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绝新汉朝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战袍染血
若是不打,之前谋划布局这么长的时间,前前后后动员诸多兵力,粮草辎重的投入可不是小数字,必须要有回报,才能维持住收支平衡,否则对族中无法交代。
但若是真打了,当下那祖逖隐隐和幽州陈氏结盟,会不会因此将陈氏的注意力,从鲜卑诸部吸引过来,白白给鲜卑人挡刀子?
那慕容部可是新近崛起,势力膨胀,正处于上升期,可以说是不可一世,结果陈止一出手,那就是摧枯拉朽,就算消息有不实之处,但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就算三分是虚,那余下的七分真切,也着实不容小觑,石勒自忖,要承受陈氏攻势,自家必有损伤,说不定令那江都王和匈奴国抓住机会,趁虚而入!
沉吟片刻,石勒有了决定,他眯起眼睛,忽然问道:当初北方有曹魏袁赵两国,能与汉廷对抗几十年,靠的就是几州之地,其中却也有富庶之城,不知我等可否效仿之?
便有人道:冀州几经遭难,富城不多了。
石勒又问:那河间可是富庶之地?
此问一出,不少人心里就明白了,猜到了石勒的决定,于是顺势说道:河间之地也算富庶,但与南边相比,大有不如,而且地处两州交界之地,又有流民冲击,多有破败。
既如此,先把这里留着,做个引子,那河间王与江都王亦有矛盾,让他们且先内斗,石勒这么决定,就是要先避开陈止锋芒,原本的投入无疑就打了水漂,心里自是难受,于是忍不住又问:我若想将江都王逼走冀州,有几分成算?
这次,他看的却是张宾与聂道仁,这两人在他心里,算是谋士之首。
聂道仁出列说道:依属下所知,江都王意在洛阳,如今打着的主意,是在洛阳危机之时,领兵解围,进而得权,要逼其人离去,其实不难,那长沙王正招募人手,大军几万,已然开拔,要攻伐洛阳,只需有人鼓动,让江都王提前离去,不成问题,此人一走,东三郡便就空虚,大帅可一战而下!
好!石勒闻言大定,既如此,便由你安排,必要之时,不妨激化河间王与江都王的矛盾,让这两边也能消耗一下。
张宾没有一皱,说着:此时逼迫江都王,为时尚早,盖因东边几郡,在江都王手中并无太大威胁,反倒是由他靠着宗室名头,挡住了青州的苟晞,此王一走,苟晞说不定顺势北上,那时面对的就不是无用的宗室,而是带刀的屠夫了!
听到苟晞这个名字,石勒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当初他纵横北方,劫掠几郡,被王浚追赶,也能喘息逃亡,唯独是碰上苟晞,连战连败,家底都打光了,惶惶如丧家之犬,最后万般无奈,投靠匈奴,心里阴影很大。
但旋即,一股怒意在胸口酝酿,石勒盯着张宾,淡淡说道:此一时,彼一时,苟晞若来,某有何惧?
张宾一听这话,却是心头一凉,暗暗摇头,知道自家这位主上,因为不舍得前提投入,又不愿意招惹陈止,又想着扩张,又担心幽州南下,已经进退失措了,怕是要做出错误决策了。
第九百五十章 生去意
当议事结束,众人散去的时候,有不少人聚集过来,大部分人都凑在聂道仁的身边,与之交谈攀谈,谈论的多数是如何攻伐东边三郡的话题。
相比之下,张宾身边就显得有些冷清了,也就是夔安支雄等少数几人,凑在边上与之商谈,脸上都有忧色。
就在刚才,石勒不顾张宾的分析与劝阻,虽然没有表现得多么执意,但却有一股迫切在里面。
兵马一动,粮草辎重随之,耗资日以万计,大帅焦急也是在所难免的,面对几名老同僚的忧心之言,张宾表现的还算平静,咱们现在不同于以往,过去兵马相随,劫掠为生,是以强横,但遇到朝廷的堂堂正兵,就要避其锋芒,没有稳固之地,现在占领冀州,建制立规矩,征税纳粮,招募兵丁,有了稳定的钱财与兵员,诸位也都过上了锦衣玉食的日子,但凡事皆有利有弊
说话之间,他目光扫过面前几人,注意到这些人的脸上,比起之前,都多了些富态,神色更好了,双目更加有神,而身子臂膀,虽然有衣衫遮挡,却依旧看得出孔武有力的架子。
过去这些人追随石勒,要么是寄人篱下,要么就是在草原中土奔波,没有根据地,靠抢吃饭,运气好了,抢着多一点了,就能过两天富裕日子,吃香的喝辣的,大口朵颐,可若是运气不好,那不光没有什么好吃的,甚至还要忍饥挨饿,更要被人不断追杀,难以立锥之地。
实际上,不光是这些,就连征兵之事,过去也多数靠着抢劫强拉,张宾其实就是受害者之一,而他因有学识本领,被石勒看重,加以重用,但其他人可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多数人都死于非命。
这样的消耗,无论是对劫掠者而言,还是被劫掠的人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过去处处迁徙,可谓辛苦,朝不保夕,自是难过,如今定居下来,便有了享受的根基,只是正像在下说言,凡事皆有利弊,再动刀兵和过去比起来,消耗就大得多了,过去一番劫掠,便是收获,若无大势力干涉,甚至能以战养战,越强盛,草原上部族崛起,相互吞并,就是这个道理,但现在有了基本地盘,运作维持就需要投入,而一旦兴战,牵扯各方利益,战争时间持续的越长,消耗的钱粮就越多,受到的阻力就越大。
支雄听了,明显是有感触,就叹息道:军师此言不假,我等初来冀州,横扫几郡,也不过就是原本人马,就地征兆,就可以直接用来交战,但那时对手乃是流民军,本就不堪一击,一个冲锋过去,敌人就先溃败了,可现在不一样了,面对装备精良的官兵,打一个河间郡就耗费众多,便是那无用的江都王,若不是经常丢盔卸甲,留下辎重粮草,恐怕几场打下来,咱们的人也都拼光了,现在打仗,真是日耗千金!
夔安眉头一皱,沉声说道:若是这么说,那某家就不懂了,怎么地盘越大,人越多,咱们这战力反而越弱,越要花钱?
不是战力越弱,而是不光要打仗了,张宾摇了摇头,指出了那话中的错漏之处,过去就是一支军队,如今不光兵马,还有产业有官僚,不光要打仗,要征税要劝农劝学,是以变难了,但这是必由之路,否则不可持久,只能如古时部族一般消失无踪,我想大帅之志,必不会如此,只是当下好不容易稳扎稳打了一阵子,奠定了基础,却不能冒进,否则去了江都王,来了苟晞,那是逼走了兔子,引入了豺狼,北边还有猛虎,西边也有野兽,哪里还有安心展的局面?
支雄与夔安亦是这般心思,这两人同为武将,过去也是同僚,但现在各领一军,争夺权利补给粮饷,私下里已有龃龉,但面对关系到整个势力集团的问题,还是颇为惊醒的,因此才会过来和张宾商议。
支雄则道:依军师所见,当前要怎么办?某家也知道,那屠伯苟晞乃是饿狼,早就想要提兵北上,却被江都王挡住,冀州已经够乱,不能再引入此人。他当初跟随石勒东奔西走,是吃过苟晞的亏的,当然畏惧,不想此时面对那位东平侯。
这事的症结, 其实在于花费,张宾却将事情看得很准,因为前期花费太多,结果因为幽州威慑,这河间国不能打,平白耗费钱财,大帅在面子上过不去,关键是和先前拿钱的那些商贾宗族佛门不好交代,是以才有这般判断,因此除了要说服大帅,还要将其他各方关系理顺,这件事还请两位将军能够出手。
怎么?夔安有些诧异,军师不亲自去梳理么?这话一说,却见张宾朝着一侧看去,他循着目光看过去,入眼的正是被几人围着的聂道仁,登时了然。
此时说是有商贾宗族,其实这两边真正归顺石勒的不多,主要还是佛门支持,而这次聂道仁又是提供情报,又是提出战略,还出钱出力出人,影响力在短时间内大涨,而且隐隐要挑战张宾的地位,如果张宾出面,这结果可想而知。
另一边,支雄却看出了其他东西,他自是清楚,羯人族中以石虎为代表的族人,对张宾受石勒信任,早就心有不满,时时刻刻都想着找张宾的把柄,这时如果张宾出头,说不定就要被人抓到什么事来借题挥,因此主动退避才是正确选择。
但如此一来,焉知张军师未来还能否全力为主公谋划?
支雄也有担忧,他很清楚张宾的能耐,这半年以来越倾向于张宾,但毕竟不比石虎乃是石勒血亲,影响力上不够。
与两人告别之后,张宾回到自家府上,见到了侄子张铎,叹了口气,对他说道:我恐不能久留此地了,你当有准备,最近这段时间,让家中行商之人,多留意幽州陈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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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五十一章 被吓破胆了
就在冀州之中,各方势力因为北方战场的消息,而各自暗流涌动之际,在幽州之北,广袤草原之上,却有一支兵马,正急慌慌的前行。
这支兵马乃是骑兵,前行迅速,只是这奔行之间,既不见凶猛,也不见灵巧,反而有着浓烈的狼狈与煌急之意。
这次,应该甩掉那代郡妖兵了吧。
队伍之首,赫然是那位慕容鲜卑大单于之子慕容仁。
这位几日之前,还率领着一支兵马,占领和扩张势力的鲜卑娇子,此时却满脸惊恐,左边脸颊上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那鲜血淋漓的面孔,让人一见生畏,更能想象其中疼痛。
不过,骑在马背上的慕容仁,根本顾不上半张脸的剧痛,而是低头埋首,驾马催促,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那双眼睛里,更能看到清楚的恐惧之意!
不止是他,身边众人,也是同样模样,这些曾经百里挑一的勇士,此刻不仅仅是没有半点战意,更皆露出恐惧之色,完全是一副逃命的架势!
哒哒哒!
马蹄声急,这一支百多人的队伍,便这么一路前行,扬起了尘土。
忽然!
远方的草原上,一条黑线在天边浮现,随着距离的靠近,这黑线越发清晰。
在草原上多年养成的习惯,让慕容仁不需要停下马匹,只是抬头一看,就知道那所谓黑线,其实是一支军队,正摆开阵势,阻挡在前方。
他这一看,顿时亡魂皆冒!
不好!前方有人马阻拦,定是那代郡的妖兵,快!快快停下来!不对,不对,不要停,转向!转向!
惊恐之下,慕容仁根本顾不上什么气度了,惊慌失措的下达命令,与之相对的,则是追随在边上的骑手们,也都个个惊恐,几乎还没听到慕容仁的命令,就各自动作。
只是由于慕容仁的命令本就混乱,更没有说清楚要往哪边转向,于是一时之间,这队伍里面,有的人左转,有的人向右边拨转马头,更有勒紧缰绳,作势停下的。
于是,这一时之间,整个队伍混乱不堪,若非都是经过了沙场检验的战马,恐怕都要上演两两碰撞。
即便如此,这队列也是一时皆无,别说转向了,就是继续前行都无法做到,限于一处。
这情形却让慕容仁越发惊恐,他根本顾不上重整队列,带着两个亲兵掉头就跑,根本不管身后的兵马了!
只是,他这边跑了没有多久,前面就呼呼啦啦的来了一队人马,也都是快马而来,绕着几人转圈,直接就封堵了前后道路。
慕容仁立刻就是一脸的焦急与惊恐,奋力想要逃离,但他身下的坐骑长途奔袭,几乎没有休息的机会,早就疲惫不堪,那马身上还有伤痕,哪里比得了这些养精蓄锐的快骑,是以左冲右突,根本没有机会冲出去!
正当他焦急难耐之际,却听一个声音从围困的层层人马后面传来——
慕容仁,你何故这般慌忙?莫非连我都不认识了?
这话让慕容仁慌乱的心神中,恢复了一丝清明,他们马上停下动作,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目光所及之处,层层人马让开,显露出后面那人的身影——
不是慕容皝又是何人?
你怎么会在这里?
心中大起大落,慕容仁猛然间松了一口气,而后就感到浑身虚脱,在念头混乱的状态,问出了这么一个问题。
你一路朝着棘城逃遁,现在居然问出这样的问题?慕容皝略带嘲讽的话语响起,看着自己的那个兄弟,脸上的表情却十分复杂。
他十分清楚,经过了这次事件,眼前的这个兄弟对自己再无半点威胁可言,未来棘城慕容部的道路上,又少了一个切实的竞争者。
只是,他同样也很想知道,慕容仁这样自视甚高之人,本也是心高气傲,过去谈及陈止的时候,最多是表示一点欣赏,却是半点也不服气,这次出征更是充满了自信。
结果,最后回来的却是这个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惶惶如丧家之犬的男人。
跟我回去吧,单于有话要问你。
叹了口气,慕容皝说了这么一句话来,随后他居然看到,自己这个兄弟的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这再一次让慕容皝意外和惊讶了。
他自是明白,以慕容仁的智慧,不难意识到这次自己的那位单于父亲是要训斥他,更要将其人权责剥夺,换成是以前,慕容仁早就咬牙切齿,想着如何避免了,但现在慕容皝居然动对方的脸上看到了一丝安心。
那陈止的手段就这么可怕,将你吓成了这个样子?在前行的途中,慕容皝忍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
慕容仁楞了一下,没有回答,而是摇了摇头,跟着慕容皝一行人归于大部队——
先前慕容仁在远方看到的那一条人线,正是慕容皝率领过来接应的,少说也有近万人,而且个个神清气足,皆为精锐。
入了这骑兵队列之中,慕容仁再次松了口气,有了一点安全感,但等过了一会,却又忽然问道:你可曾派人在四周警戒?一定要小心,别看你的人马比较多,若是被那陈守一的妖兵追上了,一样损兵折将,难以抵挡!
何必要涨他人威风?慕容皝瞥了慕容仁一眼,轻轻摇头,陈止或许精通兵家之法,但此次靠近棘城,便是当初王浚发四方围攻,一样也要退去,又何必畏惧一个陈止?
你是不懂啊!慕容仁的眼睛里流露出恐惧之色,用颇为诚恳的话劝道:听我一句,必须要有所警戒,陈守一率领的兵马不多,如果事先有察觉,靠着人数优势阻挡一二,咱们说不定还有机会派出使者,却跟他交涉,让他退让一步
够了!慕容皝的脸色阴沉下来,越说越过分了,我明白了,你是想要靠着吹嘘陈守一的战力,来摆脱罪责吧?坚城之下,还要退让,他陈守一有这么恐怖?反倒是我要问问你,前后五万多人投进去,都被你给浪费掉了,你这仗到底是怎么打的?
你明白了?慕容仁苦笑起来,不,你根本不明白。
第九百五十二章 惧而乱言,耳鸣至今
五万人马,我就是直接拿出去给人杀,那也得杀上一天多,你呢?在你手上,现在连个响声都听不见了!
宽敞的大殿上,慕容廆坐于其上,看着下面跪着儿子,怒火根本就压抑不住,直接呈现在脸上,毫不留情的在众多从属官僚的面前,狠狠地训斥着自己的儿子。
慕容仁神色木然的跪在台阶下面,他的一半脸庞都被包扎起来,隐隐能看到血迹,身上也有几个明显处理过的伤痕,低着头,并没有言语。
看着他的这个样子,这大殿两边的众人,可以说是心思各异,其中有一些人,更是满脸的愤恨,眼里喷火,看那架势,分明是恨不得冲过去,将慕容仁当场撕裂。
这几人乃是几个小部族的族长,他们的兵马就都派出去支援慕容仁了,结果如今损失惨重,自是满心痛恨!
也有不少人注意到这几人的样子,暗暗冷笑的同时,却也感到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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