,我打死不下三十个越南鬼子!我的好弟兄们,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们啊!”胡拥军嘶声吼道!
杨陆顺一把搂住胡拥军的肩膀,把他的头贴在自己的胸口,说:“胡连长,你要更坚强地活着,多杀几个越南鬼子,替你的好兄弟,我们的好同志报仇!”
赵翠娥端着碗热气腾腾的荷包蛋,静静地站在门口,她眼里有着对胡拥军说不清楚的同情与怜悯!她也暗暗奇怪:一个赳赳武夫,一个文弱书生,怎么也会聊得那么投机!
直到中午吃饭,两人还在畅谈,时而为打了胜仗欢笑,时而为战场形不利紧张,时而伤感失去那么多好同志,时而担忧再次会爆发局部战争。在饭桌上两人也不止歇,两人不住地喝酒,胡拥军喝到兴头上,几下扒掉上身的军装,赤露着膀子,指着身上大小无数的伤疤,细细讲叙来由,他讲完一处伤疤就喝一杯酒,杨陆顺亦陪他喝一杯,讲一处伤疤两人就喝一杯,一个说得激奋昂扬,一个听得如痴如醉,最后两人酩酊大醉!
两人都是身体健壮的年轻人,下午醒过酒来,又接着聊,杨陆顺也陪着胡拥军喝酽茶抽香烟,谁也看不出他们这么亲密无间,仅仅认识不到一天!
这时赵翠娥欣喜地跑进来说:“拥军,老营长来看你了!”
胡拥军大喜,拉着杨陆顺就望堂屋里跑,说:“六子,老营长故事更多,他可是去过越南,参加了援越抗美的!”
胡拥军先是在老营长面前整理了下军容风纪,然后敬了标准的军礼,老营长也神情肃穆地受了他的敬礼,点了点头说:“请稍息!”两人才热烈地握手,胡拥军说:“老营长,我给您去拜年时不说了吗,您现在事多,就不要跑这么远到我家来了。”
老营长其实并不老,也就四十出头的年龄,一脸的风霜,但腰板笔直,说话声音洪亮,估计是当兵多年留下的习惯,他笑着说:“你这小鬼,你说不来我就听你的?我得跟大叔大妈拜年不是?”
胡拥军指着杨陆顺介绍道:“老营长,这是杨陆顺,小名六子,跟我爱人是同事,别看这六子一脸书生样,那心里也有股子豪气,是个性情中人,跟我很对脾气,想必您也会喜欢他的!”
杨陆顺忙笑着说:“老营长,您好!”欠身把手伸了出来。
老营长哈哈一笑,痛快地握住杨陆顺的手使劲摇了摇说:“那你是教师喽?你如果愿意也可以跟军子一样叫我老营长,其实我姓卫,转业回了南平,现在在马坡子公社当副书记,是个退伍了的老兵。”
赵翠娥在旁边说:“老营长,杨老师还是大学生呢!”
卫副书记眼睛闪亮了下,说:“杨老师,你是大学生,怎么会当教师呢?”
杨陆顺笑着说:“我从小就有当人民教师的理想,去年大学毕业,我就自愿要求回了新平,进了初中部当了名语文教师。”
卫副书记连声说:“小杨啊,可惜你这人才了,怎么去当教师了呢,你应该投身到更重要发岗位上去,那样才能更好的为人民服务嘛!想不想进公社当农村干部啊?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想办法,就去我那马坡子公社,怎么样啊?”
杨陆顺摸了摸后脑勺,说:“其实在什么岗位上都是为人民服务,只是革命分工不同而已。何况我父母都年过六旬,我又的家里的独子,所以就不想去其他地方,老人年岁大了,我有点不放心。”
胡拥军说:“六子,你不是喜欢听战斗英雄的事迹么,就请老营长给你讲讲历史,这都是你们这些读书人不了解的。”
杨陆顺高兴地说:“卫副书记,老营长,就请你讲讲你的英雄事迹吧!”
卫副书记吸了口烟,缓缓说:“那好,我就跟你讲讲我当年的故事。那是1966年2月18日,我刚过了二十四岁生日,就随中国援越高炮部队67支队接替了61支队,担负起安沛——老街的防空作战、掩护交通的任务,我当时才提了排长”
(本文纯属虚构,请勿对号入座)
( 宦海沉浮 p:///1/1988/ )
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出了正月十五就开学了,又开始了新一轮的重复:教师开会、安排新学期课程、学生报名等等,也许是没去给马校长拜年,杨菊仙没了以往热情,更谈不上象从前那样老远就大兄弟大兄弟地叫,明显就象是换了个人,杨陆顺也懒得理她,甚至心里还暗暗高兴,免得那婆娘有事没空地在他耳边穷唠叨,尽找些麻烦事让他做。《+乡+村+小+说+网 手*机*阅#读 annas.r》
杨陆顺回到学校,收到不少信件,也许是人们忙碌,好几个同学都是明信片回的,上面短短几句温馨的祝语也让他很高兴,最奇怪的就是袁奇志居然来了三封信,几封信的内容都差不多,无非是怀念过去大学里美好的时光。这让他纳闷了,难道她现在的生活不比大学要美好丰富得多吗?住洋楼坐小汽车当科长夫人,如果说给他周围的同事们听,大家还不眼睛睁得比溜圆、嘴巴张大得可以放进三个鸡蛋,大惊小怪地穷嚷嚷这不就是从前皇宫贵族的奢华生活啊?也没怎么放在心上,但还是认真地回了信,对袁奇志他有着太多的失望。
因为和胡拥军成了好朋友,他对赵翠娥母女更加尽心尽力帮忙照顾,当然也是受胡连长所托,有了这层关系,杨陆顺也就嫂子前嫂子后地少了许多忌讳。这期杨陆顺仍旧只教一个班的语文,把更多闲暇时间投入到了照顾杨小标祖孙和赵翠娥母女了,也曾有人上门提亲做介绍,他也一概推辞,他每次都会情不自禁地把人家介绍的女性跟袁奇志比较,你想农村土生土长最远只到过县城的女孩们,哪会有什么脱尘出俗仙女般的气质呢?不都是手粗脸糙之类,最好的不过也就是擦抹了点雪花膏、穿了身不错的衣服罢了。
三月一声春雷,党中央一声令下解散了历经二十多年风雨的人民公社,恢复乡镇建制,新平公社顺应潮流改为新平乡,生产大队改为村,生产小队改为农村居民小组,一时新平各大小单位纷纷换牌换公章,人们也神情激动地热闹了一阵,渐渐地感觉也仅仅只是换了个名称,其他还是一成不变,热情一过还是一切照旧,倒嫌乡政府、乡政府喊得拗口,不如叫人民公社来得痛快!
这天杨陆顺没课,抱着囡囡在门口玩耍,小学的孙校长领了个年约三旬的女人来看宿舍,那女人看了看宿舍情况,就选了最外头的一间,与杨陆顺的宿舍中间隔了两间教室也就是四间宿舍。
杨陆顺远远的看着那女人挺面熟,就琢磨在什么地方见过,想了很久也没个头绪,几天后那女教师把家搬来了,还有个戴眼镜的男人一起,见到那男人杨陆顺猛地想起来了,这对夫妻就是原来活跃在新平公社文艺队的台柱子演员,一个演杨子荣打虎上山,一个演《红灯记》的铁梅!没想到铁梅当了教师,那杨子荣现在在什么单位呢?
杨陆顺忙去跟他们打招呼,说:“你们好,我叫杨陆顺,是中学部的语文老师,两位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们,一个打虎上山,一个高举红灯!”
那两口子呵呵直笑,男的说:“那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杨老师你还记得呀!我叫叶祝同,刚从县里调乡政府搞文化站,我爱人周可,从县里建设小学调来的,跟你是同事。咱们又是邻居了,以后还请多关照!”忽然又想起什么,说:“杨陆顺,你就是主动要求当教师的大学生吧,我说怎么这名字这么熟悉,总算让我想起来了,佩服、佩服啊!”
杨陆顺对这对文化夫妻很有好感,至少在某些地方有共同之处,挽起袖子就帮忙,不久就把这两口子的情况打听了个大概:
叶祝同和周可都是六七年知青下放时到的新平公社,叶家政治成分很高,但从小聪明好学,写得一手好字、玩得一手好乐器,什么手风琴、笛子、二胡、唢呐都拿得上手,周可家的政治成分就好得多,年轻时长得还蛮漂亮,就都被选进了公社无产阶级文艺宣传队,就只凭几部样板戏的电影和唱片,两人硬是把从来没接触过的京剧模仿了个**不离十,走村下队地搞文艺演出,深受农民们的喜欢,两人也在那火热的年代建立了深厚的革命情义,周可不顾佳人反对,毅然跟叶祝同结了婚,后来知青返城,两人凭着过硬的招工考试,一个当了人民教师,一个进了县文化馆,毕竟他们对新平感情深厚,借着乡政府搞文化站,叶祝同主动要求回了新平,因为乡政府暂时住房困难,就只好住到学校简陋的单身宿舍,有一子一女,儿子十一岁在县里读书,住在外婆家,女儿九岁,就带在身边。
叶祝同带着无限的羡慕说:“杨老师,你算是赶上好年头了,我那时好想读书,成绩也好,可没书读,大的政治气候也不容许我这样的人读书,当年知青里有去读工农兵大学的,几次推荐我都是政审不合格刷了下来,这是我一生中最大的遗憾啊!”
杨陆顺宽慰着说:“叶站长,那也是没办法的了,十年文革埋没了多少人才,现在党中央不再搞什么阶级斗争,不搞政治运动,大力发展国民经济,搞改革,只要国家富裕了,我们以后还是有机会读书深造的。”
叶祝同深深的看了杨陆顺一眼,说:“现在我拖儿带崽的,就不再奢望深造了,杨老师,你既然是正牌大学生,我可就要借用你的真才实料来开展工作了。”
杨陆顺笑着说:“叶站长,看你说的,有什么用得我的地方,只管说,你现在还唱不唱打虎上山啊?”
叶祝同哈哈大笑说:“唱,怎么不唱呢?我现在搞的就是这一行了,等我忙了这几天,咱们再好好聊!”
收拾妥当,杨陆顺又把自己的暖瓶拿来给他们俩口子用,说:“开水只有中午、晚上才在食堂打得到,你们先用着我的。看你们锅灶齐全,是要自己开火做饭吃么?”
周可说:“是呀,老叶喜欢吃我做的菜,不喜欢吃食堂,再说有孩子,去食堂吃到底不营养。杨老师,你们一家吃食堂啊?”
杨陆顺嘿嘿一笑说:“我们一家?我连对象都没有,哪来什么一家?”
周可诧异地说:“哪天见你抱一个娃娃,那不是你的呀?”
杨陆顺恍然大悟,笑着说:“哦,那是你们小学部赵翠娥老师的孩子,她爱人在中越边境驻防,又跟我是好朋友,我是义务帮她带孩子了。”
叶祝同也说:“我说杨老师刚大学毕业,参加工作没几个月,怎么就有孩子了,按道理学生是不允许恋爱的,更何况结婚呢,周可,你也是看走眼了。杨老师,感谢你帮我们搬家,晚上就请你在家吃饭,反正你也是一个人,就不要客气了。”
接连几天,叶祝同似乎对杨陆顺非常感兴趣,白天忙了一天,晚上总要抽点时间到杨陆顺宿舍串门聊天。
刚开始杨陆顺还只是客气着应付,慢慢地也感觉到这叶站长肚子里有点东西,问的问题很有水平,发表的议论也很独到,而且每次谈话后都让杨陆顺有种长见识的感觉,毕竟课堂上学的东西那有人家十几年在社会上磨砺过的精辟丰富呢?而且为人真诚和蔼,象个老大哥一样,不觉也诚心对待,心里也接纳了这新朋友,自然也就把心里话掏了出来。
杨陆顺便把自己在学校的处境详细地说给叶祝同听,最后不解地问:“叶站长,我觉得跟你聊天不但长了见识学了东西,就把你当大哥一样看待了,有个问题我老是想不明白,我为什么跟学校的同事就是搞不好关系呢?你看我这人也不象那么不好相处的人吧?”
叶祝同笑着说:“我该怎么说呢?既然你说把我当大哥看待,我也不尽拣好听的说。我就不妨说点个人的看法,就拿我对你的了解来说,我觉得你这人表面上有点故做严肃,似乎在刻意让自己显得成熟老练,其实恰恰相反,你这就是很不成熟的表现,你把属于自己那青年人应该具有的朝气和活力硬生生地压抑着,不知道的人以为你在故意防范着他,又或许人家会以为你故做清高,摆大学生架子,要知道你的同事很多都是半路出家,因为各种原因才当上教师的,他们的水平不一,是多年从事教育工作慢慢积累的教学经验来支撑着他,在你大学生面前,人家很清楚差距颇大,本来同行就容易相忌,人家就会更以为你看不起他们而心生隔阂了,如果你能比较客气地对待他们,在教学上多虚心请教他们,也许人家不会排斥你。到一个新单位,最主要的就是处理好人际关系,这对你以后的工作非常重要,本身的能力水平是要有的,可也得大家认同才行嘛。”
杨陆顺摸了摸自己的脸,说:“叶站长,我真是一天老板起着脸啊?我自己怎么不觉得呢?”
叶祝同呵呵直笑说:“基本是板起的,我在县里也曾听人谈起过你,莫奇怪,文教一家,我们都是同个系统,你刚到学校就标新立异搞什么新教学方式,充分说明了你热爱教育工作,不盲目地遵循旧习,我记得连马局长也惊动了,亲自带队来考察了你的新教学法,并且还想全县推广,说明你是有真本事的,但你却忽视了其他教师们,说句难听的,他们都是土八路,怎么能跟得上你这正规军的步伐?你的新教学法对教师自身的素质要求太高了,自己都据说不好普通话怎么去教学生?而且你也打破了人们长久以来的老格局,绝大多数的教师不适应,难免心中会有怨恨,你这年轻人一来就搅混一潭水,谁都会有怨言有怪话,不巧你班上个学生出了事,人们理所当然地纷纷跳出来指责,这也就是你是教学法为什么最终被局里否定的原因了。”
杨陆顺气馁地说:“那还有没有挽回的余地呢?”
叶祝同说:“你究竟说你的新教学法能不能挽回还是学校同事之间的人际关系?教学法我估计够戗,除非是换了个开明的局长,至于人际关系就容易得多了,反正对同事满脸笑容,事事不强出头,最终还是搞得好关系的。”
杨陆顺唉了一声说:“听你这样一说,见谁都要笑,见了自己讨厌的人要笑、见了跟自己作对的人也要笑,那岂不是很虚伪?”
叶祝同说:“对于血气方刚的小伙子来说确实有点难已做到,尽量吧。我象你这么年纪的时候,也是怄不得半点气,吃了好多亏,俗话说江山易改,秉性难移,生就的性格,要全部改变是不可能的,尽量做到最好吧。我看你的书法有些功底,想必有名师指点,没事多练练书法,对性格的养成有帮助。”
晚上躺在床上,杨陆顺心里还一直念念不忘叶祝同的话,就对隔壁的赵翠娥说:“嫂子,我问你,我是不是在其他老师心里在一副死板起脸故做清高的人呀?你一定要跟我说实话。”
赵翠娥说:“杨老师,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在我眼里呢,你是个热情助人的大好人,说老实话,学校里是没几个人说你的好话,都说你平日里眼高于顶,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样子,也不知道你究竟什么地方得罪了他们。”
杨陆顺苦笑着说:“那我以后努力跟他们再改善关系,见人就笑就打招呼,别人有困难就热情帮忙,你说行么?”
赵翠娥扑哧一笑说:“你累不累呀,有必要那么低三下气的吗?你又不求人什么,干嘛要冲人笑干嘛要死皮癞脸的跟人拉关系呢?象现在一样搞好自己的工作,不就行了么。我看你别琢磨什么同事对你的看法了,专心处个对象,别没事闷在宿舍里,耽误大好青春了。”
杨陆顺一想也有道理,老话说人活有一张脸、树活一张皮,拉下自己的脸去讨好别人没必要那么下贱,说:“嫂子说的是金玉良言,我受教了。这么急要我找对象,你当嫂子的也拿出点实际行动来嘛,帮我多介绍几个,自然就不会耽误青春了。”
赵翠娥心里不免有点酸,说:“你是见过大世面的,我还真想不出附近有什么姑娘配得上你,前些会我给你看了个妹子的照片,你半句好话都没得,要求也高了点,我实在找不到合适你的人了,人长得乖点的又没什么文化,读了高中的,那相貌子又见不得人,叫我这嫂子好为难哩!”
杨陆顺求饶似地说:“打住打住,我的好嫂子,你现在比我娘还要唠叨了,没好的就算了,感情这东西,多少还要碰点运气!”又说:“住我们旁边的周老师家爱人叶站长,我蛮佩服他的,为人又好,懂的东西也多,吹拉弹唱是样样行,以后我就拜他为师,学几件乐器,你说学什么好?”
赵翠娥说:“只要是学,我看什么都好,那叶站长俩口子新平不认识他们的少,从前周老师演的铁梅,不知道迷倒了多少人,我看呀,也这有叶站长跟她般配,谁娶她都是一朵鲜花插在牛屎上!要是周可转回去十来岁,你倒是可以跟她处对象,郎才女貌刚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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