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狼公孙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一语破春风
冲过去的几名亲兵俱在那柄巨斧之下,劈砍斩杀,厚重的脚掌踩过鲜血碎肉,大步朝那边过去,在潘凤身边聚集有上百名黑山骑,牵招阎柔也都跟在他身后一步步的清理靠近墙垛的幽州士卒,从长梯爬上来的黑山骑越来越多。
城墙上郡兵围堵过来,阎柔和牵招满身血污带着人冲了过去,血浪刀光人影不断的交织撞击,杀成一团。
快走守不住了!
亲卫拉着鲜于辅朝城下撤走,视野的那头,挥舞巨斧的身影已经朝他们逼近过来,对方砍断了一名士卒的脖子,开始发足狂奔。鲜于辅自然舍不得死,来不及看周围的情况,仓惶带着数十名亲卫朝下城墙的石阶跑去。
下午的风拂过城头,城墙外,蝼蚁般密密麻麻的黑山贼还在攀爬,汹涌上来
城池里,府衙内的老人方才从床榻上起来,在院子里走动,城墙上燃起的烽火黑烟在这里已是能看到,传递消息的人不断来往院中,自昨晚死去两名将领和两千士卒后,他有预感,城恐怕守不住了。
然而,更多的消息过来,三个时辰的战事,每一份战况都让他颤抖双手的打开,然后丢在地上,上面记载的乃是战局以惊人的速度崩溃。
不久之后,太阳微微偏斜,阳光谢谢照在老人身上时,拖在地上的人影,有脚步急忙过来,踩在上面,语气有些颓丧:主公,我们该撤离了,公孙止兵精将猛,居庸已是守不住了。
撤老夫去到哪里?刘虞看了看过来的人,目光转向阳光里苍翠的树木上。
鲜于辅陡然单膝跪了下来:辅愿亲冒石矢将主公送离城池,我们去柯比能单于那里借兵,等打退公孙瓒和那头狼,幽州依旧是主公的。
老人紧抿唇,沉默了一阵,随后站起身,吾之幽州岂能交于这等残暴之人手中,走!立即从西门突围出去。
车架已在院外准备妥当,老人出门时看到拱卫的亲卫的外围,街道上拥挤着无数双彷徨的目光望着他。
主公切莫迟疑啊,此时心中不忍留下必遭毒手,将来再无机会卷土重来了。鲜于辅在后面催促。
远处的城墙下方,厮杀声沸腾一片,隐约听到‘城门打开’之类的声音,不久之后,巨大的呼啸声传来。
刘虞站在车撵上,脸色一变,脑子嗡的一片空白,喃喃的念叨一句:城破了
旋即,一头钻进车帘,鲜于辅急忙跳上马背,招呼众人立即朝西门逃遁。车辕飞速滚动,老人不停的掀开帘子朝外面看,队伍后面的远方,街道上传来马蹄轰鸣和百姓慌乱叫喊的声音。
一支马队的轮廓终究还是追赶而来,李恪挥舞狼牙棒冲开阻拦的士卒,一马当先,声音有些稚嫩:老头,出来,不然打死你。
马车还在走,鲜于辅拔剑扑过来时,被一棒扫落下马,骑战马的身影并未理会坠地的身影,径直冲向车辆,狼牙棒轰然扫过数人头顶,轰的一声,砸在车辕上。
哐——
车辕断裂崩飞,整辆车倾斜的还在被马匹拖着走,下一秒,彻底倾覆倒在街道上。
第一百一十五章 慈悲有时也是作恶
西边云层烧出一片残红。
浓烟随着风斜斜卷过人的视野,飘向远方,人的尸体以各种残缺的姿态在城头延绵而去,居庸县的战事从攻上城墙,将城门打开,放入骑兵进来后,抵抗基本已经结束了,偶尔还有负隅顽抗的被逼下了墙头摔死,部分还活着的丢下兵器投降了,看押到角落里。
黑山骑持着兵器放下了写有刘字的大旗,但汉旗并未放下来依旧插在原处,在风里猎猎作响。城墙上吵吵嚷嚷,活下来的人发出欢呼的声音沸腾起来,也有一部分人收刮着死去尸体的财物,以及染血的甲胄。
这边,脚步蹒跚走过半截尸体,已没了之前凶狠狰狞的气势。
长柄巨斧哐当扔在了坚硬湿滑的地上,潘凤取下还插着一支箭矢的牛角盔,放到墙垛上,随后艰难的靠在墙坐下来,满是横肉的脸上虚汗密布,他伸出手握住另一边肩上入肉的箭矢,手指都在发抖。
随后咬牙,一拔。
啊!紧咬的牙关也忍不住发出剧痛的低吼声,随手一丢,血花的羽箭被扔在了脚边,肩上空洞洞的伤口鲜血涌了出来。
作为曾经冀州有名气的将领,手上的武艺是有的,只是当初打过黄巾贼,像这样的攻城战,其实并没有参与过,潘凤哭丧着脸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而眼下,便是已经弥补了这一点。
附近,巡逻的黑山骑过来,朝他望过来时,潘凤连忙收敛哭丧的神色,恢复冷酷铁血的模样,那边一道道视线便是投过的目光有敬佩和善,不再像之前了,大抵是将这个大块头真正意义上看作是自己人。
待人走后,他又恢复原样,深吸着气想着如何将大腿上的那支断箭取出来,片刻间,脚步声自旁边走过来,弓下身子,便坐到了旁边,将染满鲜血的长枪靠在了墙垛上,朝满脸委屈的潘凤看来。
嘶哑的声音响起。
箭过来,你倒是躲啊还冀州上将,差点被射成蜂窝。说话的人正是牵招,也是极其狼狈,头发披散搭在脸上,皮甲多处伤口,斑斑点点的都是血迹。
那膀大腰圆的身形偏头看他一眼,盯着自己大腿上的箭矢,抬了抬没受伤的手臂:他娘的,往哪儿躲?你是没看见,那些弓手尽朝我瞄娘的真是块头大,好射
哈哈哈嘶牵招笑出了声音,或许拉动伤口,又疼的咧咧嘴。
再说潘凤话并未说完,还在继续说:我他娘的就是皮糙肉厚,要是躲了,你们这身子单薄,一箭就没命了救一个是一个总不能见你们死啊。粗糙肥厚的大手摊了摊:你说是不是?
笑声停下来,旁边的身影沉默了片刻,我交你这兄弟了。
城墙内,骑兵奔驰在街道上,声音远远的传过来:刘虞已俘,藏于民宅的士卒,今日之内可以投降,错过机会,搜出必死
刘幽州被抓了,当初咱们本是去投潘凤叹了一口气,话到了一半,陡然啊——的大吼,瞪圆的大眼看着一只手将他大腿上的那支断箭拔了出来,还带着血丝。
你刚还说当我是兄弟我草
不久,有人过来给他们包扎伤口了。
街道上听到骑士的声音,城中不少百姓打开门扇,他们大多知道刘虞的名声,也是因为他幽州一地减少了许多烽火,听到被俘的消息,纷纷从房舍走出,有人甚至眼眶微红起来。
一队骑兵从街上过去,前方一名稍年轻的贼匪将老人横跨在马背上,不少民众看到这里哭了出来,有人仍不住喊出了声音:求求你们不要杀州牧,他是好官啊你们杀我吧,有刘幽州在,这里每年要少死很多人
那队骑兵并不理会传来嘈杂的求饶声,径直的来到城墙下,随后粗暴的将老人提了下来,走上墙头。本已是虚弱的老人,加上马车倾倒摔了一下,走上石阶,身子摇摇晃晃起来。
恶贼你们听听今日老夫不惧死你们纵然杀了我,也杀不了这些声音,他们会替老夫告诉后来的人,你们不过是一群残暴的匪徒!
李恪偏偏头,白了这罗里吧嗦的老头一眼,一把将他推搡:我脑子不好使,听不懂大道理,快走快走吧,你不是不怕死吗?那磨蹭什么,上去就死了,首领的刀很快的。
你老人气的发抖,便是不再与这人多说一个字。
随后他闻到城墙上弥漫的血腥味,视野之中那是大量人的尸骸,猩红一片映在眸子里,刘虞朝‘他们’无言的拱起手来,缓缓躬身行了一礼,这些都是好样的,他们都死的,老夫更加不惧了,带路吧。
周围处理伤势抬走尸体巡逻的士卒,以及下方聚集而来的居庸县百姓将目光望向城楼,刘虞深了一口气,走到面向城内的墙垛后,挺直了背梁。片刻后,有人过来,站在了旁边。
刘幽州刚刚话里是在可惜这些士兵?那头低沉开口的是过来的公孙止。
老人望着西去的夕阳,斑白的长须在风里轻抚,要杀便杀,老夫不惧死,也不想多言。
那边并未有声音过来,刘虞微微侧了侧头,一道黑影扇了过来,空气里便是啪的一声,众人视线之中,老人被扇的伏倒在墙垛上,潘凤被牵招搀扶过来,正好看到这一幕,心下有些不忍。
不该这样折辱一位老人
墙垛后,扇去一耳光的身影,收回手:疼吧我也手疼的,既然你可怜那些死去士卒,那你为什么还要反抗,难道就光是你的人死了,就觉得可惜,我的人就不是人了?
那你不来糟蹋幽州,老夫又怎会反抗?刘虞仿佛并未对那一记耳光放在心上,目光询问的看着对方。
糟蹋幽州的人是你公孙止大氅一掀,声音陡然拔高:那日我带逃难的百姓千里迢迢从草原回来,你却担心破坏与鲜卑乌桓的威信,将十多位老人活活逼死,知不知道,这些老人都和你这般年纪,他们把生的机会留给年轻的,自戮在我面前这些老人在我公孙止眼里,你一个刘虞永远比不上。
刘虞依旧挺直脊梁望着下方百姓,沉默了一会儿,双唇颤了颤:你和你父亲只会看到眼前微末,老夫苦心经营边境,结好鲜卑乌桓,以为是养虎为患,你睁大眼睛看看,少了杀戮,边境有多少百姓活下来,安居乐业?
你本就是养虎为患公孙止缓缓从刀鞘拔出了弯刀,那是一个人之威信,你还活着,鲜卑乌桓信服是你一个人,可你多大岁数?某一天死了,被养的兵强马壮的异族,他们还会继续安份的待在那脏兮兮的帐篷里?到那时对你感恩戴德的百姓,是不是该把供奉你的牌位砸的粉碎?到那时又有多少百姓死在你养的异族铁蹄之下?!
声音在城楼下传开,城墙上原本还有些同情老人的牵招潘凤曹纯等人脸色凝重下来,下方的百姓有些明白了话里的内容,表情凝固了。
刘虞浑身颤抖起来。
老夫做错了
做错了!
弯刀挥下去——
噗!
闭目带着泪痕的头颅飞下了城墙。
第一百一十六章 夜色
日暮红光,城楼还残留斑驳的血迹。
冲锋途中死去的尸体正被一部分投降的幽州士卒抬走,附近是监视他们的黑山骑,远处一支骑兵飞驰而来,有人射出了响箭,迅速结阵防御起来,城门里,阎柔带着数百人出来封锁城池的入口。
我乃奋武将军易侯麾下大将严纲,特来拜见大公子。骑兵停在数十丈外,单骑过来的将领翻身下马朝对面见礼,身段放低了许多,大抵是之前一些事情,让他看清了事实,不敢造次了。
对面没有声音传来,他站在这里颇为尴尬,看着这些精疲力竭的士卒,手中还提着带血的兵器,想不通,这样的匪类是如何攻破一座城池的,年初时,公孙止不过千余人,然而不到半年,却已是数千骑兵的规模一时间,他难以消化这样的信息。
不过,居庸是确确实实被攻破了。
末将严纲请求拜见大公子——他躬身拱手,话语变得谦卑。
防御的阵型中间,满身血污的阎柔对他并无好感,将刀碰在盾牌边缘:这位将军可是上次想要杀首领的那位?奉劝你一句话,别独自去见首领,他会一刀砍了你的,最好还是白马将军过来比较好。
闻言,严纲脸色羞红,拱了拱手翻身上马,转过马头返回队伍里,调头离开。城门下,有人小声:头领,那家伙看样子官职不低和咱们大首领有过节?
过节大了你们不要猜测,速去通报首领,白马将军来了。
是!人快速跑开。
阎柔望着外面遍地尸骸,微阖了下眼睛,低声吩咐:都去帮忙把弟兄们抬到另一处安置,叫什么名字,家里还有什么人,大家帮忙想一下,然后报给我。
他拖着刀无力的往回走。
距离居庸县数里,远远一道独骑扬着沙尘迎着飘扬公孙二字旗帜的队伍快马而来,公孙瓒听完斥候的传回来的消息,口中喃喃说道:刘虞死了?对面拱手的斥候点头,是死了!被大公子拖到城楼上一刀砍了。旁边公孙越将他打发走,骑马靠近过来,大笑:大兄,侄子可比你强啊哈哈哈——
哈哈有子如此,为兄心里畅快,通知后队马兵加快速度,天黑前赶去居庸。公孙瓒抚过胡须,脸上浮起难得的笑容。
命令在军队中传递,后方听到刘虞已死的消息,欢呼声高涨起来,毕竟幽州的战事结束了,汉人互杀的局面已解除,心里自然也是高兴的。
军队加快速度前进时,公孙瓒身旁一人却是皱眉,主公,刘虞不死,还可控制其以令幽州,如今他被大公子杀了,这幽州怕是
马蹄轻踏过地面,公孙瓒偏偏头看他,乃是麾下将领单经,摩挲鬃毛笑起来打断对方话语,豪迈挥手:我儿杀的,就是我公孙瓒杀的再则,幽州不再姓刘了那条老命留不留也不重要,我父子联手,这北地还有何人能挡下?
初平元年八月初,冀州袁绍与张燕开战,幽州刘虞与公孙瓒开战再到身死,对于幽州百姓官员来讲是令人震惊的转折,意识到北方换天了。夜幕降下后,公孙瓒的军队驻扎在了城外,他只领了数十骑以及几员将领去往城里,见到了数月不见的长子。
刘虞已死,但兵危并未解除,鲜卑乌桓两部势必不会善罢甘休,但我汉家土地亦不能丢失,为今之计,应先把幽州稳固再向北设防,暂时阻挡二者南下,待来年粮草兵备充足时再与他们争锋。
府衙大厅之中亮着灯火,豪迈的声音持续的传来,厅中两侧不少人列席跪坐,右侧乃是右北平将领,如严纲邹丹单经公孙越赵云等;左侧乃是公孙止为首,麾下高升曹纯阎柔牵招苏仁,大多脸上都还挂着酒色,面前的矮几还留有残羹,想来刚刚撤去不久。
主公,南面冀州袁绍虽与黑山张燕打的不可开交,但实则张燕粮草不及,兵备不足,恐难以久撑,到时他日坐稳冀州之后,必会将目光投向幽州。
单经拱手说着欲起身,被首位的公孙瓒挥手按下,他目光威严扫过众人:袁绍兵少将寡不足为虑,北方异族虎视眈眈方才是大敌,纵然二者联手我与我儿分兵抗击,又有何惧?今日议事暂且到这里,众将一路劳累,今夜大可好生休整,还有事明日再说。
众人缓缓起身拜别离去,唯有公孙瓒与公孙止留下,他将酒觞放下来,起身过去,将腰间一柄刀拿在手中放到了儿子面前:这是为父常年佩戴的兵器,饮过无数胡虏之血,今日我将他送于你。
灯火摇曳,照亮父子二人的脸,此时公孙瓒撤去了威严,更像一个父亲,那日严纲之事,为父后来也是知晓了,但念他随我从军多年,实不忍心惩治,且看在父亲的面上,往后不要为难于他。
噌——
宝刀出鞘,刀身森白微有寒气袭人,光洁的刀面上映着一双冷漠的眸子,声音缓缓开口:那家中刘氏与公孙续呢?
续儿并不知情,乃是他母亲一手策划,我已将她软禁起来唉,家中时纷乱复杂,我也不愿你跳进这污水潭子里,不过幽州既已属我父子,何必再去那小小右北平。公孙瓒先是说了一句,随后叹了一声,斟满酒递到儿子面前。
父子齐心,把幽州稳固下来,好不好?
公孙止插回刀,盯着那手中的酒好一阵,嘴角笑了一下,伸手接过来,一饮而尽:好!只是眸子里闪过别样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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