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有荷华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唐小鱼是姐姐
姬丹一定不会是个好对付的角色。
郑芙点点头,乖巧地说道:“我想起来了,你是丹哥哥。”
注意到她手里的寒光剑,姬丹神色一滞,而后询问:“这些年你在秦国过得如何,嬴政待你怎样”
提到嬴政,寒光落地,郑芙忽然颤了一下,猛地低下头用手紧紧护住被轻纱包裹着的脖颈,后退几步,怯生生地看着他。
姬丹见她这样强烈的反应,下意识跟着她走近屋内,皱起眉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
郑芙再次抬起头时,已是泪如雨下,她一把揭开脖颈上的轻纱,一道长而丑陋的疤痕暴露在姬丹的视线之内,随后郑芙又将衣袖挽至小臂,她手臂上几乎没有完好的皮肤,密密麻麻、长短交错的伤痕更是触目惊心。
姬丹着实被她吓了一跳,睁大的眼睛显示了他的难以置信,“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楚轲并没和他说过郑芙有这么多如此恐怖的伤痕!一个十五六岁的妙龄女子,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被折磨成这个样子
郑芙窥出他眼底的惊讶之情,心想应该达到效果了。她每日涂抹伤药已经半年,伤痕的颜色浅了很多,皮肉也在慢慢长回来。现在的情况姬丹就已露出这样的神色,若是看到她半年前的光景,又会如何呢
阿政,为了套出姬丹的话,只好委屈你做一回坏人了。
郑芙低低啜泣,声音弱得几乎要听不见:“是秦王。”
曲蛾看着郑芙一通表演,惊得差点要露馅。先是毫无预兆地大哭起来,现在又把让她身受重伤的幕后黑手的身份推给了嬴政,果真是随了他们大王的性子……
“你说是嬴政将你害成这样的他将你视若至宝,怎么可能……”姬丹对她的说法难以相信,可是除了嬴政,还有谁能将她伤成这样。
嬴政当然将她当作至宝了,可越是这样,就越发危险。郑芙用衣袖擦了擦眼泪,“秦先王死后,他性情大变,对我非打即骂,已然不是从前的他了。”
她这么说,姬丹稍微有些相信了。毕竟嬴政刚刚继位时不明原因一夜间杀了二十多个宫仆,之后又变得性情暴戾,经常杀人,这些事情一定都不是空穴来风。而且函谷关作战那天,嬴政不怀好意地邀他去秦国,心知是不是想变相地折磨他。
“我若是当时听你的话,现在也不至于变成这个样子了,追悔莫及……”郑芙渐渐停下哭声,打算好好与他说话,“这等伤心事,不提也罢。丹哥哥,你为什么要让舞雩风对我下毒,还将我带来燕国”
第八十二章 郑国修渠
韩国新郑。
一个四十多岁、下颌有零星胡须的男子站在一座府门外。
不一会儿,府门被打开。
“张相国已议事完毕,郑客卿请入内吧!”
男子跟着小厮一路走入府内,在几株竹树之后,一个十岁左右的玉面小童正拿着一卷书籍阅读,朗朗上口。
小童抬头,放下手中书卷,规规矩矩地抬手作揖:“张良见过郑国伯伯。”
“子房小公子如此努力,将来必定能成为韩国栋梁。”郑国看向他点点头,微笑着。
张良收起竹简,道:“祖父就在屋中等您!”
“我这就进去。”
郑国走入竹树旁的屋内,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端坐在正中央,见郑国进来,老者先行抬手作揖。
郑国回以一礼:“张相国,你找我。”
这位德高望重的老者正是韩国当朝宰相——张开地。
“今日找你来,是为了韩国的生死存亡。”
二人密谈许久,至夜深之时,郑国才从相府走了出来。
一月后,秦国咸阳,多了一个名叫郑国的郑国后裔。
“大王到——”
“臣等参见大王!”
“起身。”
“谢大王。”
嬴政身着朝服,一挥广袖,坐在麒麟殿的高台之上。
半年前蒙毅与王贲一同被吕不韦以各种理由夺去官职,前些天嬴政让蒙毅自己打算,是想就做个侍卫还是文武双全的郎中令。
蒙毅何其聪明,听懂了他的暗示。
因为是嬴政的亲信,他可以出入的地方很多,可以做的事情自然也不少,当即想法子扣了顶谋反的帽子到现任郎中令上,又联合冯劫演了一出检查官绩的戏码,郎中令便又成了他的头衔,宫廷内部的守备及管理之职再次回到了他的手上。
此时此刻如往常一样,嬴政坐在殿上一言不发,听着百官一一向他汇报事项,每过一会,吕不韦总会陈述观点,提出解决方案或者是推荐某人做事,嬴政时不时说两句,而后由着吕不韦的意思再下几道旨意。
本以为又是毫无特点的一天,待众臣说完事项之后,吕不韦再次出列,抬头说道:“政儿,近日本相府上来了一位门客,若你不见,大秦可谓失去一良机。”
嬴政道:“下朝后让他来甘泉宫见寡人便是。”
吕不韦仗着是他的仲父,在朝臣面前依旧放肆地称他为“政儿”,嬴政心中不悦,可不能多说。
李钰正要宣布散朝,吕不韦不依不饶,继续说着话:“依本相看,就这时候见吧,带上来!”
蒙毅看向嬴政,他眉心微皱,没有说话。
郑国跟着接引宦官走上大殿,看到坐于正前方的嬴政,不由得露出几分惊讶的神色。
原来年轻的秦王并不是人们传言的丑陋凶恶、身有残疾,相反,他气势不凡,君王之相显而易见,让人看上一眼便会觉得周遭的事物都黯然失色。
郑国下跪,重重磕头行礼:“草民拜见秦王。”
“起。”嬴政看不出他有什么比较特别之处,故而说道,“相国同寡人举荐你,你且说说,你有何超凡常人之能”
郑国依言起身,抬手作揖以示恭谦:“草民只是一介白衣百姓,不过对水利所知较多。”
“水利”听到这个答案,嬴政倒是有些意外,于是朝郑国摆了摆手,“说说看。”
“是。秦国地处中原之西南,雨水较少,关中地区常年大旱,土地肥沃却无水灌溉,不利于农耕之发展。然关中之北有洛水,南则临渭水,若能将此两条河流贯穿连通,那关中之地百里土地可尽数利用,秦国因此会更为强盛。”郑国说得头头是道,显然是这方面的专家。
他所说的,正是秦国眼下最想解决的问题之一。空有千里土地,然农作成本太大,只有兴修水利才能使土地利用率提高,增强秦国国力。
第八十三章 转机
姬丹说话,确实有几分可信度。一月以来,他几乎每日都会来探望郑芙,顺便再说教楚轲两句,有时候三人还会共处一室,喝喝茶,说说话。
每每郑芙提到楚国,姬丹总是假意不知,转而言他,没有丝毫要松手的意味。郑芙只好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一日傍晚时分,姬丹再次踏足了小院。与他同来的还有一个人——舞雩风。
从她看郑芙略带躲闪的目光中,郑芙终于看到了转机。
二人进来之后,姬丹先是同舞雩风说了什么,她便径直走入了楚轲的屋子,而后姬丹才过来找郑芙。
郑芙极其不喜欢这种任人宰割的感觉,每日像个深宫嫔妃一样苦苦等待,最后换来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灰心与失望。
“整日在这院中属实无趣,丹哥哥不如带我出去走走。”郑芙百无聊赖地用毛笔在书简上胡乱勾画着,这句话好像只是她的无心之语。
姬丹道:“世道混乱,不出去也罢。我拿了琴来,又每日给你带来书简,难道看得这么快”
起先见到郑芙的惨状,他险些被她的表象所欺骗。王容曾经带人从函谷关跟随嬴政与她一直到了赵国,被发现后只得匆匆逃跑。
据王容所言,嬴政对郑芙的态度根本就不是她所描述的那样。若她真心憎恨嬴政,在邯郸那样好的时机,为何不赶紧逃离嬴政的掌控,而是留在邯郸意图收拢舞雩风
况且是舞雩风对她下了软骨毒药,据楚轲所言她已猜到是他指示舞雩风这么做的。既然已经知道了他刻意害她,依郑芙的心性,怎么可能还会对他露出笑脸。
唯一的可能就是郑芙并不似他看到的这般纯良无害,她已经看透了他扣押她的目的,这一个月以来都在同他做戏而已。
郑芙越是想在他面前潜移默化地降低她对于嬴政的影响力,便更说明了她与嬴政的关系坚不可破的事实。或许对于嬴政来说,郑芙会比姬丹想象得更加重要。
得出这个结论,姬丹自然更不能放她走了,如此重量级别的筹码,他应该好好思考一番日后要如何抛出。
郑芙撇了撇嘴,姬丹又是一样的回答。她甚至怀疑这数月来姬丹一直在陪她演戏,你不说破,我不说破,便暂且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两个年幼一同长大的人,心中有着各自的算计和猜疑,虽然坐在同一个屋子里,说着温暖的话,可就是让人不自觉地感到寒冷与陌生。
“我看不懂燕国字,我要看秦篆。”郑芙淡淡开口。
姬丹皱眉:“燕国没有秦文所著之书。”
郑芙不语,这便太过闭塞了些,也或许是姬丹本人很讨厌秦国。可她始终想不明白,姬丹为什么这么憎恨嬴政,分明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是什么仇怨让他无论如何都想杀了嬴政。
二人话不投机,郑芙安安静静地看着桌上极其难懂的燕字,姬丹则端坐在她身边,不多言语,茶若是喝完了就自己再倒一杯。
二人保持这样的相处方式已经一个多月。
姬丹每日晌午会过来看郑芙,而后陪她坐一两个时辰才离开。无论有什么事情,他都会推到别的时间去。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大约因为心中残存的那点愧疚吧,因为在不久以后她就会成为他手上的筹码,被当做一件物品交换出去。若她在嬴政心中的分量不够,那她的结局只有死。
姬丹从不吝啬于结交施恩于他的好友,但唯独女人,他不可能会有丝毫的怜悯之心。如果用一个女人便能换来燕国的长久和秦国的衰颓,他怎么可能不乐意
时候差不多了,姬丹起身,和郑芙作别后走出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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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月下情丝
夜色悄然来临,燕地的月比之咸阳没有太大差别,依旧清明郎朗,洁白如玉。
曾几何时,多少个将眠的夜晚,少女坐在甘泉宫的桃树下,拨动琴弦,花瓣纷纷扬扬地飘落,长剑破空而出,清酒浇下,男子的一招一式皆入她眼。
轻缓交错的弦声自郑芙手下弹奏而出,分明是相同的月光,分明是相同的曲子,今夜的郑芙却完全提不起精神。
何谓度日如年,她如是。
一曲终了,郑芙低下头,拨弄几下琴弦,想换个曲调。
“大晚上的不歇息,你的兴致是极好。”
郑芙侧头,门被打开一半,楚轲抬手打着呵欠睡眼惺忪地看着她。
“连我一个不懂琴的人都能听出来,这琴声宛如丧乐,哪里还有半分原来曲子的情意。”楚轲将门完全打开,优哉游哉地走到郑芙身边,靠在墙壁上,“阿芙这是怎么了”
“你自然知晓缘由,何必明知故问。”郑芙低下头去。
“你的《山有扶苏》弹奏得毫无生气,虽有男女倾慕的情意在其中,可太过哀婉,失了曲子的本意。”楚轲不紧不慢地点评着,而后蹲下身子靠近郑芙,在她耳边底底一句,“不过我有些好奇,你的‘子都’是否知晓你的心意”
郑芙抬眸,正巧对上他泛着点点星光的杏眼,负气地推了他一把。
分明是不重的力道,楚轲却趁势往后跌坐在地,看起来就像是郑芙将他推倒的一样。
“阿芙怎的如此狠心,我又没做什么过分的事,你这样对我,真叫我伤心……”
她已经数不清楚被关在这里多久了。
她的“子都”,一定以为她去了楚国,兴许正准备着派人去向楚王提亲。
眼看着年关将至,她到底该如何是好
阿政,若一个人身处绝对的逆境,应该如何才能扭转败局
郑芙站起身,疏离而淡漠,“我只不过是一个阶下囚,你何苦费那么多心思来讨好我。”
“你瞧瞧你,怎么说自己的!”楚轲跟着站了起来,“你见过这般优厚待遇的阶下囚么”
“那我是什么,是立马被当做物品交换出去,还是一辈子活在这个囚牢中”郑芙语气衰微,神色凄凄,好像一株还未开放便已经凋谢的娇花。
不顾身后絮絮叨叨的楚轲,郑芙信步走回屋内,将门关了起来。
庭院里有稀疏的脚步身,而后便没了动静。
郑芙躺回榻上,久久无法入睡。
刚才她那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分明就是装的,可她现在怎么会睡意全无也许是入戏太深,这会竟然感染到自己的情绪了。整日变着法地演戏,叫她有些乏累,可闭上眼睛,又清醒了起来。
这个夜晚,稍微长了些。
千里之外的另一边,嬴政睁开了眼睛。
不知为何,今夜的他莫名其妙地产生了隐隐的担忧感,不是来自雍城,亦不是咸阳。
既然睡不着,起身便是。
嬴政从东明殿的偏门走出,没有惊动任何人,他漫无目的地在甘泉宫中走着,又目的性很明显地到了一处宫室。
眼下不是桃花盛开的时节,即将入冬,这里的桃树褪去了春日的娇嫩,仅剩下枯枝败叶。
郑芙曾经说过,她最喜欢荷花,却也钟情于平阳殿的桃花。
她曾经问他这里有这么美的景色,他为何不搬进去住。
因为他想将那座宫殿留给她。
嬴政走入了平阳殿,守在殿门口的宫女们齐齐跪下,将头紧紧抵在地面上,不敢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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