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有荷华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唐小鱼是姐姐
一名大巫带着三名小巫在台阶下跳着巫舞,而后一步一阶地指引着三人上阶。此为秦国迎回王族必不可少的礼节。
过了许久,三人终于被接引到章台宫主殿门口。
殿内坐满了秦国大臣和妃嫔王孙,赵姬眼里始终只有一个人。
那立于王座之上,已然八年未见的秦王,她的夫君——嬴子楚!
在赵姬踏入门槛的一刻,整个宫殿响起了声动粱尘的乐音。三人走入殿中,齐齐下跪,四名巫师嘴里念着巫语,手拿铜铃,围着他们转了九圈,方才退下。大殿在这一刻,安静了下来。
只听得一个脚步缓缓走进,赵姬被一人双手扶起。眼前之人相比八年前清瘦些许,可眉眼间的俊朗与风气丝毫未少,仍是她印象中的夫君。
“邯郸至咸阳路途遥远,辛苦吾妻。有你这般王后,当属大秦之幸。”
赵姬热泪盈眶。
接着,子楚又扶起嬴政。他走的时候嬴政不过两岁年纪,可嬴政从来没有忘记他的模样。比起八年前的温润,子楚还多了些君王的意气。
可子楚却已经看不出嬴政了,孩子长得太快,八年时间,足以叫他成长为现在的模样。邯郸的忍辱负重并没有将他变成畏首畏尾的傀儡,恰恰相反,在那样的环境中,嬴政变得愈发坚不可摧,更加势不可挡。
“政儿,日后,你一定会是个合格的君王。”子楚将手搭在嬴政的肩上,露出欣慰的表情。
嬴政抬头:“我倒是希望你一直是秦王。”
他有野心,但他更爱他的父亲。经历了重重波折,他们一家三人终于团聚,他心中十分高兴,可又不愿意表露出来。
子楚将目光移向嬴政身侧的郑芙。身量不高,看起来毫无胆怯之意,她的眼神亦是十分坚定。子楚站在她面前,微微弯下腰去,问道:“你便是江陵公主之女郑芙”
“回秦王,正是。”郑芙有模有样地抬手作揖。
顿时大殿里的人纷纷笑了起来。此举惹得子楚亦是忍俊不禁,这小女童当真无比可爱。子楚看到她颈上的玉坠,已经了然,道:“长得这般水灵,不愧为郑楚之后。日后你便好生住在咸阳宫,陪同政儿一起长大罢。”
言毕,子楚又想起了什么,故又继续对郑芙说道:“太后很是挂念你,因身子不适,故而未来参宴。宴席结束后,你与政儿可到华阳宫去探望。”
郑芙点点头。芈姣以前同她说过,秦国的华阳夫人是楚王的妹妹,楚国的贵族,她的姑外祖母,几十年前远嫁秦国和亲,如今已是太后身份。
子楚将赵姬带上王座,嬴政与郑芙同时入席。
见众人坐定,子楚高呼:“开宴!”
整个殿中有近百人。席间不乏与郑芙和嬴政年龄相仿的孩子,大多坐在长辈后方的席位上。不时有人起身敬酒,夸赵姬貌美,夸子楚下旨有方。
郑芙与嬴政坐在一起。她发现嬴政甚少吃饭,也不言语,眼神看向四周,便知晓他定是在识人。
宦官大总管自门外急急走进来,在子楚耳边说了什么,子楚眉心微皱,赵姬关心问道:“大王,怎么了”
子楚摆摆手:“无事,不过是故人来了。”
等人走进来,赵姬才知道子楚说的“故人”是对她而言。
“相国到——”
来人大约四十多岁,皮肤稍黑,两鬓已有少许灰色头发,额上两道褶皱,在他嘴唇上方有少许零碎胡须,衣着奢华,手中握着一个碧绿色的玉球。他一走进来,嬴政就变了脸色,赵姬亦是露出不太好看的表情。
“他是谁”郑芙问道。在这样的场合堂而皇之地珊珊前来,半分不觉不妥,足以见此人在秦国的地位。
嬴政一字一顿地说道:“吕不韦。”
只见吕不韦不紧不慢地走到大殿中央,又抬手作揖,而行礼高度既非君臣之礼,也非同僚之礼。
“拜见大王,王后。”
“相国免礼吧。”
“谢大王。”吕不韦抬头,看向赵姬,赵姬神色有所闪躲,他便开口道,“数年不见,王后风姿更是卓绝。”
“呵呵……相国谬赞了。”赵姬笑得极不自然,只有子楚能清晰地看到她耳边不多的汗珠。
吕不韦四下查看,一个个扫视着殿中的孩子,最终把视线落在一个气势汹汹的身影上,慢慢走到他面前,而后负手低头,展露笑意:“政儿,见了本相,为何无
第十章 太后之威
男孩说了一句,王贲立刻闭嘴了,一副幼弟看到大哥的模样。男孩绕过他,直径走向郑芙身边的嬴政,单膝跪地作揖:“蒙恬已恭候多时,拜见太子。”
蒙恬年纪比王贲稍长,可看起来就是要比他稳重很多。嬴政扶他起来,打量三分,说道:“你是大将蒙武之子”
“正是。”
“甚好。日后多入宫来同我探讨武艺。”嬴政对蒙恬予以肯定,而后又看向王贲,“还有你。”
“我”王贲一脸不可思议,“太子,王府离咸阳宫太远,我很是辛苦……”
郑芙翻了个白眼,哪有人自己说自己辛苦的。嬴政闭上眼睛,语气甚是无奈:“我何时让你入宫了。”
“啊”
“你要多读书。”嬴政皱眉,一副受不了他的样子,“学学何谓为子之道。”
王贲依次看了看蒙恬、郑芙和王翦,显然没有一个人想理他。于是他正色,抬手作揖:“王贲遵太子命!”
看着王贲这幅吃瘪的样子,郑芙低声笑了起来。原来秦人竟如此逗趣!虽比赵人粗鲁些,但与此同时多了真诚,少了许多勾心斗角,说起话来叫人十分舒服。郑芙转了回来,不由得习惯性朝嬴政发问:“他这般淘气,以后会成为好将军吗”
“他还是个孩子,我们不能要求他太多。”嬴政说这句话时的神色就像一位长辈一样,“他肯定会的。”
郑芙努努嘴,你不也是个孩子。不过她没有说出来就是了。若她说出来,嬴政的眼神会把她杀了的。然而嬴政似是看穿了郑芙的心思,侧头看着她。郑芙心虚得低下头用膳,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未时,宴席已过大半。子楚看赵姬乏了,便带着她先行离开。嬴政问了李钰时辰,没过多久便和郑芙出了章台宫。此时时间正好,可以先带郑芙去探望华阳太后。
咸阳宫里的所有宫殿,以宫为名,每座“宫”中还又划分为十几个甚至更多的“殿”。华阳宫便是其中一个。
数十年前安国君迎娶华阳为妻,宠爱她入骨,故而向当时的秦王请求将昔安宫改名为华阳宫。安国君登基后,华阳夫人便住进了华阳宫中,只可惜安国君早逝,华阳太后住在这里也不过一月多的时间而已。
妫翎手提一香壶,走入华阳宫主殿将桌案旁已将燃尽的香盏打开,把其中的香更换为新,复走出宫殿。远远的看到两个孩子及一众宫女宦官前来,心下一喜,又走入殿中。
彼时一名四十五六的贵妇正倚靠在软榻上,手里拿着一卷书籍在仔细观看。妫翎跪下行礼,语调轻巧:“太后,太子与楚小公女将至。”
华阳太后放下手中书籍,眼中有什么东西转瞬即逝,起身,抬手,妫翎上前将她扶住。
华阳宫里清幽的香气弥漫开来,叫人闻了身心舒适。
“走吧,去见见你未曾谋面的王兄。”
嬴政与郑芙由华阳宫的宦官引入主殿,二人均被眼前之景所撼。
坐在他们正前方的女人,虽将近五十之龄,可她的仪态端庄,气质超群。因是楚人,她眉眼生得柔和,此刻唇角带笑,却有种不怒自威之感与不可侵犯的威仪。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但从未侵蚀她一丝一毫的气势。
郑芙从未见过这般惊艳的女人,说的并非相貌,而是她无形之中给人的感觉。
二人同时下跪磕头,华阳太后起身,亲自将郑芙扶了起来,仔细端详她的眉眼,觉得异常亲切,故眼存温情,语气脉脉地说道:“好孩子,这些年着实苦了你。”
郑芙自觉不算苦,有芈姣陪着她,嬴政带着她,她一点都不孤单,又何来苦楚郑芙摇着头说:“太后,我有娘亲和太子陪着,一点都不苦。”
闻言,华阳太后神色有异,侧过头去看着郑芙,说道:“楚王是你的外公,也是予的兄长,予便是你的姑外祖母。咸阳宫太大,消磨了多少人的乡心……如今在这宫里,只有予是你的血脉亲人,无论如何,你都该唤予一声外祖母罢……”
华阳太后已经将郑芙当做自己对于楚国的寄托,正是郑芙,让她又回忆起年少楚国的时光,再想起入秦后过得水深火热的那段日子,瞬间感慨万千。到至情至真处,潸然泪下。
郑芙抬起衣袖却又停下,想起她是秦国尊贵的太后,怎能以如此不雅的方式为她拭泪。华阳太后见她此举,拉过她的手放在手心,而后直接用她的衣袖拭泪。郑芙一惊,道:“太后,你……”
“予并非你所认为的高高在上之人,在你面前,予只是你的外祖母。”华阳太后将郑芙的手握在手心里。那一刻,郑芙没有其他的想法,只感觉华阳很温柔,很温柔,好像芈姣又回到了她的身边。
华阳太后又看向嬴政,眼神不再亲近,仔细打量了他的样貌,足足有半炷香的时间。嬴政不明所以,但没有言语。他知道华阳刚才只顾着同郑芙说话而冷落自己,是在试探他的韧性,至于华阳太后此刻一直盯着他的原因,他实在捉摸不透。
此时此刻,华阳太后心中已确认了一件事,遂扶起嬴政,看向身后,说道:“蛟儿,还不快来见过你王兄。”
只见得华阳太后身后一名小童探出身来,眼神稍有畏惧,与嬴政有些相似的眉目,却少了些嬴政骨子里的气势,他走了出来,朝嬴政作揖:“成蛟见过政王兄。”
嬴政稍微有些意外,原来这么多年过去,他已有了一个王弟,方才在殿上并未见到他。华阳见嬴政无所作为,便展颜笑道:“政儿,你莫怪他未去迎你。予
第十一章 寒光剑
三年后。
五月的风轻轻掠过咸阳宫的每一座宫殿。
皎皎白月,在夜色下自是醉人三分,清明又沉寂,寒冷而疏离。月中有一朵盛放的粉莲,升起阵阵雾气,显得白净的月光稍微柔和些许。忽而一条锦鲤跃起,那白月竟泛起阵阵涟漪,仿佛要化为风烟消散而去。似真似幻,亦假非虚。几滴池水落入粉莲,轻微摇曳,好像少女的足一般点着镜面,似风般轻盈。
随后一只小舟划入池中央,荷叶轻摇,月亮消失不见。但只消舟中人一抬头,朗月自是收容在无垠夜空。
宛昭端了一盘糕点放于池边小亭中,看着舟中人一条腿放在水里,双手搭在脑后的模样,笑着摇了摇头,复又折返回镜华殿去了。她作为芈姣先前的侍女,三年前来到秦国,每日打理郑芙的起居已是常事。
舟中少女抬手,假意将天上的月亮握在手中,而后猛地坐起来,用桨拍击水面特定的位置。
桨下的鱼儿惊得翻腾着身子迅速游窜。
“小家伙,又抓到你了。”
郑芙正得意,耳后突然有什么细微的声音传来,仿佛风被割裂一般。她条件反射地侧身低下头,下一瞬间,船头已经插上一把剑。
仔细一看,这把剑不同于普通佩剑,周身为靛色,泛出淡淡寒气,剑身中间还有一串简单却精致无比的花纹。只一眼便晓得,这是剑中上品。郑芙将其拔起,对于她现在的身量,这把剑还是长了些,但她却是极其喜欢的。郑芙两手拖着剑指向池边站立着的人,似嗔似喜:“阿政,你出走三月,见面就想伤我。”
池边人不咸不淡地来了一句:“只要我想,你早已没命了。”
郑芙放下手中的剑,一副不服气的模样。然而她的功夫都是嬴政教的,不服也得服。
“阿蹊,过来。”
自从他回了咸阳,总是用这种不容拒绝的语气同她说话。郑芙唏嘘一声,将小舟划到池边跳上了岸,嘴里说着:“我很喜欢此剑,多谢你。”
夜色下光线属实不甚好,嬴政仔细看着郑芙,本以为要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他却幽幽开口:“你长高了不少。”
“……你也是!”郑芙没好气地说,“你从何处得来的剑”
“王府。”
郑芙这才明白了。三个月前嬴政在子楚面前旁侧敲击,说是要跟着王翦去一次边关战场,长长见识。许是和王翦也学了些武道,回咸阳后不急着入宫,又去王府作客,原来意在王家人的兵器库。
“这么好的剑,王将军随随便便就给你了”郑芙不由得发问,王翦的小器是人尽皆知的事,即便是子楚找他要什么东西,他都要思虑再三,更别说嬴政了。
嬴政皱眉:“我可是他的恩人,他送我一把剑怎么了。”
“你何时有恩于他等等……”郑芙仔细一思索,王翦最为头疼的便是他的宝贝儿子王贲,这么说的话,嬴政还当真帮王翦解决了个很是头疼的问题。
“莫非你教会王贲尊重王将军了”
“咳咳……”
嬴政并没有咳嗽,声音的来源是——亭子。郑芙往那个方向看去,有一个漆黑的身影站在亭中,弯着腰,看起来有些难受。待他缓解好从阴影里走出来,郑芙才看清来人。
“蹊妹,你说话怎的如此不客气,我还在这里呢……”王贲看郑芙的眼神很是不自在,嘴角有些许糕点渣。
郑芙一看便明白了,在王贲手臂上捶了一拳,不满地说道:“你又偷吃宛姨给我做的糕点。”
“太后怎么没把你教导的贤淑些,你这都是跟谁学的”王贲虽在抱怨,可实际上郑芙并未用力打他。
“我。”嬴政冷不丁开口,又说了句让人崩溃的话,“阿贲,你偷东西的毛病要改。”
“噗!”
“……”王贲吃瘪,但仅限于在嬴政面前,他看了看郑芙手上的剑,说道,“蹊妹,此剑名为寒光。一听名字就知道寒气很重,本来我不想让太子拿这把的,可他偏偏就说这把剑最适合你。”
嬴政白了他一眼,王贲讨好般地笑了笑,好像不想让他说话似的。嬴政侧过头去,算是给他个面子。
“行了,去镜华殿坐坐”郑芙问。
“唔……就是同太子来看你一眼,我们都要早些回去准备。”
前几日听华阳太后提起狩猎一事,郑芙便说道:“狩猎之期不是还有几日吗”
“不错,本来我们是过几日与大王及朝臣同去的,不知为何突然又要王子和公子们明日先到猎场去。”王贲显得很是头疼,“我们刚和父亲从战场归来,又要马上离开,当真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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