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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情人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卫慧

    “怎样?”

    “像一个囚犯对看管她的人,像一个乞丐对施舍者。”

    我沉吟半响,不知该怎么回答。我说:“喏。这个并不重要。”

    “我渴望得到你的爱,渴望和你结婚,可你吝啬地逃走;我受了伤渴望得到你的安慰,却是这样一顿的责骂。”

    我想抱她一下,可她站得有八尺远。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固执地往回一缩。

    她继续说,我知道你烦我了,你必定有一天会烦我的。可是伊风,你比我大十一岁,有时候我情不自禁地就把你当作兄长师长,我碰到难题我不会解决我不由自主地就会想到奔向你。可你,一次又一次地板起面孔来教训我,我好像总是错的,不是这里错了就是那里错了,我不但得不到你的安慰还会加倍地受到伤害,我们之间的地位越来越不平衡,我不知道为什么最起初我们是一样的、是平等的感情,到了现在我却存在于这个委委屈屈的位置,在夹缝中生存。你的爱情总像是施舍,你总是施舍得那么少,但就是那么一点点,都是我全部赖以生存的力量。

    她的情绪很激动,从无关爱情的事情谈到了爱情上面。在这一点上,我纵使有一万张嘴也说不过她,本来我就是欠她的,本来我就无法给她再多的爱,她炽热地爱我,她曾经为我堕下过一个孩子,我却不能背叛宝儿和我的婚姻,这是底线。我望着她,面无表情地张嘴,“我走了,你今晚好好休息一下,也考虑考虑我的话,明天我再来看你。”

    说完,我大步走了。

    我错了。

    我是一个胆小的选择逃避的男人,我为我自己感到羞耻。

    我赶到的时候,米米的母亲已经从老家赶来了。

    医院里。米米身上插着各式各样的管子,她还没有醒来,但结果已经诊断出来了——

    “病人颈椎第七节以下失去知觉,高位截瘫。”

    妈妈悲痛欲绝。

    警察刚刚离去。

    一具面目全非的男尸五个小时前被送往太平间,家属还没有赶来。

    谁也不知道头一天发生了什么事!

    谁也不知道米米怎么又会上了李强的车!

    谁也不知道车子为什么会撞出高速公路,翻下山崖!

    李强在太平间里躺着了,米米还在昏迷中。

    妈妈抬起疲惫的眼皮,轻声问我:“你叫伊风?”

    我点头。

    “她一直在叫你的名字。”

    这两天宝儿父母都在,吃饭时间我还不大走得开,晚饭后我匆匆赶到医院,米米已经醒了,周围还有好几个她的朋友。

    米米眼睛红肿,周围的人都在小声地劝着她,显然她已经知道自己的病情了。妈妈走到我面前小声地说:“米米对那天发生的事什么也不说。”

    人都死了,还说什么?然那天的事终究成了一个谜,事后有目击者说看见一个脸上有疤的高个男子和一个面无表情的年轻女孩一先一后地出了小区门,上了一辆snaa,然后车飞快地向前开走了。

    米米看见我来,很不自在,很想躲开。有一些害怕,还有排斥。

    我刚一走近,她把脸埋往被子里尖叫。

    “别再跟我说张海迪或者桑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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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 宝儿:每个人都有新衣服穿
    伊风又匆匆出去了,我的心往下沉、往下沉,我知道他去找那个叫米米的女孩,可我心往下沉的原因却不在此,那是因为我知道,那个女孩已经高位截瘫了。《+乡+村+小+说+网 手*机*阅#读 annas.r》

    伊风对那个女孩是认真的,伊风对丢丢和我也是真的。

    那天在沃尔玛,我们遇上了,我还看见麦兜——就是蔡民贤后来养的那条狗,它对伊风叫,它和他很熟的样子。

    女孩和伊风也很熟,她的脸像红苹果,她真美丽!

    伊风以为我忘了米米,怎么可能,从我刚来几天的那个“星期五”,我就看出来了,你们的眼神出卖了你们。我大着肚子去勾伊风的脖子,就是潜意识里不想让她再接近。

    我还能再爱伊风吗,伊风是在报复我吗?我宁愿他是真的爱着那个女孩,我不希望米米被他伤害。

    从沃尔玛碰面回来的一个星期后,伊风也穿上了一件新恤,他告诉我说是蔡民贤买了两件,给他拿了一件。我不想寻根追底地问他,为什么买了两件会是蔡民贤没有?伊风以往穿新衣服之前都要过一遍水,他从来不会直接把商场里的衣服穿上身,可是这一次,他在哪里过的水?

    不要自以为这个世上只有你一个人聪明,你一个男人心思绝没有女人细敏,你的眼睛出卖了你。

    最重要的是,那些曾经的感觉,恩爱缠绵的温情,全都不在了。我对于你,恐怕只是一个模式一份记忆了。

    这是我的耻辱,你伤害了我的自尊。

    前些天原先单位的同事给我打电话,她们高兴地告诉我现在的新军装比原来的好看多了,我说是吗。她们就又告诉我丁宝宝你转业了太可惜了,你那身材穿新军装绝对好看,比我们都好看!

    新军装,07式,建军80周年的一份厚礼。我怎么能不知道?那两天我天天盯着电视屏幕,想像自己穿上它的样子。

    哦,松枝绿,很好看,我们陆军的都是松枝绿!

    可惜,我再也穿不上了。我为了伊风我脱下了军装,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爱上的它,我现在也永远不会知道了,我永远不会再去想这个问题。

    所有这些,都是我要承担肚子里孩子的苦果,没有人真正地了解我,即便伊风,他也只能给我带来失望。

    孩子,你理解我吗,一颗救赎的心?!等你长大以后,你一定要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爱。它浓密,无处不在。

    并且,永远不会冷却,因为,永远都有我这样的人存在。

    每个人都有新衣服穿,每个人都高兴得跟过年似的,只有丢丢,即使是新衣服穿在她身上也像旧的一样,那上面充满了奶渍和药渍。没办法,她每天都得服用大量的药,她要以最好的生命状态去等待医院的角膜,而在我们前面光是排队就排了五百多人。

    五百多人,五百多个人都等待着一双健康的角膜给他们带来光明,每一个健康人看来再正常不过的角膜对他们来说是那样地弥足珍贵。

    人,只有在失去了以后,才会感知珍惜。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经历失去?

    五百多,这个数字对我们来说遥遥无期,但哪怕有一线希望,我们也不能放弃。

    上天啊,你是多么地不公?你怎么忍心让丢丢来背负我们的罪恶?她还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别的孩子可以看见苹果看见玩具看见那么多的色彩,可她却只能听着声音向我们爬来。

    每爬一步,膝盖都像跪在了碎石上,每一步都存在着那么多潜在的危险。

    她总是不停地用手指挖眼睛,或者用手背摁眼睛,怎么拿也拿不开。我问过医生,医生说盲童都喜欢这样,因为他们看不见,而用手挤压眼睛的时候会刺激到视网膜,通过神经形成视觉亮点,就像我们看见烟花一样全是亮点点,这个也许会令她兴奋。

    兴奋吗,这视觉的烟火?

    她看不见她的手所以曾经插进了一杯滚烫的开水里,她看不见她咕咚一声就掉下床去,她看不见她用手揉眼睛,她把我的心都揉碎了!

    我总是想去“沃尔玛”的那个红苹果一般的脸颊,我总是看见王嫂冰冷的面容在我面前晃动,我总是听见她不停地跟我说她看见了……

    我看见sn上女孩的签名像凄美的咏叹调:风!风!天上的风!

    我曾经叫过伊风“风筝”,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以前的风是我的风筝,可是我到北京后才发现,线分成两股了,被两个人牵着,更容易断了。

    现在那个女孩却突然地截瘫了,一个好端端的21岁的女孩突然见只有一只胳膊能动了,我想我该走了,我想伊风应该留下来,应该照顾她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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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明亮的眼睛
我一直哭一直哭,哭我没有漂亮的鞋子穿

    可有一天,我发现有人竟然没有脚

    于是我不再哭,我不要漂亮的鞋子

    我要他们有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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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 妈妈:没有你我怎么办?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颈椎以下高位瘫痪的、仅有一只胳膊能动的是我的女儿吗?

    米米,到底发生了什么啦?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啦?

    米米!我冲上去抱住我亲爱的米米我亲爱的女儿,哭着对她说:是哪个混蛋?!妈妈替你报仇,妈妈不要命了也要替你报仇!

    可是,米米一直哭一直哭,哭到那只手擦不动眼泪了,她对我伸出胳膊,渴望我的怀抱。《+乡+村+小+说+网 手*机*阅#读 annas.r》

    她4岁那年,也是这样对我伸出胳膊,说:“妈妈,和米米相依为命……”

    可是,你现在这个样子,叫我怎么跟你相依为命啊!

    “你这女儿啊,额窄面窄,没福气的命哟!”米米出生那年,产婆略懂一点易术,说了这样一句话。

    当时我大为不快,一年后抱着米米去九华山上抽签,结果抽到一支下签:“一生行事似飘蓬,为人能干异凡庸;初年运蹇事难谋,渐有财源如水流;此命福气果如何,朝晚拜佛念弥陀。”

    穿着僧袍的大师为我解签:能干为别人了,挣钱为别人了,什么好处自己累死累活地得不到,最后还得出家。

    我的心突地沉了下去,看着才两岁多就已经粉妆玉琢女儿,仿佛远远地看见了她不幸的一生。那种绝望,埋藏在心底,没法说出来的痛。

    我信命,我们那儿的人都信命,人人祖祖辈辈供奉着一个精神偶像,他是权威,是统治,是神也是魔。他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他可以让你金榜题名大富大贵,也可以让你烟消云散万劫不复。

    然而我抱着我的女儿,和我一样美丽的女儿,决定同命运抗争一次。我要做我女儿的神,在她每一个人生的路口出现。

    我生她的时候难产,生了3天3夜,最后医生拿听诊器来听胎音,说不好,恐怕是个死胎了。

    我不信,我要求剖腹产,我赢了,生下来她好好儿的,生机勃勃地对我嘹亮地哭。

    这是我第一次赢。

    她7岁那年放暑假,跟院里一个轻度神经病玩电源开关,值班医生跑过来对我说,护士长,你女儿跟265号玩电,死了。

    当时所有听到这话的人都以为我女儿死了。我也不信,我跟着跑过去看,265是死了,表皮都烧焦了。可我女儿没有,她浑身发紫,没有血色。我扬手给了她一巴掌,她咳了一口痰,醒了。

    这是我第二次跟命运争取。

    她十五岁那年,我们带着麒麟去公园划船,她那时候还不会游泳,跟麒麟在船上闹,一不留神掉下去了。

    我扑通就跳下去,可我拉不动她,她身下竟像有水鬼似的在把她往下拽。我闭上眼睛想完了,水鬼来缠身了,只能靠你自己了。

    我在水里艰难地对她喊话,跟——我——学!我紧紧地抱着她的头保持一分钟能露出水面几次的,没几分钟她自己游上岸了。

    我扒着船舷直掉泪。真伟大,我的女儿!

    这是第三次。

    不要认为我说的玄乎,真的是命。我和我女儿都是好人,好人是不会死的,就像电影里的好人一样是打不死的。我每年上两次九华山祈佛,我女儿不必,我就是她的佛。

    我很久很久没看见我的女儿了,我料想她一定出了什么事情。虽然她平时在家里也是不说话,但她人在家里,我看着也放心了。

    女儿很乖,从小就会帮我分忧解难,我们日子过得好与不好,她从来不跟我抱怨。邻居们老师们谁见了她都夸,你这女儿哟,养的真好,瞧把你疼的……

    我肚子疼坐马桶她就伸出小手给我揉,我赶她走我说臭,她说妈妈不臭我给妈妈揉。

    我喝酒她帮我挡酒,我醉了她背我回家。谁要是想占我便宜她眼睛瞪得老大,搞不清谁是谁的孩子反正她护着我。

    她上初中那会儿数学不行,我又下岗了,不让她跟我捡烂叶子她就跑到病房帮我做护工。人家嫌她小不想让她做,就说一个月100块钱结果她也做。可聪明了,给病人唱歌念诗什么的,病人高兴了家属反而不让她动手了。

    我们俩,像姐妹,像母女。有时候我是她母亲,有时候我觉得她又是我母亲。

    可是现在,她成了这副样子了,叫我怎么接受得了啊?我们一起闯过了那么多艰难的日子,可她就成这样了,我宁愿把我的身体给她啊。

    她这样多难受啊,她才21岁,她还不如一开始生下来就是个死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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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 米米:还有什么没有做的
    令每个人意外的是,米米的情绪恢复得很快,那么快就笑眯眯地了,让每个人都难以置信。《+乡+村+小+说+网 手*机*阅#读 annas.r》

    她笑眯眯地对妈妈说话,我又可以像小孩子一样地赖着你了!

    她笑眯眯地对我讲话,早啊吃了没啊丢丢会叫妈妈了没?

    她笑眯眯地给病房里的人讲故事,让妈妈把电脑放她面前,上网,看各种各样的信息,看到什么她能做的就做什么。

    先是助学。她平时就很关注慈善事业,什么捐衣赈灾啦,残疾爱心会啦,这回她看中一个爱心助学会的,一个一个地掉学生资料看,跟妈妈商量哪一些最需要帮助。还一个一个地打电话调研查访,对证无误了及一张一张地填汇款单。

    再是当心理义工。也是找谁谁不幸了,谁出了车祸丢了腿丢了胳膊的,谁生了病了锯了胳膊锯了腿的,又一个个地打电话聊,拿自己说事,鼓励其对方好好地活下去。

    最后一件是截然相反的。她开始为“安乐死”申请法律效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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