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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狼公孙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一语破春风

    外来并入的贼匪,有部分与他并不是一条心的,比如中山的雷公曹石,原本是用来试探公孙止的一枚棋子,可惜还没发挥作用,就死了,这让他下一步举起的棋子无法落下,就像一盘棋,对方二话不说陡然把棋盘给掀飞,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对于掀了棋盘的人,张燕心里其实有颇多的复杂情绪,早前依赖于对方交换的战马,让自己山中也凑够了数千骑兵,理所当然的,他该是感谢对方的,可当那个叫公孙止的人真正从草原到了这里,他又是不愿与对方过多的纠缠。

    这人是头狼,在草原上凶戾自由惯了,一旦受不了约束,会怎样呢?或许是一滩死水里荡起涟漪,也或许就像块巨石轰的砸进水潭掀起巨大的水花,把所有站在水边的人淋一头湿。

    但愿是我多想了。他望着那片天光,轻声的呢喃。

    休整了一阵后,马队再次驰骋起来,快马先去了大宁山通报约见那个人,天光西斜,下午的风吹起来,变得凉爽的时候,在山外的一处拱起的山坡上,两人再次见面,后方各自带来数百人守卫警惕。

    俩人在山坡摆起了凳子,坐下互相拱起了手,曹石他双方沉默了一阵,张燕还是先开了口。

    他这里公孙止将一个包裹扔在地上滚过去,你不方便动手,我替你杀了。

    张燕拱手,点了点头,至始至终没有看过脚边包裹里的人头一眼,公孙首领仗义出手惩治黑山军中不成器的家伙,飞燕先谢过

    平难将军先不要说言不由衷的话。那边,身影抬手直接打断对方的话,脸上露出笑容,一只手放在膝盖上,身子微微前倾:将军不喜我到你的地头,但我公孙止还是来了,可我来,并非想与将军争夺什么。

    西斜的天光柔似流水,铺砌二人身上。张燕被人打断话语并不恼,沉默了片刻,朝对方拱手:愿闻其详。

    平难将军大概也知道,我是被人逼到了这里。公孙止抬头看了看彤红的天空,其实我想往东回去投靠父亲,总会比现在过的轻松,但有些事让我不愿回去,内部的勾心斗角,互相攻伐,并非我所想看到的,那样只会让草原上的异族趁机壮大,你说是不是?

    微风抚动青草,卷过一缕发丝在视线里摇摆,张燕微微点头:公孙首领想的周到,不过一来就杀人,张燕也在其他众兄弟面前也不好做。

    他们没时间表态了。凳上,身影站起来,负着手走了几步,声音低沉下来:将军大概也知道袁绍已经坐拥冀州的消息吧,你说他与韩馥相比,谁更厉害一点?

    凳上的身影没有过多的思考,摇头:自然是袁绍,韩馥不过守家之犬罢了。

    话音出口,张燕显然已被引到了问题上,阖眼叹了一口气:看来公孙首领不仅仅想在中山站稳脚跟,还想让黑山军与袁绍拼杀一场。

    他说到这里,那边走动的身影也停下来,回头看了一眼,见张燕闭着眼睛,回走大氅一掀,重新坐下来:袁绍初得冀州,人心根基尚未稳固,若是等他真正站稳,岂能允许身旁还有一支黑山军藏匿山中。

    张燕睁开双眼,盯着公孙止许久,终于开口:他袁绍也未必能铲平我黑山数十万之众,公孙首领太过危言耸听了。

    四世三公遍地门生故吏,加之威望,很快就能拉起大军,何况他身边有谋士猛将,你黑山军有谁能拿的出手?比人吗?他有冀州百姓为基础,比粮?你以山中贫瘠之地与冀州富庶能比吗!论兵甲,几年后他能虐你十遍不止。

    公孙止坐在他对面,话语连贯的说出。张燕想要反驳,闭着的嘴张了又合上,想来他也明白其中关键。

    容我再想想。

    手指头捏的关节发白,整理下衣袍,张燕站起身往坡下走去,改日再答复公孙首领。

    公孙止站起来,望着他走回数百人当中翻身上马,随后拱起手,对方也拱手告辞,带着队伍翻身去了东面的某个驻地。

    风拂过人群,山坡下有人上来望着远处那边离去的人影,张燕心里有些动摇,但他家大业大,自然有了顾虑,一旦开战,不知会死多少人。

    他没有选择的。公孙止眯起眼帘说了一句,便是转身大步往回走,大氅掀起时,他翻上马背,发下命令。

    让华雄高升准备,打着黑山军的旗号,先把中山国的世家大户虐一遍练练兵,让这些世家去逼袁绍开战。




第九十五章 狼吻下无幸者
    推开窗扇,远山云雾飘渺的晨景映在眸子里,窗棂前摆放的花骨朵在昨晚悄悄的绽放了,飘着花香,在晨光里显出鲜艳的颜色。

    蔡琰一身素白立在窗前,山寨下方的村子传来人声的嘈杂,偶尔会有鸡鸣犬吠或者孩童挨打的哭声,显得忙忙碌碌,但很有生气,想到了当初白狼原时,如果鲜卑人不来,大概也是这番模样了。

    往日迁途中她都未想过一些事,到了这里后见到繁忙又真实的村落粗野淳朴的乡民,原来自己已被那男人带走中原已有一年多了,也适应了这种生活,只是想起家中的父亲和妹妹,心里多少是有些失落的。

    一年多以来发生了许多的事,但对于那个男人的感情,回想当初扭捏的心态,蔡琰现下觉得有些好笑,或许身边的这个人离的自己太近,已经习惯了存在,而且对方那种不屈甚至有些野蛮霸道的做事方式,更让她感到心里安稳。

    吱嘎一声,门打开。

    身后吹来一阵微风,蔡琰收回思绪,捋了捋青丝偏头看去,今日这般早就过来,外面忙完了吗?

    公孙止大步走到几案后坐下,沉默的点头,片刻后方才开口:准备出去打猎了。

    与曾经的狼穴石洞相比,这间房还算宽敞,家具一应俱全,蔡琰缓步过去,在他旁边坐下,倒了一碗温水,细眉微皱:累了一月,才休息几天

    原本不该和你说这些但还是忍不住过来看看。公孙止将那碗水拿起,顿了顿,又放下:冀州易主,袁本初坐了州牧,以他的名望,要不了一年就会站稳脚跟,到时终究免不了一战,不如趁眼下他根基未稳,袭扰一番。

    袁绍

    少女微微张了张嘴,眼睛瞪大,她在洛阳时自然清楚四世三公家的一些事情,对方也是很有能力的人,公孙止之前的敌人根本无法与他相比,公孙你怎么要和他打袁绍麾下猛将谋士很多的啊。

    公孙止看她一阵,露出微笑来,伸手握住对方的小手,关心我了?怕我一个不小心死了,成寡妇?

    都什么时候还有心情说这样的话。蔡琰挣扎抽了抽手,拿不出来,只得仍由这个男人握着,只是脸上泛起红晕。

    随后那边用力,将她整个人拉到了怀中,就听公孙止说道:这次出去不会有危险,城池不去,就猎一些世家大户,夺一些粮草以备将来北上,顺道将山寨中的八千人拧成一股绳,不然不堪大用的。至于袁绍,自然有张燕去对付,他算是被拉下水了。

    脸颊贴在温热的胸膛上,蔡琰闭上眼睛,你这样做,将来那些世家不会放过你的,他们很记仇表面上他们没有实力,可一旦想要害人,手段比谁都肮脏。

    又补充了一句:你也变得有些坏了,那位张将军事后反应过来还不恨死你。

    恨不恨的不重要了,我只是把可能出现的局面,提前摆在了他面前,至少现在的袁绍要比往后的要弱上许多。

    那他们往后呢?得罪了袁绍,往后怕是不好过了。

    少女的声音很轻在男人怀里舒服的拱了一下,双手交叠搂住膝盖,猫儿似得,将自己缩在公孙止的怀里,其实他们过的好不好,无所谓,那是张燕该想的,琰现在只想的是你,你把我掳来,就不要丢下我一个人不管啊。说出这样的话,少女身子都在颤抖,也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

    好!

    公孙止低头看着像块红布的俏脸,伸手在她下巴捏了捏,要是那天真要打不动了,要死了,我也一样会把你带在身边因为你是我的女人。

    霸道蔡琰抖抖睫毛,小声的在怀里嘀咕,然而双手搂过了男人,搂的很紧。

    听到少女小声的嘀咕,公孙止大笑了一声,这是几日来最真实的开心,自从管理起山寨后,并不能像从前那般随心所欲了,很大程度上,他越来越理解张燕的顾虑,队伍一旦大了,方方面面的事情,不是靠指派几个人就能做的,还要监督观望执行的麾下人的能力,如果说一个家需要顾问柴盐米醋,那么他现在就管的是无数个家组成的集体,触碰到的事更加庞大,若是换成一座城池一个国家那又是怎样的画面,想来当皇帝比现象中的累。

    粗糙的手拂过青丝,公孙止带着笑意:此次出去,你有什么想要的,冀州多世家大户,我给你找来。

    如果可以我想要一台琴,如果可能再要一些书籍少女说出口,又笑了笑:我想弹给你听,等你空闲的时候,讲一些书里的道理与你。

    公孙止点点头,在她额头上亲吻一下,然后放开少女,站起身来,那边温柔的看过来时,他已转身离开,门阖上,蔡琰快步走到另一扇窗棂前,推开,风呜咽的拂过青丝在额前摇曳,视野下方,密密麻麻的身影在集结,千余轻骑已在这座木楼下方等待。

    身旁大氅的身影走下木楼翻身上了马背,没有命令,他身后的骑士便是默契的整齐上马,山寨间回荡出轰的齐响。

    黑色战马背上,公孙止看了一眼上方窗棂后的少女,温柔的神情已经恢复到面无表情,勒马甩鞭:白狼原——

    狼!千人齐喝。

    呜嗷

    狼喉在小马贼口中吹响。战马缓缓移动调转方向,犹如一股黑色的洪流穿梭过村落的街道,冲向寨门,周围密密麻麻的步卒也俱都从四面街巷汇集跟在后方,踩着轰轰轰的脚步蔓延出去。

    将近一万人的队伍分成三股出山,周围乡镇城池根本没有察觉的情况下,轰然扑了过来,在中山某个驻地暂时安扎的张燕收到消息时,整个人脸都白了,他的预感成真,那头狼终于呲出了獠牙,一口咬住的不仅仅是他一个,还有远在邺城正志得意满的另一个人。

    袁绍。

    不久之后,第一把火在上曲阳燃烧起来,朝东面烧了过去。



第九十六章 贼锋(一)
    六月底的一个夜晚,巍峨的城墙在星河下静悄悄的立着,火把映着新换上的袁字旗帜在夜风里招展。城池的南边一处宅子染上的红色尚未褪去,断了双腿的男子在名叫韩馥的老人怀里哀嚎,望着举着火把似长龙的队伍从府门离去,阖上眼叹了一声。

    夜色微凉,自城南韩府发生的‘意外’传递到了这座城池新的主人手中,书房亮着暖黄的烛火,长案后面身长伟岸,威严长须的身影正皱眉看了看手中的消息。

    韩馥受辱,其子双腿尽折,怕是元图之计吧?我等方才坐拥冀州,人心尚未稳,有些操之过急了。

    左侧青铜灯柱下,一文士打扮的身形走出来,约莫四十多岁,下颔长须,上唇八字短髭,细眉长眼,身形消瘦修长,名叫逢纪,元图乃是他的字。走上前来,拱手:主公所虑甚是,可也切莫大意,韩馥虽让出冀州,他手下如耿武闵纯等人肯定不会就此甘心,主公不愿害他性命,纪只得怂恿军士欺辱,让韩馥自行离开冀州,既成全主公不杀之仁德,亦能将心怀异心之人,彻底断绝念头。

    屋外敲更梆子声过去。袁绍只是嗯了一声,手指敲在几案上,沉吟了片刻,缓缓笑着开口:元图所虑正是我所忧,杀他有威望,那韩馥若是明日请命离开就让他走吧,留在这里指不定哪天突然死了,岂不是让冀州人以为我袁绍乃好杀之人。

    话语停下的一瞬,看着烛火的身影微微偏转了一下目光,补充:那上门欺辱韩馥的人叫什么名字?

    回主公,叫朱汉,原是韩馥手下从事,因不受待见,此事失势,便上门做下这事,这人大概也存了讨好主公的念头。

    手指在衣袍上弹了弹,起身走出长案:着人把他杀了首级悬挂城门上,顺便贴上告示。

    是。

    逢纪躬身让过走来的身形,之所以袁绍要杀那人,他心里自然是明白的,这是告诉冀州所有人,他袁绍也是知恩明法纪之主,非阴险小人。

    思绪飘了一下,他便随着前方的身形走到屋外,前方的声音刚在说:夜已深了,今日就到这里另一侧的檐下,家中仆人急匆匆的快步走来,将一卷布绢呈上来。袁绍理开,仔细看了上面的内容,眉头再次紧锁。

    那是自北面传来不好的消息。

    主公何事?逢纪上前小声问道。

    待他说完,那边,袁绍将布绢递给文士,声音变得低沉:你自己看吧。随后挥挥手让仆人离开,背负双手走在檐下。后方的逢纪扫了一遍字迹,眉头皱起来,捻起胡须思索。

    六月十五,黑山贼袭击中山国上曲阳附近村镇,屠赵王李三姓大户三百余人,开粮仓分发百姓,上曲阳县令率众追击,被击溃。

    六月十八,南行唐遭受黑山贼袭击,贼人饶城池而走,劫掠周边富户,散财于民。

    六月二十三,灵寿县发现黑山贼踪迹,已朝东窜去。

    行文之间,大多记载黑山贼沿途行踪,也有一些出兵讨贼,却被对方轻易摆脱,也或被对方边打边走,拖的不成阵型,随后被这伙贼人拦腰截断,杀的大败溃散。

    这边,下摆轻摇,步履走过一阵,停了下来,袁绍转过头看向身后的身影。

    元图有什么想法?

    疑点颇多。逢纪从布绢上收回视线,走上前去:黑山就在邺城西侧,其张燕纪也略有耳闻,不像他的作风,倒是与鹿肠山的于毒相似,可此人不可能绕过朝歌荡阴二城去往两百里之外的中山国,除非他不要他的鹿肠山了。

    夜风拂过檐下灯笼,袁绍皱着眉头,背负在后的手握紧:如此说来,中山国的是另外的贼匪?真是好胆啊

    主公,此事还需周详考虑,对方大抵是看出主公初握冀州,想趁火打劫罢了,也或者还真是张燕等人设的调虎离山之计!

    嗯?袁绍微微眯眼,走出两步:何解?

    逢纪抚须道:黑山有数十万之众,国家未乱时,不敢出山,如今太平已过,想必张燕心里有了想法,故意在百里之遥制造杀戮,引主公大军过去,然后偷袭邺城。

    倒有可能

    袁绍思虑一阵,便是点头:张燕故意这般激我,岂能随意入他之瓮,眼下还是稳定冀州为主,中山国那里便派颜良高览二将率轻骑过去驱逐就是。

    确实如此,只要追逐这三股黑山贼,对方便无下手之机,不久自会退散。

    片刻,二人边走边聊了一阵,文士便是告辞离去。这一晚是初平一年六月底,距离中山国贼匪肆虐过去半个月,方才此时上报到了邺城,原以为只是平常贼匪,各城能应付,然而对方却不与兵卒缠斗,只是远远骑射,随后离去,继续沿途针对性的造成抢夺破坏,半月里被屠被抢的世家大户足有二十余家,伤亡四五百人,靠东面暂时安全的世家大族人心惶恐,深怕被这些来去如风的贼匪盯上,纷纷到府衙请愿。

    便是遮掩不住,才拖延到今日送到邺城,就在袁绍与逢纪分开的这晚,纵横在中山国周围的三支疯狂黑山贼做出了让世家更加恐惧的举动。

    六月底,北方,中山无极县,一场大雨在夜里急骤的落下,遮盖了人的视野,天空上的云层电闪雷鸣划出一道道惨白的冷光。

    这场雨来的真是时候,真他娘的凉快马蹄兜兜转转踩过积水,马背上手指抹过刀锋,垂下来,雨水从刀尖滴落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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