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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唐锦绣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公子許
萧关守将乃是李唐宗室,鲁王李灵夔。
李灵夔正在关隘下放的军营之中用膳,听闻斥候来报,说是数万骑兵自北而来,一炷香之后便抵达关下,吓得他手一抖打翻了碗碟,一碗热粥全洒在裤裆上。好在冬日里衣服厚重,没有伤及要害,否则这一下关键部位非得被烫得脱层皮……
一边换上甲胄,李灵夔跟随亲兵快步走出营房,顺着石阶登上关隘门楼,急声问道:“怎地就忽然来了数万骑兵?莫不是漠北胡族绕道河套横渡黄河,想要入寇关中?”
他的想法几乎与先前那些烽火台的守卒一致,丝毫没有联想到右屯卫身上。
毕竟近些年虽然天下太平、四夷臣服,但当年漠北胡族却是屡次入寇关中,最著名的便是颉利可汗带着十余万大军直抵长安城下,与李二陛下对峙于渭水两岸,逼得李二陛下签署了“渭水之盟”,若是如今胡族趁着长安兵变之机长驱直入想要沾点便宜,倒也合情合理。
他一边走入门楼,来到向北一侧推开窗户向外眺望,一边恼火道:“瀚海都护府都是一群白痴么?前两天还入京奏报说是薛延陀意欲反叛,今日就放任数万胡族直奔关中?简直岂有此理!”
那斥候忙道:“王爷明鉴,非是漠北胡族,而是右屯卫……”
“什么?!”
李灵夔吓了一跳,正欲再问,便听得一阵闷雷一般的马蹄声响由远及近滚滚而来。关隘前方夹峙于两道山梁之间尚算凭证的道路尽头,无数骑兵席卷着冰渣雪沫奔腾而来,右屯卫的旌旗在风雪之中飞舞招展,气势雄浑,杀气腾腾!
李灵夔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说话都不利索:“这这这……这右屯卫不是在西域么,怎地忽然出现于此?”
话说完,便明白过来。
屁的薛延陀反叛,屁的西域胡骑奔赴漠北平叛!根本就是房俊放出的烟雾,以掩盖其直扑关中的行踪!
看着无数骑兵潮水一般涌到关下,李灵夔两股战战,长叹一声:“这下关陇那群家伙麻烦大了!”
右屯卫汹涌而来的动静惊天动地,整个关隘都被震动了,守卒蜂拥来到城关之上,张弓搭箭横刀出鞘,虎视眈眈的凝视着汇聚于关下的右屯卫。只是近处密密麻麻、远处源源不断的骑兵部队,惊得守卒们面色苍白,心中惴惴。
不是咱们胆小,实在是敌人太多了……
一众将校涌入城楼,见到李灵夔,纷纷上前:“王爷,擒贼先擒王,可以城头床弩击杀敌军将令,使其群龙无首,其兵必溃!”
“娘咧!”
李灵夔上前一脚便将说话这个校尉踹翻在地,犹自不解恨,有上去踹了几脚,怒骂道:“你是嫌老子死得不够快是吧?你去看看城下有多少骑兵,整整好几万!咱们守兵连三千都没有,人家一拥而上就能将这萧关湮没了!娘咧!那房俊与老子还有一些关系,或许能饶过老子一命,你这般射杀右屯卫将令,岂不是逼着房俊拿老子开刀?”
校尉被他踹的鼻青脸肿,讷讷不敢多言。
这些将校皆是李灵夔心腹,见到自家王爷这般作态,便知其心意,急忙上前,道:“右屯卫势大,不可力敌!”
瞅瞅城下这些杀气腾腾的骑兵,俱是百战精锐,一旦发动攻城,顷刻间便能踏平萧关。
又有人道:“右屯卫此番神不知鬼不觉的返回关中,必然是冲着关陇而去,咱们又何必枉做小人?不如放开城关,任其通行便是!”
可也有人表示担忧:“万一右屯卫过关之时顺带将咱们抓捕,那可如何是好?”
李灵夔摸了摸下巴的胡子,沉吟道:“这倒是不怕,他右屯卫固然嚣张,可就算不顾忌本王皇子之身份,也总得念几分亲戚感情吧?那房二的亲姐夫,可还是本王的亲哥哥呢!”





天唐锦绣 第一千三百九十七章 入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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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立国已久,当年的贞观勋臣与李唐皇室颇多联姻,这既巩固了李唐的统治,也使得彼此之间盘根错节,关系繁杂。
李灵夔的母亲是高祖皇帝的昭仪宇文氏,鼎鼎大名的宇文化及以及宇文士及都是他的亲舅舅,流淌着宇文家的血脉。一母同胞的亲哥哥韩王李元嘉,娶清河房氏之女为正妻,便是梁国公房玄龄的嫡女、房俊的亲姐姐。
所以论起来,李灵夔与房俊的确是实在亲戚……
他想着就算房俊再是棒槌,也不至于将自家姐姐的小叔子给一刀咔嚓了吧?况且房俊那厮固然棒槌,但还是很认亲的,不论是自家的亲戚还是母族的亲戚,只要力所能及,都会尽可能的关照。
……
然而麾下将校们却不这样认为。
一个校尉忧心忡忡:“只是不知越国公是否身在军中?若在,自然不会对王爷不利,可若是他不在,手底下那些个骄兵悍将可不见得会将王爷放在眼里……”
什么样的将军带什么样的兵,房俊桀骜不驯,右屯卫更是嚣张跋扈,别家军卫都唯恐兵卒斗殴引发皇帝猜忌,偏偏右屯卫对此毫无顾忌,谁敢招惹他,当场就敢打回去。
与驰援东宫这等大事相比,区区一个鲁王,怕是还不被右屯卫兵卒放在眼中……
这么一说,原本信心十足的李灵夔心里也没底了,最重要是他虽然与房俊是亲戚,更母族更是关陇门阀当中的中坚宇文家,亦是这次兵谏的主力,他此刻镇守萧关虽然明面上与关陇门阀没什么牵涉,但是暗地里也承担为关陇门阀封锁西北、隔绝关中之任务。
一旦被房俊当作关陇一党,那可就麻烦了……
越想心里越慌,他搓着手,在城楼里来回踱步,焦虑忐忑不知如何是好,正在此时,便听得外头一阵惊呼,却是有一支羽箭自城下直直射上来,正中城楼的窗棱,箭尾的白羽微微颤动,但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箭杆上绑缚着的东西吸引。
有兵卒上前将预见拔下,将绑缚着的东西解下,发现是一封书信,上面写着“鲁王亲启”四字,不敢怠慢,赶紧小跑着进了城楼,双手呈递给鲁王李灵夔。
李灵夔赶紧将信奉接过,打开来仔细阅读,身旁一众将校都伸长脖子,想要看个只字片言。
这些人都是李灵夔的心腹,也算是宗室一系,与关陇门阀虽有瓜葛但牵扯不深,没人愿意为了关陇去阻挡眼前这数万骑兵,只盼着这是右屯卫的招降书,想要李灵夔赶紧答允下来……
只可惜李灵夔怒目嗔视,吓得众人赶紧退后,这才再度看信。
好在李灵夔很快看完,长长吐出一口气,将信封收好放入怀中,环侍左右,道:“房二此刻就在城下,信中规劝本王心怀社稷,放开城关放其入关,他只等一炷香时间,过时不候,勿谓言之不预也!”
有人奇道:“房二身在西域,与大食军队鏖战不休,此刻居然现身此地,莫不是已经彻底放弃西域,将右屯卫与安西军尽皆带回?”
“嘶!若是如此,那关陇各家可就麻烦了!右屯卫悍勇绝伦天下无敌,那安西军亦是精锐之中的精锐,关陇拿什么跟人家打?”
“此次房二回京,定然一举扫荡糜烂之局面,东宫反败为胜,关陇覆亡在即!”
……
眼瞅着越扯越远,有人着急道:“关陇是否覆亡,东宫能够逆转,与吾等何干?吾等不过是一守城兵卒而已!还是赶紧想想是否要放开城关,任凭房二入关吧!”
“这还有什么好想的?非是吾等贪生怕死,这房二引着麾下百战精锐直抵关下,吾等区区一旅人马,纵然悍不畏死又能挡得住几时?还是赶快放开城关吧,那房二看在王爷面上,大概也不会为难吾等。”
……
众人七嘴八舌,吵得李灵夔脑仁疼,气得大喝一声:“住口!”
吓得众人齐齐噤声。
李灵夔揉了揉太阳穴,叹气道:“房二这厮就是个棒槌,这会儿若是不放开城关,一旦被他挥军攻陷,吾等怕是难逃活路。之前,舅父曾嘱托于本王看紧这萧关门户,然而眼下局势如此,为之奈何?罢了,为了兄弟袍泽之性命,本王也只能辜负舅父之托付。”
众人面面相觑,没想到自家王爷果然与关陇此次兵谏有所瓜葛……
李灵夔感慨一番,挥手道:“速去打开城关,本王亲自出关会见房俊,定要给诸位求一个活路。”
他暗中受宇文士及嘱托,定要封锁萧关,使得关中隔绝内外,确保兵谏胜利。但此刻房俊陡然兵临城下,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兵谏之成败?但未免事后被舅父埋怨,只得作态一番,此间必有关陇之耳目,到时候可将自己的话语态度传递过去,显示自己非是背叛关陇,实在是身不由己。
当即,一群将校簇拥着李灵夔走下城楼,将两扇厚重的城门打开,李灵夔一马当先走出城关。
漫天飞雪之下,面前骑兵队列严整、士气高昂,无论兵卒战马皆是剽悍之色,实乃天下强军。
李灵夔来到两军阵前,大声道:“本王乃鲁王李灵夔,敢问越国公何在?”
面前骑兵缓缓向两侧移开,中间闪出一条通道,一骑自后阵缓缓而来,马上将令顶盔贯甲,来到李灵夔面前,于马上一抱拳,道:“微臣房俊,见过鲁王殿下!”
李灵夔轻叹一声。
本以为这回关陇兵谏胜券在握,之后朝堂之上权力更迭,自己背靠舅父投机一回,亦能攫取一些利益。孰料美梦正酣之际,房二便悍然引兵回京,直捣关陇腹心,局势陡然逆转。
无论最终谁胜谁败,他此刻都必须放开城关,否则性命难保。只是如此一来,之后胜利一方论功行赏,无论如何也没自己的份……
心中再是郁闷,却不敢有半点托大,甚至干脆甩蹬离鞍跃下马背,上前两步来到房俊马前,大笑道:“越国公为国征战,劳苦功高,本王心中钦佩,今日便为越国公牵马坠蹬,迎你入关!”
既然认怂,那自然就得将姿态做足,在房俊面前再是低声下气也不丢人,人家有这个资格。若是明明怕死,不得不放开城关却还要展示自己身为亲王高高在上的尊严,那才是蠢不可及。
房俊却也没有顺势让李灵夔牵马,先是一挥手,对身后兵将道:“速速入关,直抵渭水之畔安营扎寨!”
“喏!”
身后数万骑兵风卷残云一般呼啸着冲入城关,顺着直捣直扑渭水。
房俊则与李灵夔一同来到关内,李灵夔道:“左右大军尚需休整一番,二郎不若陪本王稍作,喝杯酒聊一聊,让本王听一听二郎这一路挣扎杀伐之旷世功勋!”
房俊谢绝道:“微臣此番回京,身负重任,焉敢在此耽搁片刻?只等挫败逆贼,拨乱反正,再与殿下把酒言欢。”
李灵夔心中感慨。
面前这年青人脸庞比以往更加黑了几分,只不过原本莹润的面色如今染满风霜,两颊凹陷、颧骨耸起,便是那一双如刀如墨的眉毛亦是杂乱不堪,足矣想见这一路数千里长途奔袭,到底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
然而此刻陡然出现在萧关,自此入关一马平川,所有的付出都将得到回报。
一旦击溃关陇军队,扶保太子坐稳东宫,关陇势力将会彻底逐出朝堂,自今而后,房俊便是东宫潜邸的第一功臣,只待他日太子登基,便是首辅之臣、宰执天下,无人可与之争。
他抬手抱拳,语气诚挚:“既然如此,本王亦不强求。咱们两个乃是实在亲戚,客套话亦不多说,只希望二郎此去长安能够擎天保驾,立下盖世殊勋,待到他日位居宰辅,一遂凌云之志。”
房俊面上笑嘻嘻谦让,心里却甚是腹诽:屁的亲戚,老子若不是引着数万大军兵临城下,你小子性命将要不保,你会这般轻易放老子入关?
口中道:“多谢殿下吉言,不过此刻微臣回京之消息怕是已经传到长孙老贼耳中,必然布下天罗地网,此去长安,危险重重啊。”
李灵夔便有些尴尬。
消息自然是他命人传回长安的……




天唐锦绣 第一千三百九十八章 挟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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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俊微笑道:“之前微臣突袭万里,只为了隐藏行迹尽早返回关中,以便打那些乱臣贼子一个猝不及防。不过眼下微臣抵达萧关的消息怕是已经传入关中,叛军定然早作准备,奇兵之效大打折扣,胜败亦是未知。”
李灵夔心里“砰”的一跳,知道房俊这是怀疑他已经给长安方面通风报讯,不过看看房俊面色,似乎未有追究之意,这才略微放心。
若是这棒槌骤然发难,以“通敌报信”之罪名将自己当场拿下,那可就坏了……
连忙赔笑道:“二郎麾下皆是百战精锐,岂是关陇叛军可以抵挡?只需兵临长安城下,叛军必定望风披靡,不战自溃!”
而后话锋一转,故作遗憾之色,喟然道:“二郎赤胆忠心,固然可嘉,此番数千里突袭驰援长安亦是护卫社稷、擎天保驾,实乃帝国之柱石。只可惜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二郎于东宫有功,却不得不任凭大食人肆虐西域。唉,局势如此,二郎也莫要自责,只怪关陇那些个老家伙无君无父、胆大妄为,一手将帝国退入此等祸乱之境地,千百年后,孰是孰非,自有后人评断。”
“呵……”
房俊冷笑一声,这位鲁王殿下看似恭谨乖顺,实则这心里还是有诸多不忿,怨言颇多,居然还想用这等挑拨舆论之办法来诋毁他,赞他“忠于东宫”,却“失于帝国”。
前者乃是东宫之忠臣,后者却是帝国之罪人。
房俊似笑非笑的看着李灵夔,悠悠说道:“殿下之意,是因为微臣引兵回援长安,抵挡叛军祸国殃民、祸乱法理,所以导致西域失陷于大食之手。甚至于,微臣只是想要在这场兵谏之中力挽狂澜,立下最大之功勋,攫取最大之利益,却将帝国疆土弃之不顾?”
被房俊犀利的眼神一扫,李灵夔心里陡然一颤,差点想要自己给自己一个嘴巴。
纵然再是不忿,可又为何当面招惹这个棒槌?万一这厮恼羞成怒……
赶紧挽救道:“本王焉能有这等念头?只是喷怒于关陇那些老不死的毫无家国之念,居然在此等紧要关头施行兵谏,只为一己之私欲,将帝国利益弃之不顾,着实该杀!”
房俊含笑颔首,起身道:“时辰不早,未免关陇那边从容布置,微臣还是尽早赶到长安城下。”
李灵夔亦随之起身,一脸肃然:“二郎忧国忧民,实乃国之干城,本王敬佩无地!今日便不再挽留,待到来日二郎大功告成,再厚颜登门,小酌几杯。”
他只想着赶紧将这个棒槌送走,否则自己指不定那句话说错,惹毛了这厮,怕是就要倒霉。
孰料房俊却笑吟吟的看着他,缓缓道:“择日不如撞日,既然王爷有兴致,何方与微臣一道前往长安?待到微臣大破叛军,咱们聚会于东宫之内,不醉不归。”
“啊这……”
李灵夔瞪圆眼睛,脸色煞白。
娘咧!
就知道这个棒槌不好相与,这是打算绑架本王?
简直岂有此理!本王好歹也是天潢贵胄,身份尊贵无比,在你面前点头嗒腰陪着小心也就罢了,居然还想将本王挟持于军中?
他一脸正色,断然道:“二郎这般盛情,本王敢不从命?”
恼火是真的恼火,可他却深知房俊这个棒槌说一不二,此刻若是他敢拒绝,房俊绝对敢将他五花大绑丢在马背上。与其遭那份罪,还不如干脆利落的随他前往长安,起码不至于被虐待。
人在屋檐下,怂就怂了吧……
房俊笑道:“殿下知情识趣,果然是个妙人,以往咱们君臣相处甚少,倒是一番遗憾。正如殿下所言,咱们可是实打实的亲戚,往后定要多多来往,结下一番深情厚谊才好。”
为了赶时间,他率领万余骑兵先行一步,餐风饮雪一路狂奔抵达萧关,身后尚有大部未曾赶到。若是留着李灵夔继续待在这萧关,说不得就有将自己首尾截断之危险,必须杜绝这样的隐患。
别看李灵夔此刻在自己面前唯唯诺诺,可到底与关陇瓜葛颇深,万一受到关陇之蛊惑断了自己的后路,那可不妙……
李灵夔一脸灿烂微笑,慨然道:“二郎说得好,正该多多亲近才是。”
心里却是怒骂:亲你娘咧近!你个棒槌翻脸不认人,老子犯得着跟你亲近?赶紧离本王远远的吧……
李灵夔的心腹麾下看着两人携手走出营房,策骑并肩在右屯卫骑兵簇拥之下往长安方向行去,尽皆面面相觑。
咱家王爷……这算是被挟持俘虏么?
*****
呼啸的北风渐渐势弱,但雪花却越来越大,密密麻麻飘飘洒洒,天地之间一片苍茫。
两骑自西渭桥渡过渭水,直抵长安金光门下。此刻长安数座城门早已尽被关陇叛军占据,城门更是紧闭,除去军队之外严谨任何人出入。守城叛军见到有人抵达,急忙上前拦截。
两骑旋风一般疾驰至城下,见到守城兵卒上前拦截,便放慢马速,到底近前大声道:“吾等乃是萧关守军,奉吾家王爷之命,入城求见赵国公,有紧急军务通秉!”
守城兵卒不敢怠慢,赶紧上报校尉,而后打开城门,放两骑入城,兵派遣一队骑兵护送两名萧关守军前往延寿坊。
风雪之中,一队骑兵疾驰至延寿坊,觐见赵国公长孙无忌。
……
长孙无忌正坐在书案之后,身边数十关陇出身的文官武将一片忙碌,接受各种信息、处置各类公文、筹措粮秣征集军械,沸反盈天。兵谏已然进行两月有余,东宫六率被团团围困于皇城之内,外无援军、内无补给,却偏偏愈战愈勇,虽然早已精疲力竭,却给关陇军队造成极其严重是损失。
兵谏走到眼下这等局面,是长孙无忌事先没有预料到的。
没想到仓促整备的东宫六率会焕发出如此惊人的战斗力,其骁勇善战之韧性更是令人瞠目结舌。
他虽然不曾与李靖并肩作战,但对于其能力却知之甚深,却无论如何也料不到仅仅一个李靖,便使得东宫六率产生脱胎换骨一般的变化……
局势颇为棘手。
多脱一天,便多一分风险,辽东大军虽然行动迟缓,尚需半月才能抵达关中,但眼下关陇军队之中已经谣言四起、军心动摇,若是再不能攻陷皇城,必生变故。
所以他决定孤注一掷,集中全部力量不计伤亡展开一次猛攻,定要一举攻陷皇城。
在他身旁,则是惴惴不安的齐王李祐。
这位殿下被长孙无忌亲自上门招揽,许诺以储君之位,当即欣喜若狂,对长孙无忌之安排全盘接收,尽力配合。但是这种喜悦在战局不利越拖越久的消耗下,不仅逐渐熄灭,更有惶恐代之而起。
他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成色,父皇又是何等厌恶于他。若是迟迟不能攻陷皇城、废黜东宫,由他上位储君造成既定事实,那么等待父皇回到长安,长孙无忌固然不得好死,他这个亲儿子也得被扒掉一层皮,剁碎了喂狗……
长孙无忌见到李祐神思不属,蹙蹙眉,起身道:“殿下必是劳累困顿吧?不若去一旁偏厅稍事休息,老臣陪您喝杯茶。”
“哦……如此甚好。”
李祐对于长孙无忌的任何谏言都言听计从,当即起身,两人一同来到偏厅。
书吏奉上香茗,退出之时掩好房门。
长孙无忌呷了一口热茶,觉得身子松快了一些,问道:“殿下心神不宁,可是有什么心事?”
李祐心忖不仅老子有心事,难道你没有?只不过你这个老贼素来阴沉,城府甚深,不会表露出来罢了,就不信眼下战事这般僵持,你那心里不是火烧火燎一般……
轻叹一声,面上犹豫纠结,好半晌,才低声说道:“赵国公打算如何处置魏王与晋王?”




天唐锦绣 第一千三百九十九章 阴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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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等长孙无忌说话,李祐便又叹息一声,愁苦道:“诸位兄弟皆乃本王之手足,血脉同胞,亲情深厚。虽然亦明白为了天下苍生、社稷安稳,有些事情不得不做,可每每思及,却总是于心不忍,辗转反侧!本王非是那等傲世枭雄,狠不下那等心肠,故而……赵国公可否只将魏王、晋王以及太子圈禁起来,勿要害其性命?”
“呵!”
看着李祐一脸真情流露、惶恐不安的神色,长孙无忌气得差点想要一巴掌结结实实的扇上去!
娘咧!
老子阴人阴了一辈子,如今你这乳臭未干的混账居然阴到老子头上来了?
太子、魏王、晋王只要尚有一人存世,齐王李祐在法理上都绝无继承储位之资格,这一点人尽皆知,所以自从李祐答允成为储君的那一刻,太子、魏王、晋王的下场便已经注定。
这个时候却还要来这般惺惺作态一番,在明知不可更改的事实面前展示自己顾念手足、血脉情深,你当老子是个傻子,替你承受这等杀兄弑弟之骂名,被你玩弄于股掌之上?
长孙无忌心中怒极,面上却是不显,拈起茶杯缓缓呷了一口茶水,淡然道:“殿下宅心仁厚,实乃天下之福。按说,自从殿下答允上位的那一刻起,那三位便必死无疑,否则可以安天下人心?不过既然殿下这般不忍,老臣又岂能愿意做下那等残忍之事,便允准殿下之请求,待到兵谏胜利之后,只圈禁那三位即可,好生奉养,任其寿终正寝。”
“啊这……”
李祐傻眼。
怎么可能让那三位寿终正寝?虽然心中的确不忍,可那三人存活一日,他的地位就将饱受诘难一日,甚至夜长梦多,往后说不定会闹出什么波折意外,毕竟那三人任何一个都比自己更加名正言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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