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唐锦绣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公子許
长乐、晋阳等公主与韦妃、杨妃、燕妃、阴妃、徐妃等妃嫔自然是第一波撤走的重要人物,命令下达之后,皇城内外一片惊惶。原本被叛军围攻多日早已人心惶惶,此刻又骤然撤离,难免会认为局势已然崩坏,皇城再不可守。
旁人还好一些,那些李二陛下的妃嫔一个个哭得梨花带雨、悲戚难言,她们的身份注定了一生高贵,同时却也给予了太多的限制。可以想见,一旦她们撤出皇城与兵卒同处,就好似受到了玷污的白玉一般,无论如何都将遭受无尽的构陷与诘难。
万一待到李二陛下回京之后认为她们“不洁”,故而打入冷宫,一辈子可就毁了……
故而,多有恋战宫阙不肯离去者。
然而李靖治军,言出法随,岂容不遵?不过也不必对这些妃嫔太过无礼,只需让兵卒进驻其宫阙,摆出一个“你若不走咱们便一起进去”的架势,便足矣吓得那些妃嫔花容失色,唯恐这些兵卒冲入宫阙寝殿,忙不迭的收拾衣物细软,带着宫女内侍乖乖的前往玄武门……
……
李承乾一身戎装,臃肿的身姿倒也平添了几分英武之气,迎着漫天风雪站在甘露门前,一手摁着腰间宝剑,一边相送一众妃嫔、公主、皇子以及东宫内眷,并且一一予以宽慰。
东宫内眷并无太多嘱咐,该说的话刚刚已经说完,只是临别之际,对视着太子妃苏氏那含情脉脉的眼神,李承乾自然柔肠百转、唏嘘不已。
那些妃嫔宫娥则不易交待太多,但凡多说几句话都算是“逾距”,引发争议诘难也就罢了,一旦毁其名声,那可就悔之莫及。
对于自己的兄弟姊妹,才算是让一直压抑着心头忧郁愤懑的李承乾稍微得到释放……
“毋须担忧,只不过是叛军势大,以此拉开战略纵深的策略而已,用不了多久,便可重返宫内。”
李承乾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安抚几个年幼的姊妹。
男孩子还好一些,即便是装出来的坚强也似模似样,只是看着娇俏秀美的兕子一手扯着常山公主一手扯着新城公主,两个小公主一脸纯真疑惑不解又有些惊惧的模样,令李承乾内心刺痛,分外自责。
若非他这个太子无能,何以令手足姊妹遭受这般惊吓?
旋即,李承乾看向一身道袍、姿容秀丽的长安公主,温言道:“为兄分身乏术,只能摆脱你照顾好弟弟妹妹们。你聪颖过人,多余的话语毋须为兄多说,只有一点定要记住,若局势崩坏,切不可顽固强硬,当及时退出玄武门进入右屯卫暂避,而后随同右屯卫前往西域,投奔房俊。”
长乐公主脸儿一红,没料到这等时候太子居然说出这样的话语,又羞又气,微嗔道:“太子哥哥说得哪里话,吾甚为皇室公主,谁还敢对吾不敬?犯得着万里迢迢的投奔他人……”
李承乾正色道:“生死攸关,岂能大意?你与旁人不同,若是落到长孙家手中,怕是要遭受凌虐。此前对于你的婚姻大事,孤一直不曾多言,如今便许诺于你,无论将来局势如何,只要孤尚在一日,便准予你自主择婿,王孙公子也好,贩夫走卒也罢,只要你自己喜欢,孤会为你挡下所有诋毁诘难。”
他知道,父皇如今必定凶多吉少,若是他能撑过眼下这一关,势必在不久的将来登基继位,君临天下。
当初为了笼络长孙家,父皇将长乐下嫁长孙冲,即便婚后明知长乐过得极其抑郁,却始终顾忌长孙家的颜面,不闻不问、听之任之,致使长乐受到了太多的委屈。
看着面前钟灵毓秀却愈发清冷的妹妹,李承乾心底涌起无尽怜惜,抬手轻轻将她宫装衣领处的狐裘扶正,柔声道:“妹妹当知晓为兄对你之怜惜偏爱,绝非以你去笼络房俊。房俊也好,韦正矩也罢,甚至是当初的丘神绩,哪怕你此刻想要与长孙冲破镜重圆,为兄都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干涉,唯有最诚挚的祝福与爱惜。莫要去管他人的闲言碎语,只要是你喜欢的,为兄都会毫不迟疑的支持,义无反顾。”
一番情真意切的话语,彻底搅动长乐公主内心处的柔软,她抬起螓首,泪眼盈盈,樱唇微颤:“大兄……”
一直以来,因与房俊这段有悖伦理的情感深深折磨着她的内心,表面看上去依然清冷依旧,可心底却时时刻刻承受着煎熬。如今骤然得到兄长这般毫无保留的支持,岂能不令她心中慰藉?
一旁的晋阳公主扯着姐姐的手,秀媚的明眸眨了眨,眼珠儿转转,插话道:“我呢?我呢?大兄这般宠爱姐姐,是不是对我也这样?”
“呃……”
李承乾无语,分别在即,他倒是很想说上几句敞亮的话语以彰显兄长之宠爱,但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别看这位小妹长得清纯靓丽,人前端庄淑雅,唯有至亲才深知其鬼灵精怪的性格。
自己若是许下与长乐一般的诺言,怕是日后这个小妹就能如奉纶旨,不知做下何等惊世骇俗之事……
只得敷衍道:“都是为兄的亲妹妹,又岂能分个彼此?自然亦会好生疼爱。”
“哦,多谢太子哥哥。”
晋阳公主甚为不满,偷偷撇嘴,明显很是偏心嘛……
长乐公主轻轻打了妹妹手背一下,让她莫要作怪,笑着对李承乾道:“兄长放心,无论何时,吾都会照顾好弟弟妹妹们。”
李承乾颔首,即便心中再是不忍,也知道此地一别,搞不好便是生离死别,强忍心中酸楚,勉强笑道:“孤就是这婆婆妈妈的性格,倒是让弟弟妹妹们见笑了,时辰不早,快些赶往玄武门吧。”
“喏!”
长乐公主敛裾施礼,在她身旁,一种弟弟妹妹尽皆恭恭敬敬的庄重施礼。出身帝王之家的孩子较比寻常人家自然懂事的早,耳濡目染甚为早熟,都知道此刻局势危急,叛军随时都能攻入皇城,到时候太子哥哥面对的就将是疯狂的叛军,生死或许只在一线之间……
对于李承乾,皇子公主们或许没有太多钦佩敬畏,但却是各个愿意亲近,无论他们犯下何等大错,李承乾总是不忍叱责,甚至每当被父皇责罚,每一次都是李承乾闻讯赶到,为他们求情。
大家都知道李承乾身为储君饱受诘难,认为他不会是一个好皇帝,但皇子公主们却明白,好皇帝不一定是个好哥哥,而一个好哥哥,对于他们来说却是比一个好皇帝更为难得……
晋阳、常山、新城三位小公主被气氛感染,哭哭啼啼拉着李承乾的手,就连一旁的赵王李福、曹王李明亦是暗暗垂泪,抽噎之声四起。
李承乾握着两个小妹妹的手,板起脸,难得的摆起身为兄长的威严,沉声道:“吾李唐子孙,固然非是世间豪杰,亦要脊梁挺直富有担当,何故这般悲悲戚戚?徒惹人耻笑!”
几个弟弟妹妹不敢再哭,由长乐与晋阳挨个牵着手,向着北边风雪之中的玄武门行去。
李承乾立在甘露门前,遥望着妻儿弟妹在禁卫簇拥之下渐行渐远,心中郁愤难解,好半晌方才吐出一口浊气,毅然转身,返回太极殿。
叛军攻势愈发猛烈,整个皇城都笼罩在震天的厮杀声中,各处告急战报如同雪片一般飞入太极殿中。
处处告急,似乎城破只在眨眼之间。
天唐锦绣 第一千四百零三章 同病相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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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栝岭位于渭水之北,山岭两岐,双峰对峙,形如箭栝。此地倚山面水地形优越,乃炎帝生息、周室肇始之地,虎踞龙盘,藏风聚水。
……
山岭挡住北边吹来的寒风,雪花飘飘洒洒悠然而落,山岭之下诺大的土塬上被密密麻麻的营帐所占据,因是背风坡,倒也不甚寒冷,诸多兵卒出出进进,侦骑探马往来巡梭。
山脚下一座诺大的营帐之中,柴哲威一身戎装端坐在一张书案之后,凝神翻阅着手中的战报。
往昔丰采俊朗的世家子弟,如今却是胡须虬结、满面风霜,眉间深深的“川
”字纹犹如刀劈斧刻一般深邃,挂满了疲惫与焦虑。
自当日起兵攻伐右屯卫至今已两月有余,整个人却好似苍老了二十岁……
放下手中战报,搓了搓快要冻僵的双手,让亲兵沏了一壶热茶,饮了几口,浑身的寒气这才驱散一些。
当日攻伐右屯卫,若论如何也没料到败得那么快、那么惨,在右屯卫火器轰击之下损失惨重,再被具装铁骑一顿猛冲猛杀,登时兵败如山倒。一路向着渭水对岸撤退,又遭受右屯卫衔尾追杀,导致大量辎重粮秣丢失。
固然右屯卫因为戍守玄武门之重责在身,不敢放任追击,使得左屯卫得到喘息之机,可辎重严重匮乏,度日艰难。
导致这诺大的帅帐之内,因为缺乏木炭取暖而冰寒刺骨、滴水成冰……
轻叹一声,柴哲威放下茶杯,起身来到墙壁舆图之前,仔细观察如今关中局势。兵败之初的暴戾之气早已被这些时日窘迫的处境磨灭,代之而起的便是浓浓的悔意以及无奈。
起兵之初那股抵顶乾坤左右朝堂的气势早已烟消云散……
门帘从外撩开,一股风雪席卷而入,吹得书案上的纸张哗哗响,柴哲威蹙眉回头,意欲呵斥,不过见到同样满脸疲惫的荆王李元景,到底还是将到了嘴边的叱责之语咽了回去。
兵败之时的抱怨也早已熄灭,之所以走到今时今日之境地,倒也怨不得旁人。何况李元景的处境只能比他更惨,他到底还是统兵将军,手中有兵,只要东宫与关陇不想掀起一场波及全国的内战,便不会将他彻底逼入绝境。
而李元景却不同,身为宗室觊觎皇位,这可是妥妥的谋逆,无论最终胜利一方是东宫亦或关陇,怕是都容不得李元景。
同是天涯沦落人呐……
李元景入内,抖了抖肩膀的落雪,将斗篷脱下随手丢在一边,来到书案前坐下,愁眉苦脸的叹息一声。
柴哲威执壶为其斟茶,而后问道:“府上家眷仍无消息?”
李元景拿过茶杯,没有喝,而是捧在手心暖手,神情焦躁的点点头。自从当日率军前往玄武门外与左屯卫合兵一处攻伐玄武门,再之后兵败一路逃至此地,便与长安城内王府失去联系。
关陇虽然将长安城团团围困,但柴哲威在关陇内部有些人脉,李元景本身亦是朝廷亲王,消息并不闭塞。然而连续多次派人入城打探,却皆无荆王府上下的消息,这令李元景深感不安。
柴哲威蹙着眉,也不知应当如何安慰。
此等兵凶战危的局势之下,连续两月联系不上,其实已经能够说明很多问题……
然而眼下,这并不是最重要的。
“不知王爷对往后有何规划?”
兵败至此,前程已经不敢奢望,身家性命才是最重要的。一旦东宫反败为胜,无论李元景亦或是他柴哲威,怕是都将死无葬身之地。即便关陇最终获胜,两人恐亦是难得善终。
谁能想到原本十拿九稳的一场攻伐,最终却落得这般田地?当初哪怕自己响应长孙无忌的拉拢也好啊,即便兵败也还有关陇可以撑腰,何至于眼下这般走投无路?
每每思及,柴哲威肠子都快悔青了……
李元景的处境却比他更为凶险,当初起兵之时,诸多亲王郡王都明里暗里有所资助,有的出人有的出力,时至如今兵败如山倒,那些人怕是都向着将他推出去抵罪。
活路几乎断绝……
沉吟良久,李元景落寞道:“只要接上妻妾子女,本王便率军自此北出萧关,直奔漠北。若朝廷留一线生路,便寻一处山清水秀之所在了此残生,若朝廷紧追不舍,那便投靠突厥,做一个汉家叛徒。”
陇西李氏有些胡族血统,但是时至今日早已将自己完全当成汉人,对待胡族血统纯正的长孙、豆卢、贺兰、元等等关陇门阀,一向视为异类。
自秦汉以降,汉家儿郎便将委身胡族视为奇耻大辱,如今他李元景却不得不走上这条不归路,任凭子孙后代茹毛饮血、游荡塞外,不知何年何月复归华夏……
柴哲威心底叹息,微微摇头,若当真如此,那也比死差不了多少了,心中不免泛起兔死狐悲之感。他也就是倚仗自己乃是平阳昭公主的儿子,母亲有大功于帝国、家族,期望凭此可以免除一死,否则怕是亦要与李元景携手北上,从此身染腥膻、披发左衽。
正欲商讨一番接下来如何行事,便见到游文芝自外而入,几步来到近前,神情隐隐兴奋,疾声道:“大帅,王爷,关陇派人来了!”
“哦?!”
柴哲威精神一振,忙问道:“来者何人,奉谁之命?”
来人之身份,可体现关陇对他的重视程度;是谁遣人前来,更是预示着他的前程。
游文芝道:“是尚书左丞宇文节,说是奉赵国公之命而来!”
“太好了!”
柴哲威兴奋难抑,真是天无绝人之路!说到底,还是自己的家世与手中剩余的这两万兵马还有一些价值,值得长孙无忌拉拢。
他忙道:“快快有请!”
一时激动,居然忘记了向李元景征询一下意见……
不过李元景对此浑不在意,长孙无忌拉拢柴哲威是因为其尚有利用价值,可自己不过是一个战败的亲王,注定要背负谋逆之名,谁会接纳这样一个大逆不道的罪臣?
……
片刻之后,一身官服的宇文节快步入内,上前施礼,道:“微臣见过荆王殿下,见过谯国公。”
柴哲威压抑兴奋,客气道:“免礼免礼,宇文贤弟,快快请坐。”
宇文节并未入座,自怀中取出长孙无忌印信,双手递给柴哲威验看,待柴哲威验看无误之后,缓缓将印信收好,这才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微微侧身,执礼甚恭:“局势危急,微臣也不说客气话,直入主题吧。”
柴哲威正襟危坐:“宇文贤弟请说。”
宇文节扫了一直闷声不言的李元景一眼,这才缓缓道:“赵国公有言,谯国公乃关陇一脉,只需抵挡房俊三日,则不论胜败,亦可重归长安,赵国公保您国公爵位不失!”
柴哲威一颗心狠狠放下。
若说他此刻山穷水尽之时最最在乎的东西,并非是他自己的性命,而是“谯国公”的爵位!这虽然是父亲柴绍的封爵,但实则乃是酬母亲平阳昭公主之功,若是在他柴哲威手上被夺,他还有何颜面去地下见母亲?
只要这个国公爵位能够保得住,他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可以牺牲!
不过兴奋劲儿好不容易稳定下来,心头便升起狐疑,奇道:“抵挡房俊三日……这是何意?房俊远在西域,与大食人鏖战连连,难不成赵国公要吾远征西域?这可有些麻烦,非是吾不愿出力,实在是麾下兵马遭受败绩,士气低迷不说,军械辎重更是损失惨重,一时之间,难以成行。”
之前漠不关心的李元景却反应过来,愕然道:“该不会是房俊那厮回来了吧?”
柴哲威闻言吓了一跳,失声道:“怎么可能?”
宇文节叹息道:“王爷所言不差,房俊已然亲率数万骑兵,跋涉数千里驰援关中,萧关不久之前已然沦陷,或许下一刻,便会出现在此地。”
“砰!”
话音将落,柴哲威便吓得陡然站起,失手打翻了书案上的茶杯。
可已经被右屯卫打得吓破了胆,此刻陡然听闻房俊驰援关中,麾下带着那半支右屯卫,魂儿都差点吓飞了……
天唐锦绣 第一千四百零四章 接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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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如今,右屯卫早已成为柴哲威的梦魇,这两个月来每每午夜梦回,不知被惊醒多少次。那炮火连天、铁骑驰骋的画面无数次的在梦中出现,提醒着他所有的骄傲已经被右屯卫彻彻底底的撕碎践踏。
自己麾下的左屯卫齐编满员、准备充分,骤然发动之下依旧被玄武门外的半支右屯卫打得落花流水、狼奔豸突,那么跟随房俊前往河西,先后大胜吐谷浑、突厥、大食人的另外半支右屯卫,战力又将是何等剽悍恐怖?
只要想想自己正堵在房俊驰援长安的必经之路上,柴哲威便瑟瑟发抖……
长孙无忌想得倒是挺美,还想让他在此堵住房俊三日?
呵呵,只怕三日之后,老子连通麾下兵将骨头渣子都不剩……
柴哲威心念电转,权衡片刻,颔首道:“此言当真出自赵国公之口?”
宇文节道:“自然,此等时候卑职岂敢假传赵国公口谕?另外,赵国公还有言,”
顿了一顿,看向李元景,道:“当初荆王殿下率军攻伐玄武门,乃是为了配合关陇军队肃清朝贼、匡扶朝纲,虽然战败,但忠勇可嘉。此番还望荆王殿下再接再砺,击溃东宫之援军,荡清寰宇,扶保新储!”
原本一副事不关己、冷漠相对的李元景登时两眼睁大,不可置信道:“当真?!”
宇文节重重颔首:“千真万确!”
“嘿!”
李元景仿佛忽然之间回魂儿一般,猛地站起,狠狠一拍手掌,振奋道:“还是辅机够意思!废话不多说,回去告诉辅机,本王定然与谯国公死守岐山,房俊想要自此突袭长安,除非从吾等尸骸之上踏过!”
对于他来说,长孙无忌的承认绝对是绝处逢生!
眼下关陇占据大势,即便房俊率军回援,亦有一战之力,只要关陇获胜,那么自己所有劣迹全部抹清,依旧还是那个地位尊崇的荆王殿下!
即如此,死战一番又如何?
人家长孙无忌既然给了他这样一个再造之机会,总不能不拿出一份像样的心意予以回报吧……
宇文节看看两人,想想刚刚收到的荆王府家眷尽皆被害的消息,还是没有告诉李元景,沉声道:“既然如此,那卑职这就返回长安城,向赵国公当面回禀。”
柴哲威与李元景两人连声道:“就请赵国公放心,一定不负所托!”
“好!那卑职暂且告辞。”
“宇文贤弟慢走。”
……
待到宇文节离去,依旧兴奋不减李元景忍不住手舞足蹈,哈哈大笑道:“还是那句话,手中有兵,万事不慌!若非你我手中还掌握着数万精锐部队,他长孙无忌又怎肯多看咱们一眼?这下好了,只需抵挡房俊几日,便撤往长安,其余的任凭长孙无忌去头疼。”
他想着若击溃房俊怕是难如登天,可凭借地利抵挡几日,又有什么困难?只需摆出样子死守一番,而后不论胜负即刻撤向长安,与关陇军队汇合,起码也能保持一个不胜不败之局面。
总比眼下走投无路不得不北上塞外与胡虏为伴,披发左衽好得多吧?
柴哲威看着兴奋莫名的李元景,心里已经无力吐槽。
娘咧!
这位王爷该不会天真的以为阻挡房俊三日是一个很简单的任务吧?那可是房俊啊,是天下第一强军右屯卫!
忍着心中鄙视,他说道:“此番对于微臣与殿下来说,可谓绝处逢生,定要好好把握,万不能弄砸了,导致鸡飞蛋打。长孙无忌素来翻脸不认人,若是没能完成他的要求,只怕转身便不认账。”
李元景连连颔首:“正该如此!”
两人来到墙壁一侧的舆图前,柴哲威指着那条总管子午岭中的直道,在萧关之处重重点了点,然后一路来到他们屯兵之处的岐山,郑重道:“右屯卫固然悍勇无论,但自西域至此地,数千里跋涉长途奔袭,必然人困马乏疲惫不堪,战力下降严重。王爷可率领麾下兵马陈兵箭栝岭,待到房俊抵达之时予以阻击,微臣责统御左屯卫在后接应,前后呼应,将阵地拉长,使其骑兵难以发挥冲击优势,只要陷入乱战,责吾军必胜!”
李元景摸着胡子,战略听上去似乎挺像那么回事儿,但让他率领皇族军队挡在前头,直面房俊兵锋,这就让人不爽了。
从长孙无忌的拉拢,就可看出任何时候手底下都要有兵,只要有兵在手,任谁也得高看一眼。若是自己麾下这些皇族军队打光了,谁还会搭理自己?莫说拉拢许愿了,只怕恨不能亲自动手将自己宰了了事……
心念转动,李元景喟然叹道:“此次长孙无忌能够遣人前来,对你我来说实乃绝处逢生、天赐良机,自当团结一致,即便付出再大之牺牲亦要抓紧机会。房俊的右屯卫固然强悍,可本王何惧之有?左右不过一死而已!然而本王麾下的军队战力如何,你也心知肚明,不过一群久疏战阵的乌合之众而已。打光了倒也没什么,可一旦被房俊的骑兵冲垮,会连累你的左屯卫阵型涣散,到时候大败亏输,则本王百死莫恕其罪矣!”
柴哲威眼角跳了一下,心里暗骂这个自私自利的老狐狸,面上满是肃然,摇头道:“非是微臣推诿,左屯卫经由玄武门外一战,兵力折损严重不说,士气更是低迷,军心涣散。一旦对上强军,哪有半分胜算?若是顶在前边抵挡右屯卫骑兵的冲击,只怕一个照面便全军溃逃、军心崩溃。”
李元景:“……”
两人四目相对,面面相觑,良久,方才同时颔首,柴哲威叹气道:“咱们携手并肩共进同退吧,到了今时今日这等地步,若是依旧猜忌,怕是唯有死路一条了。”
两人都不想陈兵在前抵御房俊麾下骑兵的冲击,那意味着巨大的伤亡在所难免,有兵权才有前途的眼下,谁肯将自己的家底摆在强敌的铁蹄之下任凭践踏?同时,两人也都不放心对方列于后阵,一旦自己这边被敌人冲垮,对方要做的恐怕非是全力抵抗,而是瞬间撤退,逃之夭夭,任凭自己这边被强敌屠杀殆尽……
李元景想了想,颔首道:“如此甚好。”
既然相互猜忌,既不愿冲锋在前又不愿对方殿后,那自然还是并肩子一起上,生死自安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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