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绝新汉朝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战袍染血
干宝听着,心中一跳。
您老的意思是?
乔老抚须道:准备一下,明日就上门拜访陈止吧,迟了,徐辉也该看出点什么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捷足先登
翌日,清晨,万里无云。
微风之中,干宝等三人只是带着几名护卫仆从,就轻装上路,出了城,按着打听来的消息,朝着城外的陈庄走了过去。
老丈,请问陈止的家,是在前面么?
路上,山间地头,岔路诸多,苏峻就找了在路边耕种的一名农夫询问起来。
未料那农夫却未回答,先要说道:唉,这位贵人君子,俺可不是老丈,俺还未到四十,只是常年劳作,看起来老罢了。
这话倒是让苏峻一阵无语,先是告了一声歉,又看了看面前这人,就见他这脸上沟壑纵横,满是风霜气息,头发半白,一看就是不小的岁数,没想到竟然是未老先衰。
那人并未纠缠,跟着就道:你若是问的是陈家的陈君子,那就朝着这个方向走就好了,他家那大宅子,就在前面,不过陈君子喜去陈侯庙,清晨多有上香,你走这条路说不定也能在庙中见到他。
这人颇为健谈,说了这些还不过瘾,又道:这陈家君子是个能人啊,我听人说,他弄出了几个农具,那东西可厉害着呢,能省去不少力气,而且这是个大善人,那左寨的田租,被他减免了九成,真是让我等羡慕啊,若能有个这样的老爷,可真是服气啊!
说到后来,完全变成了陈止的歌颂会,听得苏峻连连咂舌,好不容易才拜别脱身,那人还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
等三人沿路而行,苏峻忍不住就道:这个陈止,在养望上有一手啊,这才多长时间,百姓就传唱其名了,以这等民望,等他的乡品定下来,轻易就能出仕,起家官绝对不会有多差。
干宝却摇头道:陈华七品尚且不满足,想要更进一步,何况陈止?有大志向的人,不把名望积累到巅峰,是不会轻易出仕的。
苏峻却笑了起来:这也是最初的想法,等年龄大了,终究会有妥协的,难道还能有人一出山就封侯拜相?行了,咱们也别管这么多了,再问问两个人,好确定那陈止宅子到底在哪,说起来,没想到陈止也会去陈侯庙,这陈侯可是我最为佩服的人物,一生传奇。
说着说着,几人又问了几个沿途的路人农夫,但无一例外的,这些人都是满口的称赞陈止。
等一圈问下来,终于来到了陈庄村附近,看到了陈止的那座宅子。
按说这地方也好找,只是咱们第一次过来,难免走错路。刚才带错了路的苏峻,见了宅子就干笑两声,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跟着就着一名护卫过去叫门。
护卫叫门后,递上了名帖。
干宝等人在门前等候,很快那正门大开,陈止一身正装的走了出来,对着干宝等人行礼:不知贵客远来,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从名帖中,陈止已经知道了眼前三人的身份,都是在刺史面前说得上话的人,当然要做出姿态。
是我们没有事先通知,怎么能怪陈公子呢?干宝笑着上前,一边说着,一边有些好奇的朝院中看去。
这门一开,他就听到了院子传出嘈杂声响,这一看过去,就见有不少人走来走去,还都抱着一堆堆的物件。
苏峻也注意到了院中动静,就问道:贵府莫非有事?那我们来的不是时候了。
陈止摆摆手道:没有,这是徐郡守派来的农官,正在了解事情,几位尽管进来,我这边把事情交代一下,就可以了。
徐郡守?徐辉!
听到这个名字,干宝心头一跳,跟苏峻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一丝担忧。
莫非这彭城郡守,已经猜到了我等目标,今天就已经布置了?那如此一来,想要将陈止请去南边,这难度可就大了。
不过,这种事情不好在陈止面前明言,因此他们很快就收回目光,只是那苏峻却貌似随意的问了一句:这太守府的农官来的可真快,莫非是城门一开,就过来了?苏峻他们三人,今天本来就出门很早,虽说在路上耽搁了不少时间,可此时还是上午,但看这院中忙碌的众人,分明已经来了好一会了。
陈止就点头道:不错,几位农官都是在城门一开,就第一时间赶来的,此时也已经弄得差不多了。
这话一说,干宝和苏峻更加担忧。
郡一级的农官,有官也有胥吏,但自然有他们的上班时间,没有说为了一件事就赶个大早的,除非是上官严厉要求的。
这所谓上官当然就是徐辉了,他这么急的让人过来,肯定不是一时兴起。
徐辉已经看破了我等目的啊,想要捷足先登。顿时,干宝等人心里都明白过来,既然如此,那这次上门,就必须促成此事了。
在这种念头中,干宝苏峻乔老被陈止请到了正堂,命令人备茶,跟着就见陈停陈息急急忙忙的赶了出来,他们本来在后院休息,因为这郡府派来的农官是办正事,不是拜访,自然用不着他们两个人出面,结果突然有人过来汇报,说是刺史派人来了,顿时让两人吓了一跳。
先前的郡守,那是市长一级的人物,莅临指导,就让这兄弟俩激动的不能自已,如今那刺史可就是省长级别的了,而且背景深厚,有着诸多光环,他派人过来,这可是非同小可。
这一惊可不得了,他们也顾不上其他了,匆匆忙忙换上正装,就过来见礼了。
你们来的正好,现在这里作陪,我去把事情交代一下,再过来。陈止见了两个弟弟笑着吩咐着,又给苏峻等人告罪,然后就这么走了出去,让陈停陈息看得心惊肉跳。
这刺史的人来拜访了,你还不敢赶紧好好招待,居然还先去办别的事。
他们却不知道,陈止在看到三人的瞬间,联想到徐辉提早派人过来,又记起了前几日突然暴涨的名望金液,这心里已经有底了,一下子就猜出了三人的来意,自然有着一番计较。
另一方面,他前世见过了太多的高官贵族,本就对这些人的威严免疫,再加上并非刺史本人过来,只是派人过来,这些人剥去刺史光环,其实品阶和地位尚且不如徐辉,另外也讲究一个先来后到。
干宝等人为了防止消息泄露,让徐辉知晓,来的突然,事先也没有派人通知,热这些农官以官身胥吏之位,一大早的赶过来,对陈止毕恭毕敬,没有半点拿捏姿态,总不好晾在一旁,怎么着也得有个交代。
不过,陈止这么一走,大堂突然没人说话了。
陈停和陈息最怕空气突然安静,心生尴尬,有心找个话题缓解一下,但又被三人官微所摄,一时半会倒是想不出什么话题,心中越发焦急。
就在这时候,那乔老突然站起身来,看了堂中众人一眼,笑道:既然碰上了,不妨也去看看,说实话,这一路上听到许多弄人称赞陈家公子,我这心里也好奇的紧,想要一观风采。
说完,这人就往正堂外面走去。
干宝苏峻一看,暗道不好,他们昨天就听出了乔老话中之意,只是碍于辈分和身份,不好明着劝阻,但也暗暗点明了,无非就是此来是为了邀请陈止的,万不可节外生枝。
乔老当时也答应下来了,但谁也不知道这位老人家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现在一见这动静,两人就知道乔老并没有真的听进自己的劝说。
于是两人赶紧跟了上去,劝是劝不住了,但万一有个什么意外,自己两人跟在边上,也能打个圆场。
倒是陈停陈息见此情景,脑子里一懵,还道是自己家里招待不周,恼了来人,不由担心起来,就也跟了上去。
就就这样,这几个人唿啦啦的出了正堂,到了院中,就见众人忙碌,在陈止的指点下,拼装着众多物件,一个一个,模样看上去颇为怪异,但能看出不少农具的雏形。
陈止一见几人过来,也问候了一声,但接着又忙着指挥,打算尽快完成手上工作,招待众人。
干宝盯着一件事物看了几眼,忽然心中一动。
这东西,看上去像是某种犁,只是这结构未免有些奇怪,可是从这外形来看,并不是凭空造物,好像还真有点道理,难道说这陈止并未沉溺农事,而是真有建树?
他这么一想,忽然就意识到,自己等人陷入了一个误区。
是了,我等因为陈止文章写的好,名教看法深刻,就先入为主的认定,此人只是在文章和名教上有能耐,可谁也没有规定过,说是这方面有了本领,其他方面就无从建树了,当年的武侯陈侯,不都是博通百家么?
干宝这还在想着,没想到乔老来到了陈止身边,装作在看事物的样子,然后出声道:这东西不知上古三代之时可曾有过,不过我记得陈止你写师说,就言及道统传承,尧舜禹传道后世,可见这才是正道。
这位老人的话语并不尖锐,但试图用陈止的观点,来劝告陈止,不要偏重农事,却听得干宝苏峻眼皮子一跳,两人就要出声打圆场。
却没想到陈止却笑道:乔老此言差矣,莫非不知道,禹别九州,随山浚川,任土作贡,那尚书中提及的禹贡一篇,就叙述了九州地貌山川走势土壤植被物产路径,这就是农事之启,也是道统之一!
第一百四十六章 你可能学了假学问了
连干宝和苏峻都能听出深意,何况陈止?
要用我的理论典故,来点醒我?你可知道,我在改写《师说的时候,放弃了多少典籍典故?要写成一篇文章,看似只有若干典故,但写的时候却要挑选几十个上百个,然后删减择优。
陈止这一开口,就是用《禹贡一篇,直接阐明态度,你不是说三代之治说尧舜禹么?我就用大禹的事迹来告诉你,别在这里倚老卖老了,这农事也是道统之一!
固然,一开口就碰个钉子,乔老顿时觉得胸口有些憋闷,准备好的一番话,都被堵住了,只好偃旗息鼓,继续在旁边看着。
这也让干宝和苏峻松了口气,同时暗暗惊讶陈止的博闻强记,但转念一想,若非如此积累和底蕴,如何能写得出师说一文。
能写出这样文章的人,看透了人情世故,精通性情道统,哪里需要别人担心他走错路,乔老到底是有些执障了。
干宝这边正想着,以为躲过了一劫,同时对陈止正在指点品状的农具起了兴趣,有心探究一下,没想到那乔老这时候又开口了。
些许农具,终究不比大势,我听你的言语,也是有志向的,何不出仕官府,以展才干?农者牧者,务在四时,守在仓禀,你关注农具,也只是造福一地,何不随我南下,出官入职,安一州百姓。
听得此言,干宝和苏峻都是一愣,跟着就明白过来了,这位乔老竟是以此为契机,要直接招揽陈止,只是这话里话外,指点的味道还是太浓了,雨哦起是那‘务在四时,守在仓禀’之言,这话出自《管子一书,是站在一个为官的高度上,诉说农事,认为要注重时节和储存。
这话本没有错,可配合着前后语句,无疑有贬低陈止看重农具的意思,这让干宝和苏峻暗道不妙。
你想招揽别人,还不说好话,先把人贬低一下,再让人跟你走,这成功率堪忧啊。
果然,陈止闻言,摇摇头道,正色道:一农之事,必有一耜一铫一镰一鎒一椎一铚,然后成为农。他这话的大部分语句,同样出自《管子,还就是乔老所言的同一篇的不同句子。
果然,乔老一言不成,又被反驳回来,还语出同源,这让他更觉胸闷。
结果陈止这还不算完,接着又道:为农者,审其四时,权节其用,备其械器[注1],比耒耜谷芨。尊下怎可只注四时,而轻视器械,这本就不是冲突的两边,相互辅佐,不用争辩。这也是出自《管子的举子,将四时与器械并谈,等于是直接承认了农具的重要性。
这其实也不用陈止来辩,为农者不重农具,那要靠着什么开垦?
只不过,乔老此人在广陵带着,常常谈玄,对于具体的事物有所轻视在所难免,这就好像吃惯了山珍海味的人,骤然见有人吃不饱饭,思维转变不过来,说出一些幼稚话语一样。
但是这个时候,说出了这些话,对乔老而言,却有些致命了,他的胸口更加憋闷,抬手在胸口揉了揉,但也不好继续反驳了,只是这心里多少不服,所以沉默下来,继续看着陈止指挥。
至于苏峻和干宝,这时候反而不打算开口了,因为他们意识到,不用自己出口,怕是乔老也无法将陈止如何了,而且这招揽的话已经说出来了,他们现在开口就不合时宜了,很容易一个不小心谈崩了,那就只能告辞,倒不如等到陈止忙完,回到正堂,在就这个问题详细的探讨一下。
只是他们也担心乔老不愿善罢甘休,于是一左一右的站过去,想低语劝慰一下,但不等两人靠过去,这位老资格的学官,又再次出声了
我观你指点他们品状农具,也有师之道的气息,可农事终究不能让人明理,天下为农者众多,但能开悟师道的人不多,你既然能写出《师说,又何必执着于指点农事,当将心思放到更重要的事情上。
世上能教人做农活制作农具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可能以《师说言及道统性情的人却寥寥无几,你陈止有这个本事,不该浪费在农事上,而应该发挥在刀刃上。
这话依旧还是劝慰,却不纠缠于具体的事情了,而是直接上升到了一个高度,给陈止冠上了一个时代责任,但话中那股指点的气息,依旧是挥之不去。
就连干宝苏峻听了,也不得不暗暗叫好,不禁在心里点头,这乔老固然有些固执倚老卖老,但到底是长者,见多识广,他这话一说,后面再劝陈止南下,也就顺理成章了,因为这本就是实情。
旁人能做的,陈止也能做,多他一个不多,可陈止能做的,其他人做不了,少他一个就不行,这虽说也贬低了陈止正在进行的农事,但其实也有恭维的意思,话语巧妙。
尊者何出此言?可陈止却摇摇头,转而说道:这为农之道一样可以效法先王,有师道传承,古先圣王之所以导其民者,先务于农。民农非徒为地利也,贵其志也。由此可见一斑。说完,还疑惑的看着乔老。
此话出自《上农,乃是农家之说,所以这句话已经带有了一定的政治含义,就是说重弄对塑造民风维持稳定的重要作用。
单纯的看,这可是比之师道还要高几分境界,顿时就让乔老的脸色难看起来,猛然捂住了胸口,感到一阵气闷,毕竟他今天说的话,无一例外,全部都被陈止给反驳回来了,而且一次比一次让他难受。
最开始,他是以陈止的话,想点醒他,结果人家用同样的道统联系将事情阐述清楚,接着乔老就退而求其次,想动以大义,但同样也被用同样的典籍反驳,最后要站在一个高度上点评,却被对方直接用农家之言打破。
尤其是现在看着对方的表情,那看着自己的样子,就像在疑惑他这位德高望重的学官,怎么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难道这典籍都白学了?就差说一句,你可能学了假学问了。
越想,乔老这心里就越是难受,最后竟是捂着胸口剧烈的喘息起来,身子佝偻,这个变化,可是让身边的干宝和苏峻吓了一跳,二人赶紧扶住了乔老。
陈止也是一愣,他也没想到,明明是对方先挑衅的,结果几句过后,这老人就是这幅模样了,不过见乔老脸色蜡黄,身子也开始颤抖,陈止也不对不郑重对待起来,上前两步,抓住了那乔老的手腕,微微号脉,跟着神色微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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