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有荷华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唐小鱼是姐姐
赵政蹲下,解下自己颈上的玄鸟玉坠。
这枚玉坠并不大,放在八岁孩子的手里绰绰有余。说是玄鸟形状,可其形态近圆,加上暗红的颜色使此玄鸟有种浴火重生之感。它骄傲地抬着头,仿佛在代表着某种信仰。子楚临走之前,将这枚玉坠给了赵政。
玄鸟是秦国的图腾,代表了秦人的信念。现在,他想把这枚玉坠送给郑芙。赵政把玉坠戴在郑芙的脖颈上,而后一字一句说道:“此物为证,我定会护你一世。”
郑芙双手拿着玉坠,仔细观察,神色极为动容,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谁要你护我,我自是要变得很厉害,无人能欺负我!”
“……”
郑芙破坏气氛的本事真不是盖的,可能她年纪太小,还不知道什么是氛围赵政一阵无语,本来想好好地给她留个印象,即便以后分开了总是还有机会再见的,谁知道这丫头不由分说就起了兴致,说这些毫无边际的话。
“服了你。”赵政复又站起身,拉着她回庆殿去了。
姬丹走后,宁和宫似乎并无太多不同。左不过是赵政没了斗嘴的人,郑芙少了听琴的看客。而姬丹住处如山的书籍,则成了赵政教郑芙识字的工具。可以说,姬丹看过的书,赵政也都看过。里面的书大多是燕国文字所抄录,只有很少一部分是其余六国的书。赵政索性就拿着那本秦篆所书的《诗经》给她看。既然她说她是郑国人,倒不如教她秦字。
几个月下来,郑芙有了些长进,已经学到郑风。
“郑风”郑芙看到这两个字时眼睛一亮。
赵政很快找到那篇《山有扶苏》,道:“这便是你最喜欢的郑曲。”
郑芙看着竹简上并没有认全的文字,凭记忆将曲子唱了出来。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山有乔松,隰有游龙,不见子充,乃见狡童。
“这首诗说的是什么”郑芙好奇发问,芈姣从未同她说起,只告诉她“荷华”就是“芙”的意思。
赵政皱起眉头,思索片刻道:“大约说的是男女争执,我不甚清楚。”
赵政对军事或谋略一类的著作理解得很快,可这本《诗经》里好些篇章总是叫他难以琢磨。如果不是要教郑芙识字,他根本懒得拿出来看。
他自己猜测那
第七章 赵庭辩驳
先是姬丹,后是芈姣。接二连三的离开,让郑芙害怕了。她开始有了心事。赵姬看着郑芙这般魂不守舍的样子,说不心疼是假的。今日早晨,宛昭带来芈姣的信:
楚有急事,诏姣归国。然芙身世特殊,不为楚人所容。姣实无力照料,只好将其托于赵姊与公子政。望姊顾念姐妹旧情,他日归秦,芙同行。届时送与华阳太后,姣不胜感激。若有机遇,必当来秦拜谢。
芈姣留书
可赵姬又掩饰不住内心的兴奋,此时此刻,她连端碗的手都在颤抖。因为芈姣字里行间告诉了她一个讯息。
华阳夫人曾收子楚为子,如今芈姣却称其为太后,只能说明一件事。
子楚已继位为秦王!
赵姬已经被这个好消息冲昏头脑,完全没有仔细去想其中的漏洞,只知道她马上就能离开这个生不如死的地方。她没有同任何人说起信中内容,既然芈姣嘱托,她照办便是,左不过不会对她的利益产生任何影响。
七日期限又到了。
郑芙与赵政再次来到草场,这次没见到廉颇,铜爵先进入了他们的视线。郑芙抱住它的马鼻子,赵政走过去,铜爵立马蹋下了身子。郑芙不满地嘟囔:“它从不让我骑。”
赵政抬腿上了马背,铜爵嘶鸣一声后站起来,绕开郑芙大步向前奔去。
自从第一次见面赵政说要宰了它,铜爵由起初的躲闪到最后奇迹般地向他臣服。莫非这就是因恨生爱
“芙儿,你觉得这匹马如何”廉颇不知何时走到郑芙身旁。
郑芙看着由赵政骑着在草场里飞奔的铜爵,说道:“是很好的马,但有两个不足之处。”
“哦说说看。”
“第一,它已经老了。第二,它不让我骑。”
“哈哈哈哈……小姑娘的嘴是不饶人。”廉颇开怀大笑,“铜爵虽老,可它血统纯正,体力比一般的马要好上数倍,这会子自是有不服输的劲头。”
“哼哼……”郑芙俏皮地笑着,“廉老将军是在说自己么”
是啊,他廉颇又何尝不像这铜爵马一样。即便年岁已老,他又何曾想过辞官归家,他一定要为赵国尽忠而死,绝无提前歇息的可能。眼下敌国环伺,赵国正是用人之际。他身为老将,更应该站出来,给年轻的将军们做个表率。赵国自是有一把把硬骨头。
“政儿可知他即将归秦之事”廉颇问道。
郑芙愣住了。
事情来得如此突然,她娘亲离开不过半月,这会子又轮到赵政了。两者之间是否会有什么关联
“他并不知晓。”
没过多久,赵政骑着铜爵返回,向廉颇作揖:“师傅。”
“看来铜爵很亲近你。”廉颇摸了摸铜爵的鬃毛,“日后它就是你的坐骑了。”
赵政抬头,不明所以地看着廉颇,廉颇继续说道:“政儿,你天资不凡,老夫毕生所能已悉数教给你,以后勤加练习,将来必成大器。但老夫希望你能始终存有一颗仁心,不要滥杀无辜,不可迫害百姓。老夫看得出来,你平日里虽冷静,可习武时出招狠厉,若与人对打必然是招招致命。想要存有仁心,你更要懂得压制自己的暴戾之气。”
廉颇这样语重心长的语气,更像是在告别,莫非他要前往战场赵政神色一紧,问道:“你要去打仗了”
“不是老夫,是你。”
你即将奔赴自己的战场。廉颇这么想着,而后说道:“回去吧,今日便到此为止。”
这是廉颇最后为赵政上的一课。他知道赵政天赋异禀,可从未观透过他的内心。除了一身傲骨,他还有鲜为人知的吞天噬地的野心。廉颇万万没想到的是,将来的有一日,在他死后,赵政会站在赵国的对立面,加速这个百年国度的灭亡。
回宁和宫的路上,赵政觉得甚是奇怪,为何廉颇无缘无故要将铜爵赠他,他要奔赴战场又是何意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廉颇要去打一场凶险无比的仗,极有可能回不来,不想让他担忧,要不然就是……他可以回秦了。最近并未听闻赵国有什么极其要紧的战事,前者几乎是不可能的。那么……
“阿蹊,我们即将归秦,是么”
郑芙本来没打算告诉他,想让他惊喜一番,结果他自己猜到了。真没意思,在赵政面前,她感觉自己像个痴儿。不过也是,依照廉颇的性子,不到关键时刻怎可能送这么贵重的礼,她方才又与廉颇说了会话,仔细想想便能说得通。
赵政看到郑芙细微的表情变化,就知道事情正如自己所料。他深知廉颇秉性,一定是到了必须要分别的时候,才会舍得将铜爵这么宝贵的名马送给他。
赵政回头,向草场的方向长跪。
三日后,宁和宫里突然闯入一个小孩子,看起来大约比赵政小两三岁,眼睛很是灵动,他身后则站着几个宦官模样的人。
如燕丹那般,赵政看到他们的服饰便知是秦人了。小孩看到他,十分欢乐地跑过来,好奇地问道:“你可是公子政”
赵政点头,还没说话,小孩突然有模有样地单膝下跪行礼:“参见太子殿下,我是蒙家世孙蒙毅,日后就是你的贴身侍卫!”
“你确定否”
这么个半大小孩要做他的侍卫,究竟是何人给他的自信蒙毅身边约摸三十岁左右的宦官拉拉他的手臂,让他站到一边去,而后朝赵政行礼:“奴才李钰。大王特地派冯大人与奴才前来赵国迎王后、太子以及郑小公女回秦。”
即便早已料到此事,可实实在在发生的时候,赵政亦是高兴得不得了。他转过身去,郑芙已经不在身边,看来是跑去元殿给赵姬报喜了。
“现下冯大人正在与赵人辩理,太子不如随我同去,也好让冯大人安心些。王后与小公女这边,奴才自会差人照料。”李钰神色如常,已是见过许多大场面的总管模样。
赵政听懂了他话中的意思。秦人虽然已经进了邯郸宫,可是赵王若不放行,他们一样回不去秦国。只有让合适的说客前
第八章 质子归秦
“可否容许妾身说一句……”
众人看向声音的来源,原来是赵偃的侧室倡夫人。她生得妖娆,说起话来也是娇滴滴的模样:“父王,妾身私以为,不必为了此等小事去为难一个妇人和孩子,伤了秦赵好不容易修来的和气便不好了……”
闻言冯劫没有接话,此人是赵国王室中人,现在却帮秦国说话,不知她打的是什么主意。此语没有激起冯劫进一步反击,赵王算是暂时松了口气。
谁料到另一个尖锐的声音响了起来。
“闭嘴,这里何时有你说话的份!”原来是赵偃正室姬夫人,明眼人都看得出是什么情况了。
倡夫人开始低低啜泣,赵偃见状赶快将她揽在怀里好言安慰,更是惹得姬夫人气极。倡夫人见姬夫人实在生气,极其“懂事”地推搡开赵偃,自顾自抹抹眼泪,说道:“妾身不知哪里得罪了姐姐,只是想让父王少动些气。姐姐若不喜欢,妾身不说便是了……”
“你若真有这般觉悟,方才还在父王和太子的面前矫揉造作干什么!”
“妾身没有,姐姐……妾身是真心实意为父王着想,姐姐怎能这般恶语相向……”说着,倡夫人又开始落泪,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哭得泣不成声。
赵政闭着眼用手堵住自己的耳朵。他从小到大看过的书不算少,以为世上最具威力的是千军万马,看来是他太过孤陋寡闻了。今日这两个女人随随便便就吵得他脑仁疼,若是许多女人一同争吵,势必要比兵马恐怖数辈。女人到底是什么可怕的东西
姬夫人几乎要被倡夫人这般惺惺作态逼疯。几年前赵偃出邯郸宫办差,回来便带着这个会勾人魂魄的妖女,夺走了赵偃的宠爱不说,处处给她使绊子,如今还想在赵王面前表现一番,她怎可能让倡姬如愿!
她手上的青筋仿佛要爆开,眼里密布着血丝,再也顾不得其他,大声说道:“你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休要在父王面前放肆,赵政伤了我儿子,怎可打他八十鞭便放回去,必须留他在赵国等死!”
整个大殿突然没有了分毫的声音,赵王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赵偃见势不妙,赶紧捂住姬夫人的嘴,赵王大骂:“将这个疯妇拉出去,禁足太子宫!”
于是乎姬夫人被两个侍女带了出去。她这样在众人面前失态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若不是碍于她家中财力雄厚,赵王或是赵偃早就强行废了这个不成体统的太子妃。现在的局势,她竟敢将赵政被打的事说出来,还说什么要让他等死,这不是自掘坟墓吗
邯郸宫自家人的戏演得倒是精彩。这下子,冯劫捕捉到了重点。他再次十分客气地抬手作揖,语气却不甚客气:“赵王,太子不过是质于赵,怎可说打就打出了这样的事,在下实在没有胆子就这样把太子迎回去。请先容我回秦将情况禀明秦王,再做打算。”
说罢他又行了一个使臣礼,转身迈开脚步欲走出大殿。
赵王急得满头是汉,真是奇了怪了,每次秦人来到这个大殿,都会叫他胆战心惊。此事发酵,秦王发兵攻赵,其余几国趁虚而入,后果将不堪设想。赵偃起身拦住冯劫,好言相劝:“冯使官,你看这样行不行,让我儿给赵政赔个不是,你将王后与赵政迎回去,赵国另赠秦国丝绸财帛,此事就此揭过。”
赵偃此举,实际是在替赵王开脱。是赵王下令鞭刑赵政,可堂堂一国之君自然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向一个使节低头认错,赵偃直接把错误推到小孩子身上,免去赵王的难堪。
“这……只怕是会委屈了太子,在下担不起这个罪责啊!”冯劫嘴上这么说,眯成缝的眼睛又不断给赵政递眼神。
赵政伸了个懒腰站起来,坐这么久腿都麻了,他走到冯劫面前,道:“听闻赵国丝绸极美,不如带回去给我做几身衣裳。”
“唉。”冯劫叹了口气,“既然太子都这么吩咐了,在下只好听命。”
赵偃赶紧派人去把赵嘉带过来。原来他一直坐在赵政对面后排的位置,已经目睹了刚才所发生的一切。
如今赵政以这般姿态站在他面前,赵嘉又气又怒,双手紧握成拳,抬头看着赵偃。
“嘉儿,你还在等什么”
赵偃说得不容置疑,赵嘉心中委屈,只能愤愤说道:“赵政,之前的事是我对不住你。”
“无妨。”赵政拍了拍他的肩,神色熠熠,一副冰释前嫌的样子,而后靠近他,微笑着在他耳边低语,“横竖你要用命来赔。”
“啊!”赵嘉大喊一声,恐惧地跑了出去。
赵政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摇摇头。都吓他那么多次了,怎么还是不知长进赵嘉脑子里到底都装的是什么。
归秦之事以冯劫的伶牙俐齿和姬夫人的自乱阵脚收尾。
赵政十年的人质生涯,到此结束。
宁和宫从这一天起,变得真正宁和起来。
北风卷地,白雪消融,正是春意盎然之时。
二月十四,秦国咸阳。
“听说了么,一月前太子政已从赵国启程回来了。”
“这么大的事,能不知道吗大王登基第一日,别的事情都没做,专门下旨封了在赵国为质的王后和太子,当真是有情有义!”
“就是十年前邯郸天象异变时出生的公子政吗”
“不错,据说当时邯郸城的人害怕得都丢了魂,赵王还下了什么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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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归国大宴
赵姬身着黑色与明黄色交织的王后礼服,衣袖上有一道道精致的玄鸟纹,身后的裙摆拖地将近三尺,肩上的披帛大气庄重,与她胸前的王后颈链相互映衬。再往上看,头戴凤冠,那凤冠顶自四方拉出九条弧形的金钗,长长的尾坠已经盖过她的肩头。
赵姬本就生得绝美,现下化上隆重的王后妆容,那火红的嘴唇,勾勒得极度完美的凤眼,叫人望而兴叹。柳腰莲脸,国色天香。
“阿娘。”
“赵姑姑!”
“诶~”李钰笑着,纠正两个小孩子的错误,“以后要称‘母后’与‘王后’才是。”
三人由一众公女宦官簇拥着到了章台宫。章台宫,多是用来迎接外史或是举办宴会的。此时此刻通向章台宫的两百多层台阶中央由低到高站了二十个礼官。长长的台阶两端各有六十名举着仪仗的宦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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