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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有荷华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唐小鱼是姐姐

    可有些人的心境却在不知不觉间改变。

    十日后,雍城,大郑宫。

    在几百年前,雍城曾是秦国的国都,这里的宫群建筑丝毫不逊于咸阳。

    郑芙站在刻有“大郑宫”的匾额之下。

    这座大郑宫,正是百年前秦国君王后妃们的一处安身之所。

    嬴政在长安宫中设大郑殿,为的是照应她的姓,至于雍城的大郑宫,前几年一直为赵太后所占。嬴政下令将她囚禁与阜阳宫后,大郑宫便一直空置了下来。

    “夫人,我们要立即去阜阳宫吗?”曲蛾问道。

    郑芙摇摇头:“先去平朝行宫吧,上次目的在为大王行冠礼,行动不便,今日是该去见一见故人了。”

    片刻后,郑芙的马车停在一座恢弘的宫殿之外。

    走进平朝行宫一看,其内部的情境不似名字那般大气磅礴,即便入夏,可院中的树木大多只剩下干枯的枝干,破损的石阶以及上面积累太久的灰尘,无一不昭示着这个宫殿的破败腐朽。只要有微风吹来,院中立刻会卷起沙尘,形成一个小小的风旋,从宫苑的一侧吹到另一侧,始终无法从这其中出去。

    这座宫苑甚至比她儿时所居的邯郸宁和宫还要不如。宁和宫虽然破落,可宛昭和服侍姬丹的老娥会经常清扫,断不会让人待得有如平朝行宫一般的压抑之感。

    郑芙实在难以想象这里会有人居住。

    “这里头阴气太重,夫人身怀王嗣,还是不要久待的好。”负责看守行宫的官吏提醒道。

    “知道了,我进去见一见太后便出来。”

    郑芙迈步走入屋子里,并未见到任何一人。转过身来想到别的屋子里寻找,却被突然出现在身后的人惊了一跳。

    这个妇人约摸四五十岁,穿着纯黑色的衣衫,身形有些臃肿,面相凶煞,没有任何表情,眼中毫无光彩,宛如死鱼的眼睛一样。

    见郑芙在看她,妇人稍稍弯了弯腰,把手中的木桶便放到院内积灰的水井旁边,而后走入另一个屋子,开始将衣裳一堆一堆地抱出来。

    郑芙走到井边,询问道:“请问你可知华阳太后在何处?”

    听她说话,妇人停下脚步,行动缓慢地抬起头来打量着她,而后抬手指了指院门后方独立出来的小屋。

    “多谢。”郑芙朝她所指的方向走去。

    打开屋门,眼前的场景着实叫郑芙大吃一惊。

    屋内的桌案因缺了一角故而不太平整,一看桌案的成色便知是摆放在这里十几年了。桌案的旁边有一个壶,从里面散发出阵阵恶臭。数不清的苍蝇在壶边盘旋。

    而桌案之后的床榻上有一条破旧的薄被褥,以及一位垂垂老矣的老人。

    昔日的风光荣华不再,徒留数尺白发,密密麻麻又凌乱无比地贴在老人的头皮上、脸上以及脖子上。郑芙最后见她的时候,她一头乌黑绿云之上,仅有寥寥几根灰发而已,如今是实实在在的一根黑发都没有了。

    白发之间若隐若现的面庞上是细密的皱纹,正如她的手一样,宛若被针刮过无数次的黄蜡,油腻且焦黄。

    她卷曲着四肢头朝外地侧爬在榻上,好像已经去世许久了。

    郑芙以手探了探她的呼吸,老人呼吸微弱,几乎要咽气。

    (iishu)是,,,,!




第一百七十八章 楚魂华阳
    【】(iishu),

    ()华阳太后睁眼醒来,幽暗的屋子里没有一丁点,她只能从头顶破了的砖瓦空隙中看到一圈淡淡的光辉。

    这样的场景,她不知看了多少次,这俨然是夕阳即将落去的颜色。

    “外祖母,您醒了。”

    陡然传来的声音,令华阳太后不自觉地浑身发抖,双眼空洞,惊慌失措地爬起身连连后退,直到撞上身后被虫啃食得凹凸不平的壁沿。

    三年了,她已经三年未曾听过人的声音了,为什么她的屋子里会有人的声音?

    等到郑芙站在瓦片透光下的位置,华阳太后才看清了她的脸,她瞪大眼睛,仿佛忘记了如何说话。

    她眼珠的边缘有些褪色发灰,两手紧紧抓住耳侧的白发,突然伸手指着郑芙,几年来第一次开口说话:“是你!”

    “是我。”郑芙走近她几分,并不嫌弃身下的床榻肮脏,坐在她的身前。

    华阳太后的神色忽地涣散下来,颤颤巍巍地朝郑芙伸出手,迟疑片刻,还是把手放到她的左脸上。温热的触感传来,华阳湿了眼眶。

    “芙儿,你又来看予了……你不听予的话好好同妫翎学习女艺,非要跟着政儿耍刀弄枪。刀剑无眼,你只是一个弱小女子,日后若是受伤了可怎么办?”

    郑芙一下子愣住了。

    她六岁随嬴政回秦,第一次探望华阳之时,华阳亲切地让她称她为“外祖母”。当时华阳看她的神情,正如今日这样温情中带着怜惜,仿佛在收留一个孤苦伶仃的孩子。

    “予从未见过你这般好动的女童,不过予就是喜欢得紧。成蛟长你一岁,与你一样都是予喜爱的孩子,日后待蛟儿成为秦王,予便下旨为你们赐婚。因为予的谋划,你从出生便跟着政儿,如今是该好好补偿你了。”

    郑芙知道她已经精神恍惚,不知自己身处何处,处于何时。但从华阳的嘴里听说这件事,着实叫她惊诧。

    他们年纪尚小的时候,华阳表现出对成蛟的极度喜爱,虽然对嬴政冷漠些,但亦未曾刻意去针对过他,郑芙从不知道她的心中是如此作想。既然她意属于成蛟,那为何赵太后与嬴政回秦的时候却没有多加阻拦?嬴政登基之前似乎未曾做过任何有助于成蛟成为太子的事。

    “只可惜,一步错步步错。予一辈子都没有自己的孩儿,所以予看到子楚的第一眼,便决意收他为养子。即便是相互利用,但予总归是个母亲了。子楚去得太早,和予也有密不可分的关系啊……当年的一出奇货可居,带来了子楚,带来了吕不韦,不知不觉间打乱了予对秦国的所有布局。”

    听华阳提起子楚的死因,郑芙即刻发问:“外祖母,您说详细一些,先王的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华阳却好像听不到她的声音一样,深灰色的眼珠子转缓缓往发亮的瓦片上转,而后自说自话。

    “韩国?赵国?相比之下,予只得选择相对弱小的韩国,因为他们是小国,既然是小国的人,便更好控制。可吕不韦那个匹夫,一心帮扶赵国母子,谋划好要让他的儿子继位为秦王。予虽一心匡扶嬴氏,但又敌不过他的手段。”

    说到这里,华阳冷哼一声,神色一凌,正如往日在朝堂上训斥众臣的威严之态。

    “后来总算知道无法管教他的秦王儿子,还不是还得听从予的话,威胁蛟儿举起反旗。只要予与他联手,此事便是胜券在握。岂料政儿不过动了动嘴皮子便叫他自乱阵脚,非得自己收拾残局,愚不可及!”

    郑芙越听越急:“您怎么就确定阿政是相国之子?”

    华阳太后仍然听不到她在说话,只是眼神转向了她。

    “蛟儿叛乱失败,政儿势必会查到予的头上。函谷一战乃是予一早告知王兄,目的就是拿此牵制政儿,只要予回了咸阳重掌大权,楚国的荣耀便不会在予的时期陨落!可政儿实在是太难对付,我便只能从芙儿身上下手。六国联盟,百万之师,即便秦国能够抵挡,没有几年的时间亦无法将其击退。芙儿已经无法控制,予只好立鸾儿为秦王后,无论用何种手段,只要在这期间内她有了子嗣,孩子一出生,予便命王兄增加兵马杀了政儿,予便可以重新携幼王掌权。”

    郑芙苦笑:“您口口声声称大王为政儿,称我为芙儿,做的却是半分不近人情的事。”知道她听不见,可郑芙仍是发自内心的感慨。

    “此事若成,予便仍是权倾朝野的大秦太后,若败,势必沦为阶下囚,但为了大楚,予必须那么做。结果还是予低估了政儿,百万之师,区区数月战事便结束了,楚国竟然还被占去十几座城池,予的心在流血!事情再无转圜之于地,予,败了。”

    郑芙垂下眼眸。

    她、芈鸾、成蛟、子楚、韩夫人以及数不清的被她在棋局中游刃有余地操控的人,华阳太后算计一辈子,葬送这么多的人,为的都是她心心念念的楚国。

    “当初子楚还不叫子楚,他叫异人。为了讨予欢心,他更名为子楚,这是多好听的一个名字……子楚,楚国,我的故土!一步错,步步错……若我当初没有收他为子,结局是否会更改?子楚的儿子,秦王嬴政,他的野心昭然若揭,予只怕大楚的江山不日便要被秦国的铁骑踏遍,予的故土会被大楚子民的血染得殷红啊!予怎能安心,怎能安心——”

    说到这里,华阳太后躺下两行清泪,仿佛看到什么恐怖的东西,她惊得张大了嘴,粗喘着气突然向后倒去。

    郑芙起身往屋外走了几步,复又停下回头。

    保持着原先的姿势,华阳的身体好像僵住了。

    郑芙打开屋门,一缕温暖黯淡的阳光照射在华阳的脸上,将她逐渐散大无神的瞳孔照耀出奇异的颜色。

    这个女人,终其一生都在为楚国燃烧着自己的生命,无论用什么手段,无论会失去什么,她都始终坚定不移地向往着自己的信仰。

    最终换来的没有其他,徒留她一人的死不瞑目和数不清的残破灵魂。

    “来人,将太后遗体迁入骊山王陵,与孝文王合葬。”

    将压在心头数十年的话说了出来,华阳总算可以离开人世了。

    自此,大秦再无华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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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章 求生
    【】(iishu),

    ()赵高自秦楚之境回了咸阳,带着一车货物抵达长安宫,将一切物品摆放到相应的屋子之后,他便朝大郑殿走去,看到侍奉在殿外的宛昭,说道:“夫人可在殿内?”

    “夫人已经离宫许多日了,你若有何事要禀明夫人,可以先告诉我。”宛昭问。

    “离宫数日……”赵高不解,“为何?”

    宛昭警惕地看了看周围,小声说道:“夫人谎称入终南山休养,实则去了雍城。”

    “雍城?”赵高露出几分不可思议的神色,“夫人竟然听信茅焦的话擅自去雍城接王太后回咸阳?!”

    “不错,夫人既然肯见茅焦,说明他的话确实有一番道理,你不必太过担忧。”

    赵高面露绝望:“宛姑姑可知那王太后是大王的心结,任何人胆敢触碰都会死无葬身之地啊!”

    “你说得没错,任何人敢做这件事都会死无葬身之地。但是芙儿不同。”宛昭自是十分笃定,“我看着她自小与大王一同长大,不论发生什么,大王都不会伤她的,只要事情没走漏风声,没有人会因此丧命。”

    赵高面色木讷,几乎已经听不到宛昭的话,良久才吐出几字:“夫人离开多久了?”

    “将近二十日。”

    赵高如临大敌,忽感身上下,由内而外从骨子到皮肉的寒冷。

    二十日,足够郑芙的马车回咸阳了,即便他想派人前去阻止,一切都已经来不及。

    “知道了。”

    赵高说得风轻云淡,内心里早已如同江河翻涌。他随意找一个理由离开了大郑殿,趁人不注意之时走出长安宫。

    郑芙的确十分关心自己手下的人性命安危,即便要做什么冒险的事,亦会提前为他们安排好后路,以至于从不牵扯上他们分毫。她谎称入终南山修养,实际是对长安宫宫人们的保护。

    虽然在努力地用事实来安慰自己,可赵高心中的恐惧仍旧无可抑制地蔓延滋长。

    虽然再过不了多久郑芙就会回到咸阳,可万一……在她回来之前嬴政知晓了这件事,那么包括他与宛昭在内的整个长安宫的人都会因嬴政的怒火而丧命!

    他不惜牺牲自己的后半生进入咸阳宫,岂能因为这件事被拖累?他尚未得到他渴望的权势,怎么能仅仅止步于此?他不甘心!

    到底要如何才能救他自己?

    想到这些,赵高突然产生了一个念头。

    一刻钟后,赵高出现在甘泉宫的东明殿之前。

    “徒儿见过李总管。”赵高躬身朝李钰行一礼。

    李钰点点头:“有何事要禀?”

    “是有关郑夫人的事。”

    李钰走进殿中通禀,过了不久便出来,道:“你进去吧。”

    赵高点了点头,而后走入东明殿之中。

    袅袅如流水桃花般温柔的琴声传入耳中,不过弹奏一句词调的时间,琴声突然停了下来。

    赵高没敢抬头,跪在地上大拜:“奴才拜见大王。”

    “谁准你弹《诗经》的?”

    嬴政没有搭理他,而是质问屋内的另一个人。

    赵高微微抬起头来,发现右侧古琴之后跪坐着一个女子,正是作为郑芙陪嫁媵女的芈祺。

    芈祺低着头,转过身去跪对嬴政:“大王息怒,大王不喜欢,妾身便不弹了,妾身为大王弹奏楚地的民乐。”

    “不必了。”嬴政简直懒得看她一眼,转而看向赵高,“何事?”

    赵高没有站起身,重重将头扣在地上:“奴才有罪!奴才奉夫人之命去楚地采买,今日回宫才得知此等祸事,请大王饶命!”

    “什么祸事?”嬴政挑眉。

    赵高心下一横,大声说道:“奴才也是今日才得知,郑夫人并没有到终南山修养,而是直径去了雍城接王太后回咸阳!这几日只怕要到了……”

    芈祺虽不知嬴政为何这样痛恨王太后,但亦知道嬴政已经杀了二十七个劝谏之人,在此关头郑芙竟敢擅自做主去雍城将王太后接回,无异于狠狠拔下嬴政的逆鳞。

    “接王太后回咸阳?”

    殿内的气氛刹那变得诡秘沉静,有种莫名令人窒息的恐惧之感。

    赵高将头死死抵在地上,半句话都不敢回答。

    “李钰,去把长安宫的人都带来!”

    咸阳宫里,即将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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